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队打人有理数吗?他们还不想赔医疗费到反还叫我们赔有理数吗?

赣南地质调查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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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琐记(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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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14:50:40&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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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 工 琐 记
(一)从不屑到向往
题记:琐记琐记,琐琐碎碎之记。都是真人真事,没有半句假话。几年打工生涯,在我人生旅途中写上了浓重一笔,值得回忆,值得一记。
(一)&&& 从不屑到向往
(二)&&& 巧遇引荐人
(三)&&& 穿黑衣保黑主
(四)&&& 人往高处走
(五)&&& 大公司大气派
(六)&&& 士为知己者干
(七)&&& 编撰竣工资料
(八)&&& 交工验收
“打工仔”一词起源于何时,无从查考,第一次鼓噪入我耳膜的是改革开放后不久。对我而言,无论是左耳听还是右耳听,都觉不顺耳。细究其原因,总感到那是雇主和雇工的关系,也就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
解放后不久,我便参加了工作。在不断的政治学习中,懂得了什么是剩余价值,什么是剥削,什么是被剥削的道理,深为自己成为新中国的主人翁而自豪。未几调去学习,我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班主任带领全班同学到用人单位,当面推荐三名同学可以带组,我是其中之一。然而,运动连着运动,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我因家庭出身被划入“另册”。每次编组,均有意识地把我编在低能组长手下,有段时间竟是一名二级工当我的组长,“带组”与我绝缘。同在一片蓝天下,我力没少出,活没少干,同学、同事提的提升的升,评先、加薪我不沾边,二十一年半未动工资。虽然待我如此不公,但我信心不减,信念不变,痴心不改,时刻以主人翁的姿态鞭策自己,努力工作报效社会,无怨无悔,而今扪心自问,于心无愧。
1985年,我的一位同学从珠海来,他在××勘察公司驻珠海办事处工作。他见我居室简陋,家具陈旧,时髦商品一无所有。闲聊中,问我怎么不出去打工,我说打工不是要受老板剥削吗?他听后笑了笑,说:“十万精兵易得,一员猛将难求。老板爱财更爱才,他们深深懂得有才才有财的道理,剥什么削?”他说的才财难辨,但我听懂了。接着告诉我,你要是去,包吃包住每月600元。哇!那时我连野外津贴加起来还不满百元,何况还要支付吃喝拉撒睡。自那时起,我对打工有了点认识,心中少了点疑惑,渐渐有了点向往。
1986年底,可以办理退休由子女顶替,据说这是最后一批。我符合条件,但子女尚小顶替不上。受高薪诱惑,我意退休后外出打工,老伴阻拦说:“虽然以后不能顶编了,说不准还会有什么新政策,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不能退。”想想也是,没退。
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深入,地勘事业逐步走向市场。地勘拨款逐年减少,分队几十号人历尽艰辛,由于管理粗放,效益不佳,吃了上顿愁下顿,怨言颇多。一位跑标尺的师傅就曾咬着牙根说:“我们分队搞得这么差,就是米蛀虫太多!”言辞虽有些偏激,但也不无道理。我就曾多次向新上任的分队领导建议,裁减、合并非生产人员以充实第一线,我甚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首先拿我“开刀”,调我去工地做质检工作。可能因新领导抹不开情面,迟迟没有动作。
分队在经济最困难的日子里,几乎已到山穷水尽时,和某市签订了地籍测量合同。该合同单价太低,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如约派人前往布测了前期控制后,返回过年。按合同我方测完控制后,对方应即时支付三万元工程款,然而这三万元却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正在这时,广东方面传来信息,要我们去测地形图(这是转包的,以前也曾合作过)。地形测量效益较好,且是我们的强项,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到某市布测控制,费用不会超出一万元。我极力建议:请会计准确计算一下去某市的全部费用,趁目前对方三万元迟迟未到账之际,指责对方违约,毁约的责任全在对方,要求赔偿损失。充其量我们丢掉一万元,把队伍拉到广东,这点损失很快就能弥补回来。可惜未被采纳,错过了一次到广东赚钱的机会。某市这一测绘地籍图工程,投入了大部人力物力,苦熬了两年,最终还是成了“烂尾楼”,不欢而散。不幸被我言中,这是后话。
年底,又得到广东要我们测图的信息,正巧我随同部分人员从无锡测图回来,马不停蹄便去了广东。在施测中,我看见与我们相邻的镇也有人在测图,经探询,是一支广西的测量队,同样的比例尺,单价竟是我们的三倍多,任务要求很紧,他们日夜赶工。我立即向上反映,希望派人去联系一下,看看能否分点“任务”给我们。而回答却是:我们已对转包人承诺,在广东不得“私自”去找活干。
我深深感到,在市场经济中,如此前怕狼后怕虎,没有丝毫闯劲,是难以有所作为的,最多只能混个温饱。鉴于以上种种,退休打工的念头又在我脑海萌生,且愈发坚定。
(二)巧遇引荐人
事有凑巧,从另一工地已完工的同志合并到我们工地,住进我房间的是位同乡小彭。闲谈中他告诉我在上一工地遇到一位老乡,异地见老乡,成了自来熟。那位老乡很健谈,主动介绍他姓何,父亲是高级工程师,在广深珠高速公路工作,还特地留下他父亲的姓名和家乡地址,欢迎老乡前去做客。广深珠高速公路历经不少磨难,早在1985年就听说在进行设计前测图,现在终于动工了。小彭也有外出打工的意愿,给我抄了何工的地址后,两人约定,年初五上午到何工家见。
打工,我已下定决心,遇到这么好的契机,岂肯轻易错过。一回到赣州,我便给家乡一位小我10岁的本家叔叔写了封信,问他是否认识何工?并附上何工的地址,请他打探一下何工的情况。不几天收到回信,令我高兴万分,原来这位叔叔曾与何工左右相邻,他的大女儿曾拜何工的妻子做干妈。找何工竟有这条捷径,省却我多少弯路?我立即去信告知将在年初五上午前来县城,请他引见。
年初五清早,我便去车站候车。开往我县城的头班车已满座刚走,二班车两小时后才有,只好耐着性子等。待我赶到县城叔叔家时,已经将近10点钟了。婶婶说,叔叔曾和老家村子里约好去给他们照相,等你到9点不见你来便走了,何工家我带你去。说罢放下手中活计便带我出了门。
何工热情地接待了我。听了我婶婶的介绍和我的想法,他更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他说,他服务的公司是家香港公司,大老板姓胡,资产在香港排名第十,修建高速公路的滑模公司是他的全资子公司。测量工作已由江西测绘局全包了,据说去里面工作要向局里交管理费,具体情况我回去帮你问问。何工还告诉我,他的婆婆(我们老家称呼奶奶为婆婆)是我们陈家村里的人,论辈份我应叫老姑婆婆。小我四岁的何工比我长一辈,我要叫他表叔(奇怪,叔叔为何没在信中提及)。因有这层血缘关系,讲客气就显得生疏了,便在何工家里吃罢午饭,小彭始终没来,我留下通讯地址后返回赣州。
未几,便收到何工从广东的来信,说进入滑模做测量工作,每月要给测绘局交600元管理费,很划不来。要我耐心再等待一下,他给我寻找别的机会。过了几天,我正准备提笔给何工回信,请他不要着急。突然一个毛小伙来到我家,自称是何工介绍来的,同时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路基工程,约一公里,百分之八十是弯道,中间有两座小桥,两座箱涵及涵洞等,待遇元。小伙子告诉我,他们是家福建的公司,字条是老板要工地主管写的。我明白字条的意图,路基施测的难点是弯道,怕我吃不烂。这点我有信心,毕竟我在设计院工作了两年,上山公路上山铁路我都施测过。至于待遇,即使退一步拿1000元,也是我当时工资的五、六倍,何况还包吃住,于是答应小伙子前往。小伙子很急,要明天就走,我说不行,我得准备一天,后天启程。
我们乘的是由赣州开往东莞的晚班车,中途下车吃饭时,意外地遇到两位女士,小伙子叫其中的一位老板娘。原来她们和我们同坐一辆车,车前车后竟未发现。老板娘伙同妹妹一起去工地玩玩。福建老板做了江西女婿,我们关系近了一步,加上都是说的赣州话,拘束就更少了。老板娘知道我的身份后,邀我一起用餐,虽在旅途,也点了几个像样的菜。
到东莞时天已大亮,转乘中巴到工地。老板去了广州,工地主管姓万,原来就是来接我的毛小伙的父亲。坐了一晚车,那时路况差,颠簸得厉害,我休息了一上午。下午万工领着我到工地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工地是一片繁忙景象,来来往往的运土车,扬起阵阵尘灰,让人窒息。工人们忙着绑扎钢筋,支撑模板,浇灌混凝土。工地编号CS8,施工项目为路基工程,全长一公里多点,除两处为挖方外,大部是填方。间有两座小桥、一条农用车通道、一座箱涵、两个涵洞。工程已全线铺开,一座现浇小桥已浇注完毕,合同工程量约完成30%。关于我的待遇,万工说要等老板回来决定。
第二天,在另一工地住的原先负责测量工作的小李来了(小李是铁三处的,他们的合同已经转包,他趁机出来找点“外快”),测量组连我共四人。到了工地,小李问我,你观测还是记录?看他那不太友善的面孔,我内心有了些警觉:他对我的到来,肯定不欢迎。于是我说:你看仪器我记录。我想:看仪器,即使大字不识几个的,三个月就能学会;记录计算,若没有一定的数学功底,想学都没门。后来了解到,小李在铁路系统干了八年测量,职称是技术员,小朱在煤矿干了两年挂线工,因哥哥是测绘局在工地搞检测,把他介绍来的,还有一个测工,据说也有点关系。
回办公室见到何工,何工听说我来了,特地前来看我,已等待多时。何工说:“前几天开各施工单位现场会,就这个单位工程进度慢,邱老板为没有测量工程师叫苦,我立即想到你,当时没带你的地址,凭记忆写了张条子,想不到还给他们找到了。”我真佩服何工的好记性。中午留何工吃饭,万工、我、会计作陪,加了两个菜,开了两听罐头。
(三)穿黑衣保黑主
晚上,万工拿着图纸找到我,说这是段开挖地,由于施测不到位,反复了三次,最后路面宽度还是不够。租机械一个台班就三、四千元,几进几出浪费很大。我听后便同万工一起从设计的路面宽度、路基高程、水沟宽、碎落台宽、斜坡坡度等数据反推上去,确定开挖线位置,然后再顺推下来,确认推算数据正确无误。
第二天,我便带领小组到实地踏勘,了解实地情况后,决定加密一个控制点。万工说:“前不久请测量组的同志做了控制,一个点一千,六个点付了六千元,还招待了两餐饭。”我笑笑说:“偏偏需要的地方没控制到。那时我若来了,六千元就省下了。”
控制点位置选定后,我亲自观测并亲自记录,完成外业回办公室计算闭合差。闭合差很小,仅是规范允许值的六分之一,便开始计算座标,这可棘手了。在工作单位,有印制现成的计算手簿,只要填上观测数据,按步就班一项一项计算,就能得到需要的结果,而今是一无所有。幸好我学的数学知识没有还给老师,我一步步推导公式,反复验证,终于完成了计算。小李看到计算步骤和结果,要求给他抄一份。我想,常听人们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转而又想,这点雕虫小技,就让他抄吧。从此,小李对我相敬有加,有次我因家中有事要上街打个***,他主动向别的施工单位老板借了部手机(那时手机十分稀罕,叫大哥大,像一块砖头那样,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解了我燃眉之急。
负责检查我们这片测量工作的李工来到办公室。因为都是江西老乡,测绘局与地矿局在南昌均小有名气,更因为是同行的缘故,我和他交谈甚为融洽。我说:“你们局有位副局长叫吴×慈。”李工说:“是的,你认识他?”我说:“五八年我带过他们实习。”李工说:“哎呀!你是老前辈了,失敬失敬。”我忙应答不敢不敢。
说到吴副局长,真像小说里说的无巧不成书。我在分队时搞的科技情报工作,有机会到南昌出差,就会抽空去测绘局科技情报站,要点科技情报方面的资料或交交会费。有次中午我去到那里,对着楼梯口的科技情报站尚未开门,我便站在楼梯口等。不久,上来一位同志,见我站在那里便问:你找谁?我如实回答。他说:“上班还早,来来,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我推辞不过,跟他拐了个弯,见门楣上立着“副局长”牌子,我心想:哇,是位大干部。进到办公室,他客气地让坐递茶,问我是那个单位的,我回答后,他说:“你们单位的朱祥玉,我们是同学。”我说:“朱工现在在大队总工办。”接着我问:“五八年武汉测绘学院航测系有个班的同学到吉安井头测图,你去了吗?”他欣然答道:“去了呀!”我说:“我也在那里,我还带你们三小队的同学实习了几天哩。”他说:“是的,三小队的实习老师病了,向勘探队借了位同志来带了几天。”他接着问我:“那时在我们同学中盛传勘探队有位国民党军长的儿子,很能吃苦,不知是不是你?”我说:“不是军长,没有那么大。”事隔三十多年又碰面,真没想到。
我把我来到工地几天的测量工作向李工作了简要汇报,并将一个加密点的计算资料请李工检查,李工忙说:“陈工做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不用检查了。”自那时起,我们工地的测量工作,他们很少过问和检测。我在工地,对每一次施测定位都认真仔细地去做,从未出现过差错。
加密点做好后,我即按设计要求计算开挖线相应点位的数据,到实地放样,并重复观测一次,确认无误后便通知万工,可以安排施工。万工问我,能不能上机械?我说开挖带较宽,挖机、推土机都能操作,安全没问题。事后证明机械施工并经人工整理后,恰好到位。
&&& 一周后,老板从广州回来,我向他汇报了工作,顺便(其实是我最关心的)问到我的待遇。他可能已听万工谈了我的情况,对我的工作比较满意,便说一千五百元吧!老板给了个字条上承诺的一千至二千元的中数,我想也不错了。不久,从福建来了位主管施工的王工,和万工、我配合默契,施工进度明显加快,我对各方情况也有了更多了解,于是我向王工提到我的工资。我说:小李是技术员1600元,小朱没有职称1500元,我是工程师1500元,有点不公平,愧对工程师称号。王工很热心,立即向他福建老乡邱老板反映,把我工资定为2000元,距我到工地还不到一个月。
有段填方地块已达设计要求,两位工地主管和我以及承包方车队宋队长前往验收。在双方认可的点位,我亲自观测、丈量、记录,回办公室计算土方是两万三千多方,加上实方虚方之差,总共是两万八千方,而宋队长却说是五万多方。相差如此之大,令我吃惊,我又重新计算一遍,不错,确是两万多方。宋队长说:“陈工,我真的是五万多方,拉多少车我每天都有记录,不会错的。”我对他说:“宋队长,你的记录我相信,但我更相信我的计算。”宋队长又说:“陈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请滑模测量组来测,以他们测的数字为准。”我十分坦然地对他说:“可以,你请谁来测都行。但是,如果数字相差很大,他必须说服我。”
过了两天,宋队长又找到我:“陈工,我请你去洗头。”很显然,他请不动滑模测量组,又使出一招。我明白洗头是幌子,给我塞红包买通我是目的。我想,古人云:穿黑衣保黑主,我吃着老板的,绝不能给老板造成损失,这是一笔二、三十万元的大数啊!于是我从容回答他:“谢谢,我不爱好这个。”宋队长仍缠着我:“陈工,这次我亏大了!”是的,宋队长亏了,我听说宋队长亏在不但自己包二奶,还给原先一位工地主管包二奶(我来之前他就走了);原来议定拉一车发一块牌子,以牌子结算,后发现管牌子的卖牌子,被老板抄了鱿鱼,改为实测计价。宋队长的司机买的牌子自然成了废品。看他老在我面前喋喋不休,我只好对他说:“宋队长,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你去找找邱老板,看能否给你优惠点。”老板怎么给他结算,我不清楚。从此,他再也没有找过我了。
(四)人往高处走
我所在的这家公司全称是福建××工程公司,有四位老板。一位姓张,据说是滑模公司的一个小头目,江苏人,因为和香港总公司的财务总监沾了点亲戚边,拿到了一点工程;一位姓邱,福建人,由他负责组织施工;一位姓王,也是福建人,施工队伍是他带来的;一位香港人,工程开工时,没有启动资金,他拿出八万港币,也成了老板。
当时一元港币仅值人民币0.37元,八万港币充其量也仅是三万人民币。不过滑模的钱好拿,每月申报一次工程进度款,而且港深珠高速公路是滑模进入国内做的第一个工程,不了解国内的行情,单价比国内高。有人说,只要签到了滑模的合同,转包出去,再转包,连着转包七次,承包人还有钱赚。所以,工程开工仅三、五个月,还清了香港老板八万港币的本息,几位老板也阔绰了起来。
我卧室在二楼,楼下正好是邱老板的房间,有时夜深人静,总能听到老板娘拍桌打椅的吵骂声,有时还伴有呜咽,声音虽然很小,听不甚清楚,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为的什么。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为什么受害的总是女人。白天,老板娘要面子,见了大家仍强装笑脸,她内心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可能是老乡的缘故,我对她深表同情。
工地一座小桥架好后在桥面铺了层8厘米厚的混凝土,不知为何,只见七、八个男女围在那里左手握钢钎右手拿铁锤,或蹲或坐将已完全硬结的混凝土敲碎。经询问方知施工员浇灌前未认真查看图纸,没有安放钢筋网,被滑模驻地工程师发现勒令返工。第二天我路过工棚,正是午饭时候,见几名妇女蹲在地上,双手捧着碗,筷子夹在碗边,不停地抖擞。我问她们何以如此?她们说拿铁锤打混凝土,手上打起血泡,累得两手酸痛,端不动碗拿不起筷子夹不起菜。可怜的打工仔,更可怜的打工嫂。再看看他(她)们的工棚,地势较低,当时已进入台风频发季节,常泡在泥水之中,雨淋水泡,蚊叮虫咬,生活之艰苦可以想象。
这片面积约300平方米厚8厘米的水泥块,铲除它但又不能伤及原先桥面,一千元包给包工头。七、八个工人起早贪黑干三天,累得手酸背痛腰也直不起来,大包工头抠一点,小包工头得一点,真正落到打工仔手上,能有几个钱,只有天知道。回想起仅四个人,用了两个半天,测定六个控制点,净得6000元。两者差别竟如此之大,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广东进入五、六月份,天气炎热,万工热得可能不想动弹,邱老板要我送点资料去滑模总部。送资料本不是我份内的事,但老板吩咐只得服从,顶着酷暑跑一趟。从长安乘中巴到太平,太平镇即虎门镇,据说当地人认为虎门就是虎口,成天生活在虎口里,太不安全了,因此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太平。到太平再转乘另一路中巴到沙角,步行约10分钟到B电厂,B电厂是胡大老板投资的发电厂,滑模公司国内总部就设在那里。沙角下车后我一路问过去,终于找到,远远看见一幢两层长条形楼房,门轻掩着,心中纳闷,大老热天还关着门?待我推门进去,哇!外面骄阳高挂,热浪滚滚,里面凉风习习,暑气顿消。乡巴佬第一次享受空调的滋味,真是羡慕得要死。心中立时就想,什么时候能到这里工作,或者有这么好的工作环境,那才是最大的幸福哩。
何工可能忙于其它工地的工作,很少到我们工地来。我们工地的工程进展很快,小桥、通道、箱涵等工程相继完工,路基挖、填方工程也均已到位,仅剩点水沟、护坡等零星工程,滑模测量组经常来工地检测、验收。小李、小朱走的走,炒的炒,组里只剩我和一名测工,出工连仪器和工具都拿不了,十分辛苦。这时,来了个有点测量基础的小龙,我有意带他一把,教他熟练操作仪器及简单计算,小伙子进步很快。在地校读书的儿子写信要来我处打暑期工,征得邱老板同意,月薪600元,也好,让他锻炼锻炼赚点学费。
一天,滑模测量组的张工对我说:“陈工,滑模现在大量招人,你想不想来。”我连忙说想。我的***、职称证等复印件何工那里都有,因此我给何工写了张纸条,请他代我填表应招,并请张工将纸条带给何工。第二天,张工给我带来何工的字条,上面写着:表已填妥报给经理,很有希望,耐心等批。不到十分钟,又一位测量的同志带来何工的字条:经理已经批准,速到总部东莞南段办公室报到。我把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压了两天,直到我到东莞把儿子接来工地安置好后,才告诉邱老板。我说:工地测量工作已经不多,小龙基本可以胜任,我去滑模后,尽可能要求来这一片工作,我会关照或指点一下这里的测量工作,这点请你放心。邱老板有点茫然,说句实在话,相处几个月,都有了些感情,我心中也有点依依。但是,此工程已近尾声,下一工程八字还没一撇,何况那边大公司的吸引力不由得我不朝那边跳。
离开月薪2000元的福建公司到月薪1600元的滑模公司工作,老伴很不理解,在***里数落我一顿。我耐心给她解释:滑模是大公司,福利好,有星期天和节假日,不会拖欠工资,这是福建公司所没有的;听何工说,中午在工地吃饭,给报10元误餐费,一个月下来也有近300元,工资少不到那里去。最后,我还特别强调了一句:他们办公室里有空调。
(五)大公司大气派
在东莞南段行政办公室报完到,***领我去经理办公室见史经理。我回答了经理几句简短问话,他勉励我好好工作后便退了出来。史经理是地道香港人,一口普通话(香港人称国语)说得倒蛮标准的。跟随***回到行政办公室,她告诉我工地每天不能离人,因此实行轮休制,从报到之日起,连续工作12天,安排休息两天,每天七点半之前吃早餐,八点有车送工地,下午从工地接回。总部宿舍已经住满了,安排住在沙角酒店,一早一晚有车接送(步行仅十多分钟也派车)。准备两张照片,一张贴工牌,一张存档。***姓彭,行办主任,手中握有实权,除经理外,她说了算。四川人,很热情。
不久,下工地的人陆续返回,其中也有几张熟面孔,互相打了打招呼。何工也回来了,见到我很是高兴,我向他解释了晚来两天的缘故。他说:你来得正好,到CS6去,那里施工单位已陆续进场,人手不够。何工接着又告诉我,那天接到你的字条,我立即填好表交给史经理,经理说,好的,等我看看。这时正是开饭时间,我便写了几个字请张工带给你。晚饭后我又到办公室,找到史经理,向他介绍你,我还特别推荐:此人文笔很好。史经理爽快地说,好,我签,这是最后一个。第二天早上没有看到张工,所以又请别人再带字条给你。
&&& 我真感谢何工如此热心。看来何工在史经理心目中有点份量。我是史经理签字招聘的“最后一个”,也为自己感到庆幸。事后我想:何工怎么知道我的文笔(说很好实在是过誉了),因为我连封信都没给他写过,很可能是我叔叔对他说的。叔叔也爱好写点小豆腐块上《赣南日报》,有次他来赣州,曾相互谈到过。
拿着我的饭卡跟何工到食堂吃饭。何工说,每人每天伙食费是23元,标准很高了,这是沾了香港人的光,还有一些福利,是国内没有的,你慢慢就会知道。晚餐有十多样菜,采用分餐制,随各人喜好,任选三样,汤随意喝。饭罢,何工说,宿舍全住满了,住沙角酒店也不错,就是早晚要赶车,不方便。他带我到停车坪,已有几辆中巴停在那里,他帮我问好到沙角的那辆,送我上了车。
沙角酒店是沙角管理区最大的一家酒店,全给滑模包了。我在总台登记好后,***拿了一个“万英洗衣店”的塑料提袋,在上面写好房间号后对我说:你把要洗的衣服放在袋内,早晨出门时将袋子放在房门口,洗衣店的人每天来取,第二天早上送来洗干净的。房间是双人间,中间加了张床,住三人,空调、卫生间一应俱全。这可不是住三两天就走的,而是长期住在这里工作呀!我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躺在空调房的席梦思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据说修建这条高速公路,胡老板早在1975年就萌生意愿:由他投资,建成后归他管理、收费,三十年后无偿交还中国。为此,他亲自跑广东上北京,面陈有关部门领导,均因“高速公路不合中国国情”而被搁置。直到1985年整整十年后才着手勘测、选线、设计,1988年正式开工,又因第二年的六·四事件停顿,三年后施工才又全面铺开。
滑模公司的总公司是家香港上市公司,胡老板对总公司控股60%多,有绝对话语权。而滑模又是胡老板的全资公司,滑模是修建电厂起家的,东南亚的不少发电厂均由他们建造,发电厂的烟囱浇铸时要将模板一节一节向上滑动,故将公司取名滑模。滑模公司总经理叫李松×,香港人叫他李松,广东话“松”与普通话“丛”同音,我们叫他李丛,副经理叫马×骋,香港人叫他马生(马先生的简称),我们直呼他名马×聘(读错了,但大家习以为常)。下设行政部、合约部、设计部、监理部、财务部、物料部、机械部;对应施工的还有征地办以及B段、东莞南(CS)段、东莞北(CN)段经理部,部门经理都配有专用小车。
每年法定假除按国内元旦、五一各一天、国庆两天、春节三天合计七天外,还有端午、中秋、重阳、冬至各一天;七月、八月各一天浮动假(由休假人自由选定日期);工作满一年后,每年享受七天带薪假(可一次使用,也可分批使用),满两年八天,三年以上九天。如果不想休假,则发加班费。逢年过节还给每人发100或200元加餐费,每月出满勤(无事假病假)发全勤奖150元,年终发双薪,晚上加班,每小时加班费6元。只要不是因犯错或违纪被公司辞退,给于一个月工资补偿。除吃住条件优越外,竟还有这么好的福利,果真是大公司大气派。我暗自庆幸自己选择对了,这1600元远远超过福建公司的2000元。
CS6是施工工程编号,正式名称是太平互通立交,是广深珠高速公路广州、深圳、珠海三地的汇聚点,呈三角形状,是这条高速公路的心脏地段。一座五公里两次跨越105国道的大桥,将首先从这里架设。施工前期准备工作已大部完成,多家桩基工程施工单位也已陆续进场。桩基分打入桩和钻孔桩两类,均正常紧张施工中。何工是工地临时负责,他留我在CS6工作,我心中挂念在CS8打工的儿子,别无他法,只得遵从。何工分配我管钻孔桩,带我先在工地巡视了一遍,看了几台正在钻进的钻机。钻机我不陌生,但对孔径一米八的钻孔,还是第一次见到。一问他们是黑龙江地矿局的,何工高兴地立即给介绍,陈工是江西地矿局的,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或困难,就和陈工联系。这份合约是几名广东地矿局下海职工签的,除黑龙江外,还有河南、河北地矿局共七、八台钻机,就是没有一台广东本地的。不由我联想到去年测图,广东人签的约,竟没有一个广东人参与工作,因为他们都了解行情,只有外地人才吃别人嚼过的馍。
打工琐记(六)士为知己者干(上)
由测量工程师转行为驻地工程师,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工作领域,俗话说得好,隔行如隔山。要想站住脚跟,只有尽量用最短的时间掌握行业技术,熟悉工作规则。我白天在工地兢兢业业勤跑勤问,晚上在房间审阅三个施工单位的施工日记,记笔记,写心得。
一天晚上我已睡了,被酒店***叫醒,是经理办公室文员魏×来的***,说史经理明天第一时间需要一些工程方面的资料,要我到办公室去。已是十一点了,我立即拿上资料袋披上衣服出了大门,小车已在门口等候。到办公室,见另一工地的两位工程师也在工作。魏***向我交代经理要的资料、数据后,便忙她自己的活去了。我仅仅上了不到一个星期的班,许多情况都不了解,实在难以圆满完成任务。在魏***的一再催促与鼓励下,只好硬着头皮交了份连自己也没多大信心的答卷。时间已是深夜两点,车送我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成眠,生怕敲碎饭碗。没想到几天过去了,平安无事,我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地。嘿嘿,香港人也好做华而不实的事。
测量组要招几名跑标尺的临时工,我立即把儿子的名字报了上去,第二天便把儿子接到身边。在滑模做临时工工资700元,但不包吃住。我把他安置在一个施工单位,每天跟着测量组上下班。我和几个测量组的人都混得很熟了,所以儿子在他们手下得到不少照顾。
从深圳运来六只开好门窗的集装箱,摞为两层,摆成凹字型,搭建好楼梯,装上空调,一个工地简易办公室就完工了。除何工仍住总部宿舍外,五名驻地工程师和一名香港管工均搬入北栅管理区翠园酒店。邓×华是CS6工地唯一一名香港管工,在我手下管钻孔桩施工,和我同住一个房间,年近40的他,一天也没在房间住过。香港人不但工资高,加班费也高。我们加一小时班6元,助工以下4元,他们除经理没加班费外,一律是每小时50元。每个月七、八千元的加班费,乐得他不可开交。他们的薪水是在香港打到银行卡上,估计他是属于妻管严这一类型的,身上突然有这么多妻子不知道的现金,自然乐开了花。
他得意地拿着一张***对我说:“陈工,我去给她办暂住证,十九岁,长得不错吧。”边说边把***递给我。我礼貌性的接过来,十九岁的川妹子,果真长得水灵灵的。我只好苦笑向着他:“不错,不错。”原来,这些时邓工一直混迹在花花世界里,现在准备长期包养了。没过几天,邓工要我到他“家”坐坐,我看他诚心相邀,不好扫他的兴,便同另两位工程师一起跟他去了。川妹子递烟倒茶让坐,十分好客,俨然一付女主人的姿态。
一天晚饭后我回到酒店,房间里竟坐着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一问方知是找邓工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可能邓太太有所察觉,带着一双儿女从香港找到这个小镇这家酒店,费尽多少周折可想而之。已有人去找邓工了,于是我和邓太闲聊了起来。邓太是小学老师,难怪长得一副斯斯文文模样,戴付眼镜,国语说得很流利。男孩读小学五年级,女孩读三年级,两个孩子都不会说国语。邓太说,他爸爸工作忙,趁明天星期天带他们来东莞玩玩。可怜的女人,丈夫如此背叛于她,还要极力维护他的面子。
史经理通知工程师晚八点到总部开会,晚饭后车准时来接。工余时间召集众人开会,这在滑模是很少见到的。八点整,小小会议室已挤满30多人,史经理一开口便稳定众人情绪:“大家不要慌,我已通知行政***给你们考加班。”在坐的全是国内工程师,晚上开会算加班,几乎闻所未闻,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史经理从滑模与施工单位的关系,驻地工程师的职责,如何从工程质量、进度、材料、安全等等方面保证合约按期完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身边一块黑板,边说边写,有条不紊,一口气讲了两个多小时,讲毕已是十点半了。不要急,回工地的都有车送,已经给大家考勤考到十二点。
史经理走了,跟着滑模第三号人物到加拿大发展去了。他走后我才明白,员工要辞职,需写辞职报告,经批准后(一般都会批)要继续为公司服务一个月,工资照发。他在我应聘书上签字时说“这是最后一个”,恰好那天他向公司递了辞呈。临行前一天,还召集大家在一起介绍他的一套施工经验,真正做到“站好最后一班岗。”
一天上午,我和何工均在办公室,忽见一人进来,腋下挟着公文包,还没等我们问“你找谁?”他便开了腔:“我叫林×安,东莞南段经理。”是林经理,我们马上都站了起来。林经理简要问了些工地的情况,要我们通知工程师明天上午在工地开会,便又去巡视别的工地了。第二天会上,我汇报了我负责管理的那片工程进度和现状,还提了个建议:“我发现不论是打桩机还是钻机,每施工四排桩便跳过一排,后经询问,空置的这排桩叫制动桩,没有图纸也没有签合约,不知如何施工。建议打桩机遇到制动桩就施工打入桩,钻机遇到制动桩便施工钻孔桩,免却跳过去再返回来,来回搬动笨重机械不容易,这样也能加快施工进度,不知是否可行?”
会后第二天,林经理便叫人给我捎来手谕:陈州,你的建议很好,经征得设计部武经理同意,制动桩按打入桩或钻孔桩施工均可,请即时布置给施工单位施工。林×安。林经理的一手行书写得十分漂亮,流畅有力,很有书法功底。我立即写了两份“工地指示单”,一份给打入桩的施工单位,一份给钻孔桩的施工单位,同时把已跳过的九根制动桩给了河北钻机。工地指示单除拟稿人签字外还需上呈经理签字,然后下发执行。
林经理喜欢骂人,说得确切些是喜欢训人。但林经理从不骂脏话,不像其他许多香港人那样出口成脏,开口“丢佬姆”闭口“丢佬姆”。鲁迅把“他妈的×”说成是国骂,那么
“丢佬姆”就是港骂了。听说CS3有位工程师陪香港经理巡视工地,一上午这位香港经理竟出口了280多个“丢佬姆”,气得这名工程师一纸诉状投到李丛那里,许久没有下文。因为李丛也是“丢佬姆”不离口,我就亲自听过他当着林经理和我的面,骂CS7的一位工程师:“丢佬姆,(向着林经理)你睇睇(广东话音tai,看的意思),下工地着西装,皮鞋擦得哏光喔。”
林经理训人时不分场合不留情面(香港人都是这样)。一次,林经理、何工、我在一起,何工对林经理说:“听说×××工程师拿了三千多元***,要施工单位给他报销。”林经理马上吼着何工:“你对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我把他炒掉是不是?要是这样,我早就把你炒掉了。”说得何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堪。事后,我安慰何工:“对林经理的话和态度,不要往心里去,看在儿女份上,忍着点。”何工也说:“我也考虑到他们,只有忍着。”原来,何工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靠何工的关系,都在滑模做管工、文员工作,每月五人工资总额将近万元,下面颇有微词,林经理说的就是这个。我们都很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一天,只我一人在办公室,吴×忠工程师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边走边用南昌话骂:“撮其娘个×,我爷娘都冇有个样骂过我,林×安算什里东西,不干了!”听说吴工是高级工程师,滑模不认可,只拿工程师待遇。我劝他:“吴工,算了,忍得一时之气,免却百日之灾。”吴工说:“那里都有工打,这里干不得,不受那个窝囊气。”说罢,果真提起笔写辞职报告。
不久,沈×济沈工来了,任CS6工地主管,沈工和林经理原来就曾相识,是林经理任职后特地把沈工从总包(广深珠高速公路总承包集团)“挖”过来的。据说沈工来了以后,了解到这些情况便劝林经理,要林经理改改脾气,对下面态度语气平和些,毕竟工作要靠这些人去做。林经理接受了沈工的劝导,骂人训人的情形少多了,还特地向吴工陪了不是道了歉,挽留他留下继续工作(那阵子工程师很难找)。
CS6施工逐渐全面铺开,20多个施工单位陆续进场,我负责分管的湛江、华翔、十×冶三家预制桥梁空心板的单位也已进场。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每片长20米重约16吨的梁板有多达近1万片,为了鼓励施工单位加快进度,三份合约均未签具体生产数字,制作快的多得,慢的少得。除这三家预制场外,我还负责征地拆迁,保险理赔以及处理临时发生的杂七杂八事情,每天忙得团团转。这时,各工程师均配有对讲机(当地叫扩机)、照相机(照工程进度质量)、自行车等较便捷的器材。提高了工作效率,减轻了体能消耗。林经理每天大部份时间也到工地办公。
常接到施工钻孔桩的单位投诉,说监理工程师很难请到现场,请他们签字也很难。按合约规定,每道工序完工须监理工程师认可并签字方能进入下道工序施工,有时钻孔钻进到达基岩,满足设计要求,监理检查认可后,便下钢筋笼,钢筋笼下到位,监理认可便开始浇灌混凝土,就这么几道工序,可是令施工单位头疼的是监理工程师左请不来右请不到,钻机不敢停,停了怕井壁塌方,只好空转。再去请,开口就说签字要润笔费,尤其是晚上更难请,一等就是一晚上。监理工作是由滑模聘请的××公路规划设计院承担,我无权干预他们的工作。因此我对告状的施工单位说,有些监理工程师不恪尽职守,你们可以投诉到总部李丛那里,一定能够得到解决。果然,没过几天,××公规院的监理工程师被一锅端,全部炒了鱿鱼,监理工作由滑模监理部承担。
打工琐记(六)士为知己者干(中)
这时,105国道改建扩建工程已进行到CS6附近,许多车辆都进入施工便道行驶。路窄车多,经常发生堵车现象。为了维护施工安全,保证施工工期,滑模聘请了10名解放军在施工便道执勤,指挥疏导车辆。一天,我行进在便道上,见前面一辆载客中巴被两名解放军拦住,一人上前一把把司机拽了下来,接着一顿老拳,一名女性从车上跑下来,高喊打人啦,打人啦。我对载客中巴一点好感也没有。我曾在车上遇到过一名打工仔,买票时掏钱慢了些,被男售票员恶狠狠地左手揪住头发右手就是一拳,口中臭骂不绝,可怜的打工仔买完票一声也不敢哼(哼了还会再打)。看到眼前一幕,心想你们也有今天。我不愿多管闲事,于是拐着弯绕了过去。
第二天,林经理要我去趟北栅派出所。我到派出所找到指导员,见办公室站着一男一女,指导员告诉我,他们昨天在工地被值勤的解放军打了。我一看,男的果真是昨天在工地被打的中巴司机,打得鼻青脸肿,伤势不轻。他们是夫妻俩,女的售票。指导员按投诉人的要求,要滑模赔偿医疗费、误工费等费用合计一万元。我装着不知道这事,我说:“打人是不对的,但不是我们打的,我们不能赔,你们去找解放军赔。”这时,指导员叫告状的人先回去,我们还在协商赔偿的事,我坚持由打人者赔。指导员原籍贵州,参军到这里,在部队提了干,找了位当地姑娘成了家,转业后就留在本地工作。我们一边协商一边闲聊,未达结果。回去后,我将事情原委向林经理作了汇报。
隔天,指导员又把我找了去。这次他很干脆,几乎是用祈求的口吻对我说:“陈工,你给我一个面子,赔五千元。”我想,被打者的确伤得不轻,眼睛红肿,几天内没法开车,我也动了恻隐之心。再说,臣民告状告到地方官员处,当官的一点作为都没有,今后如何开展工作?于是我说:“我作不了主,要回去请示领导,尽量给你争取。”回到工地,汇报给林经理,林经理说:“向滑模要钱,根本就报销不了,会给李丛骂死。”我说:“指导员说得很恳切,给他一个面子。”我把我的看法说了一遍,接着我说:“如果不赔偿,今后我们和地方的关系恐怕不好相处。”最后我请示林经理,这笔钱能否从施工单位里想办法。没过两天,林经理给我一张字条:“××××(施工单位),请将五千元交陈州工程师。林×安。”我到该单位拿了钱,就给指导员送了过去。
聘请的维持便道行车秩序的解放军同志,时不时给工地捅点篓子,有位司机找到我,说半夜送材料到工地,因施工单位晚上无人验收,车停在空地,车钥匙被解放军缴了去,天亮后找他们要,竟要交纳500元停车费。我们从来没有收停车费一说,况且也从来没有赋予他们这个权力,这分明是敲榨。我立即带了司机找到他们班长,要回了车钥匙,临走,我对班长说,请你加强管教你的兵,不要败坏了解放军的形象和声誉。后来我才知道,除了正副班长是真正的解放军外,其余的都是大官小官们的亲属,穿上制服冒充解放军。
林经理请大家下馆子。香港有个潜规则,上司隔三差五要请下属吃饭。要是偶尔几人碰到一起,不容分说是职位高的买单,若分不出职位高低,那就三一三十一大家平摊,而且等级林严,司机绝不同桌用餐。席上,经理、主管、六位工程师、两位文员满满一桌,平时在经理面前的拘束,在经理的大家辛苦了的赞扬及劝酒声中逐渐散去。一位康姓工程师举杯给林经理敬酒,说了几句奉承话后便说“士为知已者”死字尚未出口,林经理立即接上“干”。“士为知已者干”,说得好,大家起立举杯一饮而尽。林经理一个“干”字,一语双关,酒宴上,士为知已者干(杯),工作上,士为知已者干(活),实在高明。
三个预制场已开始生产梁板,我手下有助工、管工、材料员、堆场管理员等人分管工作,生产走上正规,我也稍稍清闲些。一天,我刚吃罢早饭打完上班卡,到办公室尚未坐稳,便见湛江预制场的蓝经理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陈工,我们的一台吊机被人破坏了。”我请他坐下别急慢慢说,他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怒气未消,恶狠狠地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上次向我们借吊机没借给他,他妈的竟来这一手,把黄油掺沙子丢在油箱里,现在沙子进入传动箱,吊机瘫痪了。他们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人,他们是外来的,我们是本地的,我们的工人只要一动,就能把他们打死几个。”等他说完,我对他说:“第一,你们向派出所报案,给滑模写份报告;第二,生产不要停,我想办法给你解决一台吊机;第三,不许挑起群殴群斗,工地如果发生流血事件,我唯你是问,并且把你们的工程收回来。”他听我这一镇一唬,心情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我说,你先回去继续组织生产,吊机的事,我分析是你们内部人干的,以后再说吧。
待林经理来到工地,我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这事,当我把三条措施说完,林经理连说了三句很好很好很好。得到林经理的首肯,我便到与我工地办公室相邻的太平预制厂找陈经理。太平预制厂是滑模自己的厂,专门预制跨度20米的空心楼板,设备先进,机械化程度高,用蒸气养护,大部由香港员工操作。我向陈经理报告了湛江预制场的吊机事故,请求将一台暂时搁置的80吨履带吊机借用几天,陈经理爽快地答应了。
直到工程将近尾声时,蓝经理才告诉我:“陈工,你分析得不错,吊机是我们内部人搞的鬼。×××的亲戚在广州有台吊机,为的是把这台撵走让亲戚的进来。”我听说过×××是位高干子弟,为争预制场的“权”闹得内部不和,想不到为亲戚的吊机竟出此下策。这台40吨吊机是租用天津市政的,事故发生后,他们人生地疏,只得自认倒霉。据说他们自己动手,将吊机大卸八块,全部清洗一遍,历时一个月才修复如初。
我分管的三个预制场就数湛江预制场的事多。一天深夜,我已就寝,一名管工前来敲门,说湛江预制场有条生产线混用两种不同牌子的水泥,要他们停工,他们非但不停还要打人。我实在太困,不想起来,要管工记住哪条生产线,等我明天处理。湛江预制场生产设备比另两家先进得多,龙门吊、轨道运输等机械设备,全是滑模提供,有六条生产线,每条一次可制作10片梁板。第二天,我找到蓝经理和技术负责,将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他们,要他们将10片梁全部做上标记,以后做模块压试和回弹检测。蓝经理有些意见,说:“一种牌子的用完了才用另一种牌子,混用水泥也就是一两片梁。”我说:“是哪一两片你也说不清,所以10片都必须要做回弹。”我又提请他们对工人要加强质量意识教育,同样的事下不为例,否则滑模不予验收。一片梁成本约八九千元,一条生产线八九万,他们也不敢大意。
湛江预制场的名堂就是多,刚把混用水泥的事处理完不久,又发生一起事故。一条生产线并排的七根钢绞线张拉好后,十名工人分别在10片梁的位置绑扎钢筋,突然一条钢绞线绷断,九人被绷断的钢绞线打伤,伤得最严重的一名工人右颚骨几乎全部击碎。当时钢绞线全部用的进口货,产地是台湾、泰国、马来西亚等地。事故发生后,我要蓝经理写份报告并提供钢绞线生产厂家、产品批号复印件,以及事故现场、伤势情况照片等资料,向厂家索赔。不知为何,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提交报告及任何资料,没有索赔意愿。
真是祸不单行, 一天下午我刚从工地回来,忽然有人问哪里冒的烟,我抬头一看,一股黑烟直冲云霄。我同另几位同事爬上集装箱顶(我的办公室在上层),是湛江预制场工棚失火,浓烟滚滚,很快火光便从棚顶窜出。我立即用扩机呼叫“湛江预制场失火了,哪位工程师身带相机的,请把火情拍下来。”“有手机的请快打119报警。”工棚全是用楠竹、蔑片、油毛毡等易燃物搭建的,火势凶猛,一座250米长的工棚瞬间化为灰烬。待消防车赶到时,已经没有可救之物了。
火势熄灭后,蓝经理来到我办公室,我把失火前已交来的“施工日记”一式三份退还给他,要他重报并把失火情况填上。再要他写份报告,统计损失情况及数字,并郑重对他说:“听说烧死一个四岁男孩,你把这条当作重点写进报告里,我帮你们申请保险赔偿。”第二天,蓝经理送来报告,我看后觉得没突出重点,我问他怎么不多写几句被烧死的小孩呢?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工地哪来小孩呢?我说:“他爸妈都在你们工地打工,两个未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在工棚里午睡,失火时大男孩逃了出来)在家无人照顾,跟父母到工地,天经地义,你统计损失多少电机、震动棒、手推车、粮食、衣被等,能值几个钱?”退回给他要他重写。
小男孩烧得不是面目全非而是头、四肢烧得没了踪影,只剩一块椭圆形的肉砣,我和一名助工到火烧现场把他从过火残渣中扒出来拍照,惨不忍睹。湛江预制场的报告交了上来,我也附了一份报告及几张照片递了上去。没几天,香港某保险公司便来人察看现场,了解情况。不多久,赔偿美元二万九千多元,折合人民币约23万元就划到了湛江预制场账上。办事效率之高赔偿速度之快,是国内保险公司所罕见的。
打工琐记(六)士为知己者干(下)
何工对我说:“陈工,林经理很赏识你,六个工程师中把你排在第一。”听了这话,我心中自然舒畅。六人中唯独我不是学路桥专业的,靠自身努力,赢得领导青睐,努力没有白费。林经理案前有句座右铭“不待扬鞭自奋蹄”。我年青时看过电影《林则徐》,林则徐的座右铭是“制怒”,我也学着将“不尚空谈”请文员打印好放大到A3纸上,贴在办公桌旁板壁上作我的座右铭。林经理在大小会上多次说到“我很欣赏‘不尚空谈'这四个字”,勉励大家多干实干。得到林经理不指名的表扬,是十分难得的,相处时间长了,大家心中都知道,林经理训人时多,表扬人却极少极少。
施工单位在施工帽梁时不小心把一根通讯电缆碰断了,电缆属大宁管理区,这已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在施工钻孔桩时将电缆挖断,后将电缆架空赔偿损失了事。这回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大宁区坚决不答应,勒令工地停工,派出基干民兵,携带***支,***口对着高空作业的工人,强迫他们停止工作,工地顿时一片沉寂。林经理、沈工亲临现场,也无济于事。我跑邮局,被“工人全部外出干活了”挡了回来。连夜,我以工地的名义,拟了份报告给总部设在广州的“广深珠高速公路总指挥部”,简要叙述了工地发生的情况,请指挥部协调解决,尽快复工。第二天林经理一到工地,便把它呈送给林经理。
事件终于经协商以会议纪要形式解决了。记要明确滑模无偿为大宁区改建两跨共20米桥梁一座;根据建桥需要,平移口径40厘米自来水管30米。除此之外,还另订协议:以后发生类似事件影响通话,每天赔偿人民币二万元。事后,大宁区谭主任问我,李松×是什么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把一份文件给我看,原来是虎门镇党委转给他们的一封信,这信是由李松×签发给虎门镇党委的。我再细看内容,就是我写的以CS6名义给总指挥部的报告,字句略有改动,只是变动了投寄对象,由李丛亲自签发。我告诉他李松×是滑模老大,谭主任说:“哇,他竟这样说我们喔!”信中有“武器是对付敌人的,不应该拿来对付手无寸铁的工人”字句,可能是这触痛了谭主任。当然,我不能把“这是我写的”告诉他。
几个人被召进经理办公室,林经理说,今天开的是大家最高兴的会,你们工作努力成绩优秀,是公司的精英,公司决定给你们特别加薪,希望今后再继续努力。说完便把一张张特别加薪通知书分发给七个人。通知书盖有公司大印,堂堂一个大公司,公章还不及一枚5分硬币大。年底加薪,虽说人人有份,但仅有10%的人才能得到特别加薪通知书的荣誉。我一次加薪500元,增幅30%多,是我从来加工资所没有过的。
春节前,林经理要我留在工地过年,并一再叮嘱不能离开,可能公司上层会到工地巡视。林经理返香港,沈工回上海,他们临行前都给我留了***。年初一,我七点半打完卡便去邮局分别给香港、上海通了***,一是拜年,二是报告平安。工地冷冷清清,工人们都回家过年了,各施工单位仅有几个看场的人。春节,是我国传统的节日,在人们心目中的份量竟是那么重要。
节后,林经理找到我:“陈工,给你加点担子。谭生要走了,把他管的行政组和机械组交给你管,三个预制场你还要管。”这是两个人的工作,现在交给我一个人做,既然林经理开了口,我只好服从。我说:“好,但是机械组组长我不要。”林经理答应了。晚上,我草拟了两个组的工作职责,第二天呈林经理审批后开会宣布。当我通知机械组长时,他说:“我调走了,你不知道呀!”(林经理没告诉我)我听得出话中有话。真佩服林经理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
据说谭生在英国某大学获得硕士生学位,滑模打算培养他当工地主管。然谭生的工作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林经理对他常常只有一个字:“错”。李丛给他面子,要他自己写辞职报告。听何工说,谭生走后加盟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曾以两倍于滑模的工资请何工前往。我问何工为何不去,何工说:“他脑子里缺一根弦,我去了怕栽在他手里。”何工向以稳健著称,果然考虑全面周到。机械组长是林经理七人特别加薪者之一,当时我只知道经常晚饭时不见该人踪影,他的饭卡晚餐大部是空白,隔段时间觉得不好看,自己在饭卡上划上几勾。常在外面吃请的人,肯定有猫腻,我怎敢放在身边。他被炒后,机械组才有人告发他经常和租用的平板车司机夜间外出干私活。
过完春节,CS6工地四人被炒,三人被书面警告。被炒的就有机械组长,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因为在那种环境里,我断了他的财路,谁也捉摸不到会对我有什么举动。滑模规定旷工三天(含三天)以上的一律辞退;旷工一至两天的给于书面警告,受到两次书面警告的辞退。这受到辞退、警告的七人,全部是因为回家过年,返程时一票难求。滑模执行规章制度,铁板上钉钉,毫无通融余地。
月底,到了机械租赁一月一签约的日期,我把谭生交来的机械租赁合同细细查看了一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机械都是施工高峰期租的,现高峰期已远远过去,许多机械已无用武之地了。我算了一下,每月租机费用竟高达60多万元,我权衡工作量,辞退了不需使用的机械,每月省下40多万元,怪不得林经理曾骂过谭生“败家子”。我把续租及辞退的机械报给林经理,林经理问我够不够用,我回答后,林经理高兴地签了字。
一天下午我从工地回办公室,见林经理站在办公室前坪上,问我手上工作做完没有?我说做完了,林说“上我的车”。我以为林经理要我陪他去工地,于是放下手中的资料夹,坐在林经理车上,不一会,又上来了童工和陈×新工程师。车到北栅最大的一家卡拉OK门前停了下来,我正纳闷着,林经理说:“今天施工单位请我吃饭,我把你们也请了来,车小坐不下,你们就算代表吧!”请客的是十×冶的总经理,职位不低,他属下就有二、四、七三家公司在CS6施工,我对他们都很熟悉。
我很少休假,为的是多加班多赚钱,每月工资连同节假日、晚上加班都在三千元上下。五一正好和我两天假期相连,我刚休完假回来,沈工说施工西交叉的单位有急事找我,要我去一趟。我刚踏进他们的大门,便被一年轻人拦腰抱住,另一人将只信封塞进我裤兜,我挣扎着往外掏,却被他们摁在沙发上。其中一人道:“陈工,你若是不要,就是不肯帮我们的忙。”事情原委是这样:五??一晚上,派出所查户口,问谁是领导,就把他们的头带走了。去了几次派出所也问不到结果见不着人,要我帮忙去打听一下。
派出所我也不熟悉,仅和指导员有一面之交。我找到指导员,他也不清楚这事,带我去治安组。治安组说:最近破了一起偷盗钢绞线的案子,小偷将钢绞线以三千元一卷卖给他们,他们运到佛山销赃,数量很大,问题严重。当时钢绞线是紧缺商品,市场价七千多元一吨,一卷钢绞线有三吨左右,他们从中牟取暴利。我回去将大致情况告知该单位,他们说:“陈工,请你帮忙,不论花多少钱,你都应承下来,请他们尽快放人。”我说:“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自己去解决,我很忙。”我很忙,这是实话,但心里有句话不便说: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我把这事向沈工汇报后,我说,***赃物是犯法的事,我们最好不要插手,沈工赞同我的观点。治安组通知我,钢绞线是滑模长安预制厂的,赃款40多万元已全部收缴,滑模只要送面锦旗,便可把赃款全部领回。因为太平预制厂的前身是长安预制厂,我立即到太平预制厂报告陈经理,陈经理想都没想,开口就说:“没有呀,我们的钢绞线没有少。”我把这事告诉沈工,沈工笑着摇了摇头。赃款一直没人去领,40多万元就这样“烂”在派出所里。
1994年7月18日,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广深珠高速公路广深段正式通车了。看到一辆辆大车小车在太平立交桥上飞驰,我心中有说不出的欣喜。从桩基施工到建成通车,整整一年时间,其中有我付出的心血汗水,图纸变成了现实,怎能不高兴呢。通车后,风传公司将发通车奖,凡1993年7月1日至1994年6月30日在公司工作的,按工作时间比例,奖6个月工资。正当大家暗自计算着自己能得多少通车奖时,未出一周,何工被炒。林经理向何工申明,是马生点的名。据说马×骋那天点了8个名,全部是高工。可能是因为这点奖金,尚未发就把人炒掉,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资本家就这个德性。
林经理到我办公室叫我:“陈工,你来一下。”我放下手中活到他办公室,“坐”,林经理命我。我在他办公桌前坐下,他开门见山问我:“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一直从事技术工作。他说:“我发现你很有行政能力。”接着又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我身体状况还不错,如果不炒掉我,还想多干几年。”林经理说:“只要不越轨,不会炒你。”最后林经理说:“好,我知道了。”走出经理办公室,我心想,只要不越轨,不会炒我。越轨的事,我从来不做,林经理给我吃了定心丸;“很有行政能力”,这是林经理对我一年多工作的评价,令我暗自高兴。
儿子在地校工业分析专业苦读四年终于毕业了,因是编外生,不包分配。但必须交一千元买张派遣证,自己找单位,否则不发***。不知是哪门子规矩,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忍痛买张废纸。赣州找工作大不易,他去年曾在工地打过暑期工,我便叫他到工地,在一家施工单位找了份临时工作。
林经理请大家吃饭,从包里拿出一瓶人头马说:这是特地从香港带来给大家喝的。顿时有人顺口学着凤凰电视台经常播的一句广告词:“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用普通话念没有用广东话说的韵味足,引发一阵笑声。大家坐定斟好酒后,林经理忽然端着酒杯站起来向着我,我立即也站了起来,林经理说:“第一杯酒先敬陈工,工地最忙的人就数你,成天在扩机里听到最多的就是你的声音。”我说:“谢谢林经理夸奖。”举杯喝了一大口。席间,林经理谈笑风生,众人开怀畅饮,尽欢而散。
广州环城高速即将开工,林经理接任东环高速公路项目经理部经理,难怪前晚举行告别宴,在宴席上显得那么春风得意。
打工琐记(七)编撰竣工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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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经理去了广州东环,从东莞南段总部及CS6工地带走了一批人。全线通车后,桥面工程全部结束,工地只剩桥下左右两条二级公路,在原先便道的基础上进行路面硬化工程,由沈工主持工作。工程师仅我和陈×新二人,下面员工也在陆续减少。沈工是上海某单位退休的,长我两岁,身体很壮实,每次跟他下工地,我要快走加几步小跑才能跟得上。据说他家是中医世家,难怪他从小养得一付好身板。
我经管的三个梁板预制场,中板数量满足后便开始制作边板。湛江预制厂在制作完三条生产线的边板后,才发现未细看设计图纸漏作滴水槽,因为桥下拟建商铺,滴水槽的作用是当雨水从防撞墙下来后,被滴水槽阻断滴入地面,不至于顺底板流到商铺。沈工要施工单位用人工凿出一条槽来。用人工从水泥板上凿一条长20米,宽2厘米深1厘米的槽子,谈何容易?更何况预制板不能底朝天,否则破坏了预应力,后果严重。30片边板要投入多少劳力耗费多少时间?施工单位凿也不是报废也不是,几乎陷入绝境之时,我请示沈工:“能否将没有滴水槽的边板专门***在弯道内,因为弯道上桥面是向内倾斜的,水不会倒流,没有滴水槽也能达到同样效果。”沈工听后夸我,还是你的脑袋灵光。堆放和吊装时,我一层层交代下去,圆满地处理了这30片令施工单位左右为难的边板。
沈工知人善用,用人所长,在他手下工作的人都感到心情舒畅。有次,沈工拿了份人员名单给我看,要我提点意见,我向沈工表示我不好说什么,沈工说:“好,我明白了。”沈工遇事有时会和我商量,工程接近尾声,连按上面旨意辞退员工的事也征求我的意见,名单中有我介绍来的一名亲戚和一名老乡,我若要求留下他们,就要换上别人,这是得罪人的事,我实在不好表态,完全听从沈工安排。
一天,沈工笑着对我说:“老林在发牢骚,说我不给他人,我说不是给了你那些人呀,他说,那有什么用,只能给我站站岗。”我明白林经理要的不仅仅是会站岗放哨的人,更要的是能独挡一面的人,埋怨沈工卡住不放。难怪林经理到广州后,时不时派人来问我这问我那,甚至有项临时性的附属工程,也要我写说明材料,而且时隔不久又重复一遍。后来林经理见到我,笑笑向我解释:“上面真难应付。”对我来说,在谁手下工作都一样,林经理严肃些,沈工随和些,在他们领导下工作,都能令我心情舒畅。
沈工也走了。由于在CS6工地成绩突出,被李丛相中,提升为广州环城高速西环项目经理部经理。他是单***匹马走的,除一部小车外,上面不许他带走一人。搞工程施工最繁琐是进场阶段,要察看场地,了解施工范围,确定办公、宿舍、食堂地点,配套办公、生活所需设备等等。沈工赤手空拳无一个帮手,困难可想而知。非常感激沈工在西环经理部刚有点头绪,实验室尚未成立之际,便将我刚从地校毕业的儿子招去筹备实验室工作,并派他到东环实验室实习。林经理去广州前,我也曾请林经理招工时关照,未曾想到竟在沈工处得到解决,港人和国人的思维方式就是不同,且相去甚远。
邵×强经理来到CS6工地。邵经理是国内员工,或许是他哥哥与马×骋有同窗之谊,马生给他当了个经理。虽然邵是东莞南段经理,但他主管CS1至CS5工地,铁路***各管一段,所以我从未和他谋过面,只在空中(扩机)打过几次交道。一次是推土机的事:胡太太为了表示对老公修建高速公路的支持,自掏腰包买了50台东方红推土机送给工地,CS6分到四台,后来调出两台给邵经理所管工地,然不出几天,这两台推土机一夜之间全被偷走。公司上层克了他一顿:人家管那么久都没出事,你才管几天就弄丢了!虽也追查过几次,毫无结果,也就不了了之。另一次是向我要运梁平板车:那时正值施工高潮,沈工三番五次叮嘱我要机灵些,机械首先要满足自己施工需要,我心里明白他们之间较着劲。邵经理用扩机要我明天给他一辆平板车,我向他解释,两部平板车明天已有安排,他说:“你就不会调剂一下呀!我向你要都要不到?”我说:“那我得问问管工,是怎么安排的。”“你是工程师,这事还要问管工?”我想再给他解释,学着扩台经常呼叫他邵工,于是便呼:“邵工,邵工,”“叫经理!”“邵经理,邵经理,”“邵×强听到。”……毕竟他是经理,拗不过他,第二天下午把平板车给他们用了半天。事后我把这个学给沈工听,沈工抿着嘴笑。
邵经理成了我顶头上司,会不会因这些事怀恨于我,给我小鞋穿,令我心中装着十五只吊桶。不几天,邵经理递给我一份索赔报告,要我处理。这是大宁管理区因通讯电缆被挖断,要求按协议赔偿四万元的报告,上面有马×骋的批示:邵经理,查查是谁承诺的?自上次挖断电缆被迫停工五天,在大宁区的坚持下,签订了一个若再次挖断电缆,每停话一天赔偿损失二万元的协议。为此,我亲自给那片工地的管工指明埋在沟底电缆的具体位置,要他提请施工单位注意。一天下大雨,施工桥下二级路的单位,因水沟排水不畅,用挖掘机将水沟加深,将电缆再次挖断。事故发生后,我追问管工,管工说:我告诉了他们,而且当挖掘机挖到电缆附近时,我要他们用人工挖,他们不听。责任全在施工单位,我便找到他们工地负责人,向他打了招呼:准备赔钱。
大宁区果然不依不饶,一张“罚款单”很快到我手中,我把大致情况告知邵经理后,即着手处理这事。挖断电缆的是二手单位,我便直接去找转包单位,该单位老板姓程,平时难得一见,工作全权交给他称姑父的段工。见到段工,我拿着“罚款单”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因不要段工赔钱,所以答应得很干脆,在支付工程进度款时将钱扣下。后来,挖断电缆的施工单位老板找到我,要我带他去大宁区,求求情能否少罚几个。我带他去见谭主任,经过讨价还价,我也帮衬了几句好话,结果同意赔付损失三万元。从管理区出来,本想坐他的车回办公室,打开车门一看,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妞坐在后座上。老板说:“漂亮吧!陈工,你看中哪一个。”我二话没说,把车门一关,头也没回走了。早知如此,一路上我真后悔带他来,为他省却一万元,不知道又要有几朵花儿遭殃了。
邵经理接任广州环城高速珠江大桥项目经理部经理去了,新接手行政部工作的把陈×新误作香港员工,CS6工地人员架构表中列为负责人,我是副负责。陈×新是原六位工程师中最年轻的一位,暑假期间,他爱人带着刚从幼儿园毕业的女儿来东莞小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爱人穿着敞胸露背空前绝后的时装,独自牵着女儿走在大街上,一条黄灿灿的链子围着颈脖,十分抢眼,被一个见财起盗心的大男人一把抓住链子就跑,当时他爱人顾不得脖子疼痛,高喊“那时假的”!这一招真灵,那男人把手中的链条往地上一丢跑了。她不慌不忙走到跟前,边弯腰边说:“我怎么会带假的嘛。”这是说给路人听的。事后,大家都夸陈工的爱人有急智。
陈×新到总部开了一次例会回来说:“陈工,下次例会你去吧,你听得懂广东话,我一句也不懂,只听懂骂了一天人。”一周一次的例会雷打不动,事先我做了点准备,周一准时前往。第一次参加滑模全是经理级以上人员的会,会后颇有感触:1、准时准点开,万一迟到,就要挨骂;2、只会不议,主持人一个部门一个部门问,问到的部门回答,其它部门千万不要多嘴;3、骂声不绝于口,主持人的丢佬姆已成口头禅见怪不怪了,什么败家子啦、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啦,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不留一点情面;4、绝对不许吸烟,烟瘾发作可以离场;5、两位***手托托盘,穿梭在人群中,只要不是你回答提问,咖啡、牛奶、蛋糕、点心任你吃任你喝。怪不得陈×新开了一次就怕了,这样的会我也怕开。
东莞北段经理×自明兼南段经理,这是我接触的第二个香港经理。两位经理,作风截然不同,林经理很少很少吃请,而×经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每次来工地,都先用扩机命我“找个施工单位吃饭”,他不吃工地食堂的饭。我只好厚着脸皮,扛出×经理的牌子,一般都能如愿。×经理总在饭前赶到,亲自到酒店鲜活区,专点山珍野味生猛海鲜,毫不客气。虽然隔三差五来次工地,这也够我为难了,我只好打一***换个地方,另找一个单位,轮换着吃。他下工地就是吃顿饭,从不过问工地的事。一次桥旁一座工厂砌围墙,占了桥下二级路部分水沟,我立即用扩机报告给他,过了两天他来吃饭,我再次向他汇报,他竟说:“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操什么心呀!”
×经理从不说普通话,一口广东话带着丢佬姆,十分霸道。他给你安排工作,如果你说听不懂,他就训你:那你就唔哂(不要)听啰!有次他给文员布置工作,文员多应声了几个“啊?”他竟把丢佬姆换成了丢你,甚至骂出“你××”这样对女人极端侮辱的话。他走后文员问我他骂的什么意思,我只好说你不懂就算了,怕她知道会气疯。每天晚饭后,×经理便甩开司机,自个驾车出入风月场所。他车技低劣,一辆新车被碰撞擦刮得体无完肤,一点也不心痛。李丛在施工高潮时曾下文批评某些人“天天吃喝夜夜笙歌”,说的就是他。据说李丛在例会上也骂过他:“丢佬姆,×自明×自明,我睇你一滴都唔明!”依我看,他工作上不明,吃喝玩乐上比谁都精明。
不久,×经理调我到东莞南段总部搞竣工资料编制工作。这时,陈×新早已辞职另谋高就了。在调我之前,曾调来一位香港梁姓工程师接替我的工作,梁工多次要求留我在工地协助他工作,均未获×经理应允。离别曾经工作一年多付出不少心智的工地,依依难舍。南段总部已搬到修理厂楼上办公,我初次接触竣工资料,一个完全陌生的工作,得亏余×桐工程师耐心细致教我。没几天,余工突然被炒,我恍然大悟,调我来的目的是为了炒余工,不久,蔡工也被炒,编撰竣工资料的工程师只剩下我一人了。
修理厂是滑模维修自有施工机械的厂,因大多是国外设备,修理工大部是香港人称作宾仔的菲律宾人。我虽一直在工地工作,很少到总部,但总部常有人下工地,大多都较熟悉。对×经理的作为多数人心中忿忿,背后闲聊时有位同事说:我们在滑模是四等公民。众人忙问此话怎讲?他不慌不忙谈出一番道理:英国人,月薪二十万,一等公民;香港人,月薪好几万,李丛十二万,连刚从学院(技校)毕业来实习的也一万五,二等公民;菲律宾人,月薪七八千,三等公民;我们,堂堂正正的工程师,才两千,工人只一千,不是四等公民么?说完,一声叹息:说炒就炒,惭愧呀惭愧!提起来够惭愧的,同工不同酬,而且报酬仅仅是人家的一个零头。男儿当自强,人穷,志千万莫短啊!
打工琐记(八)交工验收
宝安段、东莞南段、北段合并成立东线项目经理部,筹备成立西线(计划虎门至珠海高速开工)项目经理部,散落在广深高速工地的人员,除个别需驻守原地做收尾工作外,均陆续向麻涌集中,滑模总部也从沙角迁至麻涌。麻涌互通立交桥距麻涌镇约5公里,临时办公室建在桥下,上层办公下层停车,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三个段合并后,集中了三名文员,她们分别来自四川、江西、杭州,一个比一个长得秀灵。各部门都在尚未隔开的大办公室办公,立时招来几只狂蜂浪蝶,成天围着她们嗡嗡转。记得在工地时,太平预制厂的几名香港人,带着两个文员和长安预制厂的文员比赛喝酒,美其名曰评酒皇后,胜方一人一条金项链。结果被灌得酩酊大醉,给背了回来。后来香港人认为她们虽然输了,勇气可嘉,也一人买了一条项链。香港人手上有钱手中有权,寻开心是常见的事。面对死缠硬磨,钱权双管齐下,要想洁身自好,难难难。还是杭州姑娘聪明,找了个大高个当保镖,慢慢发展到大高个到杭州拜见丈母娘,成就一段佳话。
又到年底加薪时,我心知肚明,在×经理手下绝没有特别加薪的待遇,一来相处仅一个多月,二来相互均无好感,若在林、沈手下,那是非我莫属了。麻涌镇与广州黄埔区只一水之隔,沈工常来总部办事,每次来都会找我,问我当前的工作。那边沈工急着要我,这边人员“一个都不许动”。有次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到×经理,我说:“×经理,三段合并后,做竣工资料的人很多,能不能调我到西环去。”他却说:“怎么?你不想在我这里做,那就写辞职报告喽,我马上签字,再到那边去应聘呀。”香港人就这个德性,毫无通融余地。辞职报告我是不写的,因为服务年限(工龄)不连贯,福利待遇相差一大截。
一天,×经理要我计算巴士站需用钢筋、水泥、红砖数量,为明年施工备料。我说我不会算,他说你是工程师,怎么不会算?我说没有图纸,他说自己找!×经理把工程师看成是万能的,岂不知隔行如隔山?横蛮无理到这种程度。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了,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西安的薛×生工程师十分热心,亲自带我去设计部找他管图纸的女儿,帮我找巴士站的设计图。薛***也很热心,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查遍所有图纸目录,翻遍满满一房间的图纸,只找到一张巴士站框架图。框架图仅标明巴士站长宽高及层次,其它任何数据都没有,怎么算,我一点也不懂。心想这回可砸锅了,必炒无疑。脑海里打了几个转,做好了准备:万一因这事炒我,我便立即将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操什么心呀”的言语投诉到李丛那里,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哼!我不是任人捏拿的。
热心的薛工见我一筹莫展,又给我出主意想办法:“你去找找刘×林工程师,他是贵州某设计院的,可能会算,现在CS3,看他能不能帮这个忙。”刘工原在南段总部,与我有一面之交,CS3的主管是香港工程师章×,只在扩机里常听扩台呼叫“章×章×”,从未谋过面。刘工能否帮忙,章×肯不肯放,都是未知数,路已走到这步,只好冒险试试。我带着唯一的一张图纸到CS3,首先找到刘工,向他说明缘由,刘工满口应允可以可以。带我去见章×,经刘工一介绍,章×立显热情,双方都从扩台呼叫声中听到耳熟能详的名字,初次见面如同至交,同意刘工支援我一天。刘工只花了大半天时间,依据他对楼房常规设计的经验,计算出了一幢巴士站七层大楼的钢筋、水泥、红砖用量。滑模管辖七处互通立交,每处左线右线各建一幢巴士站,计十四幢。总数计算出来后,我有意压在抽屉里,直到×经理问起,我才提交。
人员陆续涌入麻涌,原麻涌预制厂及唯一的一个中心实验室所建的食堂、宿舍,根本容纳不下,食堂只好规定中、晚餐分两批用饭。食堂的伙食很好,标准仍是每人每天23元,早餐牛奶、豆浆、咖啡、稀饭就有三、四种花样,包子馒头、面包糕点、炒粉肠粉任你肚皮装,中晚餐八一人桌,六菜一汤。桥下员工宿舍正加紧施工,附近村庄空闲房屋全部住满,在距徒步20分钟路程的新基,租了一家工厂的宿舍楼安排暂住,早晚有车接送。为保证员工七点半上班,两辆中巴从六点半起,就不间断地穿梭于宿舍和食堂间,场面紧张有序。只有铁纪律,才有高效率。
寝室四人一间,楼层共用厕所和淋浴间,虽没住酒店舒适方便,也能将就过得去。最不适应是没空调、电视,用空调季节已过,无所谓,没电视看时间很难打发。晚上不用加班了,百无聊赖的几个老男人(年青人自有他们的天地)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然话题总离不开女人,且是二八、二九小佳丽。一位广西工程师(我实在记不起他的尊姓大名了),年纪一大把(早已过了花甲),自吹自擂:我来滑模一年多,工钱得了四万多,一半给了老婆,一半送了***。大家都说他不值,傻。他却振振有词:我烟酒不沾,别无嗜好,就好这一口(嫩草)。说得众人哈哈大笑。在那种环境里,不轮男人女人,想洁身自好,很难。回忆在工地时,先后两次有人给我介绍,只需我把她们安置在施工单位,一位是川嫂,一位是湘妹,均被我婉拒;施工单位多次请我上三楼(有的卡拉OK一楼用餐,二楼歌舞,三楼开房),我也谢绝。现在我当然不会加入他们的行列。
这一时期是滑模的鼎盛时期,广深高速全线通车,广(州)环(城)高速四个项目经理部全面开工,广珠高速紧锣密鼓地筹备中。滑模雄心勃勃,计划将香港总部迁至麻涌,一幢13层总部大楼效果图已设计完毕,游泳池、网球场、绿化带、休闲场所布局紧凑,建成后,堪称工作、生活、休闲乐园。不少人都勉励自己好好干,盼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编竣工资料的近20人全部划拨给监理部管,我摆脱了×经理的掣肘,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经理邹×强把编制人员定名竣工资料组,组长是香港工程师舒×孙。三名文员两名已走,只一人跟我们到监理部,她的美貌引起邹经理垂涎,常离开他的办公室到我们当中巡查。起初我们以为他监工监得严,次数多了就和我们扯起闲话来,大谈他的情人经:什么老婆要,情人不可少;什么老婆看家生仔,情人享乐行(逛)街;什么老婆是饭,情人是菜,菜要常换,常吃常鲜。等等等等。有次我想说假如你太太做了别人的情人,你心中又是怎样感受?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生怕当了他笔下的鱿鱼。不久,我们从新基搬到桥下新建的宿舍,四人一间,彩电空调卫生间热水器一应俱全,不亚于住酒店。不用早晚急着赶车了,生活安定了许多。
沈工从西环来对我说:“给你报了行政部主任,已经批准了。我也对你们邹经理说了,陈州如果你不要,就给我。你多留心,什么时候炒你,立即告诉我,在办离职手续前把你留下。”香港公司不知是什么规矩,总经理批准了却不调我,要部门间互相协商,部门经理对手下员工有生杀予夺大权,协商是根本协商不通的:你要的人,我偏偏不放!资本市场的激烈竞争,可能也体现在这一方面。一天,有人对文员说:“阿英,我看见邹经理桌上有份名单,第一个就是你。”转身向我:“还有陈工的。”文员吃惊不小,慌忙跑去找邹经理,我却心中窃喜,马上报告沈工。原来这是份假名单,是邹经理精心设计的钓饵,专钓美人鱼。
滑模对广环高速施工投入许多机械,珠江大桥就有船只、快艇甚至直升机,可说是全力以赴。然好景不常,一夜间从高峰跌入谷底,事故发生在东环:某施工单位买通驻地工程师,施工某段桩基时弄虚作假,虚报孔深,待桩基工程完工后,按规范2%抽芯检验,孔深没到位,再抽,仍不到位,全部抽芯检验,全部报废。省市政府一怒之下,将工程统统收回,连西线虎门至珠海高速也不让做了。儿子随东环实验室并入中心实验室回到麻涌。一天,儿子对我说:今天在工地你们经理和我们经理聊天,你们经理说我是陈州的儿子,他还夸你,其中有四个字我听不懂。我说是不是“敬业乐业”,儿子忙说是的是的。能得到邹经理如此评价,没有辛勤的付出是难以想象的。
编制竣工资料是项非常繁琐的工作,合约多,全线有2800多个合约,一个合约一份竣工资料,工作量十分浩大。最难搞的是有些施工单位(尤其是本地的)根本就不懂竣工资料是咋回事。×经理领导时,逼着文员打***催施工单位交,有位文员向我诉苦:陈工,这些***真难打,经常挨骂。我问怎么骂,她说:“只要是女人接***,没等我们把话说完,就骂我们不要脸,把***挂断。”老板们在外沾花惹草,也难怪这些主妇们在家生闷气。我说,以后遇到这种***,告诉我,我再打。好不容易等来了竣工资料,要认真审查,是否规范有无错漏,否则退回补充或重做,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听说总包要招聘路桥高工做竣工资料,我立即想到何工。他的小儿子在虎门某工程队,我和小何联系,要他爸爸到总包应聘。何工到总包应聘时,总包说他做竣工资料大材小用了,把他安排在高速公路维修站北站当站长,并给他配了小车。有次我去新塘办事,还特地绕道看望了他,他的大儿、女婿也跟了出来,当了维修小队队长。
竣工资料组从监理部划给总工办。大概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划归哪里管都难搞,组里的人也像走马灯似的,来的来走的走。这时,从武汉来了位高工左老太,参加审核竣工图纸。一次,她拿着一张图大叫不合理,见没人理她,拿着图纸跑的总工办,指着图纸这里怎样那里怎样,结论是根本不合理!没人和她理论,也没人和她争辩,又气呼呼地跑了回来。她大概不懂“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的道理,通车已经一年多了,桥没垮就合理。
合约部的经理跑了。合约部的经理叫冯×春,是大陆员工。滑模只有合约部和征地办安排大陆人负责,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据说冯经理自掌管合约部以来,有八位数的进项,就连他手下的一名小头目,一位早已过了谈婚论嫁年龄还没把自己嫁出去的***,听说在深圳买了套40多万的房子,眼皮都没眨一下。难怪我初来时,施工桩基的单位对我说了实话:陈工,我们是炸药包(用手比划)开路的。看他那手势少说20万。冯经理被施工单位告了,法院通知滑模要传讯他,滑模却把他放跑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恐怕带出的不仅是泥,沙石俱来了。其中奥妙,不言自明。
竣工资料组又从总工办划给合电公司,中心实验室也同时划归合电,合电与滑模是平级公司。这时,滑模的人员已裁减得所剩无几了,合电员工也不多,为节省开支,轮休假改为统一休假,省去天天跑深圳、广州接送休假员工的车辆;食堂停办,每天23元的餐费按20元发给个人(精打细算到3元钱也要抠)。食堂没饭吃可真难住了我,附近的黎滘村虽有三两家小餐馆,但粥少僧多,动作稍慢些就被别人抢了先,只好吃方便面,买只热得快口杯,晚上熬点半稀半干的饭,菜又成问题。长此下去不是办法。老伴业已退休,女儿已工作,小儿子上了西安地院,完全可以离家了。于是租好房,接老伴来给我和儿子做饭吃。老伴来后,我教她帮不会做竣工资料的施工单位做竣工资料,收入交房租水电液化气绰绰有余。
竣工资料组下设两个小组,一个是资料组,我负责;一个是图纸组,北京的一位高工邵工负责。这时我才发现组长舒工的一手楷书十分漂亮,堪与当时红极一时的常在报上登广告招学员办班的庞中华媲美。舒工是香港硬笔书法协会会员,隔三差五会写篇作品寄给他的协会。有天,他对我说:“陈工,你也写一篇,我帮你寄。”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怎敢和那些“家”们相比,太自不量力了。不久,他回港休假,带来一本他们协会会员作品选,我看后方知他要我“写一篇”不是捉弄我,我要是认起真来,也能压倒“作品选”中的几个。
在新印发的竣工资料组人员名单中,我忽然看到儿子的名字。曾听儿子说,他们任经理很喜欢他,征得儿子同意,我找到任经理,向他委婉谈了儿子想继续留在实验室多学点技术,当时他一声也没哼。不料三天后儿子被炒。香港人就这个德性,跟他们什么都谈不通。只怪我们穷,“四等公民”,社会地位低下,任人宰割。
由于有大量图纸要复印,我和图纸复印室来自湖北的一对夫妻慢慢熟悉了。男的曾是地方剧团的武打小生,虎背熊腰一付好身板,女的也在剧团工作,玲珑秀气,是块唱戏的料,因剧团不景气,双双带着读小学的儿子下海谋生。时间长了,我发现他对前来找他的老乡十分冷漠,于是好奇地问他:“人人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见老乡怎么这样呢?”
&&& 他说:说来话长,文革时期我爸在一家乡办工厂上班,中午带饭,吃的是小鱼干炒辣椒,有人问你鱼干子不扒肚子,苦不苦啊?我爸说:我是一不怕苦二不怕屎的。他们就说我爸攻击伟大领袖,我爸说:我说的屎是肚子里的屎,我是贫下中农,打死我也不会攻击我们心中的红太阳。我爸始终不肯认错——本来就没错,一来二去判我爸劳改三年,第二年我爸就死在劳改队,这事伤痛了我的心。陈工,你说我见了他们能笑得起来吗!——那年代,伤痛了心的又何止你一个,多少开国元勋建国功臣以及平民百姓,他们惨死屈死冤死致伤致残,心不伤痛吗?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不论施工单位交来的竣工资料盒是否规范,都通通统一换成由滑模为施工单位的资料盒。竣工资料一式三份,一份滑模自留,一份送总包,一份交省交通厅。每份4600多盒,共计13000多盒。光换盒子书写盒面、侧面就是个浩大繁琐的工作。我建议刻几枚章子,能盖就盖,不能盖就写,大大加快了进度。竣工资料全部编制完成,交付总包两份,总包还有他自己施工的部分,汇总后交省交通厅,那是他们的事。待总包大致审验后,开始实地交工验收了。
滑模施工的路段从新塘互通立交起,至新大洲互通立交止,中间有麻涌、望牛墩、厚街、太平、长安五个互通立交,全长一百零几公里。和总包议定:自新塘开始,每天交验十公里,分左线右线两个组,我在右线小组。第一次走在高速公路上,虽然身穿反光背心,身后呼啸而来的车辆,仍令人心惊胆颤,尤其是行走在虎背山隧道里,汽车轰叫声如同雷鸣,风驰电掣带起一阵阵旋风,我紧靠洞壁手扶石墙,一步步往前挪动,额头渗出粒粒冷汗,岁月不饶人啊。我就不敢从左右桥间的防撞墙上翻过去,比不过年轻人。总包有人问:从资料上看,CS8有个箱涵,怎么实地找不到。我曾在CS8施工过,这个箱涵是因跨越一条直径一米的水管而建,我带他们去找,虽然几年来地面面貌改变了许多,但那扇为便于维修水管而设置的门依然固我,原地不动地矗立在那。
经过十多天的奔波,交工验收工作终于顺利完成,无所事事的我开始考虑“告老还乡”了。回首几年前同在工地拼搏的同事,一个个都先后离开了,连林、沈两位“很赏识”我的经理,也不知去了哪里,深为自己能在滑模连续工作多年而感到庆幸。办离职手续那天,正好是我在滑模工作四年零八天。离职时当年的年终双薪,港人按比例发给,我是七月办的手续,按理少说有半个月,大陆人没有。前面说到的通车奖,在那段时间工作的港人都拿到了,大陆人一分也没有。港人有劳动保护法,我们没有,得不到保护。
四年多的打工生涯,尤其是在滑模的四年,可记可写的事太多。回忆这一历程,有两大收获一大称道,收获是:1、一直未能发挥的才能得到了充分发挥,四年来,经理换了八九个,我左右逢源沉着应对,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他们好评;2、带出了大器晚成的儿子,他通过十多年的刻苦努力,现已是某高速公路施工段的总监。值得称道的是:在那污水横流的大染缸里,我仍保持本色,严守道德底线,财——两袖清风,色——清风两袖。(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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