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西湖下着雨,游人不多,难得清静,吴邪走在往铺子的路上,心里有点复杂。他刚挂掉长沙打过来的***,结束了与父母之间无意义的争论。随着年关接近,家里又在提那事儿了,每年都要上演一遍的老套剧情——
吴邪啊,你年纪不小,该成家了。
这么大事怎么能不管?你要是早点解决我们也……
吴邪叹口气,他现在已经能坦然对父母说出“心里有人”这样的话了,以前还更遮掩些,面对父母亲友的询问总是打哈哈混过去,好像不正面面对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就不存在。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父母的某些心思便越来越遮不住,每次过年都会提起来。
去年,不知父母从哪儿听说了啥,除夕夜在饭桌上小心翼翼问吴邪:
“那个……小邪啊,你是大人了,有些事可以自己做主,我们当父母的也不干涉。其实呢,你如果只是不想要小孩,我们也不一定非勉强你,但身边还是该有个人,头疼脑热的照应着也好。这人啊,始终得有个陪你走完一辈子的,你要总这么孤孤单单的……”
“嘿,不有王盟陪着我嘛。”
老生常谈,吴邪一点儿也不在意,随口打哈哈混过去,压根没发现父母一听这话,脸色已变了几下,彼此对视一眼,更加小心地问:“那……你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喜,喜欢男的?”
吴邪一怔,夹上筷子的花生米落回盘子,愣愣看着二老。
吴一穷和太太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尴尬,嘴唇颤动,声音微弱,对他们这辈儿人来讲,这个话题可能真的太时髦了,时髦得让他们几乎无从表达。
“那个……我们也知道,现在有些年轻人啊,啊,就像网上说的那什么,同、同,同性……那个。你……你如果是的话,不要瞒着家里,我们……”
吴邪脑子里有些转不过来,茫然看着爹娘,秃头反射从天花板下来的灯光,熠熠生辉,明亮得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吴妈妈喝口水,放下筷子,眼神在儿子脸上转动,眉眼渐渐诡秘起来。她压低声音,将一根手指竖起,指向自己的头顶,小声道:“我一个牌友说,这些人偶尔会做出些特别的事情……比如剃光头发,一边耳朵带上耳环,这是一种那什么,寻找同类的暗示?你以前……你从小到大可从没剪过这么短的头发。”
吴邪瞪目结舌,他压根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父母的“与时俱进”简直让他百口莫辩,连剃头都成了……成了那什么的证据?!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吴一穷的声音直接将他推进深渊:
“王盟这孩子我们见过,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嫩了点、不够稳重。不过听说他如今也锻炼出来,那就靠谱的。他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你,既然这样,你……啧,多的话我们不好说,你不要欺负人家,过日子就好生过。”
“等……等等!你们瞎说什么呢!”
吴邪揉揉眉心,昨晚没睡好,做了一夜怪梦,这会儿头还隐隐发疼。想到去年那场荒诞的对话,他已不想回忆那晚上到底花了多少功夫,才说服父母相信自己和王盟是清白的,但光完成这个目的还远远不够,发现王盟没指望后,父母又开始追问他心里那个人是谁,吴邪差点忍不住说出来,又拼命忍住了。
在没有确定对方和自己有同样的意思之前,他打死也不敢跟父母坦白自己喜欢的人跟爷爷是一辈儿人,甚至比爷爷还要年长。
总之,这是一件麻烦事儿。
吴邪长叹口气,挠了挠头。万幸,经过一年时间,茂密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
靠近吴山居大门时,吴邪敏感地听见铺子里有声音,似乎是在说什么?
吴邪加快脚步,刚跨过门槛,眼前的情景差点儿让他背过气去——
“老板,快说说,你那会儿跟张小哥还怎么的?”
“夜深人静,长白山中,温泉旁边,孤男寡男,你说……能怎么的?”
“哎哟我去……老板啊老板,看不出来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
王盟双手一拍,满脸的灿烂,嘴歪到耳朵根,朝坐在沙发正中的男人露出谄媚的笑容:“你跟张小哥进展得这么快,还保密那么多年干嘛?!我居然一点儿不知道……哎,今天怎么突然又想说了?”
沙发上的男人有张和吴邪一模一样的脸,此刻,他笑得志得意满,盯着踏进门的吴邪,眉毛一挑,大声道:“那闷油瓶迟早被我拿下,放心,等他出来就把他办了。”
吴邪矗在门口,感觉浑身血液阵阵往头上涌,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没有一点点防备,他就这样出现……还,还他MD冒充自己,满嘴胡说八道!!
“张——海——客!王盟!”
怒吼几乎把房顶掀翻,房中两人都盯住了他,王盟一脸呆滞,看看吴邪,又看看沙发上的人,突然明白了什么,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手足无措。
“这,这……这个,老板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这是我的铺子,难道我不该出现?”
吴邪甩开膀子,大步走到房间中央,居高临下盯着张海客:“谁让你来的,谁又允许你冒充我骗人?”
“哎呀,开个玩笑而已,瞧把你激动得……”
张海客嬉皮笑脸,眉梢眼角都是吴邪得意时的奸商神色。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摆在眼前,王盟看看张海客,又看看吴邪,咽口唾沫,小声解释道:“老板,我,我其实也……那个,他刚进来的时候,我也觉得那啥,本想问老板你头发怎么长长了,又怕你太敏感,就没问……”
“敏感?我他妈又不是女人,敏感什么?!”
吴邪气不打一处来,这王盟……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说到头发,吴邪脑子里就自动跳出去年除夕夜老妈的话,只觉胸口闷涨,大声命令这两人都滚出去,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
王盟飞快地跑了,张海客却端坐着不动,就在吴邪想用武力让他屈服时,张海客诡秘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高高举起——
“我其实是来送货的,我弟给你的,要不要?”
吴邪感觉脑子里那根弦儿终于绷断了,晕过去之前,他努力大喊一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