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龙电影的形象嬗变和价值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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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龙电影的形象嬗变和价值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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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成龙国际动作电影周不久前在山西大同闭幕。在此前的成龙电影现象40年研讨会上，国内的电影学者和影评人来了半壁江山，为这个当代传奇人物寻找学术坐标。以下是影视独舌主编李星文的现场发言。
成龙叱咤影坛50年，成就显赫。回看他一路走来的五个时期，好比欣赏一棵参天大树的斑驳年轮。
（1）替身、模仿时期
1954年出生的成龙，很小的时候便到片场做武师和替身，8岁就出现在《大小黄天霸》中。
《精武门》中那个被李小龙一脚踢飞，破窗而去飞出6米的家伙也是他。成龙落地时的感觉“就像是被车撞了一般”，但他还是为得到大师兄洪金宝、导演罗维和李小龙三人的称赞而感到高兴。
1976年，导演罗维刻意要把成龙塑造成李小龙第二，以成龙为主角拍了《新精武门》。不但通过剧情把成龙塑造成李小龙的接班人，还让《精武门》的女主角苗可秀在影片中深情地望着成龙说：“啊，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奇异的光彩，这光彩只有在师兄（指《精武门》中李小龙扮演的陈真）身上才看得到，他一定能成为第二个师兄，他一定能替代他！”
《新精武门》是一部失败的电影，任何模仿都是拙劣的。继而拍的《少林木人巷》(1976)、《风雨双流星》(1976)、《剑·花·烟雨江南》(1977)都不卖座。
这是成龙的修炼蓄力时期，也是打磨性子的时期，如果上来就红了，他可能就不会特别珍惜机会，珍视电影，就不会永远勤奋，舍命打拼，也就不会取得后来的成就。
（2）功夫小子时期
1978年，成龙出演《蛇形刁手》，就此开创了“功夫喜剧”先河，无法模仿的喜剧、特技、亲和力成了成龙的招牌。
同年的《醉拳》沿用《蛇形刁手》的模式，加入更多喜剧元素，以反传统的手法塑造了淘气黄飞鸿的形象。
多年以后成龙总结说：“如果没有李小龙，人们也不会知道成龙，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第二个李小龙，我只想当第一个成龙。”
随后成龙自任导演和主演，拍摄了《笑拳怪招》和《师弟出马》，都很成功。其后开拍《龙少爷》(1982)，仍然是功夫小子加搞笑的路子。
李小龙刚性，成龙柔性。李小龙不怕疼，成龙呲牙咧嘴。李小龙苦大仇深，成龙嬉笑无度。李小龙创立了截拳道，成龙上演了搏命动作杂技。他们一阴一阳，是真正的国际巨星。
（3）***故事时期
1983年，成龙自编自导自演了《A计划》，成龙出演民国***马如龙。这是洪金宝、成龙、元彪师兄弟第一次同台演出，创下1900万港币的票房成绩。
在《A计划》那场著名的自行车追逐战中，成龙用一辆自行车、一根竹竿、几扇窗子、一个梯子，把一群对手搞得人仰马翻，把观众笑得前仰后合。
其后三人又合作了《快餐车》(1984)与《A计划续集》(1988)。其间成龙跟洪金宝拍了喜剧“福星系列”：《奇谋妙计五福星》、《福星高照》、《夏日福星》。
1985年，成龙演出《***故事》，特技和动作水平登上新的高峰。这是成龙首次饰演一个有复杂性格、有私生活的角色。
《***故事》
1985年香港电影票房榜前五名里，成龙主演的电影占了4部：《福星高照》，《***故事》，《夏日福星》，《龙的心》。
成龙一连拍了《***故事续集》(1988)、《***故事3超级***》(1992)、《***故事4之简单任务》(1996)，而《简单任务》大收5700多万港币，这个纪录直到2001年才被周星驰的《少林足球》打破。
《重案组》(1993)是继《龙的心》后比较严肃的演出，成龙凭此片与《超级***》两度获得金马影帝。
成龙1994年拍了《醉拳2》，动作仍然炫目，但40岁的功夫小子看着就有点别扭了。
《红番区》
1995年的《红番区》和《霹雳火》、1996年的《一个好人》、1997年的《我是谁》，异国风光和明星作衬，成龙也不再是香港皇家***。
功夫依旧，嬉闹依旧，搏命演出依旧，影响力不断放大，逐渐走向世界，这十几年可谓成龙电影的巅峰时期。
（4）好莱坞时期
早在1980年，成龙已首度进军好莱坞，演出《杀手壕》，可惜大败而回。同年的《炮弹飞车》同样失败。
1985年，成龙再战好莱坞，出演《威龙猛探》，再度失败。
1999年，成龙第三次进军好莱坞，世界上最快的拳加上世界上最快的嘴（克里斯·塔克），《尖峰时刻》一举攻克美国。其后的《上海正午》(2000)请来了白人明星欧文·威尔逊，继续美国式搞笑加东方拳脚，巩固了好莱坞市场。
《尖峰时刻》
其后的《尖峰时刻2》(2001)、《上海正午2》(2003)，在美国成绩尚可，但在东方口碑不佳。《燕尾服》（2002)让成龙遭遇滑铁卢，全球票房不高。到不中不西的港产英语片《飞龙再生》(2003)和不伦不类的《八十天环游世界》(2004)，局面已是不可收拾。
在这些电影中，成龙是东方来的***/侍卫，或者身怀绝技的小人物。他们依然是成龙在银幕上的各种化身，不具备自身的独特属性。这一次，成龙真正成为世界巨星。不过，在好莱坞告捷的同时，成龙一直在流失亚洲观众，他们认为成龙屈从于美国电影模式，迷失了自我。
（5）内地时期
在又一个不变不行的关口，成龙选择北上内地，开始主要是跟中影合作，后来和华谊兄弟以及更多公司合作。
先是借《新***故事》(2004)找回口碑，后又奉献时空交错、古今大战的《神话》(2005)，再是温情洋溢的《宝贝计划》(2006)。
成龙不像原先那么身手灵便了，尝试加入更多的其他元素：《新***故事》里哭戏和爱情戏分大增，有了文艺片的味道。《神话》里用蓝幕，用CG，开始有了飞龙在天的镜头。《宝贝计划》引入《超级塞豆隆》的可爱来增加影片的笑料。
2010年以来，成龙的显性价值观在电影中持续输出。
时间上纵横古今，《大兵小将》《辛亥革命》《***故事2013》。
空间上横跨全球，《十二生肖》《功夫瑜伽》《英伦对决》。
题材上杂糅类型，《天将雄师》（史诗）《绝地逃亡》（公路）《铁道飞虎》（抗日）。
价值主张上，一贯爱国爱家，早期更多强调爱家，现在更加强调爱国。
成龙拍的是动作电影，但总有鲜明的价值主张。
他几乎在每部片子里都要涨红大鼻子，抖动着两只手，狮子摇头、义愤填膺、声嘶力竭地来一段演讲。演讲的基调是抨击上司、不满现实的，像愤青。全心全意为大众着想，具备普世价值，像唐僧。
在《***故事》里，陈家驹被匪徒摆了一道：用他的***打死了另外一个***。他的上级——眼镜儿署长坚持公事公办，命令手下抓人，“罪名是一级谋杀”。
这两人平日就不对付：陈家驹一心抓贼，屡屡损害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引发连番的政府赔偿，遭到眼镜儿署长的的多次批判：不听招呼，单打独斗，个人英雄主义！
此刻被人陷害本就一腔孤愤，又遇到一个不讲人情的棒槌，陈家驹再也按捺不住：“我是被人陷害的，难道你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吗？什么署长？我们在前线火拼的时候，他在办公室想着跟哪个女人去吃饭。我们拼命把人抓回来，他就只想着程序对不对。告不了朱韬，就想个馊主意让我去保护女证人，多简单！他只是动动嘴，我们就要去拼命！你踩着部下的肩膀往上升，有没有替部下想一想！死一个部下，你只要写一个报告、鞠三个躬，我们这些人也是有爹妈的！没有我们这些部下冲锋陷阵，你哪有资格坐这间有冷气的办公室？”
《***故事》
在《A计划》里，水警出师未捷船先沉，老外警督雷霆震怒，撤消水警建制，石队长被就地免职，转任海防基金会会长，负责化缘以资英国海军消灭罗三炮。可惜，英军将领和家眷还没到港，就被罗三炮绑架而去。
老外警督偷偷与罗三炮接洽，欲以军饷换人。马如龙探长闻听此讯，跳出来把老外好一通臭骂：
“我以为利物浦号被劫，水警部队会重组，想进来偷听一点儿好消息，不想听到了这么一桩卑鄙无耻的交易！你说是为了海军少将的安全，你怎么不说为你自己的地位着想？以前那么多人被海盗抓去，你们香港政府什么时候想过出钱救人？你又让我SHUT UP！保安基金是石队长辛辛苦苦捐来的，是香港人捐出来买船打海盗的！你为了你的宝座动用保安基金，你怎么对得起香港人？你身为高级官员，对一个勾结的海盗的人，你不但不抓他，还给他勋章，让他跟海盗求情，女皇是教你这么维持治安的？你明明知道老虎会吃人，你还要把他养肥了！你知不知道罗三炮有了这批***，会劫走我们多少船，抓走我们多少水警？你就知道玩古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孤儿寡母在码头等着他们回家团圆？你要这些女人都变成望夫石吗？”
在《A计划》续集里，关之琳和吕良伟劝马如龙加入革命党：“成大事不拘小节，为了要使革命成功，就连我们自己，也随时准备牺牲的！”
听完，成龙说出一番道理：“这就是我不能加入你们的原因。我是一个很拘小节的人，不管我的目标有多正确，多动听，我决不会为求目的而不择手段，去做为非作歹的事。其实我很佩服你们，因为你们才是做大事的人。我也知道，要打倒满清需要千千万万的人，抛头颅，洒热血，不怕牺牲，可是我不敢叫人这么做，因为我不知道叫那么多人出生入死之后的结果是什么。所以我那么爱当***，因为我觉得每个人的生命都很重要，我要保障每一个人安居乐业。就算是一个四万万人的国家，也是由每一个人组成的。如果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哪里还有心情去爱自己的国家呢？”
《A计划》续集
别以为成龙光会用拳头说话，讲起道理来也是很有水平的。上司的无良和算计，革命党的忽悠和狡诈，统统揭破。虽然我们明知道，成龙早已不属于平民阶层，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蛇形刁手》和《醉拳》之后就成名致富了，可他这么非汤武，薄周孔，呵佛骂祖，处处为平民阶层说话，观众还是捧场的。
早年间是香港市民文化的代表，甚至有些自由主义代言人的意思，这样的价值主张可以走遍世界。近年来是国家叙事的担当，在电影中卖力言说，实践中多有行动。
从爱家到爱国，价值重心的转移，与过去十年来民间思潮的转向，与民众关心公共事务的视角的迁移是同步的。成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表述，这些理念融入了他的血液，说出来并无违和感。他怕被误认为是日本人，所以穿唐装。他的爱国宣言和他的唐装一样，成为电影里显性的存在。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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