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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这些国家的名字争先恐后的变成了新闻里的热门词,阿拉伯世界的变化来得这么突然。我遥在千里之外,只能翻出昔日笔记,来回忆自己遗落在尼罗河畔、撒哈拉沙漠边、阿拉伯半岛上的点点滴滴。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个哈姆雷特,我今天所思、所写只是心情,只在谈风月。    黑纱背后  日,黄昏的蛇口码头有些冷清,空气里并没有太多离愁别绪,我告别了这些年始终陪在身边同欢笑共忧伤的女人,告别了心底里一直希望我留在家乡却又永远支持我所有决定的父母,告别了刚安居了半年的新家,独自踏上去向中东北非的漫漫旅程。香港距离深圳真的很近,快船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我从蛇口码头送到了香港国际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接受911事件之后越来越繁琐的安检、排在绕来绕去的长队后面等待摆渡巴士、搭乘机场地铁,人似走在流程标准的生产线上,没有谁会迷惑该往哪里去。  人生的路途却总是难以预料,谁知道下一个路口会在哪里?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会一不小心拐上了单行道?  一年多以前我还客居在西南山城贵阳,偶尔感慨想不到自己会在这座山城住上三年多,并且,在这里租了套老旧小房子迎娶了我的新娘。那些在黔灵山上登高望远,在阳明祠里饮茶赏月,在省府路旁享受酸汤鱼味道,在黔灵西路边吃着猪杂火锅听着雨的日子里我又怎么会想得到在这个春天里要一个人飞向遥远西域?  越行越远既是因为骨子里不安分,因为把“漂泊”想作“浪漫”的少年梦,又有蛮现实的原因。千禧年春天自己为了“离开”而离开了生活二十多年的故乡独自去了深圳,加入F公司后不到两个月就被外派至祖国的大西南,在美丽云贵川“流窜”了三年多,前前后后搬了五、六次“家”,一口皮箱始终装得下全部家当。去年终于被公司调回了深圳,也终于觉得“三十而立”,是时候有个自己的“家”了。于是,我和乐借钱加上贷款在后海边买了套房,开始把每月薪水的一半乖乖交给了银行。于是,我上一分钟还在扬言中国足够大,出国绝对不是我选项,下一分钟就感受到公司海外补助的巨大魅力,积极主动申请加入到“雄纠纠,气昂昂,跨过印度洋”,去海外常驻的队伍里来了。  其实不想自己是只没有脚的鸟,一生不停歇的飞。某年某月某一天,仍想要生命里只剩从容,眼睛里只看云卷云舒,耳朵里只听花开花落。或者就找一个角落去开一间咖啡馆吧,墙上贴一些周游老照片,屋子里放一些年轻时的歌,空气里飘着黑咖啡香,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推开厚重木门进来的又是朋友。咖啡馆的名字,依然叫做“飞鸟与鱼”吧,希冀所有不可能的相遇和重逢都成为可能。    跑道灯在舷窗外快速掠过,飞机昂首冲进夜空,飞向我的第一站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我真是喜欢阿联酋航空空姐们脸旁垂着的那一抹纱,给她们平添了几分神秘味道,就似此刻我对未来的印象。这几天不巧在重感冒中,发烧,机舱里冷气太足,我紧紧裹着毛毯还是觉得冷气直往背心里钻,身体晕晕沉沉难受得很。飞了十个小时,身体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飞机终于降落在了迪拜机场。当地时间是拂晓时分,出境大厅里热闹得很,大家排着队做入境阿联酋所需要的眼睛扫描。不知道那台冰冷机器能从人们眼睛里读到什么?无辜的我对着它睁大了双眼,它就是不肯对我说“GO”,无奈的用手去撑开眼皮也没有用。安检人员示意我去望望天花板上的灯,我抬头瞪着那盏他乡的白炽灯,瞪到自己眼花缭乱瞳孔放大之后再去试,机器终于被感动,给出了一个绿色的“GO”。我就这样第一次踏上了异国的土地,一走出出境大厅的门,潮湿热浪扑面而来,迪拜的天是***的天。  阿联酋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才脱离大英帝国的“保护”宣告独立,它由七个酋长国联合而成,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以奢华闻名于世的自由港迪拜,另一个则是其首都所在地阿布扎比。我们公司的驻地在阿布扎比,接我们的车奔驰在连接两座城市的沙漠公路上,接我们的同事介绍着“阿联酋人的幸福生活”,他说生于斯长于斯的“Local”们享受着近乎完美的社会福利,例如一出生即有一笔无息贷款帮助人茁壮成长,例如大疾小病均可以享受免费医疗,例如要结婚了还可以得到政府赠予的房产,甚至传说这里的跑马场头奖常常是百万现金,下注却是免费,无本而可以有万利的期待?不过,要成为阿联酋“Local”可不容易,得连续合法居住不少于二十年。阿联酋人口超过四百万,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外籍人士,既有不少来自南亚、中东邻国的劳工,又到处是金发碧眼的欧美面孔,这些年生活于此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迪拜,龙蛇混杂,做什么的都有。  阿布扎比虽是一国之都,却比迪拜宁静得多,城内的治安状况也出乎意料的好。我们的办公室和宿舍同在一栋三层小楼里,一楼是办公室,楼上两层是宿舍,生活和工作彻底纠缠在一起。我在小楼顶层的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星期,钥匙不再是必需,因为院门总是到深夜才锁上,锁上了以后也可以轻松翻墙而入。最初时候有些不习惯,但看到周围几个院子也是日不闭户,看到住在二楼一个单身女孩房间也总是门户大开,我也就很快学会享受这份安全感,连自己的房门都懒得去锁了,即使笔记本电脑总是放在桌上。  我们的工作永远是紧张忙碌的。来阿联酋是为了一个迟迟不能关闭的项目,主管项目的客户人称老莫,巴勒斯坦人,在乙方面前永远是职业性的刻薄和狡黠,我们的项目经理阿杜早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连笑脸都只会是歪着嘴的苦笑了。和我一起过来的老万久经沙场,但与他一交手,也只得委屈的“从了”。毕竟,F公司也好,中国人也罢,在海外市场上都是后来者,为了抢占别人的山头只能先把姿态放得更低。  初到海外,当然有不少新奇,总会忙里偷闲去领略异域风情。好吃的我首先去感受的是阿拉伯餐,虽然与中国菜相比它们显得粗糙,但烤羊肉是我最爱,胡姆斯酱成了我新宠。那天饭后还去远观了建设中的阿拉伯皇宫酒店,据说它比迪拜的七星级酒店还要多一颗星,不但是奢华的,还是高科技的。住在阿布扎比我才知道了阿拉伯人的数字其实不是平日里我们所谓“阿拉伯数字”的模样,我们的“阿拉伯数字”原来只是印度数字。我还发现了街边每棵树下都布放着滴灌用的黑色橡胶管,据说在这片干旱土地上养活一棵树一年的花费大约是三千美元。我还去看了久仰大名的波斯湾,它就在这城市之中。城市之中的海也可以是如此蔚蓝而清澈的么?我们漫步在海边便道上,天空里是黄昏的云霞,海面上是三两疾驰的水上摩托和追浪人的笑语,对岸沙丘在暮色里隐约,一派平静从容的生活景象。转过身来再看这城市,街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点亮,灯下人们悠然自得,有一件黑袍从头蒙到脚只留一双眼睛的女子,有白袍飘飘又头戴一顶耐克帽的少年,有迎着晚风慢跑的短衫男女,还有调皮孩子追着我们的镜头嬉闹。不远处,一个着黑袍的中年女子倚着石栏在看海,海风轻轻掀起她袍角,我窥见了黑袍下面是轻薄时尚的裙,脚上还穿着一双金色的高跟凉拖。我忍不住去留意其他过往女子的脚,竟然发现海风拂过,十之七八的黑袍下摆处都会露出鲜艳裙裾和华丽的鞋。人们一说到中东除了战乱就是满世界黑纱白袍,我才发现每个地方都有自己装饰传统的方式,就像这些低调奢华着的阿布扎比女人和她们的城市。  一千零一夜的故事留在心里的印象早只剩下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飞毯和神灯,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片蒙着黑纱的土地上呆上多少年?但已经开始憧憬未来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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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埃及记  
那一夜睡得晚,先是我们的一位外籍同事,来自斯里兰卡的杰弗瑞请客,去了当地人才去的本地餐厅,丰盛的阿拉伯餐吃到很晚才结束。我回到宿舍睡不着,在网上乱逛了会,又看了几集“老友记”,捱到凌晨四点半才上床。将睡未睡时候哈哈啊啊祷告声已经从附近清真寺里传来,一个虔诚穆斯林一天之中需要做五次祷告,最早一次就在这凌晨五时左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着,脑海里却恍恍惚惚是童年时学校有线广播里的进行曲,也是这样日复一日执着回响在日出时分,有集体生活的日子总是会如此这般的开始。  
睡了三、四个小时,小徐开着他的大吉普过来,载了我们往迪拜去。一路超速,进了迪拜城还不到中午,看看时间尚早,我们想去探访Burj AI Arab酒店,就是那座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已久,以奢华闻名的七星级帆船酒店。车驶到酒店大门前才知道必须是有预定的客人才能进入酒店院落,高傲的它并不欢迎临时起意的我们,这一次只能是远观了。把车停在海边公路旁,视线里的建筑只有这个“大帆船”在晴朗天空下面,仿佛时刻要启航冲向大海。强烈阳光迎面射来,刺到人睁不开眼睛。我们以酒店为背景随意拍了些照片,算作到此一看的纪念。我们的视线很快又被脚下的海滩所吸引,这片海,远一点的地方看上去是蔚蓝,近一点的地方看上去是浅绿,疾驰的摩托艇在平静海面上勾勒出几道白色线条,沙是银白色,人是在阿布扎比难见到的比基尼。遗憾只是人在旅途,只能是衣冠楚楚站在旁边,做海滩上面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离开这个国家是日下午,阿联酋航空的EK923航班,我懒懒半躺在椅上,将椅背电视固定在航路图上,屏幕上面小小飞机渐渐飞越阿拉伯半岛的天空,四个小时是多么短暂的光阴,我们已经到达几千年的开罗城。  
“未见过开罗的人就未见过世界,她的土地是黄金,她的尼罗河是奇迹,她的妇女就像天堂里的黑眼睛圣女,她的房子就是宫殿,她的空气柔软得像芦荟木般香甜好闻令人喜悦。开罗怎能不是这样呢,因为她是世界的母亲。”  
那是《天方夜谭》里的开罗,这一日我所见的却仿佛是十年前的中国内地城市。与摩登迪拜机场相比,开罗机场的水泥地面、狭窄楼梯老旧多了,整个印象上仿佛是从前国内的大火车站。进城路上,道路宽敞,往来的车多显得破破旧旧,又都是横冲直撞,后车总是贴着前车屁股在跑,随意变线也绝不打灯,直坐得我胆战心惊。公路两旁是宽阔黄土地,奇怪的是不少房子明明住着人家,却裸着外墙未做粉刷,或者秃着屋顶未加修饰。久住当地的老丁说是因为埃及法律规定房屋一旦完工就必须缴纳高额物业税,这样的房子不能算作完工,就可以合法避税了。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确实?但阿拉伯人老早就在丝绸之路上往来,埃及人又一直守在地中海边,他们应该是精于算计的。来接我们的司机是个壮实的光头大汉,这段时间中国和日本之间有些摩擦,他一边驾车左冲右突,一边说他刚看了新闻,日本首相小泉说了道歉。这位埃及兄弟坚定表达了自己和中国站在一起后又说起中国和埃及都有古老历史,有相似文化和传统。望着他***皮肤,和车窗外“九十年代的中国”,我连连点头称是。  埃及初体验还有开罗城的戒备森严。一路上总是有些高墙大院,岗楼林立,荷***士兵严阵以待。城市里各种装扮的***随处可见,有穿白色制服的,有穿黑色制服的;有腰里别着手***的,有肩上挎着AK74;有隐蔽在路边盾牌后的,有端坐在皮卡车后厢里的,看来这个国家并不太平。我们住在迈阿第区的Degla,是外国人聚集的区域,路边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宿舍楼下就有一个铁架与纸板搭建而成的简易岗亭,总是有四、五个***长***短炮的守着。刚开始我还觉着有安全感,因为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警卫待遇,不久就被告知这个岗亭的原因是住在这栋公寓中的美国人多。与山姆大叔的儿女们为邻,在今日中东可谈不上安全感了。  
来到埃及的第一顿晚餐是在九街上的Dragon House,一家中文名字叫做龙鑫庄的中餐馆。我们从Degla广场打了辆出租车过去,那车,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是旧旧脏脏的,样子像动画片“黑猫警长”里的警车。下车的时候貌似忠良的老丁与司机为了两镑还是五镑的车费纠缠着,结果是他把两镑半往座位上一扔,带着我们扬长而去。见我们嚣张,出租车司机迅速变得淡定了,看来不是老丁剽悍,而是埃及司机想“宰老外”。  
已经过了正常的晚餐时间,餐馆里人不多,红红灯笼暗淡灯光下只有一对西方来的情侣窃窃私语。打理这家中餐馆的女士来自香港,据说还是开罗华语妇女会的带头大姐。侍者都是埃及人,穿着红色唐装,很快就给又累又饿的我们端上来一顿丰盛中国餐,以及埃及当地产的SAKARA啤酒。有一个年轻而英俊的小伙识得中文,殷勤跑上跑下。问他,说是刚刚拜师学了三个月中文,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因为他的水平已经远不止讲得出“麻婆豆腐”,听得懂“宫宝鸡丁”的状况。不过,没过几天就听说每次有新的中国客人去,他总是一脸诚挚的说刚学三个月中文,原来是一个不会结束的第三月。  
四月开罗,白天烈日炎炎,夜晚凉风习习。酒足饭饱后我们没有再打车,而是一起向宿舍走去。异乡明月高挂天际,林荫路上遇不着几个行人,路边宅院都是灯光暗淡,悄无声息的样子,黑暗里不时会撞见个简易岗亭,视线里不时会冒出几个武装***。听说阿拉伯人是以猫为灵物的,Degla也是野猫天堂,一路上我们总是和各种颜色、各种大小、各种神态的猫儿们不期而遇。  
走着聊着,一不小心竟然迷路了。我不禁笑话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的老丁。但后来发现在迈阿第最初的日子就是一段与迷路相伴的日子。这一片区域是从前的英国人所规划,见不着高楼,找不到标志性建筑,只有一个个院落或者是长得差不多一个模样的公寓楼隐于大树后。并且,每每走到路口,我们遇到的并不是丁字路口、十字路口,而是米字路口,常常看见六、七条小路弯延向每一个方向。不过,在这里迷路倒不用惊慌,只要方向对了,蛛网一样的小路总是可以把你送到目的地。如我,最长时间的迷路记录是说好了回宿舍与兄弟们共进晚餐,结果原本十五分钟脚程,我却一个人在暗夜里转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也走不回去了。最后无奈的在路边找了家餐厅,落寞的填饱了肚子,细细回忆出在自己是在哪个路口犯了错,然后再“倒带重放”,终于在大家上床之前回到了宿舍。  
我们的宿舍面积有一百三、四十平米,三房两厅两卫,和国内最常见的户型差不多,住得还算舒适。熄灯之前,我躺在床上随手翻书,那书上说七百年前这座城市是“宇宙的大都会、世界的花园、人群密集的地方、皇家的宝座、一个用城堡和宫殿装饰的城市,众多修道院和学校装饰着它的地平线,而博学的月光和星光将它照亮”。七百年后的今天,它将是我这几年工作、生活的中心城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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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扎比女人
    波斯湾
  开罗一日游  
开罗城里城外有太多精彩去处可以让人慢慢徜徉,细细品味。但是,如果你只能在开罗游玩一天,那么我为你推荐的行程是上午去尼罗河西岸看吉萨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下午回到河东在埃及博物馆里走一走,夜幕降临以后就在游船上品尝埃及自助餐、欣赏肚皮舞和苏菲舞、沉醉于尼罗夜色中吧,就像我们在2005年4月里的某一天一样。  
不止一个人对我说金字塔是一个不去会后悔,去了也会后悔的景点,因为“没什么意思”。也不止一个人在金字塔遇到过骗子。有个朋友遇见有人牵着骆驼请他骑,说好价钱是五个埃镑,等他骑上去了之后骆驼客说“五个埃镑是给骆驼的,你还得再付十个埃镑给牵骆驼的人。”他不爽,在高高骆驼背上又不敢发作,怕下不来,骆驼客还摆出睿智模样和他谈人生,“你出来旅行是要寻找快乐,而不是为了烦恼,人生不要总是皱着眉头。”还有个朋友一进景区大门就被人拦住,说当天的参观时间已经过了,但他可以领路,走条秘密小路去高处的金字塔旁,那位朋友还真懵懂跟着他走了十来分钟才发现自己上了当。金字塔附近也总不缺没完没了缠着你要把阿拉伯头巾等纪念品兜售给你的小贩。老天爷没有洁癖,世界总有瑕疵甚至污糟,可是,吉萨的这三座金字塔已经矗立于此四千六百多年了,它们所经历风沙无数,它们的形象又岂是营营役役的众生所能代表?如果我们真是想要去看金字塔,眼里所见的又怎么会只是石头堆呢?  
我没有想到金字塔离开罗城这么近,那个早晨车刚过尼罗河,它们高大的轮廓就隐约在农田和椰枣树的尽头。车向右拐下大路,沿着一条小河沟前行不远,传说中的金字塔和它们脚下的狮身人面像就出现在我现实的生活里了。过去人们是可以攀爬上金字塔顶的,电影“尼罗河的惨案”中有那样的场景,在金字塔顶迎风而立感觉是浪漫还是豪情?如今的我们不得而知。我们只能站在塔下仰望,或者沿着不及一人高的甬道猫进塔里,在空荡荡墓室中凭吊。四千六百多个春秋逝去,胡夫金字塔、海夫拉金字塔、门卡乌拉金字塔始终执著站立在吉萨的沙漠高地上,它们所经历、所见证的有多少是今人从来不曾知道的呢?又有谁真正懂得它们的前世今生呢?人们说吉萨金字塔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但所谓七大奇迹只是公元前三世纪腓尼基王国那位叫昂蒂帕克的旅行家“亲眼所见,永难磨灭”的七处建筑,他的活动范围其实极其有限,金字塔也未必会在意这样的虚名。有人说金字塔的建造反映了法老对奴隶的残酷压迫,现在看来这也未必是真实的历史。至于金字塔来自外星人的说法更不过是现代人的傲慢而已,总以为古埃及人就一定没有这样的智慧和手艺。我们一一亲近过三座金字塔,又走下高地到它们脚下去瞻仰了狮身人面像。这座在金字塔旁坚守了四千多年的石头雕像风化得厉害,鼻子也缺了一块,也有人说它的残缺不是因为年复一年的风沙,而是遭到了拿破仑军队的炮弹轰击。还有人说这鼻子是被来朝圣的苏菲派教徒敲破的。“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即使是一个石头鼻子,流逝时光也可以给它化上不同的妆容,让你难辨什么只是传说,什么才是它真实的“往事”。  
我们在金字塔旁,狮身人面像前晒了半天太阳,午饭后躲进了埃及国家博物馆“乘凉”。博物馆在尼罗河东岸的解放广场上,与扎马利克岛上的开罗塔隔河相望。它是座两层的红褐色石头建筑,早在1902年就已经建成开放,里面珍藏着超过十万件古埃及珍贵文物,包括木乃伊,包括图坦卡蒙的黄金面罩,包括了大量来自法老时期的宝贝。我们懵懵懂懂,既不知道这里可以提供中文导游服务,又不知道还有中文导游机可用,只是不求其所以然的走遍了这幢大楼中可以进去的每个房间。  
开罗一日游的最后记忆留在了“法老号”上。尼罗河上有不少这样的游船,它们每天晚上启航两次,一次航行大约两个小时,一顿本地食物为主的自助餐,一场民族特色的歌舞表演,一条夜色弥漫的尼罗河,足以让你觉得值回票价。老丁说在“法老号”上看肚皮舞要碰运气,有人遇到的舞娘风情万种,有人就真的遇见了老大娘。我们这个晚上该算运气不错了,舞娘是位漂亮丰满的女子,一件轻薄、低胸的绿色舞衣突显出她的性感。音乐一起,她一舞动,我全然忘记了桌上食物,视线已被牢牢抓住。这不是柔美的舞蹈,而是充满自信和快乐,肆意释放活力与性感的舞动。所谓肚皮舞,重点当然在“肚”,只见她随着音乐节拍或慢或快的抖动着腹部和臀部肌肉,慢时有些妩媚,快时激情洋溢,高潮处就见她腰肢肌肉急速颤动,脸上充满骄傲。船上的舞台空间逼仄,但完全无法束缚住她万般风情。  
肚皮舞娘舞毕,就该跳苏菲舞的汉子上台了,这是“法老号”上固定的节目顺序吧?对肚皮舞我们其实是久仰大名的,小时候就在电影电视里见过,对苏菲舞我们却是闻所未闻的,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孔武有力却穿着鲜艳圆蓬长裙的壮汉会带来一段让人叹服的舞蹈。苏菲舞被朋友们叫做“土耳其转转舞”,因其起源于土耳其,它的精彩又全在于“旋转”二字。舞者以脚为轴,在原地做着360度不知停歇的旋转,手鼓节奏越来越快,他旋转得越来越快,我坐在台下看着都觉得眼花缭乱了,他怎么不会头昏目眩呢?竟然还能一边旋转一边摆弄些小道具,还能一边旋转一边慢条斯理脱下外面的长裙,折成个襁褓模样,送给台下一位女游客作为美好祝福。  
眼看歌舞表演高潮已尽,我离座走上了甲板。甲板上是另一番天地,安静,暮色沉沉,岸边的开罗塔、四季酒店、凯悦酒店等建筑灯火通明,高楼大厦上的广告牌霓虹变幻,点亮着一个世俗的开罗。有人说白天的开罗是个男人,晚上的开罗是个女人,我不知道他所指为何却深以为然。白天的开罗烈日照耀着那些灰蒙蒙的旧建筑,不少街道是脏且乱的,整个城市的确像个不修边幅的粗犷汉子。晚上的开罗夜色修饰了一切,尼罗河既给这座城市送来凉风阵阵,又给它带来些温婉气质。河上风很大,被吹得连打了几个寒战的我望着被吹得波光粼粼的河水在想,我该是一见钟情,爱上这个“女人”了吧?  
    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肚皮舞娘
  亚历山大  
没日没夜的忙碌了一个星期,每天都忙到晚上十点以后才离开办公室,回到宿舍也是和老丁一人躺一个沙发,话题依旧是逃不开工作。忙起来时间过得更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五月一日,埃及没有“五一黄金周”,但五月一日这天劳动人民也是放假的。我原本琢磨着做一天“孤独行星”,一个人去北部地中海边的亚历山大散散心,结果对亚历山大感兴趣的同事从各个部门冒了出来,一不小心组了一个八人“旅行团”。因为是来到埃及后第一次外出旅行,我还提前一天去市区里的穆巴拉克火车站帮大家买火车票。买完票沿着街边闲逛的时候,发现人们都围着店铺里的电视机,走近一瞥,电视里是血肉模糊的场面,我以为又是来自伊拉克的镜头,但很快就有问候平安的***打来,嘱咐我们假日不要外出了,因为这一天在埃及发生了三起针对外国游客的袭击,其中一起爆炸地点就在离我千米开外,一周前刚刚去过的埃及博物馆附近。  
几个人一合计,第二天我们还是起了个大早,去了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是埃及的第二大城市,同样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如果说开罗拥抱着尼罗河,拥抱着几千年的古埃及文明,总让人想起金字塔,想起法老们,亚历山大则是伫立在地中海边,怀念着古罗马帝国的辉煌,它让人想起的是埃及艳后,是那些来自地中海对岸的大帝和猛将们。  
亚历山大距离开罗不过两百公里,短短两个小时旅程我们就在城里的马斯尔火车站下了车。一下车就感觉呼吸里有海的味道,这里的气温比开罗低了几度,我竟觉得有点冷?车站里一个英俊挺拔的旅游***主动迎了上来,殷勤倍至,我们这个临时组成的“旅行团”本来不够默契,正想讨论一下当天的路线,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领着走到了车站旁边一个古罗马剧场遗迹的大门口。眼看着我们就要走进遗迹,帅哥***一把拉住我,比划了好一阵子,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所求:万金油。这才记起曾经读过一篇前辈的游记,里面提到过埃及人是非常喜欢我们的万金油的,不仅用它来清凉解暑,还以为它有壮阳的功效?遗憾我们几个都没有随身带着那古老神奇的小盒子,无以回报他热情的导游。  
剧场建于公元二世纪,标准的古罗马圆形剧场结构,是岁月埋藏了太多的缘故吧,我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宏大,只是看到断壁残垣间透着的沧桑。游客不多,加上我们也就是十来个人,几个人在喧闹着用相机书写“到此一游”,几个人在沿着台阶走上走下感触历史。我照了几张相,懒得多走,独坐在千年石阶上,呆呆看阳光下那些半截的柱,想它们轰然倒下那一刻。  
出了古剧场,我们八个人挤进了一辆长出租车,去了庞培之柱。它是一根孤孤单单耸立在一个小山坡上的红色花冈岩柱子,大约有三十米高,虽然名字叫做庞培之柱,但其实和古罗马名帅庞培毫无关系,不过是中世纪的欧洲人以讹传讹,说埃及人杀死庞培后把他的头颅放在了这根柱子的顶部。它其实是公元297年为了纪念罗马帝国的皇帝戴克里先在此分粮赈灾而建的纪念柱。有人说,当年庞培之柱是矗立在四百多根同样的巨柱组成的柱廊中央的,我真的有几分怀疑,四百多根这样的柱子?那会是多么辉煌的一座城市?又怎会只留下这一根在风雨里孤独千百年?时间真的无情至此么?柱旁值守着一位手持MP5冲锋***的***,我想以合影为由玩玩他的***,他指指门口站着的上司谢绝了我,聊了几句,他也开始比划着向我要起万金油来了,下次回国一定要去采购一批万金油带过来。  
走出庞培之柱的大门,在门口遇见了满满一辆大巴的中国游客,看来黄金周来埃及一游的父老乡亲不少。街道上一辆旧电车歪歪扭扭驶过,我真想坐上去,任它带着我在街巷里穿行。但还是和大家一起马不停蹄的去了海边的卡伊土贝伊要塞,那里还是古时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法罗斯灯塔的原址,灯塔倒了之后,马姆鲁克王朝的苏丹卡伊土贝伊建起了这座土***城堡。这里的人气比罗马剧场和庞培之柱旺得多,大多是本地人,有些人在城堡外垂钓、荡桨,有些人和我们一起挤进了城门。我们在城墙上走了一圈,又钻进堡垒内部,透过形状不一的窗再望深蓝色地中海,就如同欣赏一幅幅景色各异的画。海面上浪花朵朵,我却总觉得这片海是深沉的,因为总想着它埋葬了太多英雄,太多风流的缘故吧。那些乘浪而来的古罗马古希腊斗士,那些守卫在要塞上的古阿拉伯古埃及战士,他们是属于这片海的英雄。传说中的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七世就是在这片深蓝上把自己奉献给凯撒大帝的么?那一夜月色究竟是皎洁还是放荡?她究竟是欧洲人笔下“旷世的肉感妖妇”,还是埃及人传诵着的“善良的学者”?在这片深蓝下面真的埋藏着她与她的那位罗马情人共筑的爱巢么?  
卡伊土贝伊的古堡和海景让我们流连了很长时间,午后,我们只得放弃了亚历山大图书馆,直接去了蒙塔扎。蒙塔扎是昔日埃及王室避暑的夏宫,与卡伊土贝伊各在亚历山大漂亮滨海路的两端。本来说好过去的出租车费是十五埃镑,性情奔放的司机却一边飞驰着车,一边不时双手放开方向盘来比划,想重新谈已经成交的车费,让我们偶尔有些惊吓,不能安心欣赏无敌海景。到了目的地,曾经的王室夏宫已是一个大公园,热闹非常,就似过去我们每座城市中最受人们喜爱的那个公园在五一节的样子。最好的风景仍然在海边,惊涛拍岸之外还有古老城堡古老灯塔古老的桥,以及更加宽阔深邃的蓝色。我们悠悠闲闲走,不时有热情的当地游人大声说着“Hello”,也不时有人过来要求我们做合影的模特,可真是应了卞之琳那首诗,我们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一路上看我们。小孩子们就更有趣了,合影完总会问一句“What’s your name”,然后比划着问我们会不会功夫,或者可不可以教他们功夫,我就索性配合的摆上一个“Pose”,大声回答说“ I’m Jack Chen”。  
听到有本地人友善冲着我们喊“磨西磨西”,大声答了一句“Chinese,No 磨西磨西”,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呼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一对认识的中国情侣,可真是“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了。二十年前游子们只能是望着天空飘来故乡的云,现在路途中是经常会遇着故乡的人了,这些日子在迪拜机场、在金字塔下、在法老号上、在庞贝柱旁,总是会有人迟疑的问 一句“你也是中国人吗?”  
晚餐依了旅游手册指引,去了海边的Fish Market。这家店算是城中名店吧,我们花了不短时间排队等位,等到都准备放弃的时候终于轮上了。拥挤的餐厅,我们坐临窗的位,看深蓝大海和满港白船,吃着地中海的虾和鱼,只可惜埃及人不讲究生鲜,守在海边的餐厅中都是冰冻的鱼虾,做法也只有一个“烤”字。  
一天时光总是太短暂,黄昏来的时候我们匆匆的走,晚上七点,亚历山大开往开罗的火车驶入渐浓夜幕,我闭上双眼,默默回望这倏忽一天,和这千年老港。   
    卡伊土贝伊城堡
  把前言重新写了写:    
2011年,突尼斯、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这些国家的名字争先恐后的变成了新闻里的热门词,阿拉伯世界的变化来得这么突然。我遥在千里之外,翻出昔日笔记,回忆自己遗落在尼罗河畔、撒哈拉沙漠边、阿拉伯半岛上的点点滴滴。一百个人眼里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在我心底里:突尼斯的西迪布塞是浪漫的蓝色小镇,茉莉花是扎成小束别在男人们耳廓的装饰;叙利亚的哈马是古老的水车之城,有令人难忘的美味冰激凌;开罗解放广场是藏着木乃伊和图坦卡蒙黄金面罩的埃及博物馆,是夜色里波澜不惊的尼罗河和河边招揽游客的旧式马车;的黎波里的绿色广场只是喧嚣夜晚里阿拉伯水烟的迷香。  
我是三毛的粉丝,但是是在她离去之后才开始真正喜爱她。大学时有一次帮一位朋友去看望他的梦中情人,借了辆破单车骑了很久,女孩却不在,等她的时候顺手翻起桌上一本书,我已经不记得那本是“万水千山走遍”还是“撒哈拉的故事”了,只记得自己顿时在把每年的“三国志”游戏打通关,把桌上的“倚天屠龙记”翻烂,在牌桌上一次次的自取其辱,在足球场上做一个攻不上也守不住的边后卫之外有了新的课余爱好:憧憬有一天去走遍万水千山。万水千山走不遍,但2006年第一次去摩洛哥,飞机降落在卡萨布兰卡机场那一刻,我感受着一种淡淡的,却又是绵长的心朝澎湃,因为离三毛的撒哈拉那么近,离自己年少时的梦那么近。那个时候,青春已经只剩下个尾巴,我已经不再玩“三国志”,不再踢球,也没有时间打牌了,我的那位朋友与他的梦中情人也早已经分手。    
我常常敬畏“时间”,它会把你想忘记的深深雕刻,把你想记得的慢慢抹去,距离自己第一次踏上中东北非的土地已经有六年多了,有天在香港机场遇见个熟悉面容,我知道自己一定认识他,他一定在阿拉伯人的地盘上呆过,可又是那么陌生的一张脸,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他是谁?我们是在何时?何地?一起喝过酒还是一起吵过架?曾经断断续续记过一些流水帐,赶在遗忘之前把这些文字整理整理吧,不是为了怀旧,只是感念路途中遇见过的每一张笑脸和这个不完美的世界。    
我今天所思、所写的只是心情,只在谈风月。重新整理的只是文字,所有的感触还是尽量保持当时的样子,不因为今天而去修饰对昨天的回忆吧。  
一切只是我的“一面之辞”。  
  水迷烟醉  
2005年我们的一项重要工作是海外本地员工队伍的建设,老丁已经张罗了两期新员工培训班,我来到开罗时正好赶上了第二期的最后答辩,“学生”是四个埃及人、两个苏丹人和一个突尼斯人。我们的培训中心是租的一栋四层小楼,藏在路旁花树后,这天的答辩教室设在一楼客厅,晚春的阳光透过大落地窗照进来,有种懒洋洋感觉,但在“丁老师”的犀利发问下,几名“学生”一点也不敢轻松,尤其是苏丹人伽法斯,基本上是手足无措的站在台前发愣。成绩优秀的是埃及人阿里和谢里夫,他们俩一个原来在IBM的一家代理商工作,一个来自阿尔卡特,明显的比其他几个要老道些。答辩完没过几天,阿里和谢里夫准备去项目中实践了,阿里去马尔代夫,谢里夫去约旦,我也即将去出差,周末,大家约着在尼罗河边的Friday’s餐厅互相饯行。  
我以为他们推荐的是家埃及特色餐馆,到了才知道Friday’s应该算一家美式餐厅,“加州旅馆”的旋律正在餐厅里回荡,我们在它露天的院子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正对着下午六点钟的尼罗河。大河广阔,静水潜流,近岸一只小渔船摇摇晃晃,一老一少在船上收着网,远处有不少游览用的白色帆船在河面上来来往往,给沉静大河平添了几分灵动。我点了一份烤鱼,一杯芒果汁,他们家的烤鱼淡了点盐味,芒果汁却让我一喝钟情,它是真正鲜榨出来,没有加一点水的,味道地道而醇厚,完全不似盒装饮料的糖水味。我们几个聊埃及聊中国,劳累了一个星期的身体和心情慢慢像身旁那棵老树的茂盛枝叶一样舒展开来,我开始抽空发呆。谢里夫见我凝望河面,骄傲的问了一句“中国有几条河?”我一愣,中国有几条河?这谁数得清楚啊?很快明白了他为何有此一问,因为埃及只有一条河,这条河长达6650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河流。这条河是埃及人的母亲河,古埃及的遗迹几乎全在尼罗河两岸,如今的埃及超过90%的人口生活在尼罗河沿岸和三角洲地区,正是尼罗河的灌溉和湿润,少雨的埃及才有可能孕育出几千年的文明。我想了想,告诉谢里夫中国有两条像尼罗河一样的大河,一条叫长江,一条叫黄河。  
红日跌入尼罗河那一头,人们纷纷结束了晚餐。我发现地上出现了越来越多齐膝高的玻璃瓶,它们像葫芦一般的形状,瓶里盛着半瓶水,一条长长软管从水中引出,一些人正含着软管,在咕咕噜噜水声里吞云吐雾。谢里夫和阿里告诉我这就是阿拉伯水烟,它的阿拉伯语名字叫做“Shi Sha”,据说是从印度起源,然后流传至土耳其和伊朗,如今抽水烟已经是整个阿拉伯世界中经久不衰的休闲活动了。阿里给我做了详细解说,在水烟壶顶部有个小盆,里面用锡箔纸隔成两层,上面一层燃着几块木炭,下面一层放置烟泥,人们抽的就是这烟泥味道,常见的口味有苹果味、哈密瓜味、薄荷味、草莓味等等。Friday’s 里烟气越来越旺,美式餐厅变换成了阿拉伯烟馆。在最靠近河水的一张桌子旁,有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盘腿坐在椅子上,带几分寂寞,吸一樽水烟,独自凝望大河北去,人已成了景的一部分。   
两位埃及朋友交换了个眼色,开始忽悠我来一壶,我本来就蠢蠢欲动了,赶紧要了个苹果味道的。不一会儿,穿一件灰布长袍的老侍者端上了烟具,我先是把精致玻璃壶把玩了一番,然后将烟嘴含在口中,小心翼翼吸上一口,听到了壶里咕咕噜噜的水声,却没有感觉到烟的味道,再大力吸一口,嘴里终于有了若有若无烟草味道和淡淡苹果甜,一股闷香扑鼻而来。抽了几口感觉不错,我彻底放下心来,在烟雾缭绕中继续我们海阔天空的闲聊。结果,不知不觉的竟然醉了,头晕沉昏胀,胃也隐隐难受。那两个家伙看我用手势比划头晕的感觉,幸灾乐祸的开怀大笑,仿佛一切早在他们意料之中,等到我缴械投降,阿里生怕浪费了没抽完的烟,马上接过烟管,拔掉烟嘴,贪婪抽一口,烟雾顿时在他面前升腾、弥漫开来。  
烟足饭饱后,我们挥手告别,我回了办公室取电脑,进门时正好是一天之中最后一次祷告时间,那警卫把支手***摆在桌上,人却跪在桌旁一条小毯上,面朝墙壁,深伏于地。分辨一个人是否虔诚穆斯林可以看他的额头,像这位警卫一样脑门正中肿了个黑包的就是每天功课做足,磕头磕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如果有“敌人”在此时趁虚而入,是需要追究他的责任还是可以因为安拉而谅解他。  
周末晚上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上网为今天的新鲜体验做了个“延伸阅读”,读到一段描写阿拉伯人抽水烟的生动文字:“腾云驾雾间,水迷烟醉中,经典的时光恍若倒流,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关了电脑我信步走上屋顶天台,算算时间,北京时间已是午夜两点半,那一头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们都入睡了吧?这一端的开罗星辉满天,楼下路边一树蓝花开得那么放肆,一直伸展到四楼顶上我的鼻子前,花香幽淡。烟醉未散,我暂时忘却了我的埃及新朋友们,像老牛反刍一样开始咀嚼“遥远的过去”。不知道这个夜晚乐睡得可好?她的梦在何处呢?我们的卧室临着后海湾的滩涂,视野开阔,她总是不喜欢拉上窗帘,这个时候该会有一抹星辉悄悄洒在她脸上吧?会是现在望着我的那颗星吗?第一次遇见是个夏天清晨,我们同车远行,上车前她母亲嘱咐说,“一路上多照顾一下”,没有想到是一语成谶了。最初时常约着去看电影,一起看过的电影我一部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总是俏皮的说,“这样吧,你不用等我我也不用等你,我们去同一家影院看同一场,有缘总会遇着”。然后,两个人总会各自沉迷剧情中,然后在散场后的人群里“偶然相逢”,一起去夜市吃一盘刨冰,或者去那家叫“叵叵”的小屋饮两杯苦丁茶,聊一聊刚看过的故事。记得千禧年秋天,我从成都搬去昆明,大箱小包的,却找同事借了盘缠南辕北辙的飞去南京转机,只因为那里有她,只因为她说栖霞红叶美。那个下午推开房门,不见人踪影,拉开窗帘,她从高高窗台跳下,孩子气的说,“知道吗?我其实是一个小国的公主。”是的,爱情本应该如童话,每一个女孩都应该是一个被宠爱的公主,那一个瞬间,我亦相信了自己该是童话里那个坚持的王子。记得我们的蜜月是在秋天的香格里拉,有天在纳帕海边的山坡上,世界是那样宁静,只有风声,路过牦牛的铃铛声,两个人就那么坐着,看流动霞光、寂寞雪峰、祥和村落、守护者般的青稞架,还有高山上的一面湖水,一切俗世烦扰离得那么遥远。  “腾云驾雾间,水迷烟醉中,经典的时光恍若倒流,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分离又有一个月,隔着关山万里,大洋重重,我见不着她的眼睛在哪里?但仍然望见她的凝视在天空里;我见不着她的嘴唇在哪里?但仍然触着她的亲吻在空气里。  
  “大象鼻子”  在迪拜呆了几天,从早到晚都藏在酒店里,白天参加培训、会议,晚上继续白天的培训、会议,十点钟以后开始泡吧。那间酒店里有个热闹的酒吧,住客可凭房卡入场,酒吧里有支不错的黑人乐队每夜唱不停,我们每天晚上上床前都会下去听听音乐,喝两瓶冰啤酒,放松放松心情。也许是酒精作用,也许是紧闭的大门遮挡住了安拉的视线,夜越深,酒吧里越喧闹,舞动的男男女女越放肆,坐在昏暗处“等人”的各种肤色的女人也越来越多,迪拜是阿拉伯世界里名副其实的自由港,这样的酒吧不止一家。  有天晚上没有下去喝酒,因为一位同事来找我促膝谈心。他愁眉苦脸,说老丁要安排他去喀土穆出差,说上网查苏丹查出来的都是“苏丹红”之类的关键词,说自己是独生子,父母不放心他去那样的国家;说自己还年轻需要珍惜生命等等。听着他的忧伤我开始走神,想起了家乡父母的牵挂和爱。每次过年回家,第一眼见到母亲她总是站在马路边,慈祥笑容总在见到我的刹那里绽放,绽放得那么灿烂,却又总是很快收回去,默默转身向家里走去,就像只是怕我忘了回家的路。父亲总是在厨房里忙碌,走到门前小路上就看得见他微驼的背影。他年轻时候在一家火电厂的机修车间工作,是个不错的钳工,在我的眼里他无所不能,发起脾气来也很吓人,会喝令我“滚出去”或者“跪下”。十六、七岁有一次和一班同学去邻县的芙蓉楼游玩,不幸同校高年级有两位同学在楼前江水中溺亡,含糊的消息迅速传回学校,又迅速传到了我住的院子里。有好心人早上遇见我出门说去芙蓉楼玩,就找了父亲告诉他可能的不幸,特别交待他在得到确切消息前不要告诉母亲,父亲镇定着走回家,一开门见到母亲就瘫软在地上。傍晚,对一切浑然不知的我回到家里时只看见父亲像平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很久以后他们才在玩笑时讲起那一天的故事。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人会勉强那位同事去苏丹,但我对他的絮叨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毕竟是男人,毕竟喀土穆恰是我离开迪拜后要去的地方。我也在网上搜索了“苏丹”,所见的苏丹是黑非洲面积最大的国家,是地球上最热的国家之一;所见的喀土穆在阿拉伯语里是“大象鼻子”的意思,因为青尼罗河和白尼罗河在这里合二为一,使这座城市形似大象的鼻子。我所见的还有南北苏丹在四个月前签署了“内罗毕协议”,持续几十年的内战刚刚结束,和平曙光在这个国家乍现,正好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日,我飞向了世界的火炉,苏丹首都喀土穆。阿联酋航空公司下午三点钟的航班,平稳在云端四个小时左右,明明翅膀下面已经是喀土穆了,但飞机不停在机场上空盘旋,就是不去降落。我瞥一眼前面椅背的小屏幕,看到下面橙色一片,以为是摄像机出了毛病,半个多小时之后,机舱广播响了起来,却是通知大家因为沙尘暴我们无法降落,要备降到红海另一边的吉达去了。吉达是沙特阿拉伯西部的一个港口城市,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我们却只能被关在机舱里闷等。等得无聊,我走到后舱去找空姐练英语,顺便打探打探消息,结果所有人都对我摇头、耸肩,说不知道下一步计划。看到一张东亚姑娘的靓丽面容,上去攀谈,是一位来自首尔的韩国空姐,有趣的是她会说的唯一一句中文是“我不是中国人”,是不是这条航线上中国人太多,又总有中国小伙试着用中文来搭讪呢?机舱广播终于又一次响起,和我一样闲得无聊的空姐们忙碌起来,她们各就各位,我却更加茫然了,因为听到这架飞机将要飞回到迪拜去了。凌晨一点,终点又回到起点,我们去了趟喀土穆又回到迪拜了。我满腹狐疑跟着大家走下飞机,心想是不是会安排个酒店让大家休息一晚?结果一走进一楼的到达厅就被催着上了二楼的出发厅,换了架飞机换了个机组我们马上出发,再闯喀土穆。  第二趟飞行很顺利,将近早上六点钟,我们平安降落。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时我透过舷窗看到了停机坪刷着UN标志的飞机和车辆,“UN”出没的地方的确不会是什么太平好地方。穿过黎明前最后的朦胧,我们走进入境大厅后发现旅程仍未结束,办理落地签的海关办公室摆设得凌乱,铺陈得老旧,工作人员动作迟缓,还动辄起身消失一会儿,起初我还诚惶诚恐站在柜台前候着,等着等着就麻木了,索性坐在门外长条椅上打瞌睡去了。一个小时过去,终于听到他们叫我的名字,落地签办好,可以入境苏丹了,我想起了在迪拜和我促膝谈心的那位同事,幸好他没有来苏丹。  公司宿舍在个小院子里,是栋三层小楼,像极了国内城乡结合部常见的那种农村小院。我不算有洁癖,但早已养成习惯,即使是再冷的冬天也会每天洗个澡,不幸的是,风尘仆仆了这么大半天,走进浴室却发现水龙头里是没有水的。庆幸的是,卧室里那台挂在窗上的空调虽然看上去饱经风霜,但还是可以吹些凉风出来,我顾不上满身灰尘、汗水与油腻了,衣服一脱,倒头就睡。睡了两、三个小时,被热醒来,床单已被汗水湿透,空调不知何时罢了工,停电了。我已经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再睡觉了,去办公室吧,走出门,烈日当头,真是像站在火炉边上,手臂上的汗毛都要被烤得卷起来了。同行的老张戴了块可以测气温的手表,他指着手腕告诉我此刻的室外气温是四十三摄氏度。  傍晚时候我们去青尼罗河与白尼罗河交汇处看了看,有前辈描绘这里的景象是两条大河,“一条青色,一条白色,汇合时泾渭分明,水色互不相混,平行奔流,犹如两条玉带。”我们站的位置不对吧,感受不到任何大河奔流的宏大,或者是玉带般的轻盈,眼前只是默默流淌的河水和一个安宁的乡村渡口,在我脑海里浮现的仍然是来路上见到的饿得排骨毕现的老牛,凄凉墓地和横飞的黑鸦,树荫下架着机关***的皮卡,这一切都是因为战争吗?那战争又是为了什么?下午在办公室时收到一个在伊拉克的兄弟发来的邮件,邮件里讲他们在巴格达机场望着头上的“阿帕奇”炮口的惶恐,讲他们在摩苏尔大街上与汽车炸弹擦肩而过后的庆幸,讲他们在巴士拉屋顶上欣赏远处火箭弹划过夜空时的麻木。衷心祝福大家一切都好,所有漂泊在外的人们。  
  简单生活  我在盛夏的喀土穆生活了一个月,并没有觉得周遭的环境有多让人难以忍受,只是感觉到生命回归到“简单”二字,并且,由着这“简单”生出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  每个早晨醒来,看到一个旧吊扇在头顶咿咿呀呀转动,听到一台老空调在窗上轰轰隆隆震颤,汗水仍然湿了床单。天气太热了,吊扇根本吹不走暑气,空调只有两档,如果调到高档,五分钟之内墙上必然闪出一道蓝光,电源保险被烧掉,只能是把它保持在低档上,给人些心理暗示罢了。我总是睡眼惺忪的从那张靠墙放着的又窄又矮单人床上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浴室,小心翼翼拧开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垮掉的小盥洗池上的水龙头,只要有一点黄浊的水从里面流出来就不由得庆幸清爽一天的开始。如果停水,我的心里不会感到一丝沮丧,因为已经学会了未雨绸缪,昨夜就在旁边一台早已不能工作的破旧洗衣机上备好了几瓶水,只需要用到其中的一瓶,就足以完成我在喀土穆每个早上的洗漱过程。  白天气温会一直停留在四十摄氏度以上,偶尔有风吹拂,不一定是好兆头,那可能会带来一整天的“红色”:红色天空、红色大地、红色的你我他。来自撒哈拉沙漠的红色沙尘总是不愿意错过随风轻舞的机会,它们细细密密,虽然无声无息,但我们的门窗根本无力阻挡它们的侵袭,这也可以算作是“润物细无声”么?办公室离宿舍不远,有时候我会乘坐被同事们称作“蹦蹦跳”的三轮摩托车往返,这样的摩托总是被开车的小伙们打扮得酷劲十足,车身插满天线,一天到晚播放着摇滚音乐在马路上扬尘而过。我第一次坐的时候心里拿不准该付多少银子,到站下车,递给开车的小伙五百苏丹镑,他找回来两百镑,直觉告诉我他在“宰老外”,我坚持着要找回更多,鸡同鸭讲的拉锯了一阵子,终于,他嘴里念念有词的打开了角落里的工具箱。我正得意想你还是要掏钱包拿零钱了吧,他却掏出来一个油腻破布包塞到我手里,意思是将这包东西抵帐。我打开布包一看,不是私人珍藏的***,是一把扳手一个螺丝刀,螺丝刀还缺口了,善良淳朴的中国人民又怎能轻易去拿非洲兄弟吃饭的家当呢?看来他是真没零钱了,我就付了三百镑作罢。后来才知道,这一次他收走的是三倍车费,我又心甘情愿的被貌似忠厚的人骗了一回。  我们的苏丹代表处2004年销售额还是零,2005年销售突破一亿美金成了可以预期的目标,代表处的规模在快速膨胀中,现在正好是集结了大量人员,项目又还没有全面开工的时候,公司租了两处办公室,还是显得很拥挤。一处办公室的对面是个清真寺,经常可以看到聚集于此的人们白袍飘飘,听到广播里的祷告声。那天,大家挤在下班的班车里,洪亮的祷告声正好在黄昏里响起,一个同事望着宣礼塔上的灯火感慨,“想想出来一趟挺好的,我这半年见到的清真寺比在国内一辈子见到的都多。”大家会心的笑了,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几年生活在清真寺的包围中。我们的另一处办公室藏在一片小别墅群里,对面的人家正在修建新楼,工人们也不戴安全帽,裸着上身显露出他们的黝黑结实,也没有什么升降机,大家人手相传的搬运着水泥沙浆桶。骄阳似火,他们却一点也没有被晒蔫,嘴里还歌唱个不停,是极有节奏的黑人歌曲,伴随着口哨声、欢笑声、砰砰的抛接水泥桶声,就像一曲洋溢着简单快乐情绪的“MV”在每天反复播放着,让窗里的我忘掉了办公室极慢的网速。  在喀土穆的时候我还去了一次当地人的理发店,去之前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在理发店感染上艾滋病的风险极小,大家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我进去前想着会是段难捱的时间,没想到进去后不到十分钟就被理发师轻松“搞掂”。他们用的工具是和国内一样的电推剪,只不过根据客人的需要在刀头套上一个不同规格的塑料罩,用了这个塑料罩后理发师不管怎么推,推出来的头发都是一样长短,又不会伤着头皮。像我这样的头发就很好对付了,那个精壮老头一把按住我的头一顿乱推,五分钟之内结束了修剪,再拿出一个喷水瓶对着我头上喷两下水,扯一点棉花前后左右擦擦,我就可以结帐走人了,算是高效、环保的理了一个发。  
太阳落山,白天挤在墙角或者藏在路边车下睡觉的野狗们开始在路灯昏暗的土路上出没,经常还会见着它们在黑夜里成群奔跑嘶吼的景象,但我偶尔还是会步行回宿舍。那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一个刚被调动到喀土穆的兄弟一听我不叫车而是准备走回去,兴致勃勃的说要一起走,他一定是在想着异国月色里漫步的浪漫了,等到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没有路灯只有尘土的路上,这位兄弟忽然在暗夜里长叹一声,“哎呀,我真失败,怎么被调动到这里来了?”我只会安慰女人,没有多说什么去安慰他,心里在想虽然脚下的路有些坎坷,但抬头望月亮还在呀,况且与白天的酷热相比,夜色又是多么温柔啊。  回到宿舍前总是会在楼下小杂货店里买一瓶冰镇百事可乐,这也是店里唯一能吸引我眼球的东西了。推开宿舍房门,会看见隔壁卧室的兄弟以他永远不变的造型伏在床上,床头镜子里“直播”着他电脑屏幕上永远不变的“三国群英传”。每每看到他执着的样子,我总忍不住小怀念一下自己的前一份工作,湘西小山城里轻松的银行职员生活,每天在办公室都可以踢几场“FIFA”,或者是带着“盟军敢死队”闯两关,晚上回到家里最爱就是去到“大航海时代”里漂流四海,寻找宝物了。不过,那时闲散轻松也好,此刻奔波紧张也罢,都是自己所选择,“Any coin has two sides”,每一种方式的生活都有它的好与歹,得失错漏不必太较真。  同来的老张回国了,我一个人用一间卧室,进了门把电脑包往地上一放,赶紧走进浴室去在黄浊水里冲个凉,边洗边祈祷别在我洗了一半时停水。冲完凉,独自站在卧室外的大露台上,一边继续享用那瓶冰凉可乐,一边沉醉璀璨星河,我不知道,究竟是这里的夜空更加美丽?还是因为这些年我已经很少仰望星空?  有一天开会开到很晚,天快亮的时候同事驱车送我回宿舍,路上,忽然间狂风大作,沙尘扬起,四下里迷茫一片。他随手翻出一盘磁带塞进录音机,空灵歌声在夜里响起,竟然是齐豫的那首“橄榄树”,我十六岁花季里常听的歌。那一刻,蓦然惊觉自己终于还是走上了当年所梦想的路,只是,真正的简单生活,那些为赋新诗强说愁的青葱岁月早已经长成了梦中的橄榄树,快乐单纯的青春小鸟,已经如这样的歌声渐飞渐远,渐难寻找。  
  德黑兰2005  结束了在苏丹的出差任务后,我经迪拜转机去了德黑兰。在迪拜要停留十八个小时才能接驳上去德黑兰的航班,我在机场找到阿联酋航空公司的柜台,咬咬牙花一百美金申请了可以入境停留九十六小时的临时签证和酒店,住进城里一家叫做“Sun and Sand”的酒店,这些天在撒哈拉沙漠边上已经看够了“SUN and SAND”,我进了房间倒头就睡,一觉从头天晚上十二点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有些日子没有享受过这么安静、凉快的睡眠环境了。  几千年来伊朗一直是人类迁移和文明交往的重要走廊,波斯文明源远流长,连犹太人都在《圣经》中称颂历史上最伟大的波斯王,居鲁士二世:“我耶和华所膏的居鲁士,我搀扶他的右手,使列国降伏在他的面前。我也要放松列王的腰带,使城门在他面前敞开,不得关闭。”“德黑兰”的大名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却不知道它是座藏在大山脚下的美丽城市。我们的宿舍和办公室都在费伦贾克区,就在厄尔布尔士山脉的一面山坡上,在伊朗呆了一年多的小梁见到我后客气的说,“伊朗不比其它地方,条件艰苦啊”,我心里却想从喀土穆来到德黑兰,我是满眼繁华,何以谈艰苦啊。每天晚上从办公室回宿舍我都愿意沿着路边高墙密树下不过一人宽的小径由山下往山上慢慢走,经过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大院、石板路、绿树下随意点缀的红花,经过那些打扮入时的少年、手拉着手的情侣。是的,在费伦贾克的暮光里我们可以看得到手牵着手“压马路”的情侣们,德黑兰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只有黑袍飘飘的沉闷。到了夜深人静时我又愿意伫立在客厅的窗前,对着山下德黑兰城,遥望灯火闪烁如银河灿烂,这城市可以算做山城,所以灯火错落有致,又因为一些灯火是行驶着的车灯,所以错落有致里又带着流光溢彩。  六月末的费伦贾克气候怡人,晚上睡觉连风扇都不需要。可是,在火炉般的喀土穆尚能上床就酣然入睡的我在这里却有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因为我的房间临着马路,一盏路灯透过薄薄窗帘把房间照得通亮,而且,几乎通宵都有往山上冲的汽车引擎在轰鸣,不时还会从路上传来强劲音乐声。有一夜又被音乐吵醒,忍不住翻身下床走到窗前去窥探,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猛人在过街,让我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的是看到几位美丽的妙龄女子挤在一辆摇滚的车里在往山上冲。这是2005年夏天的德黑兰,身临其境和道听途说间的巨大反差总让我忍不住想用“闷骚”一词去形容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代表处的几位女员工也不“沉闷”,一个叫做佳瓦妮的女子是我们部门新近招聘的工程师,第一次见面她比划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一个英文词来告诉我她名字的意思是blossom,就是“花开的状态”。和不少在街头见到的德黑兰女子一样,她用米色短风衣代替了传统黑色长袍,衣襟处还有朵漂亮绣花,腿上是一条牛仔裤,脚踝有精致的脚链。还有个叫做维纳斯的小女孩是行政部门的文员,那天快下班时她靠在我们办公室门框上,忽然冒出一句不知道是谁教的中文,“我想死你了”,引得大家笑成一片。第二天差不多同样时间她又来了,还是靠在那里,我们翘首以待,她说出来的却是“我烦死你”了,又是满堂大笑。不知道她的中文老师是谁?让女孩按照从“想死你”到“烦死你”的顺序来学习中文还真算是生动贴切。  中东北非各个国家每周的休息日各不相同,因为星期五是穆斯林重要的礼拜日,所以大家都要在这一天放假,北非的埃及和苏丹等国家的休息日就是星期五和星期六,阿拉伯半岛上的伊朗等国家每周的休息日变成了星期四和星期五。在德黑兰的第一个星期四,我跟着大家下了山,先在个热闹集市里买了双中国制造的足球鞋,然后去一家大学校园的足球场上踢了场球。第一次在国门之外“踢客场”,身上穿着一位波斯大叔友情赞助的留着浓烈汗臭味的球衣,奔跑在伊朗高原的蓝天白云下,我一半时间在走神欣赏远处的巍峨雪山,这场球的结果是被人“痛宰”,但司职后卫的我觉得很享受。  晚上本来是准备去一家依山傍水的茶馆喝茶聊天,到了门口发现客满,掉头时又被塞在路上进退不得,好不容易才离开堰塞的车河,兜兜转转最后进了一个大公园。虽然知道伊朗人的作息习惯与中国人大相径庭,但看到晚上十一点钟的公园里熙熙攘攘还是有几分意外。当地人多是举家而来,草地上铺一张波斯毯,一家人围坐着,笑语晏晏里品尝自己带来的美食和饮品,孩子们则在旁边打闹追逐。我穿行在快乐、祥和气氛里,用充满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德黑兰人的周末夜晚,眼里所见倒是印证了当地同事所说的在招聘本地员工时遇到的一大困难,德黑兰人家庭观念太重,连国内出差也不愿意。走累了,我们在公园一角的小广场上坐了下来,一边喝着无处不在的冰镇百事可乐,一边无可救药的让讨论的话题回到了工作。  离开公园的时候已经是子夜,公园门口的乒乓球桌上仍然有人捉对厮杀,公路上仍然是车流不息。回宿舍的路上经过一个游乐场,摩天轮和海盗船上传过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声尖叫,去过一些不夜城,看过一些灯红酒绿,但这样午夜两点喧嚣的海盗船还真不多见。我又一次见到了德黑兰活泼的一面。  2005年夏天的德黑兰发生着一件“大事”,伊朗第一次全民直选的总统选举,经过两轮激烈竞争,从前并无太大名气的德黑兰市长内贾德脱颖而出,战胜了前任总统,头号热门人物拉夫桑贾尼,最终赢得了选战。大选结果出来的第二天早上佳瓦妮一见到我就做了个黑纱蒙面的手势,轻轻说了句“I want to cry”。原来,不到五十岁的内贾德对内是极端保守派,对西方国家又极其强硬,他朴实亲民的一面得到了社会下层人民的爱戴和支持,传统守旧的一面又让希冀变革的人们失望。大选结果出来后伊朗民众几家欢乐几家愁,佳瓦妮郁郁寡欢了一整天,甚至提到了移民,说要逃离这个她认为即将倒退的国家。  本来计划在伊朗多呆些日子,工作之余还约了同宿舍的兄弟等到下一个周末去登宿舍背后的大山,找一找地图上看到的费伦贾克河,量一量我们与冰雪之间的距离,却突然接到***说有紧急工作需要我尽快返回开罗。因为没有埃及签证,准备绕道叙利亚,据说在那里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办到埃及签证。日黄昏,伊朗航空的IR517载我离开,这一次德黑兰之旅最后的意料之外是,飞机上随晚餐送上的还有一支红色玫瑰,隐约记起了,这座城市曾被唤作玫瑰之城。只是,如今的人们有谁听到“德黑兰”会想起玫瑰花呢?  
  天国里的城市  
“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与它齐名。”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先知穆罕默德来到大马士革郊外,从卡秀山上眺望全城,感动于这城市的绚丽多彩,但他静静欣赏了一阵子后并没有进城,而是转身就走。随从问其原由,穆罕默德说:“人生只能进天堂一次,大马士革是人间天堂,如果我现在进了这个天堂,身后怎能再进天上的天堂呢?”  不知道天上天堂是否真能胜过俗世人间?这个晚上伊朗航空把我从德黑兰载到这座令先知不敢亲近的城市。因为要赶着完成一个工作报告,我没有时间去多看一眼大马士革夜色,从机场到了宿舍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彻夜未眠。如果问我对大马士革的第一印象,我会说它是座“风城”,整个晚上耳朵里面几乎全是风声。房间带了个小阳台,我把往阳台去的玻璃门关得严实,再摇下厚厚木窗帘,尖厉风声仍像是在耳边咆哮,风大得仿佛随时要来“卷我屋上三重茅”,让初到乍到的我有了几分心惊。临近子夜,忽然有激扬音乐声穿过大风而来,我忍不住放下电脑,拉开门,走到阳台上,看见远处有盛装人们从一座大宅院里出来,在院门口的空坪上翩翩起舞,风中音符就是由他们手里乐器而来。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场民俗表演还是一段真实生活?  叙利亚和埃及到底是曾经合二为一过的睦邻,我在上午九点左右将护照交给代理,当天下午三点就顺利拿到了埃及签证,但又有了新意外,能订到的最早一班去开罗的机票也是一个星期以后,我是不可能按要求的时间回到开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因为有了这些多住的日子,我有了拜访伊斯兰世界最著名的古清真寺之一,建于公元705年的倭马亚清真寺的机会。从“东土大唐”来到穆斯林世界已经有三个月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踏进清真寺院门。在喀土穆时,办公室对面就是一座热闹大清真寺,但一直没有想到过要进去参观,既是不知道人家是否欢迎,也是害怕我的好奇会扰了他们的虔诚。这一次,恰巧一位同事的女友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两年多,并且学习了当地语言和宗教,可以做我们的好向导,又知道倭马亚是可以包容我们这样的异教徒的,这才敢拣了个休息日的午后去拜访。要进倭马亚,对于男士并没有太多要求,不过是要脱下你的鞋,别玷污了神的地而已。未着黑袍的女士们则要改变自己的装束了,须在门房里租一件长袍披上,有人告诉我们是需要遮住长发,也有人说是为了遮住玉腿,我却觉得那米色长袍像件式样还好的风衣,女士们穿着它又神秘又飘逸,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倭马亚清真寺在大马士革老城中央,是个四合的建筑。它的中央广场上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我们拎着鞋赤脚站在地上,任阳光温柔打在身上,再望望如洗蓝天和塔楼外墙上雅致绘画,纵使不是信徒也不自觉要在此静思先知了。我们放轻脚步,在回廊里绕广场走着,穿过斑驳光影,走过十几个世纪,终从角落的门走进大厅。大厅里吊灯华美,红毯柔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里面有些人端坐路旁听老者讲经,有些人三两成群静坐墙根,也有不少像我们这样一脸好奇的游逛者。祷告时间快到了,一个老头挥舞着根细木棍四处吆喝,但并没有把我们这些异教徒扫地出门,只是把我们赶到墙根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灯光渐渐暗淡,虔诚穆斯林们在厅中一次又一次俯身、跪拜。望着他们黑压压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轻轻走到人群后面,关了闪光灯悄悄留些照片。  祷告时间结束后我们走出倭马亚,在老城里头逛。来之前在网络上了解这城市的前世今生,看到有解释说“大马士革”一词本是“手工作坊”的意思,也知道了“大马士革刀”的大名。老城里有很多卖手工艺品的小店,我流连最多的就是那些“大马士革刀”了,拣了一把喜欢的刀细细把玩,爱不释手,随手翻过刀盒,底下的“Made in China”赫然而现。难怪总是有人对我说,“中国人制造Everything”,连十字军时代就声名远播的大马士革刀如今都是中国代工的了。不禁想起了在开罗时的一个故事,有天参观完博物馆后在旁边一家卖阿拉伯香水的小店里逛,被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精巧香水瓶所吸引,正准备照些照片时却被店主及时制止,他强调是“中国人禁止照相”,问其原因,说是因为中国人太聪明了,如果让我照了相,也许下个月中国批量仿制的阿拉伯香水瓶就过来了。  漫步到小巷深处,遇见一些老旧瓷器、朴实油画、露天咖啡和水烟馆,还有悠闲坐着打发时间的人们,时光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这座老城,也一样是在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名录里的,不过与我们藏在雪山下的丽江不一样,它实在是入世太深,历尽了沧桑。大马士革是古时兵家必争之地,它是塞琉西王朝和托勒密王朝拉锯的战场,它被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征服过,埃及王萨拉丁在这里战胜过东征的十字军,土耳其人在这里统治过,法国人在这里殖民过。不过,一切早已随风而逝,如今只有偶见的断壁残垣想要诉说从前,这正是风在夜里呜咽的原因吗?  我们还去了哈密地亚市场里的Bakdash冰激淋店,是间“Since1895”的百年老店。店里冰激淋并没有太多花哨品种,最受欢迎的是一款纯味蛋筒,放在开心果里滚了一滚而已。店门内外挤了可能有上百人,摩肩接?的享受着夏日冰凉,我们拨开人群,好不容易坐下来,也顾不得桌面上前一拨客人留下的狼藉,充满期待的望着柜台。等不多久,侍者高举着托盘挤了过来,盘里正是我们盼望的冰激凌,对面墙上挂了一壁叙利亚总统的头像,我们就在他威严目光注视下开始大快朵颐。我自小狂爱冰激淋,且是非常厉害的“快食手”,常常是别人还在优雅刮上面的酱汁时我已经在舔杯底了,这一天只恨同行的人太多,有人急着要走,不能让我随心所欲吃个够。在这家店除了吃,我们还能现场观摩他们的冰激淋是怎样“炼成”的,店门口有几个正在制作冰激淋的小伙,他们单手握住一根大木棒,一下一下用力砸着白色奶膏,冰激淋奶香随着他们粗壮胳膊的上下而四溢。  “真主宠爱谁,就把谁安顿在大马士革”,我显然是未得恩宠了,只在大马士革小住了几天就要离去。离别又是在黄昏,据说大马士革甜点闻名于整个中东,走之前特意去买了一盒带给开罗的朋友们,尔后,离开的车载我穿过杨柳路、仙人掌林,晚风又拂过,回头望,落日余辉将身后城市染成一片金黄,恍若天国。  
  雨香港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月儿弯弯的海港,夜色深深,灯火闪亮,东方之珠,整夜未眠,守着沧海桑田变幻的诺言。”  日,午夜从迪拜起飞,下午在“东方之珠”降落,因为要参加部门的年中述职,我有了第一次“回国”的机会,因为要用最快捷的方式办理好沙特阿拉伯签证以便参加完会议后直接从国内飞沙特出差,我需要在香港停留几天。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来到香港,坐在进城的“机场快线”上我一直望着天空中雨后的云霭发呆,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了?过去四个月只是在苏丹遇见过两场来得快去得快的雨,现在祖国是要弥补我对雨天的“想念”吧。  在IFC出了“机场快线”,拖着个大旅行箱,挎着电脑包,手上还提了一个给小侄女买的芭比娃娃,并不轻松的走过天桥,细雨无声,人茫然,因为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找了个相貌慈祥的老伯开口来问路,我的湖南腔调普通话虽然常将“花样年华”念成“发样连伐”,但一字一顿时候还是可以把“中环中心”四个字发准音的,老伯相貌依旧慈祥,皱纹里却平添了几分困惑,用粤语反问着我什么。讲来讲去鸡同鸭讲,我一着急冒出句英文“Where is the Centre?”,他恍然大悟,“Oh, the centre”,伸手一指,原来我早已站在要找的大厦背后。虽然一九九七年已经过去八个年头,但岁月雕刻留下的痕迹不会轻易被磨灭,第二天去位于中环广场的沙特领馆办理签证,门口一个老守卫也是坚持同我讲英文,倒是老外签证官一口流利普通话。在北京申请沙特签证据说时间完全不可控,还有被拒签可能,在香港的这位沙特签证官却懒得多问我一句,头也不抬只说了一句话,“五百港币,明天过来取”。签证如此顺利既是说下一站的沙特之旅可以依计划行事,又意味着我第二天就可以回深圳了。转身离去时透过领馆等待室的落地玻璃窗看见摩天大楼下的维多利亚港,浓云下的美丽,遗憾时光匆匆,因为还要赶到办公室去参加一个***会议,没有时间去海边走走。  朋友希杰在香港办事处呆了两年了,他是2000年和我一起进F公司的同事,有五年没有见面了。阴雨连绵的天气让他患了重感冒,但我们还是利用中午短暂休息时间共进了午餐。我们从中环往上环走,在纷纷细雨里聊石岩湖往事,聊几个天各一方的朋友,走着走着我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很眷恋很温柔的情绪,是了,已经回到故国了。虽然就像早几天看见李敖先生在凤凰卫视的节目上所说,今时不同彼日,人们已经不必要太多乡愁,因为已经不再是万里传家书的年代了,电视、网络和手机让我们即使远隔万里仍然随时可知故乡事,可见故乡人,幸福又遗憾的失去了“见字如面”的心动时刻,但乡情总是会有的,尤其是与久违朋友走在久违雨中的时候。看惯了阿拉伯女人再看路上的香港女人有些不习惯,总觉得都是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样子。这顿午餐吃得有些不习惯,当然不是因为口味,而是因为阿拉伯人是慢悠悠生活节奏,他们嘴里的“五分钟”大抵是中国人的半个小时以上,在香港的这间茶餐厅却是典型都市快节奏,饭碗刚放下就有人过来收碗擦桌子,并不欢迎人吃完了饭还坐着闲聊。  一天忙完从中环中心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雨一直下,路人寥寥,霓虹在雨幕里闪烁,街道变得婉约。我没有伞,也有些饿了,但并不想急急忙忙钻进地铁回到在城市另一头的公司宿舍,而是决定在雨中走走,逛逛雨香港。一个人沿着街边走,罗大佑仿佛就在耳边唱,我像他歌里唱的那样皇后大道中转皇后大道东,皇后大道东又回到皇后大道中,一不小心转入条陡斜的街,去了兰桂坊。这一夜的兰桂坊是一个给我避雨的屋檐,一间医我饥肠的餐厅,坐在街口一家越南餐厅的二楼,要了一个越南炒饭和一瓶冰镇啤酒,三下五除二将炒饭下肚后慢慢自斟自饮,看窗外雨打霓虹和高声叫着冲进雨中的型男索女,也偶尔转过头来偷偷欣赏邻桌一位气质优雅的混血美女。  对我来说这座城市很陌生,因为只是第一次停留,这城市又很熟悉,因为我在上大学之前一直是港片和TVB迷,二十岁以后才开始把口味转向好莱坞和美剧。小学三年级,班上大反派不是南霸天而是龙海生,最引人注目的女孩是赵倩男,男孩们谁都想自己会点迷踪拳。上了初中,看到冯程程去了法国,我有了人生困惑,到底是三好学生好还是许文强的潇洒笑容好?高一军训,晚饭后的露天录像是“英雄本色”,小马哥牺牲了,我发现最威风原来不是黄军装,而是敞开着的黑色风衣。至今看到流星掠过天际时我还会想起“阿杰”伏在草地上说“我不是怕,是很怕”的模样。再长大,我们似懂非懂的看阿飞正传、东邪西毒。香港的这些地名,我是因为十二少知道了庙街,因为华英雄知道了中环。除了港片,伴着我们成长的还有那些粤语歌,“遥遥晚空点点星光息息相关你我哪怕荆棘铺满路”,谁不识得永远二十五岁的谭校长?“我,回头再望某年,像失色照片,乍现眼前”,“哥哥”在我心中地位一如周杰伦在时下少年们的心中地位吧。大学时喜欢把床边的墙上贴满,球星和摇滚之外,唯一女人像是贴在枕边的一个同好手绘给我的林忆莲,她九三年一张专辑的封面,“It doesn’t matter who I am”。  在兰桂坊留连到雨停,回到宿舍后感慨香港的寸土寸金,这套两居室的房是名副其实的蜗居,在卫生间刷牙洗脸,腿总是会蹭着马桶,卧室里一张小小的床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躺下来后我的头和脚都顶着玻璃窗。夜深,两点三刻的雨轻敲我窗将我从梦中唤醒,时差在回来后的第二天晚上起了作用,辗转反侧无法再次入眠。索性坐起来,黑暗里拉开窗帘,对面楼仍有些灯亮着,那个阳台上绰绰人影又是何人?为何也仍未入睡?随手拣起MP3,戴上耳机,“命运,就放在桌上,地球仪,正旋动。找个点,凭直觉按下去,可不可按住你?”这么远,还隔着一个深圳湾,那么近,只隔了一个深圳湾,离开四个月,明天就要回家了。  
  沙特人家  疾驰的车离开公路,在水泥墩布放成的弯曲狭窄的减速路上拐来拐去百多米,缓缓停在了铁门前。蛇状铁丝网那一边两个守卫慢慢走出岗亭来到车前,看了前窗上贴着的通行证,一个人掀开前盖后厢查验,另一个则拿着反光镜绕车走一圈检查底盘下面,确定了没有***后他们一摇一晃的踱了回去,铁门缓缓滑开。我们重新发动了车,驶进大门后迎面是围成一圈的沙袋,冷冰冰重机***,全副武装士兵,和一道高墙。车转了个弯,在铁丝网与高墙间继续前行,路上与一辆架着机***正在巡逻的悍马不期而遇。到了墙的拐角处,又是一处沙袋围成的火力点,一样冷冰冰机***,一样沉默士兵,这不是电影片断,不是战斗游戏,只是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时每次乘车回到小区的必由路。关于小区门口哨卡的故事不少,有严肃的,如前段时间有位国内刚来的兄弟好奇的以哨卡为背景照了张像,结果被立即扭送***局关了一夜才放出来;有活泼的,如有位士兵被兄弟们教了几句中文,查完车常常是我们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他响亮回答一句“为人民服务”,问的答的都乐此不疲。  沙特阿拉伯是世界上最严格执行伊斯兰教义的国家,这里物质生活充裕,娱乐却受到严格限制,没有电影院没有酒吧没有KTV,即使是去街边餐厅吃顿饭,菜刚上桌祷告时间到了,店主立马拉门熄灯,让黑暗中就餐的我们不由有几分偷吃的罪恶感。更可怜一个晚到几分钟的兄弟就只能是独自站在门外鬼鬼祟祟等待,直到祷告时间结束后才可以进来加入食客行列。沙特是禁止酒精饮料的,但中国人民是勤劳勇敢又聪明的,当然不会满足于超市里卖的那些不含酒精的啤酒,一位曾经一起在贵州工作过两年,茅台香里沉浸过的兄弟养成了自酿葡萄酒的习惯,据说精益求精了几年以后已经有了相当造诣。只可惜他匆匆去了土耳其出差,我没能尝到那私人佳酿。  那天车在路上时我感慨,“其实沙特也就是没有电影院没有酒吧,怎么看着路两边总是觉得特别枯燥?”车上的两个同事异口同声,“还没有女人!”的确,这个国家对女性限制太多,不能外出工作,不能驾车,不能以真面貌示人,那些天只在工作场所活动,完全见不着一个女人的影子,也因为此,连写字楼里的女洗手间都已经被省略掉。晚上去逛商场,总算是在琳琅满目间见着了一些女人,一个个黑袍罩得密密实实,有人甚至连眼睛都藏在黑纱后面。矛盾的是我们办公室楼下有几家时装店,里面挂着的女装都是轻薄而且透明的吊带,即使套在塑料模特身上都显得格外性感,那些黑袍下面会是如此靓丽风景么?街市里的千篇一律一回到家就会是如此风姿绰约么?此地的男人们未免太自私了吧。  记得911事件后曾经流传过一张照片,那是一幢顶部开了个足可以让飞机穿过的“洞”的大厦,网络上调侃说是“最新防撞设计”。一直以为那纯属搞笑,未料到却是真实建筑,它就在沙特,是利雅得两幢标志性高楼之一的Kingdom Centre’s。那个晚上我们挤在宿舍房间里开项目分析会,吵来吵去吵得累了大家终于达成一致:散会,去Kingdom Centre’s散步。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大厦一、二层的商场逛完,目的地就成了楼顶的空中廊桥,要去楼顶参观的人还真不少,电梯前排了长长的队,我们在沉闷气氛里耐心等待着。在香港办理沙特签证时去淘了架佳能单反相机,本想就此“启用”,没想到进电梯前需要通过安检,安全人员有礼貌而坚定的拒绝了我们的相机。位于Kingdom Centre’s 九十九层之上的空中廊桥名字是Sky Bridge,就是那张经典照片上“洞”顶部的那一道圆弧,它其实是一个三百吨重的密闭大钢桥,这一次,我站在桥上看风景,再没有人能够在楼上看我了。俯视下去,利雅得横平竖直,是四平八稳的个性,只有南来北往的流动车灯让它显些活泼。我蹲下来,贴着玻璃往下看,不恐高也头晕。看看腕上的表,这天又是一个9月11日。  一直好奇本地人回家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就出乎意料的去拜访了一户沙特人家。周末下午我们一行十人游荡在利雅得老皇宫的断壁残垣间,我正想着和古代中国的皇帝们比,这沙特国王的居住面积真不怎么样,前面从废墟间缓步过来三个白巾白袍汉子。几句寒暄,一番合影之后他们盛情邀请我们去家里喝咖啡,有兄弟在犹豫,怕敢应承,一是说担心恐怖分子,二是嘀咕当地同性恋太多。我却以为去则去矣,没什么可怕的,虽然这个国家不时有恐怖袭击的新闻传出,但那些人信的是玉石俱焚的惨烈,智取中国人似乎没有什么必要。虽然有兄弟在下班回家路上遇到过同性调戏,有兄弟打个出租车都被司机乱摸手,但一次对十个大男人下手未免也太“古龙”了。于是,我们在夕阳下随他们出了发。  这是一个真正大家庭,站在院门口夹道相迎的就有老老小小十多人,还仅是可以“出来见人”的男性家庭成员和一个小女孩。我们热热闹闹进了客厅,感觉里面布置得和中国家庭的并没什么太大差别,也是沙发、茶几的,只是没有电视机。大家围坐沙发上闲聊,孩子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把咖啡、红茶、椰枣、各种小甜点一一捧出,可真是满足了我这张四海味道都爱的嘴。尤其是小杯斟上的咖啡,喝一口,淡淡苦味之外又分明透着些椰枣香,很是特别,一问,原来他们在咖啡壶嘴里塞了新鲜椰枣丝,就像我们在啤酒瓶口塞上柠檬片一样。这家人中能够用英语和我们交流的只是两个小伙,但仍然是一屋子相谈甚欢。也许,诚心的沟通真不是非要语言相通。一位老伯让他儿子做翻译,很认真的对我说自己准备娶第二个妻子,问能不能娶得到中国姑娘?我毫不犹豫的给了他理论上肯定和精神上支持,心里却想这可是爱莫能助了,尽管知道在沙特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妻子,尽管相信这大宅院还是可能吸引到一些女人,但我过去在同事朋友间做男男女女们的介绍人都尚无成功案例,哪敢去尝试如此重任啊。  时光如贼,悄悄在逃,我以为该到了告辞时候,热情主人们却把我们引到隔壁房间去了,这个房间仍是会客所用,虽然没有沙发茶几,但地毯上已经堆满各种水果。我们席地围坐,一边向香蕉、芒果、番石榴们进攻,一边开始了新话题。我在心里暗自感慨要让我们在街上拉上十个陌生人回家做客,即使仍然有这样的热情和胆量,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里准备好一切。来时路上大家自以为是的讨论着他们的“动机”,我以为最大可能是会拉着我们讲一讲古兰经,劝我们信一信安拉,但整个晚上,除了那位老伯想娶中国姑娘的愿望外并没有听到更多要求或者宣讲,有的仅仅是中沙人民欢聚一堂。  神秘沙特人家,走进了之后并未见神秘,只是眼睛里仍然缺少了人世间的那一半,除了那个小女孩,我没有发现关于女人的蛛丝马迹。  
  邂逅约旦  十月,去了趟约旦,本以为只是匆匆忙忙工作几天就走,却发现这个不大的国家竟然有那么多从前所不知道的风景,并且,我竟然有时间去一一拜访,感觉就像是不经意间来到的一场美丽邂逅。  去约旦的主要目的是参加一个会议。我们住的酒店在死海边上,“死海”当然是久仰大名的,只是忘记了在约旦可以和它相遇。说它是“海”,它其实只是藏在约旦河河谷里的一面湖水,因为湖水含盐量高达百分之三十左右,所以鱼虾没有办法在这里生存,所以不识水性的人也可以轻松漂浮在水面上,所以人们就把它叫做死海。也许是特意犒劳大家吧,这次会议的日程安排得很特别,每天上午开会,晚上学习,但是下午只有领导们的小范围讨论,我们休息。这样,大家就有机会去亲近死海,亲近约旦了。  酒店院子里有片私家沙滩,去的路上我是心不在焉的,还在琢磨突尼斯一个项目的问题,一见到那些白色沙滩椅、枯***草叶的遮阳伞、青色广阔湖面、在岸边“玩泥巴”的男女、在水上悠闲“躺着”的老少,我的心绪终于被拉回到了“当下”。求证的好奇心大于遇见传说的兴奋,我一步一步走向死海,水很滑腻,像是混合了油,但我们的的确确是被稳稳托在水面上,不会沉下去。不过,别以为在这里游泳很轻松,我忘记了不沉的原因是水的含盐量高,得意起来就翻身往水里钻,眼睛遇到水,顿时是火辣辣感觉,睁不开了。伸手去擦,越擦越疼,因为手也在“浓盐水”里泡过了,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心,然后笨拙反转身体,继续以“四脚朝天”姿势躺在水面上,在随波逐流的同时保持住身体平衡,一直等到风吹干脸上和手上的水。  死海的妙处不仅是可以让人这样躺在水面上,得到些打破常规的快感,它那富含矿物质的水可以医治皮肤病、风湿症等多种疾病,死海黑泥是好面膜的材料,所以有那么多人在岸边玩泥巴。同行的几个都是大男人,平日哪里会去研究泥巴是怎么留住美丽容颜的?但既然来到了这黑泥故乡,就不会放过暴殄天物机会了,大家都是曾经在泥地里撒过野的孩子,玩起泥巴来轻车熟路,转眼间两桶黑泥见了底,我们一个个从头到脚都糊成了黑又亮。  到了黄昏,夕阳染红水面,它落下的方向正是约旦河西岸,以色列。死海虽然不沉,但没有人可以漂流到对岸,据说我们曾经有一位兄弟忘形之时直向对岸而去,刚过中线就听见***声大作,以色列国防军强悍现身了。也许有一天,这河这“海”可以更加平静,人们可以在水里更加随心所欲,就像那些古老壁画里描绘的一样。  在第二个下午我们去了尼泊山和马德巴。从前没有听说过尼泊山的名头,它海拔不过八百多米,山里也没有什么奇松异石,但它是基督教里颇负盛名的圣地之一。传说大约在公元前十三世纪,出埃及后的摩西就在这座山上完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守望。故事里摩西历尽艰辛近了耶路撒冷,却被禁止进入圣城,一直等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才登上尼泊山顶,在上帝指引下终于看到应许地,然后安心死去。从山顶一块指示牌看这里距离耶路撒冷的橄榄山只有四十多公里,据说晴朗日子里人们在此可以看得到圣城教堂的尖顶。崖边竖立着一个巨大钢制盘蛇神杖,这倒不是什么古迹,只是后世信徒们怀念摩西的寄托。我们来的这天天气不好,能见度不高,但我仍然站在神杖下向着耶路撒冷方向极目远眺,努力想看到圣城样子。山风轻轻掠过肩头,它仍是三千年前与摩西相伴的那一缕吗?他站在这里守望的目光会是怎么样的深邃和深情呢?正自遐想,有柔和歌声从身后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教堂里传来,循着歌声走进去,一群老人围成个半圆在两位白袍牧师前,齐声吟唱圣歌,和煦日光透过绘着基督像的彩色马赛克窗洒在他们身上,一屋虔诚成画。  离开尼泊山后我们去了山下的小城马德巴,它自古就是约旦基督教徒的聚居地,城内行人的打扮明显与其它地方不一样。它也是一座名符其实的“马赛克之城”,满城尽是历史悠久的马赛克装饰,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镶嵌在城中圣乔治东正教教堂地面上的一幅中东地图了,这幅地图有超过一千五百年历史,是现存最古老的中东地图,地图上有耶路撒冷、亚历山大,还有和平、快乐的约旦河与死海。  会议结束在星期五,第二天我们凑了一辆小巴的人去了佩特拉。听到佩特拉的名字感觉陌生,其实很久以前我们就见过它样子,年轻的哈里森福特就是在这里扮演的“夺宝奇兵”,电影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看的吧?情节早已模糊在记忆里,却在这个秋天不经意间与电影中的藏宝地遇见了。翻开地图,佩特拉在古时人们东来西往的要道上,早在公元前六世纪,神秘纳巴泰人就在这里凿岩为城,开始了链接东西方的***,一度将此地打造成为一个耀眼繁华地。古佩特拉的昌盛繁荣招致了罗马帝国嫉妒,引来了连绵战争,终于,大约在公元一世纪,佩特拉被罗马大军攻克,纳巴泰人在一夜间消失,尘世里再也听不到他们的传说。尔后,在东西方你争我夺的战乱中,佩特拉做过阿拉伯帝国一省,也做过十字军骑士要塞,直到红海海运兴起后它才渐渐湮灭在被遗忘的时光中,取代它的正是地中海边的亚历山大。十九世纪英国诗人威廉贝根曾经为这座红色石头城的光辉岁月赋诗:“令我震惊的惟有东方大地,玫瑰红墙见证了整个历史”。  我们是从SIQ峡谷走进这座红色石头城的,峡谷蜿蜒一千二百多米,最宽处十六米,最窄处不过三米,阳光都被两旁刀削斧劈般峭壁遮住,处处都是一线天。我们徐徐前行,在路边找寻漫长岁月留下的点滴记忆,譬如那些斑驳残缺的石刻,又譬如那条引水入城的水渠。走到峡谷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仿佛是整个镶嵌在对面峭壁上的“高楼”跃入眼帘,定睛一看,那的确就是直接在峭壁上劈琢出来的建筑。我才识疏浅,只是从六根罗马式门柱和残存浮雕上想它应该是古罗马人的杰作,却不知道它究竟是神庙?是宫殿?还是别的什么建筑?只见它大处雄伟奇壮,细节精致美巧,岩石的红褐颜色在斜阳下迷离人眼,让我以为是一不小心误入了神话里的玄幻世界。我们走进殿堂内去感受,又走出来站在一旁仰望,感慨了一番古人的鬼斧神工。  继续深入佩特拉腹地,走在红色古城街市里,经过一个个凿在山壁上的房屋遗迹,经过古罗马圆形剧场,又来到了一座“大厦”前。这是座高大雄伟的三层石窟,有一位提前做过功课的英国游客正在给众人介绍说这里是佩特拉历代国王的陵墓。我们一层层探访,走到石窟第三层,我正回过头来俯瞰蜿蜒向山后的砂石路时,手机却响了,乐在***那头哭得像个孩子,她正在深圳高交会展位上接待客户,一不小心新买的手机被偷了。***把我拉回到现实,发现时间不够了,我们必须要去赶车回酒店了,只得遗憾向后转。感受佩特拉该有多一天时间慢慢咀嚼才够。  离开约旦的那天我在安曼机场亡羊补牢的买了本Lonely Planet,在纸上再读死海、尼泊山、马德巴、佩特拉,再读这个从前很陌生的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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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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