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我们好像在哪见过遭贼了,住六楼,连续十几天丢东西了,


    听到声音的瞬间,骆绎迅速从记忆里搜刮出了与之匹配的那张脸。
    一个月前,住在305七人间里的某一位男士。
    夏韵出事那晚,所有人或惊慌失色,或怒气冲冲,唯独他的表情模糊在视野边缘。
    周遥和卷发女起冲突那夜,室内之人表情复杂,愁容难解,唯独他旁观看热闹。
    仅在最后时刻,说了一句调停的话:“这事到此为止就算了,行吗?”
    ***那头没有回应,似乎在等他确定。
    骆绎在记忆里翻找,登记入住时,他递交过***。地址是c市。
    “骆老板好记忆。”对方笑一声,声音粗哑。
    “有事?”骆绎淡淡问,又从烟盒里揪出一支烟。
    姜鹏说:“请骆老板过来喝茶。”
    这并不在对方意料之中,***里有一秒的停顿。
    在他尚未接话之前,骆绎毫无兴趣道:“我是开客栈的,不是幼儿园阿姨,那小姑娘有事,她的同伴自然会想办法。真出什么事,也坏不了我客栈里头的生意。”
    姜鹏顿了几秒,继而哈哈大笑:“骆老板,你这人很有意思。可以可以,听你的,喝了茶就让她走。”
    “——不过这片儿一年总得走丢几个外地游客。给人拐了还是给狼吃了,谁也不晓得。”
    “骆老板,现在门口停着一辆车,我弟兄们没啥耐心,一分钟不来,可就走了。”
    骆绎点燃烟,面无表情地抽了几口,外表纹丝不动,脑子却飞速运转,搜索着可能和姜鹏这个名字有关的人物。
    和那***地址在同一个城同一个区的,骆绎只认识一人,刚好也姓姜,叫姜鸿,和他私交不浅。姜鸿曾是拍卖行老板,受假拍卖物影响导致资金断流经营不济,破产后跳楼自杀。
    骆绎和姜鸿是好友,知道他有个哥哥,但仅限于此。
    他猜测对方极有可能是姜鸿的哥哥。如果只是找他寻仇泄愤,周遥应该没有危险。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周遥的脸,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得红了眼眶。
    半分多钟后,在那车要发动之时,骆绎起身,从兜里掏出几张钱丢桌上,出了餐馆。
    上车前,他迅速扫一眼四周,然而,陆叙不在附近。想到居然会期望陆叙在盯梢,骆绎凉淡地勾了勾唇角。
    手机很快被没收,眼睛也蒙起来。
    这是一个中式风格的房间。黄木沙发,黄木案几,壁橱里摆放着各类大小型盆景,苍松,枯木,不一而足;柜旁一座落地木钟,钟摆来回摇晃。再看四周,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一侧是日式推拉门,门上糊着画有岁寒三友的白纸。
    面前案几上摆着茶盏,熏香炉里烟雾袅袅,是淡淡的檀香。
    周遥回想着不久前发生的事,一个男人突然从身后箍住她脖子,手里匿着把尖刀胁迫她起身出门上车,押她到此处,路上约一个小时。
    她一路都在记忆,听见很大的风声,行驶到一半,车从公路上下来,转到乡间土路。有牛叫,有马嘶。可惜她对这里并不熟悉,无从做判断。
    原本她还有些害怕,但现在坐在这里看着面前的人,她反而镇定下来。
    周遥此前没仔细打量过305的男人,两次冲突中见过三个,这个印象最浅。现在对视,只觉他和在客栈时安静内敛的状态判若两人。
    姜鹏面相十分周正硬朗,多看几眼还透着男人味。他翘着二郎腿,双臂舒展搭在沙发上,眉宇间是掩藏不住的霸气与戾气,连身后站着的两位面无表情的肌肉男都被他压制下去。
    周遥一路紧张过来,嗓子里烟熏火燎,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姜鹏见状,浓眉一挑,道:“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周遥微微一笑,颇有礼貌:“姜大哥跟我无冤无仇,害我这个小小学生做什么?”
    她在悄悄跟他套近乎,顺带示弱。
    姜鹏一笑,眼神意味不明:“早看出了,你这小姑娘有点胆色。”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上次掰根手指就唬住了一屋子人。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能装腔作势的。”
    周遥被他揭穿,背后骤然冒出一丝冷汗,脸上却没有半点显现,笑着接过他的话头:“姜大哥果然道行深呐,一眼就看出我几斤几两,谢谢大哥当时没拆穿我,放了我这小丫头片子一马,让我假威风了一下。”
    倒真会说话,见招拆招,让人没法儿上火。
    那一口一个脆脆的大哥,还不停给他戴高帽,姜鹏脸色千变万化,最终竟还是顺了少许。
    周遥见状,揣摩半刻,试探着轻声:“姜大哥,你跟骆老板有恩怨?”
    姜鹏从茶杯沿投射过来一道目光,锐利而明亮。
    周遥一吓,却仍保持微笑,稍稍遗憾道:“不过,我只是客栈里的住客,和骆老板没多大交情。这趟只怕白抓了,骆老板不会来的。”
    对面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姜鹏放下茶水杯,道:“他已经来了。”末了,道,“我不会看错。”
    周遥瞬间沉浸在前一句的震惊里,根本没理会后一句的意思。
    “他来了?”周遥难掩惊讶,手指轻颤地指一指地面,“这儿?”
    周遥瞳孔大张,立即扭头看向那道松竹梅的纸糊木门。可这边光线明亮,对面是如何景象她看不透,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见。
    一想到刚才她为求自保对姜鹏的那番殷勤奉承全落到骆绎耳朵里,周遥面红耳赤;可再一想此刻隔着一扇门,他就在这里,没扔她孤身一人,迟来的害怕和委屈又渐渐涌上心头,百感交集,她喉咙发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久,才低低地问:“你——不和骆老板谈谈?”
    “我和他没什么可谈的。”姜鹏皮笑肉不笑,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狠厉。
    周遥手心微微发凉,虽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怨,却也不难分别出那阵杀意。
    “你——”她要说什么,姜鹏已先开口,“倒是你,***子,和你说话比较有意思,我俩多聊聊。”
    周遥强自镇定,扯扯嘴角:“聊什么?”
    姜鹏慢慢揉着额头,回忆:“我在客栈住那会儿,听人说,你们是来找宝的?”
    “不是。勘查地质,不是找宝。”
    “——还行,怎么了?”周遥稍稍警惕。
    “既然来了,帮我一个忙。”姜鹏抬起手指在空中点一下。
    他身后的男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案几中央。
    周遥看看盒子,又看看姜鹏。后者唇角一勾,抬抬下巴,示意她打开。
    周遥拾起盒子打开,一道璀璨的光芒折射而出,晃了她的眼,一块绿色的宝石,青翠欲滴。周遥默了半刻,说:“祖母绿,三克拉左右。——怎么了?”她抬眼看姜鹏。
    姜鹏追问:“值这个数吗?”他比了个手势,道,“送我的人说,这块是哥伦比亚祖母绿,最好的祖母绿,值这些钱。”
    周遥皱眉:“绿中偏黄——”她举起那枚宝石,对着天上仔细看了一会,摇摇头,“不是哥伦比亚产。那个偏蓝。”
    “不是?你确定?”姜鹏眯眼盯着她。
    周遥稍稍垂下眼皮,低声说:“不信可以拿去显微镜下看里边的母岩碎屑。”
    “哥伦比亚祖母绿里有页岩石英长石之类组成的三相包裹体。”周遥瞥一眼那扇门,有些心不在焉,匆匆说,“熟手的话,外观就看得出,你这的确不是哥伦比亚产,可能是巴西的。比你刚才那个数便宜百分之三四十。”
    “哦。”姜鹏点了点头,黑眸幽幽看着周遥,说,“***子,你蛮厉害。”
    周遥根本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理会他的夸奖,只想问他会如何对待骆绎,却怕问了更糟,左右为难之时,姜鹏再度开口:“那再请你帮一个小忙。”
    周遥一看就明白了,让她帮猜哪个里边有翠。
    周遥一时无法冷静,也搞不清目前形势,他分明是找骆绎清理恩怨,怎么变成找她帮忙,没完没了。
    周遥握紧了拳头,一咬牙,抬眸看他,斗着胆子向他提要求:“我给你帮忙,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
    周遥表情立刻平定,问:“有手电跟放大镜吗?”
    周遥起身拿了工具,初看这几块石头,水洗得干干净净,倒没有废的,她沉默半刻,说:“只能赌个几率大小,没有绝对。”
    “那可不行。”姜鹏偏一下头,幽幽道,“有人欠我一笔钱,拿石头来抵债,不过呢,他送来四块石头,我只能选一个。剩下的马上得还回去。
    这里边,只有一颗石头,价值百万,赌对了归我,赌错了归他。无论输赢,帐一笔勾销。——但,我只准赢。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他拿拇指指一指身后的落地钟,“你把它找出来。——找不出来,就别和我谈条件。”
    周遥几不可察地咽了一下嗓子,咬一咬嘴唇:“好。你说话算话。”
    周遥蹲跪在案几边,观察原石外表,一会儿拿手抚摸纹路,一会儿凑近看纹理;一会儿拿强光照,一会儿拿放大镜瞄。
    第一块石头皮壳整体结构松散,色泽交杂,呈不均匀的灰色,虽有一两处零星的松花,但分布不规则,颜色较暗,放大镜下还隐约带有黑点。
    周遥判断,里边有绿,却少而次。
    “这个不值钱。”她把它推开,看一眼落地钟,已经过了三分钟,她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瞥一眼纸门,坚信她能把骆绎带走。
    接下来一块褐绿色石头,表皮结晶很细,大片大片的绿色覆盖皮壳。周遥心里已有初步判断,虽然时间又流逝了一分,但她丝毫不敢怠慢,几乎是要让眼睛穿透放大镜伸到石头缝里似的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它只是典型的串皮绿,外表给人满绿假象,实则无好货。
    姜鹏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慢悠悠看着她,瞧一眼落地钟,五分半了。
    “这也不行。”她已完成一半,落了半口气。拿手背抹一下嘴唇,全是汗。表情却更坚定了。
    她争分夺秒挪到下一块石前,偏***的石头表面有一丝丝一片片的绿,连绵不断又变化万千。
    几番看下来,周遥眼睛胀痛,看哪儿都是手电筒的白光。望一眼,七分十五秒。前三个都不是。
    “那就是剩下的最后一个。”姜鹏淡笑,起身去拿那块石头。
    周遥看一眼那道门,突然扑上去抓住那块石头,仰望着他:“让我再确认一下。”
    姜鹏笑容微凝看着她,周遥小脸通红,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细汗,眼神有种近乎神经质的坚持。
    周遥用力揉了揉眼,又竭力睁了睁,挨着石头一寸一寸地看,那目光恨不能在石头上凿出一个洞。
    ——对,就是这个,皮壳柔润有光,细腻而粗细均匀,一层散带绿色飘飘如散,通体并无其他杂色。
    玻璃种,这里边有色,水也上好——
    周遥突然心一凉,面前的强光像火灼烧着她的眼,她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光线能穿透的幽绿最深处那一点细纹是——
    周遥把眼睛睁到最大,目光能变成一把刀,手电筒的光线刺激得她都要流泪了,那究竟是什么——裂痕?
    如果不是这一块?难道是前边三块之中的某一个?
    周遥顿时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她抬头看挂钟,已过去九分四十秒。
    细细的汗沾湿了周遥的额发,她手里紧攥着手电筒,一动不动。
    周遥不吭声,没有,真的没有。还是她弄错了?究竟哪一块??
    “你似乎最看好这最后一块。我选它了。”姜鹏勾勾唇角,拿起最后一块,示意身边的人来收东西,“把剩下的送回去。”
    她脸上因高度的紧张和亢奋,全是潮红:“一个都没有!”
    周遥定定的,重复一遍:“一个都没有。”
    “你手上拿的这块。有色,有种,但有裂纹。其余三个也都不是好货。这四个里边,你说的价值百万的石头,没有。”
    “意思是,你被骗了。”周遥喘着气,声音颤抖。
    一旁的人皱了眉要上前,姜鹏抬手将人拦住,他眼神阴鸷,盯着周遥看了一会儿,突然间下令:“把这四块全开了。”
    手下一愣:“老大,说好了的,赌一个,另外三个得还回去。多开一个得赔钱——”
    姜鹏压低声音:“我说开,你们没听见?”
    众人哆嗦一下,赶紧去开。周遥看得出姜鹏已经震怒,她立在一旁,冷汗涔涔,眼睛一瞬不从石头上移开。
    慢慢开出来,第一块杂,第二块次,第三块花,第四块鲜翠欲滴。
    “这块真值钱!”手下磨着石头,惊呼,“前三块白开了——”
    话音戛然而止,翠玉底下,一条深深的裂痕浮现出来。
    姜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那石头看了半刻,转头看周遥;
    周遥也看着他,嘴唇干枯,微微喘着气。
    几秒之后,他忽然诡异地一笑,说:“你赢了。”
    周遥瞬间只觉脚软,仿佛浑身力气被抽走。
    她缓缓吸气,平定心绪,回沙发前坐下,揣测着姜鹏接下来是否会暴怒。
    但他没有,他异乎寻常的冷静,冷静得让人恐怖。
    不知他会将怒气发泄在骆绎身上,还是会先找另一个人发泄。
    手下人拿着石头,心有怨气,要立即去解决那人,姜鹏却低着头笑,摆弄着手腕上的手表,慢慢道:“时间还长。事情一件一件来,他跑不了。——
    把石头收好,跟他说老子还没选好,明天亲自上门送还。——
    今天,我还有一位人物要会会。天大的事也拦不了。”
    周遥一怔,猛地抬头:“刚才你不是说——”
    姜鹏浑身的冷怒都散发出来,他阴险地笑:“我说‘好说’,是指你。你,可以安全无事地离开。”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愤怒直冲周遥头顶,她几乎要扑上去撕他骂他。
    周遥死死攥着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你说话不算话。”
    姜鹏勾起一边唇角:“***子,别乱说话。我已经答应,你可以安全离开。”
    她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咬牙:“我走,那骆老板呢?你要把他——”
    话音未落,梅兰竹门拉开,对面是和这边相似的小客厅,骆绎坐在红木椅子上,面容平静。
    随着门开,他抬眸看她一眼,眼底似波澜不兴,却又似浪涛万里。
    周遥的愤怒在一刹那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委屈与自责,她想跟他解释,她不是乖乖跟人过来,她想反抗,但没有办法。她以为破解石头就能救他,结果火上浇油。
    她眼睛更红了,小声说:“我不是——”
    “我知道。”他简短地打断了她的话,眸光深深,深如水。
    短暂的目光相触,他再不多看她一眼,他看向姜鹏,淡淡地开门直入:“你是姜鸿的哥哥。”
    “你还记得姜鸿这个名字。”姜鹏冷笑连连,“自他死后,你可有一天在夜里不能安宁?”
    “姜鸿那么信任你,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倒好,和外人串通了以次充真,把他害得倾家荡产,跳楼自杀。你要拿什么赔?!”
    周遥惊愕地瞪大眼睛,捂住嘴巴。
    骆绎没还手。椅子散架,他摔倒在地,估计疼得厉害,下颌的肌肉咬得紧紧绷起。
    姜鹏笑了,大笑起来,眼里有种激烈的疯狂。
    他蹲下去,拍了拍骆绎的头:“骆老板,请你过来,是给你算一算账,你心里也清楚。这笔账记了两年多,该了结了。”
    几人押着骆绎和周遥在后边,姜鹏走在前头。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大门。
    门那头传来男人们叫嚣的声响,却不似一般状态下的男人,更癫狂,失控,像一**雄性的野生动物,嘶吼着,喊叫着,疯狂而原始。
    这种声音让周遥背脊生寒,危险和恐惧像虫子一样顺着她的脚心往上爬。而在门开的一刹那,这种恐惧到达凤凰。
    灯光中央的拳击台上,一个浑身肌肉的健壮男子被另一个男子一拳打爆了头,鲜血飞溅,围观者欢呼雀跃。
    这种拳赛没有规则,没有秩序,没有文明。双方死斗如困兽,用尽一切残忍方法将对手打败,哪怕挖眼折手,断腿开脑,也死伤自负。但因奖金极高,这一非法勾当吸引着无数人趋之若鹜。
    第一场比赛刚分出胜负,现场气氛热烈,观众吹着口哨,呼叫下一对选手登场。
    姜鹏带着骆绎周遥还有一干兄弟坐到贵宾席上,转着腕上的手表,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场中。
    首先出来一位近两米高的巨人,稍稍一吼,浑身肌***一块块堆砌,竟像绿巨人;尤其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面目狰狞,似兽非人。
    他的出现让观众热血沸腾,纵情高呼。
    骆绎转眸瞥一眼姜鹏,后者眉梢轻挑,脸上写满了不以为意。
    第二位选手出场,这位男子身材高大,肌肉健硕。他看上去和普通拳击手并无多大差别,独眼神阴狠如狼,时而闪过阴森的光。
    周遥原以为观众对他的登场会无所反应,没想现场热烈至极,欢呼声冲破天际。
    周遥这才反应过来,这恐怕是一位常胜将军。
    果然,姜鹏嘴角浮出一抹笑容:“他代号叫杀手,60场58胜。再打一段时间,可以去美国参赛了。”
    他抽了一口烟,扭头看向骆绎,“骆老板,在客栈我就看出你身手不错,来都来了,大好的机会别浪费,男人嘛,下去切磋切磋。他虽然是专业的,但斗完这一场得耗损不少,别说我欺负了客人。”他笑着调侃,手里的烟对着骆绎点了点。
    常胜杀手都来了,还说不是欺人太甚?周遥暗暗咬牙。
    骆绎表情却分外冷静,一言不发观察着那位杀手。
    两位选手先后走上拳击台,简短地做最后热身。
    骆绎忽平静开口:“我并没有和人窜通害姜鸿。”
    一声哨响,双方开打。巨人咆哮,挥舞拳头向杀手发起攻击,后者如闪电般躲开。
    姜鹏看着拳击台,眼中冷光闪闪:“你认为我会相信你?”
    “但我这边,得把话说清楚。”骆绎目光从拳击台收回,转向姜鹏,“你弟弟的死,不是我害的。——道理跟你讲不通,立场还是得摆明。”
    两个男人对视着,眼神中暗流涌动。
    周围人声鼎沸,他们的对话周遥却听得清清楚楚。
    拳击台上,巨人连环暴击,可行动不便,一次次打空。杀手如泥鳅,在巨人的招式切换间飞速游移。
    巨人频繁不中,周遥手心冒出了汗,终于见他抓住一次机会,拳头挥向杀手头颅,周遥心提到嗓子眼,双目欲裂,盼他打中!
    可杀手偏头躲过,刀过柳叶般闪到巨人身后,突然如灵猫高高跃起跳到巨人背上,抓住他的头。巨人伸手去揪,正中对手下怀!杀手眼中寒光一凛,双手握住他手臂两端,发力一折。
    凌刑还没结束,杀手骑在巨人身上,冷酷地一扯,巨人手臂彻底被废,倒地痛苦嚎叫。
    现场一片欢呼,周遥抓紧了座位扶手,心脏狂跳。
    那杀手哪里像姜鹏说的会耗损不少,分明是小小热身后状态更勇。
    他站在场地中央,举起拳头,像一个王者;激动的观众脱了衣服拿在手里甩圈,向他呐喊致意。
    姜鹏笑一笑,接过刚才未完的对话:“骆老板,我不信你,所以交给上天。”他手指向天空,“让它来判断,你赢了,你无辜,上天饶过你;你输了,你有罪,你活活被打死。”
    周遥呆愣地看着拳击台上的血,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身旁骆绎已站起身,问姜鹏:“她呢?”
    “你遵守我们的协议,她就跟这事无关。比赛结束后,我会把她送回去。”
    骆绎把风衣和薄衫脱下来,扔到周遥怀里:“拿着。”
    她抱紧他的衣服,一瞬不眨仰望着他。
    他平静地把最后一件t恤脱下来扔她怀里,这一扔,目光才移过来,和她的轻轻碰撞在一起。
    周遥望住他,嘴角开始颤抖,渐渐耷拉下去,瘪一瘪嘴,眼睛就红了。
    他站在灯光下,俯视着她眼睛里漾漾的水光,弯下腰,手指深入她发间,握住她的头,问:“哭什么。不相信我,觉得我要死了?”
    她闭紧嘴巴,用力摇摇头,眼中泪水却更多。
    他拇指轻轻触了触她的耳朵,眼神微变,声音沉下去,说:“不准哭。”
    周遥立即把头仰高,深深吸气,让眼眶里的水倒回去。
    “听话。”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站起身了,眼神渐渐变得冷厉,说,“好好看着。”
    一种压迫而镇定的力量自头顶而下,
    周遥盯着骆绎走下去的背影,扭头看姜鹏:“你说话算话?”
    骆绎走上拳击台,四周嘘声不断,喝倒彩声此起彼伏。
    白色灯光照在骆绎赤.裸的上半身肌肤上,在精瘦而紧实的肌肉下留下一道道阴影。
    他下颌紧绷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眼神锐利,杀手目光交锋,绕着拳台走了半圈。双手垂于身侧,有意识地活动着指关节。
    周遥抱着他的衣服坐在场边,紧张得牙齿咯咯打架。
    台上两人相互试探了几回合,骆绎并不急于发力出手,他刚才观察过,对方最擅诱敌深入继而反攻。
    短暂几次交手后,观众不满意了,嘘声四起,要求加快进度。
    骆绎置若罔闻,倒是杀手实力在他之上,很快便连连出击。骆绎冷静至极,一一躲避,却也知对手还未使出全力。
    果然,几番保留试探后,杀手改变战术,一拳击向骆绎面颊,骆绎才躲过,另一记拳连环击来,速度太快,打中他下颌。
    骆绎后退几步撞到边线上,脸上挂彩,鲜血直流。
    没有喘息的机会,杀手飞身上前直取骆绎的眼窝。骆绎眼神一冷,居然迎面朝他冲撞上去!
    杀手始料未及,被骆绎撞翻在地,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迅速分开后各自站起来,眼神凌冽盯着对方。
    周遥蹲在椅子里,抱着骆绎的衣服,大半张脸埋进衣服里,只露出红红的眼睛,固执地盯着场内。
    杀手没抓到骆绎眼睛,倒在他脖子上抓出两道血痕。
    骆绎的肌体早已覆上一层汗水,胸膛之上,汗滴汇集滑落。
    他眉骨在流血,身上的疼一处也顾不得,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手身上。杀手速度太快,极难对付。再这么拖下去,他的胜算只会更低。
    骆绎勾一勾唇,眼里闪过血一般杀戮的欲望。
    他终于主动冲击,风一般卷到杀手跟前,出手快如电光火石,一拳打在对方太阳穴!
    周遥惊喜,差点跳起,没想杀手生生挨住这一拳,齿咬鲜血,掐住骆绎的脖子死命冲撞,将他扑倒在地,狠狠一拳砸向他的腹部。
    骆绎口吐鲜血,额头上青筋暴起。
    拳击场上,胜败往往只在一瞬之间。
    杀手不做停顿,第二拳,第三拳,接连大力砸下去,骆绎已无动弹。拳击台摇晃如垮。
    “别打啦!”周遥含泪尖叫,飞扑下去,姜鹏一个眼神,几人上前将周遥摁死在椅子上。
    周遥大哭:“别打啦!别打啦!——”
    她的声音瞬间被淹没,观众们嗜血的欲望全上来了,振臂高呼:“撕了他!撕了他!”
    骆绎满脸是血,如地上一滩死泥。杀手站起身,嘴角一勾,随即变得面无表情,恭敬看向贵宾席那边。
    杀手冷酷地抬脚朝骆绎的头颅踩去,周遥惊愕地瞪大双眼:“不要!”
    她被人控制着,哭喊,尖叫,挣扎,眼见那脚要踩碎他的头,可一瞬间,骆绎眼神突变,骤然一记扫腿,后者一秒被掀翻在地。骆绎紧跟而上,力拔千钧的一拳砸落他脑门。
    杀手头颅撞进地里,整个拳击台轰隆作响。
    现场顿时间鸦雀无声。姜鹏脸色如土,眉心紧拧。原来他只是在等待杀手松懈的时刻,那便是——胜局已定的时刻。
    杀手意欲还击,骆绎早已猩红了眼睛,连续第二拳砸在他胸腔之上,“轰”一声闷响,在场之人头皮发麻,寒毛倒竖。
    周遥抱着他的衣服,双手双脚都在冷颤,局势对骆绎有利了,可她再也坐不下去。
    她眼泪簌簌下落:“我不看了。”她呜呜直哭,肩膀一抖一抖,“太可怕了,我真的不想看了。我只是一个学生,没见过这样的,我真的受不了了,求你们别让我看了。”
    姜鹏冷冷看着台上的骆绎,眼神阴狠,并不理会她。一个手下开口,说:“大哥准许你回茶室等着。”
    拳击台上,骆绎和杀手两败俱伤,杀手挣脱了挟制,在一旁大口换气。
    骆绎也伤的不轻,他靠在边线上,沉沉喘息;他的额头上,光露的前胸后背上布满冷汗;唯独眼神狠戾如初。
    他正面对着周遥的方向,余光瞥见她在人**里穿梭跑动,朝他做了一个手势。
    骆绎已近溃倒边缘,体能到了极限,视线也模糊了,但他清楚对手好不到哪儿去。刚才他招招使出了全身力气。
    全场观众呐喊,为杀手助威,等待终场的爆发。
    杀手拼尽全力冲向骆绎,飞身一脚踢向他头颅,
    骆绎迎面而上,踏着他的身体飞跃而起,双脚剪住他的脖子,一个气势如虹的绞杀。
    ***杀雁落,杀手头颅砸地,失去知觉。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双眼睛盯着场中浴血而胜的那个男人。
    骆绎微晃着站起来,擦一擦嘴边鲜血,嘴角邪气地勾起。他回头看向观众席上的姜鹏,姜鹏紧握着座椅扶手,面色铁青。
    周遥再次冲进场内时,就撞见了骆绎那染血的眼神,阴狠的,野性的,原始的,残忍的,而又充满霸气的。熟悉又陌生,让她脊背发凉。
    在那样的眼神里,姜鹏站了起来,冷笑:“你的对手打了两场比赛,为了公平,你得再胜下一场。”
    一位肌肉健硕的拳击手已等候一旁。
    而周遥毫不犹豫就朝骆绎扑过去。
    在那一瞬间,灯光突然熄灭。斗兽场陷入一片漆黑。
    所有人迷茫诧异议论纷纷之际,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钻进骆绎的手心,拉他。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周遥抓住骆绎的手,他从拳击台上跳下来,光露的胸膛劈头撞她脸上,男人的热气和汗水蹭她一脸,粗重的喘息声近在耳边。
    人声嘈杂,周遥回头望,不远处隐约两点微弱的荧光,她怕他走丢,双手抱紧他的胳膊,快速朝荧光走去。
    周遥很快到达荧光处,捡起散光的手表装进口袋,拉开大门。
    突然,姜鹏的命令穿透了黑暗:“别让台子上那人跑了!”
    手下们即刻朝场地中央冲去,然而观众被禁止携带手机和明火,只有姜鹏带了打火机,可当他想分辨方向时,却发现火机不见了!
    绝对的黑暗让人失去方向感,手下们和观众撞成一团,摔倒声,咒骂声,呼叫声,闹哄哄的像养鸡场里闯进了几条狗。
    这是一条“l”型的长走廊,连接着拳击场和茶室。走廊上只有一扇窗子,盖着厚厚的窗帘。可此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呼吸慌乱急促,空余的一只手在墙上飞速摸索,时间漫长得可怕,在她怀疑已错过时,终于摸到那扇窗。她心中一喜,刚要爬,身后不远处的门被撞开。
    “赶紧开电闸,把他们找出来!”
    周遥一惊。身边男人握紧了她的手,迅速摁着她贴到墙壁上。
    万幸的是,对方也在黑暗中,看不见周遥在哪儿。
    “他们肯定藏在观众席里。等电开了就逃不了。”
    “太暗了,他妈的看不到路,顺着墙根走,速度快点!”
    几人摸索的声音从墙壁上传来,窸窸窣窣。
    周遥腿脚颤抖,心跳如擂。那几人摸索着,手指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朝两人过来。周遥紧紧捂住口鼻,停住呼吸!
    越来越近,他们来了!听声音,两侧墙壁都有人!
    身边男人突然握住周遥的身体,轻轻往前横跨两步,站在了走廊中央。周遥抓紧头发,生怕发丝飞出去。悄悄站稳后,周遥感觉到了那几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心跳几乎停止。
    黑暗中,那几人也停了下来,似乎在感受什么。
    周遥紧紧咬着牙关,汗水密集滑落。
    一秒被拉得格外漫长,离她仅有半米的地方,有人开口:“操,你摸我干什么?”
    两侧的人摸索着往前走,擦肩而过!
    周遥猛地张大了口换气,依然不敢发出呼吸声。短短几秒,冷汗已将她浑身湿透。
    她竖着耳朵听,那**追赶者在“l”形拐角拐了弯。
    周遥立刻跑回对面墙壁,手刚触碰到窗帘,突然松开,她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绝对的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犹疑半刻,空余的那只手立马伸过去摸索,她慌慌地摸上了他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触到了血,仍然迟疑,又滑下去摸他脖子……
    “你摸什么?”他低低开口,嗓音暗哑。
    周遥的手顿住,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我怕我拉错人了。”
    “现在才验货,不嫌晚了?”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
    就在这时,拐角那边传来一道光,伴随着惊呼:“着火啦!救火!着火啦!”空气中也飘来木头的烧焦味。
    周遥再度紧张起来,她掀开窗帘,推开窗子,爬上窗台,要拉骆绎,骆绎自己跳了上去。
    上天怜悯,夜幕已降临。天空黑云密布,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那把火应该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周遥分不清方向,“我们往哪边走?”
    “大概记了一点。”骆绎拉着她,先往远离火光和人声的方向跑,很快跑到一处田埂上,骆绎担心后边有人追来,拉着周遥往庄稼地里走。
    走过一大块种地的山头,又经过放羊人的羊圈。乌云终于散开,隐约的天光洒下来,黑色的山脉映在灰色的天空下,白灰色的公路像一条细细的带子。
    骆绎迅速判断了一下地形,他们站在小山峰上,山谷里有个村庄,乡村土路通向公路;可现在他们不能往那边走。骆绎选择了沿山脉走过去。
    山坡斜滑,骆绎攥着周遥的手腕,防她摔倒,这才问:“你刚才干了什么?”
    “我顺走了姜鹏的打火机。”周遥轻轻喘气,“我之前跟姜鹏讲话的时候就发现了电闸,在茶室的落地钟旁边。我刚才跑回去,把梅兰竹门上的纸撕下来点燃,塞到电闸箱里头去了。还好房子老,都是木头做的。”
    骆绎听她讲着,没说话,只在夜幕中无声地弯了一下唇角。
    又听周遥低低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不会来,想自己逃生用的。”
    骆绎半晌没说话,过了很久,说:“你很聪明。”
    “谢谢你来救我。——你呢?不要紧吧?”周遥急问,“伤得重不重?”
    骆绎隐忍地扯一扯嘴唇:“没事。”
    周遥抬头望他,看清了骆绎的轮廓,他光裸着上身。
    周遥这才想起自己把他的风衣和t恤穿身上了,立刻脱下来还给他:“那件毛衣没法带,就扔了。”
    “没事。”骆绎把衣服穿上,已经佩服她还晓得穿上携带。
    山路坎坷,骆绎扶着周遥从高处跳下,手机在口袋里撞了周遥一下,周遥愈发心急,刚才手机被关,现在没信号,林锦炎唐朵他们一定急疯了。
    “哦对了,你的手机放在柜子里,我也拿回来了。”周遥把手机递给他,“看看你的有没有信号?”
    骆绎摁开手机看一眼,没有,遂关了屏幕。
    可就在那一秒钟的亮光里,周遥看见他嘴唇惨白,额头仍暴着青筋。
    周遥的心沉了一沉,但什么也没说,闷头赶路。
    两人再也无话,沉默地快速行走。每走一段时间,骆绎便找一个高点看看公路的方向,确定前路正确。即使遇到采药人走出来的便利小路也不走,他们始终坚定地在树林斜坡里穿梭。
    在绵延的山上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公路旁。
    但骆绎依然没有贸然上公路,而是沿着公路旁的山脉走了约十多分钟。直到手机有了微弱的信号,骆绎才带着周遥下山,到山脚找了一处隐蔽的凹地,离公路有一段距离,却又能清楚地看清公路上的形势。
    他把周遥藏好,自己也藏下,给扎西打了个***:“我把定位发你手机上,让你二叔来接我。”
    骆绎放下手机,不继续走了。他整个人变得迟缓下去,坐到地上,低下了头,很久没说话。
    周遥听见他一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到后来,呼吸声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
    那么长的崎岖山坡,他一路攥着她提着她,身体的疼痛已堆积到极限。
    周遥跪坐在他身边,伏低身子,歪头看他的脸,见他疼得眉心紧皱,冷汗涔涔,赶紧拿袖子给他擦擦。
    骆绎垂着头,眼神移过来,抬起看她,眼皮上的折痕更深。他目光笔直地盯着周遥,一瞬不移。
    周遥的心突地磕了一下,砰砰直跳。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稍稍红着脸,把手缩回来,小声问:“你看我干什么?”
    他抬手,忽然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周遥瞪大眼睛看他,面红耳赤。他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手,搓了搓手指,低声说:“有灰。”
    周遥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管这个?
    这时,手机亮了,一个未存的号码,是姜鹏。
    接起***,他瞬间变了状态,表情沉稳,声音有力,听不出半点受伤的气息:“我已经到镇上。”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又过几秒,骆绎勾起惨白的唇角,淡淡笑出一声:“我的确不知道你那拳庄的位置,但大致方位是清楚的。我特地在拳击台上滚过一圈,裤子沾了那大块头的血。如果拉几只警犬去那附近找,你说找不找得到你的窝点。”
    夜风冰冷,从远处的山脉吹来。姜鹏说了很长一段话。
    “可以。一笔勾销。”夜色衬得骆绎眸光冷冽,“但我想确认是谁通知你来找我。”
    风声突然小了下去,周遥听见***那头姜鹏回答:“请***子喝茶的时候,我告诉你了。”
    周遥疑惑,喝茶的时候?——那枚祖母绿?
    骆绎笑出一声:“和我想的一样。”
    “骆老板,之前的事,咱们各占一半,就既往不咎了。今晚之后,或许还能合作呢。”
    “我也给师兄打个***,不然他们要急死了。”周遥刚拿出手机,却发现骆绎手抠地面,眉头紧皱,额头上豆大的汗直往外冒。
    他疼得面容扭曲,突然攥住她的手,力度大得要把她的手腕折断。
    “你再坚持一会儿——”周遥惊慌失措,慌忙拿他手机想打***催促。
    他抬起头,汗水迷眼,死死盯着她,下一秒却神色一变,骤然栽进她怀里,没了意识。
    骆绎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空无一人。
    窗帘开着,窗外阳光灿烂,天空又高又蓝。
    后来的事他记不太清,模糊记得周遥抱着他的头呜呜哭。
    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开始琢磨起那颗祖母绿,成色和阿桑脖子上戴的一样。
    听姜鹏的意思,应该是吴铭送的。借刀杀人?
    骆绎挪眼过去,病房门被推开,周遥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溜进来,像一只猫。
    她拎着一个保温盒,慢动作地悄悄关上门,又慢动作地悄悄转过身,一眼撞见骆绎正无声地看着她。
    “你醒啦。”周遥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跑过来。
    骆绎倒没什么表情,问:“你在表演默剧?”
    “……”周遥轻轻白他一眼,看他是病人,没跟他争辩,又把保温盒打开,笑眯眯道,“熬了好久的鸡汤,快趁热喝。”
    她端到他面前,骆绎愣了一愣,颇为奇怪地看她:“你做的?”
    “怎么可能?”周遥一挑眉,又笑道,“我请餐馆里的厨师做的。——不过这只鸡是我亲自挑的,我看它长得就很有营养。”她还有点儿邀功的意思。
    骆绎要笑不笑的,说了句:“谢谢。”
    周遥跟他客气:“应该的,你也是因为救我才受伤。”
    骆绎淡淡道:“照这么说,你被抓走,是我害的。”
    周遥说不过他,瘪了嘴:“你就不能好好喝汤别说话么?”
    话最多的人倒怪别人话多。骆绎不说话了,一心喝汤。
    周遥抬着小脸,盯着他碗里看:“把鸡肉也吃掉。——还有鸡肝,吃了对身体好的。”
    外头传来医生的嘱咐:“已经没什么大碍,过会儿再检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周遥立刻从病床上站起来退到一边,骆绎看了她一眼。
    “老板你不是下来进货么,怎么会跟人打起架来?”扎西进门就问;
    阿敏则一如既往地贫嘴:“一把年纪了还学小愤青,脾气能不能好点——”
    骆绎眼神禁止,两人条件反射地闭嘴,正想着难不成老板受了气不高兴,一转眼见周遥站在一旁冲他俩笑,面色略微尴尬,两人就猜到了什么,不多说了。
    阿敏岔开话题,对周遥道:“哦对了,你的朋友都在问你呢。”
    “我昨晚还有今早都跟他们打过***了。”周遥说,“谢谢啊。”
    下午出院,直奔昨天停面包车的地方。
    扎西开车,骆绎坐上副驾驶,从杂物盒里拿了打火机和烟,烟刚咬嘴里,周遥见了,立时就皱了眉,上前一步把他嘴里的烟夺下来,道:“不准抽烟!”
    骆绎微张着唇,眼神笔直而吃惊地盯着她。
    阿敏和扎西也都诧异极了,老板和她什么关系?!
    伙计们看着,骆绎难免有点儿脾气。
    他表情恢复冷静,朝她摊出一只手掌:“拿来。”
    周遥终究还是有点儿怵他,咬咬唇,要还给他,可心里斗争一下了,头一昂:“说了现在不准抽烟。”
    骆绎微眯起眼,低低重复一遍:“拿来!”
    周遥也犟了,一挑下巴:“不给你又怎样?”说完要走,骆绎突然开门下车,周遥撒腿就往路边跑,骆绎两三步追上去,抓住她的手举高了摁在墙上,瞬间把她制服。
    周遥脸通红,挣了挣,可手被他固定在头顶,如何也挣不脱。
    骆绎平淡俯视她半刻,抬起眼眸,从她手里把烟拿回来,这才松开她,坐回车上,重新把烟咬在嘴里。
    车内的扎西和阿敏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出。周遥板着红彤彤的脸,杵在原地不动。
    骆绎打燃了火机,凑到嘴边刚要点烟,瞥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周遥很小一只,她紧咬着嘴唇,瞪着那块墙壁出气,眼睛要红不红的。
    他手慢慢一松,打火机灭了。他头靠在椅背上无言半刻,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再度开门下车。
    “啧——给你给你!”骆绎说,到周遥跟前拍了拍她脑勺,转身时,那支烟就别在了她耳朵上。
    周遥早在***里头和同伴们报了平安,说自己在骆老板的朋友家住一夜。
    等回到客栈,男生们倒没说什么。
    只有林锦炎把她拉到一边,说:“昨天你爸爸没联系到你,和我通了***,找你要数据反馈。我让唐朵在你房间里找了,但没找到。你过会儿记得跟教授联系。”
    “好嘞。”周遥笑,“我东西都装u盘里锁起来了。”
    “那是当然。”和land研究项目相关的一切都要谨慎。
    林锦炎又叫她好好休息,说明天队伍要去俄初沟。
    周遥意外:“我们的原计划里没有这个行程吧?”
    林锦炎说:“临时加的,莫阳说想去看看,刚好有多余的时间,坐车过去路途也不远。”
    周遥没多说了,她快累死了,一心想回房休息。
    可三个女生没有男生那么好糊弄。
    一进房间,唐朵就气势凛然地盘了腿端坐在榻上,大声:“关门!”
    苏琳琳昂头站唐朵跟前,如护卫一样。
    周遥扑哧一声笑:“苏琳琳你是不是傻?”
    “严肃点儿!”唐朵佯作皱眉状,“周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跟骆老板昨晚干什么去了?住哪儿?发生了什么?”
    “……”周遥无语,“能别这么八卦吗?”
    “快说!有没有亲嘴,有没有睡觉?”
    “我倒是想呢,人家不让。”周遥翻白眼,倒床上。
    “不会吧?”三人凑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拉手都没有。”周遥说着谎话,一副别提多失望的样子。
    苏琳琳摇着头整理衣服:“周遥技术不行。”
    三人都在那儿损,周遥难得一点儿都不气恼,昨晚的那些惊心动魄,她才不会说出来,那是她和骆老板的秘密。
    她躺在床上偷偷笑,唇角快要扬到天上去。
    不过半分钟,周遥想起林锦炎的叮嘱,起来开电脑。
    “遥遥你好厉害。”夏韵羡慕道,“可以参加那么重大的项目。”
    “是周教授和他那几个弟子厉害。我就打打下手,跟着学习而已。”周遥吐吐舌头。
    “我回去后也得狂啃书本了。”夏韵说,“出来这么久,快腻死了。真想早点回学校。”
    唐朵道:“急什么,反正也不到十天了。”
    周遥一愣,她们的旅行这么快就接近尾声了?
    周遥睡了一个多小时,在晚饭前醒来。她洗头洗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跑去公共区找骆绎。
    有人弹着吉他唱着歌,新来的旅客们跟着附和。周遥却无法被身边的气氛感染——吧台里是员工们忙碌的身影,没有骆绎。
    吃晚饭时听见厨房的人说给老板送饭,周遥伸着脖子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她心不在焉地吃完,回房时经过公共区,眼睛往吧台那儿瞄,还是没有骆绎的身影。
    她忍不住跑去前台问阿敏:“骆老板还好吧?”
    “没事啊,就是说累了要休息,不准打扰他。”
    “哦。”周遥点点头,目光瞟过柜子上的登记簿,看到最后一个新住客的名字是陆叙。
    奇怪的名字,不是陆陆续续,就是络绎不绝。
    晚上,周遥下来公共区看书,一直坐到深夜。周围人来人往,唯独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
    上床睡觉时,心头也是挥之不去的空落。
    周遥在夜里睡得很浅,依稀听见雨打窗子的声音。这个季节,亚丁景区里雨水多,下一场凉一场,山上的树也就黄一片。
    周遥翻个身又睡了,雨打木窗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她半梦半醒,突然走廊里哐当几声巨响,像是窗户砸在墙壁上,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周遥坐起身,问:“你们听见了没?”
    外头还是乒乒乓乓地响,周遥套上衣服去开门,冷风顿时吹得脸疼。
    走廊上一处木窗大开,两扇窗户页摇晃如风中的纸片。
    冷风大作,吹倒廊里的木架和花盆;头顶上,画着藏族花纹的纸糊吊灯在风中跟荡秋千似的,快被扯下来。
    周遥跑过去关窗,却发现插销坏了。狂风倒灌,周遥摁不住,窗户再度被推撞到墙上,玻璃震碎。
    窗户废了。她担心走廊里的东西被吹坏,又怕那几盏吊灯扯断电线着火,跑下楼去骆绎的房间敲门:
    叫了好几声没人应,或许风雨遮盖了她的声音,周遥吸一口气,放大了声音嚷:
    门被拉开,骆绎头发凌乱,眯着眼睛不太愉悦地看向她,似乎有不小的起床气;可见她披头散发,小脸发白,脸上头发上全是雨水,他愣了一愣,清醒了,眼神迅速变得冷肃,问:“出什么事了?”
    周遥喘了口气,赶忙说:“楼上走廊的窗户破了,玻璃都碎了。——哦,走廊里的东西都倒了。”
    他面色稍缓,说:“你等我一下。”
    周遥站在门口等,不到一分钟,门再次打开,他罩了件风衣,又去杂物室取了工具箱,拿上几块玻璃。
    上到二楼,木窗在风中摇摇欲坠。
    风雨太大,骆绎套上风衣背后的帽子,过去把木窗上残留的碎玻璃拔下来。周遥也帮忙,骆绎皱眉,打开她的手,说:“你站着别动。”
    “噢。”周遥乖乖答一声,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
    大雨扑进来洒在他衣服上,走廊的吊灯在风中摇摆,照得他的脸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周遥赶紧上前扶住窗棱,骆绎从工具箱里拿出锤子和钉子,敲敲打打,很快修好插销。
    周遥讶异于他的熟练和迅速,笑着说:“看来,男人是天生的修理工。”
    他简短地笑了一下算是回应,又拿出一块玻璃,按在空空的窗户上,说:“扶住。”
    周遥一手抓着窗棱,空出的一只手扶住玻璃。
    骆绎站在玻璃这头,见她的手掌摁在玻璃上,无意多看一眼,第一次发现女人的手竟那么小只,又白又细,掌心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他记得她耳朵上也有一颗小痣,在耳垂上,他好几次见了以为是灰尘。昨晚就真的揉了一下,结果把她耳朵都捏红了,那小黑点也没落来他手里。
    骆绎不经意转眸,瞥一眼她白白软软的耳朵,下一秒便移开目光。
    他弯腰从工具箱里又拿出几颗钉子。窗户有点矮,他稍稍下蹲,沿着玻璃的边缘把钉子钉进窗棱,固定玻璃。
    灯光投下的阴影在他脸上来回摆动。
    周遥隔着一面玻璃,无声地看他。她忽然就感到恍惚,分明才几小时不见,她却觉得像过了一整年。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所感应,他缓缓抬眸,眼神穿过玻璃,和她的轻轻触碰到一起。纸糊吊灯依旧在晃,他的眼睛又黑又亮,
    彼此呼出的热气罩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风一吹,雾又散去,再度清晰。
    明暗交替间,他平静地收回目光,说:“修好了。”
    “哦。”周遥条件反射地松了手,却没想骆绎先一步松了手准备放下手里的工具。
    大风吹,周遥瞪眼看着窗棱朝她的脸砸来。
    他抬手一挡,窗棱砸向他手心,他手背撞在她额头前。
    “想什么呢?”骆绎淡淡问,大手握住窗子,逆着风推回去,插上插销,风雨一瞬间被挡在外边。
    周遥微微喘息,说:“没想什么,刚见鬼了。”
    骆绎歪头,认真地看一眼玻璃上薄薄一层人影,问:“看到你自己了?”
    他没继续逗她了,蹲下收拾工具。
    周遥过去捡花盆,骆绎抬头,说:“你回去休息。这里我处理。”
    骆绎看着她的手,眯了一下眼睛,说:“你手上有血。”
    周遥低头一看,虎口处破了皮,她抬起手看,恍然大悟:“扶窗户的时候,小木屑扎进去了。”
    说着,她埋头瞄准,小心揪紧那根小木屑;突然一下,迅速拔了出来。
    “嘶——”周遥没忍住,原地跳脚。
    “你是喜剧演员么?”他说,“下去涂点药。”
    他拎着工具箱站起身,看一眼窗外,忽然问:“那是你师兄?”
    周遥过去看,一个黑色冲锋衣的男子冒雨跑进楼梯:“是诶。这么晚在干嘛?”周遥狐疑,难道和唐朵约会?
    公共区里一片昏暗,只有吧台内悬着两三盏吊灯,
    周遥坐在吧台边,骆绎拿了药水,说:“手伸出来。”
    周遥意外极了,还以为他会把药水扔给她就不管了呢。她赶紧把手伸过去,笑眯眯地说:“你轻点啊。”
    说了等于没说,他下手不轻不重的。
    不过反正伤口小,周遥也不怕疼。
    他很快涂完药,拧上药水盖子,有些应付,说:“好了。回去吧。”
    周遥不走,趴在吧台上,屁股扭高脚凳:“骆老板,我要喝牛奶。”
    骆绎抬手敲了敲写着当日特色酒水的黑板,说:“打烊了。”
    周遥歪头:“谁让你的窗户吵醒我睡眠?我已经睡不着,需要牛奶安眠。”
    他抿着嘴唇,舔了一下牙齿,最终说:“等着。”
    他从货架上拿下一盒牛奶,剪开包装盒,倒进小奶锅,又点燃酒精灯,把小奶锅放上去,时不时拿木勺搅动锅里的牛奶。
    周遥坐在高脚凳上晃荡着脚,趴着看他,他这套动作她看了无数遍,依然看不厌。
    他目光专注于平底小锅中的牛奶,知道她在凝望,却目不斜视。
    或许夜太深,有些危险,他没什么心情开口说话。
    牛奶温好了,他倒入玻璃杯里递给她。她喝一大口,嘴上沾了牛奶。他熟视无睹,盖上酒精灯,转身去水池边清洗奶锅。周遥凶巴巴地瞪了他背影一眼,自己擦掉了嘴上的牛奶。
    他清洗完毕再过来,她牛奶才喝完四分之一,双手抱着玻璃杯,像一只小浣熊。
    他低头咬了一根烟在嘴里,周遥皱眉:“过两天再抽不行么?”
    他抬眸,目光锐利看着她,没答话,点燃了烟。
    周遥瘪瘪嘴,不说什么了,低头喝牛奶。
    她哪里有心思喝牛奶,咬着玻璃杯杯沿,每一口喝一点点。
    他抽掉半根烟了,她还在磨蹭时间,咬玻璃杯。
    隔着青白的烟雾,他看见她嘴唇贴在玻璃杯上,一排牙细细小小的,轻轻咬来咬去,不知那玻璃杯被那细小的牙齿咬着是作何感想。
    正看着,她抬起眼眸,刚好撞进他眼底。
    他并没有移开眼神,直视着她,说:“咬坏了要赔钱的。”
    “我咬得很轻。”周遥轻笑着说,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了米分米分的舌尖。
    骆绎移开目光,一口烟在胸中千回百转了,缓缓吐出。
    “嗯。”周遥说,“听到走廊外边有声音,就出来看看。”
    他手搭在烟灰缸边点一下,交代:“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要轻易跑出门。”
    他皱眉,说:“你有没有基本的防范意识?如果是歹徒呢?”
    “以后不管住酒店还是客栈,别听外头有声响就乖乖开门,有事打***叫前台。”
    周遥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噢。我记住了。”
    她如此受教,他反而一时无话可说。
    骆绎收掉杯子,又找了吹风机放在吧台上,说:“你头发湿了,回去吹干了睡觉。”
    周遥眼见他要走,抓着吹风机站起身,嚷:“骆老板,我肚子饿了。”
    风雨模糊了连绵山脉,世界漆黑一片,只有客栈西边的角落亮着一点光。
    厨房比周遥想象中要干净很多,她正四处打量,骆绎从橱柜里拿出一包面条,周遥骄矜了:“你都不问我吃什么就自作主张?万一我想吃蛋炒饭呢?”
    她轻轻地白他一下,一转头又自己跟自己愉快地笑了。
    整座山林都在睡觉,只有他和她清醒着。
    他拿锅接了水,放到灶上烧。夜里温度低,水烧得慢。他不耐烦等,拿了根烟出来抽,半路听见吹风机的声响。
    不远处的厅里,周遥歪着头,黑发如瀑,她一手晃着吹风机,一手胡乱抓着头发,时不时轻轻一甩,长发如丝在飘。人还无意识嘟着唇,表情干净而无害。
    一口烟在他肺腔里缓缓转一圈,呼出体外。
    骆绎走过去,把吹风机插头拔了下来。
    周遥被打断,愣愣抬头:“你干嘛?”
    “做饭的地方吹什么头发?”骆绎训她,语气算不上好。
    周遥轻吓一跳,警惕地看他一眼,很快抗议:“我又没在厨房里。”
    “还犟嘴?”骆绎眉头皱起,厉声道,“吃饭的地方也不行。——去公共区。”
    “不吹就不吹。”周遥把吹风机的线卷起来,切一声,别过头去。
    骆绎俯视着她倔强的后脑勺,一时无话。
    他也不管了,重新回到厨房,揭开锅盖一看,水已经沸腾。
    他把面条放进锅里,搅拌了几下。这边气压低,水沸了温度也不高,把面煮软需要一段时间。
    他盖上锅盖,往厅里看一眼,周遥没吹头发了,坐在桌子边,托着腮,一双大眼睛瞪着空气。
    长夜漫漫,安静下来人便有些困乏,他摁了摁眼睛,靠在墙壁上又点了一支烟抽,偶尔往她那个方向看,她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煮水沸腾。不一会儿,锅盖开始扑腾扑腾,面汤的香味渐渐弥漫开。
    周遥闻到,撒谎的肚子此刻也真饿了,刚才的小插曲一股脑儿抛掉。
    她眼睛冒星星地朝他跑,问:“好了吗?”
    骆绎把还剩半截的烟摁灭了扔进垃圾桶,从墙上站直了走到灶边洗了手,揭开锅,拿筷子夹起一根面条,稍稍用力,断了。
    他一边捞面条进碗,一边问:“要鸡蛋吗?”
    周遥贼精,立刻问:“加鸡蛋要额外加钱吗?”
    骆绎继续捞着面条,表情像是要笑,又没笑。
    周遥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说:“骆老板,我是常住客,你这样做生意不行的。”
    骆绎从善如流:“那——给你少点儿?”
    周遥把手背在身后,抬起下巴:“一块一个差不多。”
    骆绎哼出一声笑来:“你以为在吴记砍价?”
    周遥耸肩:“反正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不吃还减肥呢。——诶,你卖不卖?”
    周遥笑眯眯地探出脑袋看他,冲他比了个v字,说:“那我要加两个。”
    骆绎磕了两个鸡蛋进锅,又给盛出来的面拌调料,加面汤,最后把鸡蛋捞出来放在面条上。
    周遥瞪眼,反悔了:“这么大一碗?——太多了,我吃不完。”
    “你不是说饿了?——逗我呢?”骆绎眯着眼睛看她,有点儿危险。
    周遥一抖,赶紧道:“没啊。真饿啦。——可是饿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太多了,我怕浪费。”她眼珠一转,“要不你也吃一点。”
    骆绎倒怔了一怔,看一眼她手里的筷子,说:“我不饿。”
    “分一小半给你吧,你也忙活了一回。”周遥起身去拿筷子和碗。
    “你这夜宵够丰盛。”骆绎说,嗓音微哑。
    “……”周遥耷拉着半截眼皮,“你就不能别说话?”
    周遥拿了碗和筷子回来,再一次看到了他眉骨和脖子上的伤,心头微刺。
    她一边分面条,一边笑着问:“你晚上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骆绎看着两只碗,说,“少分点。”
    她分了一小半面条给他,他吃得快,很快就吃完,再看周遥,她吃得慢,碗里还剩大半。
    “吃得完。”她从碗里抬头,嘴唇上沾着油,说,“你等我一会儿。”
    他点一点头,等了一会儿。吃完东西困意更盛,他再度点了根烟。
    骆绎说:“还好。一天也就抽两三根。”
    周遥无语看他:“你刚才一会儿工夫就抽了三根。”
    “……”骆绎无话可说,“是吗?”
    周遥说:“是啊,你不会数数啊?一、二、三——”
    “……”骆绎说,“吃你的面。”
    隔了一会儿,骆绎问:“你们在野外一般吃什么?”
    周遥抬起头,一脸茫然:“亚丁景区不是不让生火吗?”
    她的脸在灯光下水水润润,骆绎失语了几秒,才把话找回来,说:“我问平时,其他地方。”
    周遥拧起眉毛,说:“大部分地方也都不会生火,怕意外起火破坏植被,除非有驿站。但,背着各种仪器设备还有石头样本就已经很重了,谁还背锅碗瓢盆?”
    骆绎说:“干你们这行挺辛苦。”
    周遥不以为意:“习惯就好。干哪行不辛苦?”
    小姑娘骄矜是骄矜,却分外拎得清。
    周遥把自己碗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地摸摸肚皮,说:“这碗面真好吃,来这儿都一个月了,居然这顿吃的最好。”
    骆绎看她一眼:“你说我店里厨师做的饭菜不好吃?”
    “不是。”周遥擦擦嘴巴,笑道,“我们队里人多么,就会暗地里较着劲儿抢菜。每次菜一上桌,七双筷子过去,瞬间就没了。”
    骆绎呵呵一声,道:“听说你们是研究生和博士。”
    “教授也要吃饭。”周遥申诉道,“你们这些人,总以为搞研究的就该冷酷高端,不食人间烟火才好。但放下工作,大家都是年轻人,女生照样爱美食爱美容爱漂亮衣服;男生也照样爱游戏爱模型爱打篮球。”
    骆绎极淡地笑一下,拿了碗到洗手池边清洗。
    周遥意外:“老板洗碗?放在这儿明天洗碗工也会洗吧?”
    骆绎随意道:“如果我前一晚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一大清早来上班,水池里却有脏碗,我会把碗砸老板脸上。”
    水龙头水花飞溅,他风衣袖子略长,他拿手臂抻了一下衣袖,想把袖子抻上去,但收效甚微。
    周遥自然地走上去帮他卷袖子。他顿了一下,低头看她,神色不明。
    周遥却并没看他,她帮他把风衣袖子一层层卷起来,又把内里薄衫的袖子往上箍。
    池子里的水哗哗流淌,她又帮他卷起另一只袖子,指尖无意掠过他紧绷的肌肤,很烫。
    她弄好了,退后一步,望着他挺拔的背影。
    厨房里亮着昏黄的灯,屋外狂风呼啸的声音突然间大了一轮,雨水密集地拍打着窗户,仿佛全世界都摇摇欲坠。
    骆绎洗完碗,打了肥皂把手洗干净,才带她离开厨房。
    周遥夜里回到房间,躺回榻上,触碰过他肌肤的那只手指,指尖仍持续地发着烫。
    骆绎推开房间门,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疲惫。
    他关上门,走进屋:“什么时候来的?”
    “傍晚。”陆叙说,“住在你隔壁。”
    那就是周遥喊门的时候把他吵醒了。
    陆叙正抽着烟,骆绎到他对面坐下,陆叙递给他一支烟,骆绎抬手挡住:“不抽。”
    陆叙收回烟,扫视一眼骆绎眉骨上的伤,脖子上的伤,这足够说明一切。
    “你说有人要杀你,什么意思?”
    “有人向我的仇人透露我的消息,想借刀杀人。”骆绎嗓音有些哑,偏过头去轻轻咳了一声。
    陆叙盯着骆绎的脸半刻没说话,似在判断,渐渐,脸上浮起一抹淡笑:“我来猜猜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他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他和那件伪佛塔有关,他发现你在查他,为了自保,先杀人灭口?”
    骆绎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平静地问:“你不信?”
    陆叙道:“我们俩认识时间不短,你当我是傻子。你上次外出两月不到就突然返回。为什么?据我调查,你和丹山内讧了,他要抓你,你在云南待不下去了。但这里你也会待不下去。——果然,你回来才一个月就找我‘合作’。——你认为我会被你利用?”
“吴铭放出来的那种鬼话,你信了。这就是你的调查。”骆绎毫无笑意地扯一下唇角,不知是无奈还是什么,可下一句话锋一转,他眼神再度冷定,“陆警官,我回来,是因为放出去的网可以收了,但——”他停顿半刻,多少觉得有些凉薄,道,“我一个人能力有限。丹山那边指使吴铭开始放假消息挑拨你我,只有一种可能,我越来越接近真相,也越来越危险。你追查我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不如和我一起来收鱼。”
    骆绎盯着陆叙,等待他的回答,然而,后者脸上依然写满不信任,甚至带了一丝讥笑,
    “我追查你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你觉得我会在最后关头放弃?”陆叙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只信任你一点——你有能力伪造一些证明,不论人和事。”陆叙打断他的话,“况且,挑拨?你我之间需要挑拨?你我原本就是对立的。”
    骆绎几不可察地轻摇了一下头,似乎在嘲笑自己。
    接下来的话更加讽刺:“你知道我现在怎么看待你吗?窝里斗的败者。你有什么条件和我合作?嗯?罗绎?”
    雨声滔天,“罗绎”这个名字分外清晰。
    骆绎眼里含了一丝笑,手指轻点了一下椅子扶手。
    “你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你自身难保了,来和我讲合作。好啊,我开条件,只提供一种合作方式。”陆叙弹一弹烟灰,道,“你去自首,把你和丹山勾结的事情全吐出来。这就是你合作的诚意。只有这样,我才会出手保你性命安全。相识一场,我也不想给你收尸。”
    骆绎风波不动地看着他讲完这一大段话了,才垂下眼眸,嘴唇稍微弯了一下,说:“陆叙,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
    “你把人想太蠢。”陆叙被激怒,腾地起身,他俯视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怨愤,“罗绎,当初的事你有两个根本问题无法回避:你的团队不可能鉴定走眼!而你的弟弟因为知道真相而自杀!”
    他气冲冲说完,房间里一时落针可闻,只有屋外呼啸的风雨声,
    骆绎平静地抬起眼眸,说:“出去。”
    风呜呜地刮,像谁的魂灵在哭诉。
    关了灯,房间昏暗,只有窗外微亮的天光。
    骆绎坐在靠椅里,正对着那扇紧闭的窗子。狂风暴雨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仿佛下一秒要把这座城堡般的房子掀上天空,撕成碎片。
    骆绎坐在微弱的光线里,脸色幻白,像要融化进黑夜里。
    他觉得有些累了,手肘撑在椅背上,拿手遮着眼睛,低下了头。
    罗誉啊,如果我最终没能保住你曾经守护过的东西,不要怪我,我尽力了。

    第二天起来,天空仍在下雨,不过雨势减弱不少。
    几个女生大清早起来清洗最近累积下来的换洗衣物。周遥先把一堆内裤洗干净晾好,又跟同伴们一起把余下的衣服抱到洗衣房丢进洗衣机。
    等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周遥叫上苏琳琳去洗衣房。
    两人把洗衣机里一满桶衣服抱出来,一转身,撞见骆绎拎着几件衣服进来。
    苏琳琳快乐地打招呼:“骆老板!”
    果然是见谁打招呼都笑,就不跟她笑。擦身而过时,周遥忍不住瞪了他一下。骆绎察觉到什么,但余光没看仔细,回头只看见她的后脑勺。
    骆绎走到洗衣机旁边,刚要把衣服丢进去,看见筒底躺着一块小小的黑色,拧成一团。
    骆绎以为是袜子,俯身拎了起来,黑色展开,是一件薄薄的布料极少的蕾丝胸罩。罩杯全是透明的蕾丝和镂空花纹,只有关键部位点了两颗黑色的小桃心,性感撩人得让人血脉贲张。
    周遥没以为他在叫她,还往前走,骆绎皱眉:“周遥!叫你没听见?”
    走到门口的周遥一停,诶,骆老板叫我!她立马回头,表情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讶,问:“叫我干嘛?”
    骆绎下巴迅速往自己手的方向偏了一下,提醒式地抖了一下手指,那黑色的小内衣悬在空中弹了一弹。
    他松松地拎着,没拿住,内衣掉回洗衣机里。
    周遥没看清,抱着一堆衣服,狐疑地走回去,伸长脖子往洗衣机里一瞄:“……”
    她满怀都是衣物,没有空余的手,也没脸没皮,乖巧地说:“哎呀,漏啦,骆老板帮忙捞出来呗。”
    骆绎没什么表情,再度俯身去,把那片布料少得可怜的内衣揪了出来。
    周遥忙不迭点下巴,指怀里的衣服堆:“放这上边。”
    “谢谢。”周遥走向苏琳琳,眼珠一转,很快一本正经地对苏琳琳说,“唐朵真是,自己的衣服都不来收。”
    苏琳琳看一眼,奇怪:“诶?这不就是你的么?宿舍里除了你,谁穿这么骚包的胸衣?”
    苏。琳。琳。你。真。的。好。烦。呐。
    周遥只想赶紧溜,没想后头骆绎又叫她:“你站住。”
    周遥头皮发炸,回头:“又干嘛?”
    骆绎淡淡问:“你们今天要出门?”
    “跟你们队长说别去了。”骆绎道,“昨晚暴雨,山上可能会涨水。那块有几处堰塞湖。”
    “哦。”周遥木着脸,转头就走。
    倒

我养大佬那些年是讲了苏田自从穿越以后,有了病娇大佬饲养系统,是可以自动与她有过接触的,那么她的任何就是在爱的教育下笔直朝上长,那么苏田的结局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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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公司的人一箱箱的往下卸家具和行李,坐在下面的老太太们围在一起嗑着瓜子唠嗑,讨论着这户新搬来的人家。

这家人有些奇怪,只有一对母女,来来往往忙活了好一阵子也没个男人露面,估计呀……

老太太们砸吧砸吧嘴,没说什么,不过看人的眼神都带着不对付。

苏田心里也很无奈。寡妇门前是非多,她那个菟丝花一样的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渣爸离了婚,苏田怕她在帝都受刺激,特地搬到这个小县城。以为远离了伤心地能好一点,却忘了闲言碎语到哪儿都少不了。

尤其是她妈还长得特别漂亮,我见犹怜的那种漂亮,男人最喜欢,女人最痛恨,代号***子。

漂亮也就算了,还年轻。母女两个走出去,活脱脱一对姐妹花。

身为大美女的女儿,苏田的颜值自然也是杠杠的。不过和何青婉的楚楚可怜不同,苏田红唇饱满,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又甜又可爱,十分讨人喜欢。

就连她那个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的渣爸见了她也忍不住柔了脸色。

这不,她们还没正式入住,就有桃花上门儿了。

是楼上的王大叔,好像是个鳏夫,以前看房子装修的时候见过几次,听说她们今天要搬过来,一定要过来帮忙。

四十多岁的壮汉不顾阻拦,从搬家公司的员工手里抢过一个单人沙发,扛起来跑得贼快,噔噔噔的上了楼,连搬家公司的人都愣了一下。

苏田和何青婉对视一眼,无奈的跟上去。

别人毕竟是一番好意,她们也不好拒绝得太死。

况且何青婉还有个见不得人的想法,自己和田田毕竟无依无靠的,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万一有个急事说不定还得请人帮忙。

王大叔一直忙到最后,把大件的家具都摆好,累得直喘粗气,毕竟这小县城的老房子,连电梯都没有。

何青婉让苏田去倒茶,自己切了一个西瓜过来请人吃。

王大叔推辞两句,坐下一边啃西瓜,一边把苏田上上下下夸了一通,什么乖巧懂事,长得和妈妈一样漂亮,比自己家的女儿强多了,等开学了让两个小姑娘一起上学巴拉巴拉说完,问何青婉店铺装修得怎么样了。

何青婉笑得十分满足,“都弄好了,过几天就准备营业。”

苏田的渣爸是个有钱人,离婚的时候也没太亏待她们母女,给了一笔不菲的补偿金,足够她们舒舒服服活到老了。

只是何青婉不想坐吃山空,更不想像在苏家时那样无所事事当花瓶,正好她有一手做甜点的好手艺,就在新家楼下盘了个铺子开甜品店。

位置是苏田特地筛选过的。

店铺距洛城一中很近,是学生上下学的必经之地,人流量很大。这个年纪的中学生正是手里有点闲钱,又喜爱各种甜品的年纪。

铺子是自家买下的,不用交房租,价格也不会定太高,正适合十几岁的小女生。

苏田还考察了一下,周围没有其他的甜品店,只有对面一家卖桃酥之类传统糕点的,竞争应该不会太大。

而且苏田就在洛城一中上学,这才是何青婉决定在这里买房子买铺子的最重要原因。

现在学校放暑假,再过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正好甜品店开业,她去上学,妈妈在家开店,美滋滋。

苏田正想着,对面的王大叔就打了她的脸。

“妹子,你们对面那家吕记桃酥刚上了什么泡芙脏脏包,而且姓吕的那家人……”

似乎觉得背后说人长短不太好,王大叔最后只道:“总之,你们娘俩儿没个依靠,平时要多注意一点,有什么难处尽管给我说,这一亩三分地儿的,大家多少都得卖我一个面子!”

他的未竟之意母女两个听明白了,如果真的成了竞争对手,和断人财路没什么两样,少不得要起一些龃龉。

不过做什么会没有阻力呢?如果因为怕阻力就退缩,不如关起门来继续当米虫,这最没有阻力了。

母女两个很快把担忧放下。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都是王大叔在说,苏田和何青婉在听,主要是周围邻居的情况,还有周边设置之类的。

估摸着介绍的差不多了,王大叔起身告辞。

母女两个起身送客人出门,还拿了一盒何青婉自己做的提拉米苏让他带走,说是送给王大叔的女儿。

洛城这种小地方,提拉米苏还真是个稀罕物,王大叔有心推辞,不过想起女儿喜欢这些小零嘴,最后还是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抬脚刚准备走,就听见楼上咣当一声巨响,接着是男人暴躁凶狠的嗓门:

“小兔崽子,老子供你吃供你穿,让你去买包烟,你还敢问老子要钱?!你藏的钱呢?”

然后是小男孩沙哑的嗓音:“买书用完了。”

男人骂骂咧咧了几句,回屋又出来,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苏田看到一枚硬币掉下来,弹到楼梯拐角处。

“买不回来小心你的皮!”一声威胁之后,是更响的关门声。

三人面面相觑,这时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下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弯着腰找丢失的硬币。

但是硬币掉到了楼梯拐角处的土堆里,并不好找,小男孩一直没有找到。

何青婉看得揪心不已,翻开皮包要拿自己的钱出来,被苏田拦住了。

这小孩年纪虽小,看样子自尊心挺强,估计不会要她们的钱。

苏田下楼,从拐角处的土堆里捡起硬币,吹干净递到小男孩面前。小男孩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一张青青紫紫的小脸。

苏田努力控制着自己没露出惊讶的表情,但男孩还是像被刺到一样飞快的低下头,抓起硬币噔噔噔的跑下楼,一眨眼就消失了。

苏田回头,王大叔有些尴尬,他刚才还在吹嘘楼里的住户素质高,结果立刻就被打了脸。

“那小孩叫席云,妈跟人跑了,老席……唉,总之是个可怜孩子。”

不过除了老席和姓吕那家,邻居都很好相处,毕竟附近的住户基本上都是洛城一中的教职工,连在周围做小生意的,也都是教职工的家属。

送走王大叔,母女两个开始收拾屋子。

刚搬进来的新家到处都要打扫,苏田和何青婉一直忙到晚上,两人累得瘫到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事先做好的鸡蛋布丁,母女两人一人一个,边吃边看电视,十分享受。

期间苏田一直在听何女士碎碎念,念叨着白天碰见的那个小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挨打。

何女士把苏田当眼珠子疼,就以为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像她那样,殊不知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当人父母不需要任何资格,亦不需要任何考试。

苏田宽慰她:“没听见楼上有什么动静,估计没再挨骂。”

苏田对自家妈妈的圣母心也是很无奈了。

她是三年前穿过来的,当时渣爸刚爆出来包养了一个女大学生,还给他生了个儿子,疼得跟什么似的,何青婉总是半夜跑来抱着她哭。

平心而论,何青婉娇气,不食人间烟火,菟丝花一样没有生存能力,还有点圣母心,但是这所有的缺点都抵不过她对苏田的爱。

刚穿过来的那段时间,似乎是何青婉整天依附着苏田,最后也是从苏田身上汲取到了勇气,和渣男离了婚。

但苏田又何尝不是在何青婉身上找到了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单向的付出和索取那么简单。

母女两个闹到很晚,似乎是搬新家的缘故,苏田很累,精神却有些亢奋,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所以当听见【嘀——系统正在激活中】的声音时,她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苏田虽然有点懵,倒还镇定,她前世出车祸死亡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有声音问自己要不要穿到异世去做任务。

当时苏田答应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如今的苏田。

新的世界和之前的世界很像,但是时间线要往前推一点,大概是2000年左右的样子,网购都还没发展起来,更别提什么移动支付了。

到新世界三年来,她再没听见过那个声音,还以为所谓的任务不过是自己濒死时的幻觉。

不过她都穿越了,再多一个系统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苏田淡定的接受了自己“出公差”的设定。

少女脸上再淡定在听见系统一本正经的用机械音说它的全名是“反派大佬饲养系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名字,似乎有些中二啊。

系统完全不知道苏田正在心里吐槽,还在自我介绍:“……三年前宿主身体死亡,与本系统签订契约,系统为您提供新的身体,相应的,您要按照系统要求完成任务。以下是任务内容,请查阅——”

随着【嘀——】的一声提示音,大量信息涌入苏田脑海中。

她看到了一个人传奇而悲剧的一生,故事的主角就是今天白天她遇见的那个鼻青脸肿的小可怜。

席云出生在一个充满暴力的家庭。父亲席志强酗酒赌博,喝醉了打人,输钱了大人,心情不好也打人。母亲不堪忍受,在席云五岁那年跟人跑了。从那以后,年仅五岁的席云就成了父亲出气的对象。

由于席志强基本上不管他,席云小时候生活非常苦,经常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小时候的经历激发了他对金钱强烈的渴望,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赚钱。

十二岁那年,赚取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同时,也是这一笔钱,让他和席志强彻底反目。

席志强爱赌,知道席云赚钱后问他要钱,席云不给,席志强竟然打断了席云的腿。

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席云留下了终生的残疾。直到他成为世界首富,还一直破着脚,被人明里暗里的讥笑。

而断腿这件事,也彻底造成了席云扭曲阴郁的性格,在财富累积到所有的意义只剩下数字的增长的时候,他一手策划了全球金融危机,原因仅仅是因为无聊而已。

金融危机席卷全球,无数企业倒闭,员工失业,绝望的人跳楼自杀,社会秩序一片混乱。

在最混乱的时刻,他站在一手创建的公司大厦的顶楼,吞***自杀。

苏田读完信息,系统道:“宿主的任务是阻止席云黑化,阻止金融危机爆发,给席云“爱的教育”,让他远离反派黑化之路,把他培养成五讲四美的好大佬。”

苏田吸了口气,问:“我只用负责席云就可以了吗?”

系统:“……不,任何和您有过接触的‘正在长歪的大佬’,您都需要负责。”

苏田嘴角抽了一下,“了解一下,我只是一个人,没有分.身术。”

系统十分体贴的宽慰她:“大佬毕竟是少数,反派大佬更是少数中的少数。安啦,不会有很多的。”

苏田这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有一天需要办幼儿园。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好了,我知道了,晚安。”

她明天还要早起帮何女士整理店铺,顺便摸摸吕记桃酥的底儿,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现在的宿主,都这么淡定的吗?

洛城一中是当地的最好的高中,周围都是几十年的老住户,建筑也非常有年代感,路边突然多了一家可爱萌画风的甜品店,实在很扎眼。

明亮的玻璃门,可爱的小餐桌,漂亮的灯光,还有精致的展示柜……

装修的时候何青婉完全没考虑成本,一切都要的最好的。

在这样可爱精致的小店里,一对美丽的母女在仔细的做清洁,真的很爽心悦目了。

在洛城这样的小县城里,甜品店还是第一家,除了经常往外跑的年轻人,大家都不知道店里到底卖的什么。

路过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忍不住看了再看。

也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心上来打听的。不管谁来问,是不是目标客户,苏田和何青婉都高高兴兴给他们几张宣传页。

到后来问的人太多,两人干脆弄个架子把宣传页摆在门口,谁想看都可以自己拿。

到了中午,一大摞宣传页就没剩下几张了。

苏田美滋滋的补上新的,那些人不管以后买不买,只要拿走了宣传页,就是在为他们做免费的宣传,甜品店还没开始营业,就吸引了不少关注。

中午吃过饭,休息一阵,苏田准备去对面吕记桃酥打探敌情。

上午整理店面的时候苏田就注意到,只要没客人,对面那个黑黑胖胖的大妈就一直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和她的丈夫的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苏田见的人多了,知道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她要是直接过去买估计会碰个软钉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苏田远远的看见席云从小区里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小卖部。果然,没一会儿苏田就见他又拿了一盒烟出来。

“甜甜,你去哪儿?”看见苏田起身出去,何青婉连忙问。

“买瓶水。”苏田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又喝凉水,何青婉恨恨的想,下次肚子疼她才不管她。

苏田在小区门口等着席云,这个位置是吕记桃酥的盲区,对方应该看不到自己和席云说话。

见席云进来,苏田立刻叫了一声:“小朋友,请等一下。”

席云脚步顿住,抬眸看她一眼,认出叫自己的是昨天帮他找硬币的那个漂亮姐姐,不过想起自己脸上的伤,又立刻低下头继续朝前走,只是速度却慢了下来。

苏田跟上去,这个未来的首富大大如今才刚到她的胸口,瘦瘦小小的,脸上的伤没多也没少,看来昨天确实没再挨打。

苏田放柔声音问:“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席云依旧没有抬头,顿了一下才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我想请你去对面吕记桃酥帮我买点东西……”苏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伍拾元纸币递过去,“剩下的钱给你当跑腿费好不好?”

虽然只有昨天的惊鸿一瞥,但从席志强的话里苏田大致能推断出,席云这时候应该已经对金钱产生了强烈的渴望,而且已经开始赚钱了。

但是此刻他低着头,竟然没有回答,似乎在犹豫。

苏田看了一眼他手里快被捏变形的烟盒,有些明白过来,声音放得更软,“我帮你把烟拿上去给你爸爸,你去帮我买东西好不好?”

席云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嚅嗫道:“我爸爸很凶……”

苏田笑:“没关系,我是大人,不怕。”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好像被一个小屁孩鄙视了。

席云小小的翘了一下嘴角,似乎是笑了,虽然鼻青脸肿的,样子竟然还十分可爱。

他把烟盒递给她,接过了她手里的纸币,问了一句:“每一样都买一点吗?”

苏田有些惊讶,哇,该说不亏是未来的首富大大吗?这么小就能猜出她的目的了。

“对,每一样都买一点,一点点就够了,不用买太多。”

席云点点头没再问,拿着钱跑开了。

苏田上楼,敲响了席云家的门,门还没开就听见男人怒吼:“你死在外面了,这么久……”

门一开,看见门外站的是一个陌生的小丫头,带着甜甜的笑,长得又漂亮,席志强下意识咽下后面的脏话,不耐烦道:“你找谁?干嘛的?”

苏田:“是席叔叔吗?我是楼下新搬来的,席云突然肚子疼,正好遇见我,让我先把烟给您送上来。”

听见这话,席志强的脸色才好了一点,接过苏田递过来的烟,嘟囔一句“还知道孝顺老子”就拆开点了一根,站在门口开始吞云吐雾。

劣质香烟的味道混着席志强身上的酒味十分刺鼻,苏田不欲多呆,说了声再见就下楼了。

从头到尾,席志强是问都没问席云一句,活似没听见苏田那句“席云突然肚子疼”。

这会儿正是午饭过后,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没什么客人,李秀云躺在店里的藤椅上吹风扇,在心里琢磨着对面的那家店,怕是要来抢自家的生意啊,得想个办法才行。

正琢磨着,看见席云走到店门口,李秀云嫌弃的挥手:“去去一边去,别耽误我生意。”

席家这小杂种又买不起,往她店门口一站,那副死样子跟小叫花似的,客人还怎么上门?

其实席云穿得衣服虽然破旧,但是十分整洁,他都有自己洗,但是脸上总带伤,看着就有些不干净。

席云抿着唇没争辩,踮起脚把钱放到柜台上,道:“每一样,我都买一个。”

李秀云坐起来,有些诧异,这小杂种哪儿来的钱,别是偷的吧?

席云对旁人的目光非常敏感,李秀云的视线又太赤.裸,他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爸爸让我来买的,你快点。”

李秀云想起席志强蛮横的模样,撇了撇嘴不再多想,嘴上抱怨席云买得少又杂麻烦,手上的动作可不含糊。毕竟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店里糕点种类很多,加起来也不少钱了,尤其是新上的脏脏包,一个都卖好几块呢。

苏田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远远看见席云拎着个袋子过来,她上前接过,刚想把里面的糕点分他一半,席云就把剩下的钱往她手里一塞,拔腿跑开了。

咦?难道这时候席云还没点亮财迷属性吗?

她看着小屁孩兔子一样一眨眼就冲进楼洞里,知道自己追不上,耸了耸肩,把钱收起来,带着战利品去找何女士。

母女两个把吕记桃酥的糕点每种都尝了一口之后,淡定的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除了桃酥和少部分传统糕点做得不错之外,别的还没何女士扔垃圾桶里的失败品好吃。

至少她们似乎不用担心产品质量打不赢对方了。

忙碌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洛城一中就开学了。

报到这天苏田起得很早,穿上昨天晚上何女士就熨烫好的衣服,洗漱完毕出来,就见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翡翠蔬菜卷,白灼虾仁,一盅排骨汤,还有一杯核桃燕麦的酸奶。

何青婉端着最后的煎蛋出来,见苏田看着餐桌发呆,戳了她头顶一下,“傻站着干什么,快吃饭啊。”

昨天苏田心血来潮,用系统查了一下何青婉的未来,自己没穿越过来的未来。

这个世界的苏田三年前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何青婉就悲痛之下和渣爸离了婚,从此自己一个人带着苏田生活。

何青婉漂亮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一直有人向她示爱,其实不乏好男人,但是何青婉一直没有同意。

苏田看完之后,心里难受了很久,又忍不住有些怨她外公外婆。

苏田一直觉得何女士养成如今的性格,锅都在她外公外婆身上。

何青婉的父母都是非常传统的人,信奉女人要为家庭奉献,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相夫教子,冰清玉洁。

何青婉高中毕业之后没能去上大学,被父母送到了R国的新娘学校,净学些整理家务、伺候男人、教养子女的东西,顺带培养一下高雅的情操,例如插花、品酒、钢琴……也都是为夫妻情趣做的准备,连甜点也是在新娘学校学的。

当初在苏家的时候,何青婉把家里布置得温馨又甜蜜,每一个角落都花了无数心思,渣爸回来,她就差跪着给他换鞋了。

然并卵,她那渣爸还是出轨了,不仅出轨了,还养了个私生子。

就这苏田的外公外婆还不让何青婉离婚,他们可以说是何青婉脱力苏家最大的阻碍。

何青婉能脱离苏家,苏田一直觉得自己居功甚伟,但是现在想想,她和渣爸有什么区别,都在压榨何青婉的人生。之前何青婉为渣爸活,现在为苏田活,什么时候她才能为自己而活?

哪怕父母爱孩子是天性,一辈子都围着孩子打转,何青婉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苏田不忍心。

想想何青婉守着植物人的女儿过一辈子,她就难受得要命。

“妈,”苏田端着酸奶喝了一口,舔掉唇上的乳白,随口道,“反正你和苏玉和也离婚了,如果遇见好男人不用顾忌我,可以考虑考虑哟。”

“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那是你爸爸。”何青婉沉着脸念叨苏田一句,“以后不许直呼你爸的名字。”

“哦。”苏田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她是穿越的,只认何青婉是她妈,其他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对苏玉和,她从没叫过爸。以前何青婉也为这个念叨过她,不过苏田向来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典型,下次该叫苏玉和还是叫苏玉和。

“我刚给你说的事儿你听见了没呀。”苏田撒娇。

“遇见好男人可以考虑试试的事!不过王大叔不行,长得不好看,配不上我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妈妈。”苏田笑嘻嘻的。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操心。”何青婉脸微红,夹了一个煎蛋放到苏田碗中,嗔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苏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谁才像小孩子。

吃完早饭,苏田去学校报到,何青婉去店里忙,就这两天小店就开始正式营业了,要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

本来何青婉一定要送苏田去报到的,被苏田好说歹说按了回去。

就算不算前世的二十多年,这个身体也十七岁了,再有一年就成年的人去学校报个到还要妈妈陪着,饶是苏田的脸皮都有些扛不住。

母女两个手牵着手一起下楼,一个去店里,一个去学校。一个楚楚可怜,柔美动人,一个甜美可爱,朝气蓬勃,真是赏心悦目。

苏田的转学手续早就办好了,到学校之后只用和别的同学一样找班级,领书就可以。

洛城一中算是当地最好的高中,几乎每年都有一个学生能考上TOP2呢

——帝都大学还有国立首府大学,是国内并列最好的两所大学,帝大优于理科,国大优于工科,两者不相上下,都是莘莘学子们心中殿堂般的存在。

可惜最近比较倒霉,再没出过天降紫微星,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学生考上TOP2,校长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所以苏田转学过来的时候,校方一点犹豫都没有,立刻同意了。毕竟作为成年人,苏田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

她对自己的新学校充满期待。

结果刚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围了一群学生但对着中间的窃窃私语。

迎面走过来的两个女生也在议论。

“这女人是变态,经常罚她儿子跪楼梯。”

“不会吧,为什么呀?”

“成绩不好呗,我小时候经常见他跪在外面,晚上睡觉前跪着,一直跪到第二天上学……”

“对,我家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说她定的规矩,不管什么考试,扣一分跪一个小时……”

苏田下意识的摸了摸膝盖,感谢何女士。

这时女人尖锐的嗓音穿透空气,划到苏田的耳膜上:“打篮球打篮球,就知道打篮球!上次期末考试竟然考了第二名!一个小县城的第二名,你丢人不丢人……”

女人越说越气,随着最后破音的“人”字,“啪”得一声,传来响亮的巴掌声。

人群中抽气声响起,但是被打的人却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女人更加生气,“篮球给我!给我!我叫你玩!我叫你玩!”

恨恨声中,一枚篮球从人群中飞出来,正好朝着苏田砸了过去。

苏田反应快,反手接住篮球,球身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刘楷言。旁边还画了一个Q版的小人,画工十分不错,极为传神。

抬头,人群被篮球分开,露出围在中间的人,一个打扮精致入时的女人,还有对面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高高瘦瘦,沉默的站在人群中,苍白的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刺眼。

苏田一眼就认出,篮球上的Q版小人儿,就是面前这个少年。

她举起手中篮球,问:“这是你们的篮球吗?”

听到这话,少年才抬起头看了苏田一眼,又淡漠的移开视线。

此后的很多年,苏田都忘不了刘楷言这个眼神,空洞而冷漠,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戳碎了。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临时换成:“……不要的话我拿走了。”

女人精致的眉毛皱了皱,换上略有些高高在上的语气道:“不要了,你想要的话拿走好了。”反正也是准备扔垃圾桶里的东西。

苏田笑起来,甜甜的道声谢,抱着篮球进了学校。

林秀平骂完了,又开始语重心长的教导刘楷言。

“儿子,不是妈妈严厉,我和你爸爸沦落到这种地方,未来是帮不了你什么了。只有好好学习,才是你唯一的出路。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县城里,和周围这些人为伍?爸爸妈妈是为你好,你到底明不明白?”

“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和那群狐朋狗友来往。我回去之后也会联系那些人的家长,让他们管管自己家孩子,都把你带坏了。这篮球有什么好打的,嗯?等你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时候,你就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是妈妈偷偷跟着你来学校,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把时间和生命浪费在这种地方……”

不管林秀平说什么,刘楷言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听着周围议论纷纷,有人小声的反驳林秀平的话,竟然有些想笑。

他垂着的脸上,悄悄挂上嘲弄的微笑。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已经换了好几茬,林秀平终于数落够了,整了整衣裳,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仪态万千的走了。

刘楷言安静的转身走进校园,周围的同学悄悄打量着他,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安慰他,包括刚才还在一起打篮球的那些男同学。

拜托,任谁被对方的母亲指着鼻子数落一通,勒令不要接近她的宝贝儿子,还要再联系自己的父母,都会受不了吧。

即使有些同学舍不得刘楷言这个朋友,觉得被说几句也无所谓,但是如果连累到父母也被这个神经病女人数落,那就不值得了。

刘楷言也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从上幼儿园开始,他的每一个朋友,都是这么没的。

林秀平不许他交朋友,因为觉得朋友让他分心,学坏。

而他也如她所愿的,一直没有朋友。

现在,连陪伴他这么久的篮球也没了。

他唯一的东西,也没了。

好像有人叫自己,呵,一定是听错了,林秀平才刚走,怎么可能有人敢叫自己?难道不怕连累自己的父母也被骂“这种人”吗?

“刘楷言?咦,难道名字不对吗?”

疑惑的自语声刚落,刘楷言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的手腕就被扯住了。

他浑身一僵,低头,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

“这位同学,你的篮球……”

他回头,瞳孔微微收缩。

苏田站在他身后,一手拉着他,一手拿着托着篮球,因为疾走微微喘着气,脸红红的,粉嫩可爱。

阳光从正面照过来,照得她浑身像是发着光。

她笑容灿烂,灿烂得甚至让刘楷言下意识的眯起眼睛,才觉得不会被灼伤。

“我后来想了想,觉得拿别人东西不太好,所以又给你还回来啦。”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这篮球被保养得很好,上面不仅写着名字,还画了画,一看就是主人心爱之物。只不过当时这位同学处境尴尬,她就算还回去,十有八九也会被他的妈妈再扔掉。

她干脆拿走,在学校门口等着,等他妈妈走了,再把篮球还给他。

这些话说出来估计会让对面的男生尴尬,苏田干脆就没说,继续用了拿走篮球时说辞。

毕竟这对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也没想着让对方承自己的人情。

刘楷言也不知道猜到真相没有,目光落到篮球上,又淡淡挪开,“不用了,你不想要的话,扔了就是。”

说完,他轻轻挣开拉着自己手腕的手,转身走开。

不要靠近任何人,他告诉自己,被林秀平知道了,又该给人家家长打***了。

少年有些单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校园的人潮里,苏田却站着久久没有动弹。

日,她只不过是顺手救了一个将要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篮球,然后准备将篮球物归原主而已,怎么就又激活了一个病娇大佬?

就在刘楷言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系统传来任务激活提示,然后不客气给她发了刘楷言的资料包。

如果说席云的悲剧是因为太缺爱的话,刘楷言却和他恰恰相反,他是被爱溺得喘不过气来,最后硬生生把自己憋死的。

刘楷言的父母都是从大城市来的,父亲刘朝阳是某高校的教授,母亲也是书香世家,结果因为内部斗争失败,被学校从帝都的核心部门“流放”到这个小县城,主持一个毫无价值的边缘性研究。

刘朝阳并不知道自己被“流放”的真实原因,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出来,说是因为他学历上有污点

——核心部门只要“三帝”,“三帝”的含义是“帝都大学的本科,帝都大学的硕士,帝都大学的博士”,而刘朝阳本科虽然也是名列前茅的学校,但是到底差帝都大学差半个档次,他是硕士才考上的帝大。

这个理由刘朝阳信了,林秀平也信了,夫妻两个恨得咬碎银牙,眼看着大好前途因为一纸***从指间溜走,从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帝都沦落到这个小县城,可想而知落差有多大。

不甘心的夫妻俩,把目光投向了当时年仅三岁的刘楷言。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书,晚上九点准时上床。玩具?没收。朋友?会让人分心,不交。电视?更是想都别想。甚至连他从小到大的衣服,除了黑白灰就没有别的颜色,因为彩色会让人情绪波动。

这还不算,每次考试,不管什么科目,不管题目难易,扣一分跪一个小时,扣十分以内,跪家里,十分到二十分,跪门口,超过二十分,跪到楼下的大街上。

刘楷言就这样长大,没有娱乐,没有朋友,没有尊严,只有学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学习。

这样教育的效果是显著的,刘楷言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从来没有第二过,只有高二分班考试的时候,因为发高烧没有发挥好,考到了第二,被林秀平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了他一巴掌,没收了他唯一的娱乐工具——篮球。

这是他苦苦求来的,唯一的娱乐。

以后的日子,刘楷言依旧次次年级第一,就在学校和家长都以为他能以高分考上top2“光宗耀祖”的时候,他干了一件极为疯狂的事情

——在高考的时候交了白卷,所有科目,全都是零分。

成绩出来之后,他当着父母的面放声狂笑,然后自此消失。

再次出现就是十年后,刘楷言就成了公安部头号通缉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教父。

读完资料,苏田决定以后再也不手欠着接人家的篮球了。

和刘楷言相比,席云真可以称得上小可爱了。

虽然貌似最后小可爱造成的危害更大,但是刘楷言更危险呀。

他离彻底黑化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如今已经是黑化末期了,而小可爱还是早期患者。

俗话说得好,早发现早治疗,这样痊愈的概率才比较大。

苏田唉声叹气着找到自己的班级,是高二三班,她抱着篮球刚走进教室,脚步就顿了一下。

好巧,她和未来的刘大佬还是同班同学呢,微笑脸。

为了还篮球,苏田在门口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大家大多都相互认识,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只有刘大佬,自己一个人占了一张双人桌,安静的坐在最后的角落里,桌上摊开一本书,也不知道到底看进去了没有。

刘大佬貌似不太好接近的样子,苏田没有贸然去找他,免得惹人厌烦。

班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只好自己找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刚把篮球放到课桌下面,就进来一个熟人,是楼下王大叔的女儿,叫王皓雪。

王皓雪还拉着两个女生,看见苏田,她眼睛一亮,立刻跑过来,第一句就是:“苏田,你们家的甜品店到底什么时候开业啊?”

王皓雪比苏田稍矮一点点,大概一米六三的样子,估计是爱吃甜食的缘故,胖嘟嘟的,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和王皓雪一起进来的两个女孩跟在后面,闻言愣了一下,其中一个稍高一些的拉住王皓雪问:“是你刚跟我们说的那家甜品店吗?”

王皓雪用力点头:“对,就是那家‘甜甜的夏季’,是苏田的妈妈开的,我跟你们说,阿姨做的提拉米苏超好吃,人还长得特别漂亮。”

女生看了苏田一眼,心道看苏田就知道了,女儿这么漂亮,妈肯定不会差。

王皓雪又问了一遍,“苏田,到底什么时候开业啊?”

自从那天吃了爸爸带回来的提拉米苏开始,她就一直在数着日子等何青婉的甜品店开业,等得她头发都快掉光了。

苏田:“很快啦,就这几天。”

王皓雪趴在桌子上,“真的吗?我都快馋死了,好想何阿姨的提拉米苏。”

“我妈妈做的别的也很好吃哟,到时候你可以尝尝其他种类。”苏田趁机安利。

王皓雪眼睛一亮,连忙拿出纸笔塞到苏田手里,道:“你给我列一个清单,把你喜欢都写下来。”

苏田笑:“不用写啦,我最喜欢我妈妈做的乳酪芝士蛋糕,入口即化……”

想起蛋糕的味道,就算是吃各种甜点吃惯了的苏田也忍不住唾液分泌旺盛了一丢丢。

何青婉做的芝士蛋糕确实非常美味,但是苏田向她们推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芝士蛋糕做起来不像其他的甜品那么麻烦,相对会简单一些。

没有女生能抵抗得了甜品的诱惑,没有!

班里的女生全都被苏田和王皓雪的对话吸引,加入讨论。

有王皓雪这个人肉种草机疯狂安利,把何青婉和何青婉做的甜品夸得金光闪闪,听得女同学全都心动不已,就等着甜品店开业好去尝尝。

苏田见状,顺势道:“这样吧,今天放学我问问我妈能不能做两个芝士蛋糕,明天早上我给大家带来,请大家尝尝。”

女生们一齐欢呼,王皓雪最夸张,直接给了苏田一个大大的熊抱。

刘楷言盯着书本,女生们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的往他耳朵里钻。

刚才苏田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不过不欲和别人有过多接触,一直低着头装作看书的样子。

后来发现苏田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和他说话,他还送了口气。

但是现在……唾液分泌,连刚吃过早饭的肚子都似乎开始叫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甚至连系统给苏田的资料上都没有提及,刘楷言是个甜食控。

一开始他是不敢让父母知道,后来他成了大佬,觉得吃甜食太有失身份,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所以除了他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酷爱甜品,尤其是芝士蛋糕。

他暗暗记下女生们提起的店名,甜甜的夏季吗?

本来一个人都不认识的苏田,因为甜品飞快的和同学们混熟,等到老师进来,话题被迫结束,她几乎将班里女同学的名字都记全了。

班主任姓张,是个微胖的三十多岁女性,样子有些严厉。

这也能理解,当班主任的,不严厉一些都压不住班里这些半大孩子。

张老师先简单的排了一下座位,苏田正好和王皓雪坐了同桌,刘大佬在他们后面一排,正对着苏田的位置。

排完位置,张老师又叫了几个男生出去领书,第一天没正课,把书分好大家就开始自习。

开学第一天,大家哪儿都心思学习啊,都在讲话,其中苏田又是话题的核心人物。

苏田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女生都很喜欢她,更别提男生了。

尤其是她身上还带着一股少见的气质,对谁都很好,每一个和她说话的人都有种自己备受重视的感觉。

就像王皓雪,她见苏田和别的女生说话时忍不住有一丢丢的嫉妒,等抢到和苏田说话的机会,又觉得自己才是苏田最好的朋友,没必要自降身份和别的女生争宠。

于是,在苏田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她都已经组建后宫了。

晚上放学,苏田抱着篮球回家。

教室里人多东西多,没地方放这么大的东西,虽然有墙边柜,但一般都默认属于距离柜子最近的同学所有。

苏田初来乍到,并不想破坏这个默认的规则,只能带回家。

班里的同学早就认出了这是刘楷言的篮球,但是谁都没问,上午在学校门口发生的事情到了现在估计没人不知道了。

王皓雪和苏田在一栋楼上,两人一起回家,下楼的时候刘楷言就走在她们前面。

过了一个白天,他脸上的巴掌印反而更扎眼了,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青紫一片。

苏田抱着篮球挤在人群中,正准备找机会和他说话,隔壁班突然下课,学生们一窝蜂的涌过来,本来就拥挤的楼梯间瞬间成了装满沙丁鱼的罐头,挤得人喘不上气来。

背后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苏田没留神,篮球脱手飞了出去,正好砸在刘大佬的后脑勺上,然后卡在两人中间。

她眨眨眼,连忙抱起篮球,一脸无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刘楷言没说话,乌黑的眼睛看着她,配上脸上的巴掌印,透着森森阴气。

王皓雪见状,连忙给苏田作证,“甜甜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被人撞了一下。”

然后怒气冲冲的回头骂后面的人,“挤什么挤,没看见撞到人了吗?”

样子凶得很,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撞人的男生不服气,呛声:“就你娇贵,撞一下怎么了?”

王皓雪瞬间炸了,大声道:“你撞了人还有理了是不是?急着投胎吗?”

男生也炸了,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试试!你别以为你是女生我就不敢打你。”

苏田本来正在和刘大佬大眼瞪小眼,见这边战火升级,连忙拉了拉王皓雪的手,止住了她继续呛声。

苏田看向身后的男生,笑了一下道:“我们没觉得是女生你就不敢打我们,毕竟女生肯定打不过男生。”

此话一出,周围同学都去看那个男生,眼神带着些微的鄙夷。

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扬言打女生的男生都是孬种。

那个男生也被看得胀红了脸,再加上被苏田这么漂亮的女生说,颇有些恼羞成怒,反驳:“要不是你们女生娇气,还动不动就骂人,我才懒得理你们。”

苏田:“某学校放学时因为拥挤发生了踩踏事件,死了三个同学,而且我们学校的楼梯扶手这么破,万一断了怎么办?”

这不是苏田杜撰,就是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刚发生的事情,苏田当时就在现场。

事发之后,新闻传得沸沸扬扬,各学校都十分重视,放学的时候都安排有老师站在楼梯口维持秩序。这洛城一中估计是没吃过这方面的亏,竟然没人管。

她说话的时候,刘楷言就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一语不发。

听到苏田提起这个,大家都沉默了,连那个男生都不再说话。

同学们自动放慢脚步,中间隔开距离,一个个慢慢的往下走。

不挤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家竟然觉得下楼的速度反而变快了。

终于从教学楼出来,苏田抱着篮球叫了刘大佬一声,大佬站住,低头看着她。

苏田抱着篮球朝他挥了一下,笑,“篮球我先带回家,等你什么想要了告诉我,我再给你带来。”

不等刘楷言回答,她就和身边那个胖乎乎的女生跑开了。

刘楷言看着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一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默默的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他什么时候想要了?呵。

刚离开刘楷言的视线,王皓雪就拉着苏田星星眼,“甜甜,你刚才好帅啊!我要爱上你了。”

轻声细语的,两句话就把人说得无地自容,简直太赞了!

像她就不行,生气了只会和别人吵,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苏田:“我才要爱上你了,刚才那么维护我。”

她和王皓雪才刚认识而已,能站出来替她说话真的很不容易。苏田觉得王皓雪若是搁在古代,一定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女。

苏田把篮球扔地下,运着球走。

王皓雪见了,又叽叽喳喳的和她说让她离刘楷言远一点,他妈是个疯子,何阿姨娇娇软软的,肯定不是对手。

苏田也想啊,奈何自己答应了系统来做任务,不能只拿好处不干活吧。

哎,她回去还得给何女士打打预防针,万一真的有这么一天,千万别吃亏了。

两个女生嘻嘻哈哈的走在路上,你拍一下,我拍一下,Q版的刘大佬一蹦一跳在她们前面跳了一路。

王皓雪家在二楼,苏田家在五楼,两人约好第二天一起去上学,王皓雪进门,苏田抱着篮球继续爬楼梯。

虽然是老式楼房,但楼道里还是装了感应灯的,苏田走到三楼的时候就发现楼上的灯一直亮着。她有些奇怪,除了自己这种苦逼的高中生,应该没人回来这么晚吧。

走到家门口,她发现,亮着的是六楼的灯。

正好她上来的时候灯灭了,接着楼上立刻传来什么东西拍打墙面的声音,唤醒了刚刚熄灭的感应灯。

苏田想了一下,这声音好像是文具盒,不会是席云小可爱吧?

自从遇见刘大佬,席云在苏田心里的代号就从“小可怜”荣升为“小可爱”了,可喜可贺。

她没敲门,悄悄绕过楼梯口,果然是席云,小可怜……不对,小可爱趴在家门口的地上,面前铺着两本暑假作业,小可爱两手各拿一支圆珠笔,左右开弓,正在写作业。

苏田傻傻的张开嘴,厉害了,还可以这样吗?

她犹豫了一下,后退两步,重新上楼,特地用力踩出了脚步声。

转过楼梯拐角,她故作惊讶道:“我还以为是谁。你爸爸不在家吗?”

席云停下写字的动作,坐起来看着苏田,抿着唇点点头。

他今天出去拿别的同学的暑假作业,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

苏田上来,这才发现他写的两本暑假作业都是一样的,身后还摆着好几本,上面写着不同的名字,唯独没有席云的名字。

不过她并没有问,只道:“你先来姐姐家里好不好,慢慢等你爸爸回来。”

似乎是怕席云不同意,苏田说完连忙又加了一句:“你爸爸回来在我家也能听见声音哦。”

席云摇头:“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也可以。”

苏田:“但是现在很晚了,你吃晚饭了吗?”

暑假作业都写了大半本了,他就算速度再快,也要不少时间。

然而身体一点都不配合,立刻打了主人的脸,楼道里响起响亮的咕噜噜的声音。

席云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苏田不带恶意的笑了一声,没有拆穿他,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其他暑假作业,拉起他的手道:“走吧,我也饿了,我们一起吃宵夜……”

席云拿着文具盒和手里的笔,红着脸盯着两人相连的手,一步一挪的跟在她身后下了楼。

苏田带的有钥匙,她开门进去,喊:“妈妈,我回来了。我还带了个小客人……”

何青婉过来,看到红着脸抱着文具盒跟在苏田后面的席云朝自己鞠了一躬,道:“阿姨好,我叫席云。”

那副可爱又懂事的模样哟,瞬间点燃了她的圣母心,连忙把小可爱拉过来问情况,顺便问她篮球哪儿来的。

苏田把篮球放到一旁,边换鞋边解释,何青婉听完心里对席志强越发不喜,不过当着席云的面什么都没说,拉着他就要往里走。

席云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对上何青婉不解的目光,嚅嗫道:“我还没有换鞋。”

他在外面走了很长时间的路,鞋底一定很脏,苏田家里好干净,他进去一定会弄脏地面的。

其实他已经弄脏了,玄关处印了好几个黑乎乎的鞋印。

何青婉看了一眼鞋架,家里没有准备小孩子穿的拖鞋,让他穿大人的又太空荡,万一不小心跌倒……

她正准备说不用换鞋,一会儿她再把地拖一遍的时候,换好鞋的苏田突然默默的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把席云拉到鞋架前,问:“我家很干净,不穿鞋可以吗?”

席云红着脸点头,苏田接过他手里的文具盒,看着席云弯下腰开始解鞋带。

何青婉一脸骄傲的看着苏田,她们家甜甜就是棒,每次她没办法的时候都能想到很好的解决方法。

赤着脚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席云只是小孩子也无所谓了。家里的地刚拖过,她也不想再拖一遍。

如果王皓雪在这里,估计会发现何青婉看苏田的眼神和她一模一样,都bulingbuling闪着光。

席云把鞋子脱了,和苏田一起光着脚踩在地面上,他忍不住庆幸,幸好自己的鞋和袜子都是今天刚换上的,否则万一臭臭的,漂亮姐姐估计以后再也不会让他来她家里了。

苏田让席云坐在外面看电视,自己推着何青婉进厨房,“妈妈,我好饿啊。”

何青婉:“你想吃什么呀?”又看向席云,问,“还有小云,想吃什么尽管说,阿姨给你做。”

席云看了苏田一眼:“我和姐姐吃一样的就可以。”

他好丢脸,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肚子真的好饿……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做甜品,听说阿姨做的甜品特别好吃……

下一秒苏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妈,我要吃肉。”

苏田其实不饿,只是考虑到席云才说要吃夜宵,小可爱瘦瘦小小的,苏田想让他吃点有营养的。至于甜品,最好不要空腹吃。

席云抿了抿唇,其实……肉也很好……

何青婉戳了一下苏田的额头,“大晚上的……好吧。”

苏田笑嘻嘻的在何青婉脸上亲了一口,“我来给你帮忙。”

席云也站起来要过来帮忙,被何青婉一手一个按住了。

“不用,白天做的排骨没吃完放冰箱了,热热就行。甜甜你和小云说话,家里还有牛奶和水果,给小云拿点……”

苏田应了一声,给他拿来零食,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苏田问他:“你怎么拿这么多别人的暑假作业呀?”

席云红着脸道:“快开学了,他们作业都没写,请我帮他们写,然后给我钱。”

苏田拿起一本语文作业,问:“你怎么收费的?”

席云:“语文字多,一百一本,数学和英语字少,都是八十。”

苏田咳了一声,忍住笑。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小可爱已经点亮财迷属性了。还分科目收费,童叟无欺呀。

席云以为她嫌弃自己,低下头不再说话,对呀,这样赚同学的钱,他也觉得自己好讨厌,如果自己是姐姐,也不会喜欢这么讨厌的自己。

但是他没办法呀,爸爸不管自己,连吃饭的钱都不给自己,他不赚钱的话早就饿死了。

再过几天就好了,再过几天他就能赚一笔大钱,就不用靠帮同学写作业赚钱了。

小男孩坐在沙发上,蔫头耷脑的,沮丧成了一朵浑身冒黑气的蘑菇。

苏田拿起一本语文暑假作业,打开,干干净净的,除了名字一个字都没写。

“给我一支笔,我帮你写一点。”

席云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田凑到他面前笑,“不会是怕我也收你钱吧?放心,免费帮你写。”

席云被她这么调侃,连耳朵根儿都红了起来。

两人写了一会儿,何青婉的夜宵也做好了,饭菜一上桌,席云的眼睛都快绿了。

好好吃,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排骨。

虽然极力想要表现得客气一点,但是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狼吞虎咽的劲儿根本掩饰不住,看得何青婉眼里都是笑。

对做饭的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赞美了。

苏田却并没有吃多少,何青婉坐到她旁边,问她老师同学们都怎么样。

苏田说都很好,还说了自己承诺明天给同学们带芝士蛋糕。

何青婉:“刚好我今天做了几个,在冰箱里,明天你上学的时候带上。”

苏田喜欢吃芝士蛋糕,何青婉闲着没事儿就会做几个放家里。

苏田抱着何青婉好一通撒娇。

如果他的妈妈在的话,也会对自己这么好吧?

不对,他的妈妈已经不要他了,怎么会对自己好呢?

想着想着,席云眼眶就微微红了,但是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哭鼻子好丢脸,他把脸埋进碗里,想要掩饰湿漉漉的眼眶。

他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苏田和何青婉早就发现了,只是故作不知,维护小男孩那脆弱的自尊心。

这天晚上,席云是在苏田家里睡的,而席志强竟然真的也一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早上,苏田拿着蛋糕出门准备去上学,才看到席志强醉醺醺的回来,怀里还揽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

两人靠在五楼到六楼的楼梯墙上正亲得难舍难分。

苏田本来想告诉席志强席云在自己家,看到这里默默的闭上嘴,让席云回去看少儿不宜吗?

她转身下楼,听见女人嗲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说想要一枚钻石戒指。

苏田突然想起,系统给的资料上说,席云十二岁那年赚到了他的第一桶金,因为这笔钱,他被席志强打断了腿。

“小雪,你知道席云今年多大了吗?”

苏田和王皓雪一人拎了一个芝士蛋糕,听见苏田问,王皓雪把注意力艰难的从蛋糕上挪上想了一下问:“是顶楼的那个男孩吗?”

王皓雪:“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有十几岁了吧,我记得他五岁那年他妈跟人跑的,现在应该有六七年了。”

虽然大家都在一栋楼里,但是席家风评不好,再加上王皓雪和席云年龄差得也有点大,所以并不是很熟悉。

苏田没有得到确切***也不失望,她问之前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只是从王皓雪的话中大致能推断出小可爱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些。

想来是因为营养不良,所以比一般的孩子瘦小吧。

看来他很快就要赚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了。

回去问问席云到底多大,然后多注意一些好了。

到了教室门口,王皓雪拉着苏田挤眉弄眼,“我们逗逗她们怎么样?”

苏田问怎么逗,王皓雪趴到她耳边这样那样说了一通,苏田好笑的看着她。

王皓雪被她看得脸微红,忍不住反省,难道自己真的太幼稚了吗?

不过苏田还是说了好,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她也挺喜欢的。

只要不触及底线,苏田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王皓雪悄悄捧了一下脸,莫名有种自己被纵容宠溺的感觉。

早读还没正式开始,班里的同学基本上都到齐了,说话的说话,整理东西的整理东西,看书的看书。

不管干什么的,尤其是女生,视线都不时的往苏田和王皓雪的座位上瞟,昨天苏田说要带芝士蛋糕过来,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只是客气客气。

虽然苏田当时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客套,但是……

正想着,就看见王皓雪和苏田两个人一起走了进来,嗡嗡嗡的读书声和讲话声慢慢安静下去,大家的视线全都落到两人手上

——哇,苏田竟然说话算话,真的给大家带来了芝士蛋糕!

看到两人手里提着的袋子,教室里一双双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连刘楷言都悄悄抬起头,用眼尾的余光注意着门口。

王皓雪一本正经的道:“大家都看着我们干什么?”

王皓雪嘿嘿笑,“是不是都在等我们的芝士蛋糕?”

有男生切了一声,“行了啊,快拿上来给我们悄悄被你夸成花的蛋糕到底多好吃。”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王皓雪:“今天不行……”

王皓雪捂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愧疚,“两个蛋糕都被我在路上吃光了。”

此话一出,同学们脸都绿了。连刘楷言也失去了淡定,气愤的抬头看王皓雪。

太过分了吧喂,好歹给他们留一个尝尝味道啊!

就……就算尝不到味道,看看长什么样子总可以吧!

男生还好,女生气得哇哇大叫,昨天和王皓雪一起过来报到的两个女生更是气得直骂她胖死得了。

王皓雪得意的叉腰笑:“我乐意,为了美食发胖是我的荣幸。”

气得大家恨不得抱着苏田哭。

苏田眼神飘忽,努力去看别的才能不让自己笑出来,王皓雪真的……太坏了。

等王皓雪玩够了,也把大家气得快爆炸的时候,她终于大发慈悲的把苏田拉过来,打开袋子,“铛铛铛铛~我骗你们的哈哈哈哈。”

随着她的狂笑,两个完整的芝士蛋糕暴露在大家眼前。

好几个女生不顾形象的跑过去打她,还有几个扑过来抱着苏田,“甜甜,王胖子真的太坏了,你以后别和她玩,会被带坏的。”

苏田笑眯眯的应好,大家看得心软得不行,嗨呀,新同学这么好脾气,对人又这么好,以后会不会被欺负啊。

不久之后:脸好疼,嘤嘤嘤,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苏田带了蛋糕刀和小托盘,和王皓雪两人一起切好,每个同学都分了一点。

两个芝士蛋糕不多,班里又有四十多个同学,一个要分成二十多份,也就两三口而已,额……对男生来说,估计也就一口不到吧。

先拿到的女生尝了一口,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好好吃好好吃!我之前还以为王胖子太夸张,现在才知道一点都不,真的好好吃啊!”

“甜甜先给我,你别吃了都这么胖了。”

“胖怎么了?胖子没人权?”

“胖子有人权,但是没有吃甜点的权利了解一下。”

教室里叽叽喳喳乱成一团,连男生尝过之后也忍不住点头,确实好吃,一点都不像原来那家蛋糕店卖的那种,甜得发腻,一股劣质香精的味道,是非常醇正浓郁的芝士的奶香,还有淡淡的柠檬香。

最后还剩下三块,一块是王皓雪她,她口水早就忍不住了,小小的咬了一口,感动得直流眼泪,就是这中感觉,和提拉米苏一样的感觉,好吃到想哭。

苏田拿起剩下两块中的一块,转身递到刘楷言面前,笑,“你不要篮球,总不会连蛋糕也不要吧。”

刘楷言抬头,目光微动。

刚才她给其他同学分蛋糕,一直没提他,他还以为……

眼前的蛋糕只有小小一块,是非常温暖的***,她笑着,眼睛弯弯的,毛绒绒的睫毛卷浓密卷翘,和蛋糕一样温暖。

他有些狼狈的撇开脸,接过,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苏田:“不用谢,你快吃吧,放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她说完就转过身去,和王皓雪说话。

王皓雪问她怎么不吃,苏田回答:“我在家里吃过了,待会儿老师来了留给老师。”

王皓雪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她,“我也好想要何阿姨这样的妈妈啊。”

希望她爸给点力,把何阿姨娶回家,这样她就能和甜甜当姐妹了。

虽然她觉得可能性不大,何阿姨和甜甜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哎……

刘楷言低头,拿起小叉子切了一块送入口中,然后久久没有说话。

班主任在路上就听人说自己班里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带了蛋糕在班里分,她知道苏田的妈妈要开甜品店,心里有些不喜,觉得苏田年纪轻轻就这么利益,在同学中给自己家的店铺打广告,进班里的时候脸色就不是很好,

结果她刚进去,就有学生喊:“苏田,老师来了,你快让老师也尝尝。”

班里不少同学还没吃完,手里还拿着托盘和小叉子,看着格外喜感。

等她在同学们的起哄中尝了一口之后……

……嗯,确实不错,偶尔也可以买个尝尝。

产品做成这样,根本就用不着打广告,很快口碑就自己上去了。

无论是谁,甜食都会让人感到幸福。

班主任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故意板着脸道:“好了好了,没吃完的赶紧吃了,早读已经开始了。”

不知道是不是甜食给了大家能量,新学期的第一个早读课,三班是最干劲十足的,路过的老师都有些纳闷儿,这班的学习积极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早读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苏田意外的事情,刘楷言竟然主动找她说话了!

这可是苏田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毕竟刘大佬表现得老高冷了,一副不想和她有过多接触的样子,她主动和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虽然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是他竟然反过来找她说话,已经够稀奇了。

苏田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我想问一下,你今天带来的芝士蛋糕卖吗?”

刘楷言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不是以后,是现在,我能提前买吗?”

刘楷言:“我想请你每天帮我带一个,我可以多给钱。”

虽然父母被“流放”了,但刘家的收入在这个小县城来讲还是很不错的,否则林秀平的姿态也不会摆得那么高高在上。

刘楷言经济上并不匮乏,而且早就有高考之后离家出走的想法,为这个计划偷偷攒了不少私房钱。

为了苏田的芝士蛋糕,他连这笔钱都动了。

大不了以后离家之后过得苦一点,他安慰自己。

苏田反应过来,笑:“这个蛋糕我妈妈暂时定价是小的十八块钱一个,大的二十八,今天我带来的是大的,你一个人的话,吃小的就可以。”

她家是开店的,当然要收钱,更何况蛋糕是何青婉做的,苏田不会慷她妈妈的慨。再说,苏田觉得就算自己说不要钱免费给他,刘大佬估计也不会接受。

非亲非故的,有人无缘无故对你特别好,谁心里不会觉得奇怪?

苏田想的一点不错,见苏田说了价格刘楷言真的在心里松了口气,至少这说明,这个交易暂时算是达成了。

“那我要小的。”他很听劝,拿出一张二十的纸币递过去,“我先把钱给你。”

苏田皱了一下鼻子,“但是我没有零钱找你。”

刘楷言:“没关系,你先拿着,等你有零钱了再给我。”

苏田接过他的钱,软软道:“好。”

咦,她和刘大佬做起了生意,神奇。而且还是她家甜品店的第一个客人呢。

旁边又有人问苏田甜品店什么时候开业,苏田还是那个***,“很快啦,就这几天。”

因为她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开业,反正等什么时候何青婉把东西准备好,随时就可以开业啦。

不过店里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出意外,就这两天。

这边大家都在期待着甜品店赶紧开业,另一头却有人希望甜品店永远不要开业的好,那自然是对面的吕记桃酥的老板和老板娘。

趁着中午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李秀云把店交给老公吕耀威看,自己去和牌友搓麻将。

牌桌上,几个中年妇女说起李秀云店对面的甜品店,问她了解多少。

李秀云哼了一声:“我上哪儿了解去啊,人家卖的是西式甜品,一般人吃不起。”

洛城是小县城,经济不是很发达,人均月收入才一千出头,动辄十几二十块的甜品对这个小县城来说,确实是高消费了。

旁边有人道:“哎,不过我听我女儿说一个叫提什么米来着,味道可好了。老王的女儿尝过一次,天天念叨。”

“是吗?那等开业了我们也去尝尝。”

“行。也不知道卖不卖生日蛋糕,我儿子快生日了,天天嚷着要生日蛋糕,可又嫌难吃,吃不了几口就扔了,如果好吃的话,这次买她家的生日蛋糕尝尝,省得花了钱还浪费……”

一个生日蛋糕,便宜的也要一百多呢!

李秀云暗暗咬牙,牌也没心思打了,中途就站起来退场,刚出牌场就打了一个***。

对方是她远房表姐,以坑蒙拐骗的为生,还认识不少道儿上的人,就喜欢欺生,平日里她很是看不上对方,不过这次……

母女两个都长得跟***子似的,家里还连个男人都没有,说不定就是给别人当“小蜜”被撵出来的,她欺了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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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居民, 积分 472, 距离下一级还需 28 积分

昨天晚上3点,我躺下准备睡觉,因为电脑主机开着下载东西,所以我没有马上睡着,到3点半,一个黑影进入我的房间,我借着主机灯光看到他站了一会,我心想还好躺下了,我以为是家里人来催我睡觉,但是黑影还是一直站着,

过了大概一分钟,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居然走到我的床边,伸手想拿我枕头边的手机,我用了一秒钟确定了他是小偷,又用了1秒钟,决定出个损招吓唬吓唬他,于是在他快要拿到我手机的一瞬间,我猛然坐起来,手伸直,就像在拍僵尸电影一样,他果然被吓得倒退几步,然后迅速的夺门而逃,顺手关上了我的房门,我立马追出去,发现他从卫生间的小窗口逃走了,我家住六楼,地形不利于攀爬,所以没有装防盗窗,平时为了通风也不关窗,不幸中的万幸,家里什么也没有丢,他第一个进的我的房间就被我发现了。今天听说对面的一栋有家人被盗了,***来走访,我说了昨晚发生的情况,那家人就没我怎么走运了,真是,要钱不要命,年关将至,大家要小心咯!

万家白领, 积分 249, 距离下一级还需 2751 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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