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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灵血杀副本新版本出了,各位觉得怎样?我个人认为24人血杀好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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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3-28 标签:
剑灵新版本刺客加点
《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作者:南柯十三殿(完结+番外)
站在山门前的时候,我还在想,我一个正道魁首是怎么养出个反派来的。
我的剑还在指责我:“你反思一下!”
我:“……唉,发愁。”
阆风剑阁的剑主秦湛,师父叛变去了魔道当了魔道的首领,大徒弟背离山门一统了妖道。一门三人除了她皆入邪道。
而全修真界都在等着她什么时候叛变。
作为修真界喉咙里的鱼刺,秦剑主今天,也还是正道的魁首呢。
1、女主日天日地强,是个穿书,但是她不记得了所以穿没穿没差。
2、师徒文,玛丽苏文,狗血XD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湛 ┃ 配角: ┃ 其它: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传奇
《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全世界都觉得我俩不配》《这一生最美好的遇见》 《无与伦比的你》
《BOSS是初恋》《前妻的逆袭》《糟糠之妻》《原来时光那么伤》《爱是百载未逢的美丽》《衣垣》
《谁许我锦绣良缘/锦绣良缘》《前夫》《沉船记》《风细柳斜斜》《佳期易负》《佳音如梦/静候佳音》
第1章 天下第一剑01
云山拥翠,不见寒暑。
仙门阆风便立在四季如春的云山里。自昔年道祖太上元君于昆仑山悟道立修真宗门起,已过了一万八千年。一万八千年里,昆仑宗门分作八派,祁连山脉又出剑宗,修真早已从当年世人眼中的“异想开天”成了传于众人口中,眼露艳羡的长生之道。
阆风的此代宗主宋濂站在正殿前,远远瞧着正殿广场上站着的那一溜烟少年,硬着头皮对自己身侧的白袍束冠女修开了口。
宋濂道:“秦师侄,我看这批新上山的弟子中不乏根骨出众者,你要不要……挑几个回去做徒弟?”
秦湛闻言,眉睫动了动。
她扫了一眼台下乌泱泱的一群,阆风派普通弟子的服制是白裳绿纹碧玉冠,从她的角度看去简直就是一把把新鲜的白菜,俏生生的立在菜农摊位上。
“……这挑徒弟还是挑白菜。”
宋濂闻言,面上的表情急切,他一拍大腿,对秦湛道:“你管白菜还是青菜,挑两个啊!”
话一出口,两人齐齐愣住。
宋濂低咳了一声,补救道:“那个,剑阁毕竟是阆风第一阁,终日里只有你一个阁主也不是个事,哪怕收回去做些洒扫录书的活计,你也收个徒弟吧。”
宋濂说得恳切,秦湛闻言顿了一瞬,方才淡淡道:“二十年前你劝我收朱韶为徒的时候,就是这番说辞了。”
宋濂听见了“朱韶”的名字,面上不由浮出尴尬的情绪。
秦湛作为燕白剑主、正道默认的魁首,在修行路上可以称得上被天眷顾,命途坦荡。唯有师门——算是她此生最大的污点。
师父便不提了,事情大到至今无人敢提。二十年前,宋濂好不容易说动了她收下东境的小皇子朱韶为徒——本以为会迎来一段“薪尽火传”的佳话,却万万想不到迎来的却是朱韶窃宝背叛山门!
别说秦湛,连宋濂都想不到。谁能想到东境的小皇子竟然是皇妃给东境王戴的一顶绿帽,他实则是个半妖,入阆风只是为了隐藏身世,更是为了窃取阆风的舍利珠回归妖界。
朱韶背叛一事,无疑在秦湛好不容易才白起来的履历上又重新添上重墨。
这前后两件事这么一加,全修真界都觉得秦湛的师门有问题,就连秦湛自己也早晚有一天要叛变,只是去她师父那里还是去她徒弟那里没争出个定论罢了。
包括宋濂自己,也曾噩梦惊醒,害怕着秦湛有朝一日真叛变了。
但他作为一个经历过四十年前大战的阆风宗主,秦湛的这句话显然并不能令他就此放弃自己的打算。宋濂浮尘一甩,谆谆善诱:“秦师侄,话不能这么说。当年的事情是谁也想不到的意外,这意外如今于你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都已经过了这么些年——”
宋濂激将道:“难道秦师侄是个因噎废食者,不过一次的意外,就再也不收徒弟了吗?”
她的腰侧还配着她的那把燕白剑,只有她能看见的剑灵就坐在阆风最为威严的祖师像顶上,盘着腿自上而下的瞧着那群白菜,对秦湛道:“你们家老头子在匡你呢,他就是想让你收徒弟,和阆风的关系更紧密些,好把你绑死在他的船上,千万别下船了,让他出去可以继续做他天下第一的阆风宗主。”
秦湛微微抬了眼,便瞧见燕白剑的剑灵坐在祖师像的头顶,一张少年意气的面孔上正朝她做着怪脸。
秦湛知道宋濂的顾虑,秦湛修的剑道往往又被戏称为“无情道”。因为走这条道的修者,往往修为越高情绪越少、对外界的反应越淡。
正如秦湛的师父离开阆风离开的毫无留念,秦湛的徒弟朱韶窃宝时也毫无犹豫一样——宋濂作为阆风的宗主,会担心秦湛有朝一日背弃阆风也是人之常情。
燕白剑见秦湛没什么反应,便从像上跃下,似一阵风般飘在她的身边,皱着眉头道:“你真打算收徒?你忘了朱韶那小子怎么对你的啦。”
秦湛仍然没怎么说话,宋濂见状也不好多说,只能摇着头叹息着先去主持大局。秦湛见宋濂走了,这才慢慢道:“不是你劝我收徒吗?这会儿怎么又捡着驳斥宗主的话说。”
燕白剑道:“我什么时候劝你——”他话说到一半,显然是想起了什么,面上一时有些讪讪,却又嘴硬:“我劝的那是收徒吗?我是劝你不要一个人住了!”
“你自己算算,炼狱窟后已经过了多少年,这些年里你无寸进。秦湛,于剑道你已经比当年的温晦还要走的远了,可却始终无法走上那最后一步。你仔细想想这是什么问题,肯定是心境的问题嘛!”
“你整天就是一个人练剑,心境怎么可能提高。你得入世,可入世和收徒是一回事吗?”
秦湛道:“差不多。宋濂想给剑宗留后,你希望我修心。我收个徒弟,不是既能给剑宗留后,又能修心?”
燕白剑忍不住翻白眼:“你倒是一举两得。”
秦湛道:“我只是被说动了。”
秦湛向殿前的广场看去,数十名少年着道观正向宋濂行弟子礼,念弟子规。从她的角度看去,确实是水汪汪的一片。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燕白剑见秦湛心意已决,撇了撇嘴角也只能往下看去。他瞧着瞧着“咦”了一声。
秦湛倒是不太在意,燕白剑灵瞧着是少年模样,心性也是少年心性。忽喜忽怒,秦湛也懒得去管。
她看了一圈,心里大约有了底,便也走了下去。
宋濂这时刚刚主持完仪式,打算将这批弟子根据天赋分去各阁去,各阁的阁主也在现场,只等着宗主宣布结果,领着自己心仪的弟子回去。
所以秦湛下来的时候,不仅宋濂十分意外,连在场的几位阁主也十分意外。
药阁的阁主竟然一个没忍住,直接道:“秦湛,你还活着呐?”
秦湛微微笑了笑:“对,没死。”
药阁的阁主自知失言,脸上表情也不太好看,扭过头不再说话。秦湛在场扫了一圈,找到剑阁的那把空椅子。她慢悠悠地走去了剑阁的椅子前,又慢悠悠的坐了下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她的身上,她笑道:“怎的,这把椅子我不能坐?”
剑阁是阆风第一阁,位置永远在宗主下第一位。秦湛是剑阁的阁主,更是因燕白剑而被众人尊称为“剑主”的修者。莫说剑阁的椅子,怕是宋濂的椅子她也是可以坐一坐的。
众人听见她的问话,极为不自然的强硬将视线移开。只有衍阁的阁主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几十年不见的大忙人出现了,这收徒的事宜是不是得重来了?倒是不知道咱们看中的那些有没有这个福气入剑主的眼。”
秦湛听了这一句,倒是没什么话。
宋濂听见了这话,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求爹爹告奶奶才让秦湛下了剑阁,秦湛若是肯收徒弟,别说是已经被其他阁主看中,哪怕是他已经收入门下的弟子——只要秦湛肯点头,他立马打包给送上去!
因门中出了叛徒的缘故,阆风在剑宗的地位一直有些尴尬,这一二分的尴尬全靠着秦湛才无人敢犯。这一点宋濂清楚,全阆风都清楚。衍阁的阁主自然也清楚。
但他的师父当年惨死在秦湛的师父手里,他对于秦湛总是无法放平心态,不刺上一两句浑身都不舒服。
秦湛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对于衍阁阁主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而出。
“都是快百岁的人了,还学不会好好说话吗!”
宋濂皱着眉教训了一句,衍阁阁主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倒也不再多言。
秦湛敲了敲桌沿,顿了一瞬道:“这样吧,大家挑,挑剩下的那个跟我走怎么样?”
她的声音淡道听不出情绪:“总不会连挑剩下的弟子都没有吧。”
当然会有挑剩下的。
只是那些挑剩下的不是天赋一般便是心性不纯,这些弟子往往会被留着做外门弟子,负责山门的杂事琐事,实在毫无前途可言。这样的弟子,别说是五阁阁主,便是山下那些小门小派,怕都是未必乐意收入门。
秦湛作为剑主,阆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选挑剩下的?
——就算她肯,也未必有人敢。
众阁主面面相觑,无人说话,衍阁阁主闻言,轻笑了声,他道:“好呀,剑主一言既出,我们当然求之不得。剑主瞧见三排四列的那孩子了吗?”
秦湛朝他说的方向看去,见是名模样俊秀的少年。他瞧起来有些拘谨,跟在前一位弟子的身后,面色端肃。
衍阁阁主懒懒道:“他的资质不错,只是瞧不大清东西。剑主也别说我等欺人,阆风五阁里,只有剑阁有手有脚就能练出点名堂,这弟子手脚俱全,悟性也颇高,做个剑阁的弟子倒也勉强够格。”
衍阁阁主这话一出,连药阁的阁主都忍不住皱眉。
她忍不住道:“剑阁最为凶险,与人论剑棋差一招便是身损命消,你与秦湛生气便生气,为何要拿个孩子的未来玩闹!”
衍阁阁主讥诮道:“你悲天悯人,不如将他收回去做你的嫡传弟子啊?”
宋濂见衍阁阁主越发不像样,重重拍了椅背扶手,他怒道:“闹什么呢!都是师兄妹,闹成这样给谁看!”
衍阁阁主面露不愉,秦湛却道:“可以。”
宋濂:“秦师侄,你慢慢选,不用着急。”
秦湛道:“可以,我说了大家挑剩下的给我。既然这个是大家不要的,那就跟我回剑阁吧。”
秦湛这话说完,宋濂目瞪口呆,连衍阁阁主都惊住了。
他忍不住嘲弄道:“秦剑主还真是有教无类啊,只是不知道你教的这一个是为剑阁留后,还是为你师父和大徒弟送人手啊。”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宋濂再也忍不住,他对衍阁阁主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衍阁阁主自知失言也有些懊恼,秦湛已经站了起来。
她道:“我倒不是有教无类,只是衍阁主有句话确实没说错。我剑阁,的确有手有脚就能练出名堂。不像天泽师弟你——眼睛虽好,这么些年练下来,还是走不过我十招。”
宴天泽面色大变,他正要开口却被宋濂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秦湛与药阁阁主打了招呼,她道:“阙阁主,我徒弟眼睛不好,怕是日后多有麻烦的地方,还请见谅。”
阙如言道:“谈不上,若他真成了剑阁传人,我自当尽力。”
得了这句话,秦湛便也不多言,与其余几人点头示意,便踏入了广场前。
她甫一露面,便引得殿前弟子一阵骚动。
秦湛已四十年不曾下剑阁,这些弟子当然不认得她到底是谁。
可他们认得秦湛腰侧的剑。
剑身黝黑,唯有刀刃一抹雪白,似春燕腹羽。
那是燕白,一百年前从天而降,世上仅此一把的仙剑“燕白”。
燕白剑是阆风剑阁剑主秦湛的剑,看见这把剑,这些弟子们立刻便明白了自己面前的是谁。
当今的第一人就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看样子似乎要选一个徒弟。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激动的事情。
所有人虽仍低着头,却掩不住冲动。这时候,眼睛看不清的人倒是极为好找了。在所有面露喜色的弟子中,唯有他瞧不清燕白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端肃的表情里添进了茫然,在一群白菜间极为好认。
“挺有趣的。”燕白剑坐在枝头,对秦湛道。
秦湛伸出了自己的手,对着少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父了。”
第2章 天下第一剑02
越鸣砚的命太不好。
他尚在襁褓中,家中便遭魔修屠戮,若非当时有一名修真者路过出手相助,他怕是活不到现在。
纵使他活到了现在,也落下了眼疾,瞧不清一尺外的东西。
舅母嫌他是累赘,趁舅父远行将他赶出家门,越鸣砚流浪于街头碰见了下山收徒的阆风弟子,那弟子见他资质上佳,便将他编进了名册里,带上了云山。
眼睛这事总是遮掩不了的。
待选的弟子都知道他是天残,免不了会拿他打趣。诸如指着远处的树问他树上有什么,又诸如笑嘻嘻的竖起手指让他猜数。这些事情越鸣砚自小就经历过,也习惯了,便也淡淡的答。有时对,有时错,但无论对错,他都一副平静的模样,无端瞧得人不欢喜,也就引得些家世显赫的顽劣子弟越发的欺负他。
一人道:“越师弟资质上佳,不知道会被选入哪个阁里,或许会被宗主看中,进了正法阁也说不定呢。”
另一人必然奚笑道:“正法阁修五行道,全是典籍咒文,越师弟学这个怕是大材小用。我看啊,越师弟去剑阁才最合适!”
剑阁的阁主是剑主秦湛。
越鸣砚也曾从说书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说是当今第一人,仙剑燕白之主。执剑五十年来只收过一个徒弟,就是如今广为天下知的妖主朱韶。
只是自朱韶叛离阆风归妖界后,剑阁便再也不收弟子了,说是朱韶寒了秦湛的心。
这句话在他们上山的时候,负责领路的弟子就告诉了他们。如今这些人说这样的话,也只是为了取笑于他。
越鸣砚通常听了,也只会笑一声“承师兄吉言”并不往心里去。他知道自己的眼疾难医,所以只打算尽自己可能去做能做的事情,并不会过分在意结果。
所以当他模模糊糊的看见秦湛对他伸出的手,一时间竟没有能反应过来,直到秦湛又问了一遍,他才恍然回神。
他抬起头,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白影,这白影配着剑,声音听起来像云雾一般,似乎对他伸出了手。
身旁的弟子压低了声音道:“越师弟,剑主在问你话呢。”
这世上有很多剑主,但不带剑名直称剑主的只有一人。
越鸣砚睁着眼,却还是看不太清,他脸上终于露出了十二三岁该有的表情,紧张地问:“剑主?”
他茫然极了:“剑主是女人?”
他问完就知道自己这话不妥,正不知该如何挽救的时候,他又听见了秦湛的声音。
“我是秦湛。”她说,“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师父。”
越鸣砚不知道自己当时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只是他动作了后,便听见了衍阁阁主讥笑的一声:“小孩子见识少,别高兴的太过,谁知道你的师父还能在正道待几年呢。”
秦湛闻言淡淡看了回去,衍阁阁主也只敢仗着秦湛不会杀他逞口舌之快,秦湛看了过来,他也就闭了嘴。
越鸣砚没听明白,山下对于燕白剑主只有恭维,夸她是正道砥柱,哪里说过甚至是提过像衍阁阁主这样惊骇的话。
他想不通,便只当是两阁阁主关系不善,互相讥讽罢了。只是跟着秦湛,离了大殿喧嚣,闭气凝神地走在往剑阁的路上。剑阁立在云山最高一峰,秦湛自然是可以御剑走的,但考虑到越鸣砚,她选择了慢慢走上去。
越鸣砚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一踏倒是没有走出一步。
秦湛不爱说话,越鸣砚又不敢多言,两人竟然就这样无声息的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知道跟在一旁的燕白剑实在忍不了了,他双手背在脑后,对秦湛抱怨道:“你们俩这是在比赛吗?谁说话谁就输了?”
越鸣砚听见了陌生的声音,却瞧不见人影,下意识问:“谁?”
燕白剑闻言“咦”了一声,凑近了越鸣砚,见他眼中还是一片茫然,嘀咕道:“你听得见我,看不见我啊。”
越鸣砚憋红了脸道:“我、我眼睛不好。”
燕白剑便凑得更近:“这样呢,你能不能看见我?”
越鸣砚只能感受到眼前的光线起了变化,却仍然瞧不见人影,他摇头道:“我、我看不见。”
燕白剑便又飘开,嘀咕道:“真奇怪,听得见我的声音,却又看不见我。”
秦湛瞥了它一眼,并不说话。
燕白剑见状,便嘻嘻哈哈地又飞去秦湛身边,道:“你是不是嫉妒啦,终于出现第二个能察觉到我的人了,你再也不是唯一能看见我的啦。”
秦湛淡淡道:“我本来也不想看见你,当年入剑阁选剑,我瞧中的明明是眠冬剑,若非你比谁都快地先跳进我怀里,逼得我只能选你,我也不至于被你吵这么些年。”
燕白被堵了一句,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气呼呼道:“我哪里不好了吗?这满天下只有我这一把剑有剑灵!秦湛,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湛道:“我没有卖乖,卖乖的不是你吗?”
燕白剑被秦湛气了个倒仰,转头就跑了。秦湛也不去哄,只是握着它的剑体继续慢慢上山。
越鸣砚没有忍住,问了一句:“刚才的声音,是剑主的燕白剑?燕白剑,不是……剑吗?”
关于燕白剑的传闻坊间太多了。百年前燕白剑乍现,不知多少人为了得到它而死在争夺的路上。最后这把剑被阆风的温晦得了去,封进了剑阁里,又命运使然落到了秦湛的手上,成了她的佩剑。
但无论是在哪一册话本里,燕白剑都是一把剑,而不是位少年。
秦湛道:“你能听见他的声音,这倒是难得。”
“燕白剑的确是剑,但这是一把从天上掉下来的剑。既然花草鸟兽都能通过修炼得人形成精,它挂着‘仙剑’的名头,也成了个精,这没什么奇怪的。”
越鸣砚似懂非懂,燕白剑听见了秦湛的话,气急败坏的声音又远远传来:“秦湛,我是剑灵,剑灵!不是那些精怪!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越鸣砚听见了一声笑声,他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否是秦湛发出的。
但他听见了秦湛接下来的话。
秦湛道:“你不用叫我剑主了。”
越鸣砚愣住,秦湛已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眼前的剑阁大殿,对越鸣砚道:“去烧壶水,倒杯茶给我。喝完这杯茶,你就可以彻底改口叫师父了。”
剑阁巍峨,却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秦湛给他指了厨房的位置,对他道:“房间很多,向南第三间是我的,其他你自己随便挑。”
越鸣砚看得模糊,但也大致记住了位置。
他慢慢地走去了厨房的位置,一点一点儿打开凑近看,找到了茶壶和杯子。茶叶倒是没有,他只能暂搁。
等他找到了足够的柴火,点燃了炉灶开始烧水,燕白剑不知何时飘到了他的身边。
他看不见燕白,却能听见他的声音。
燕白剑道:“你不会火咒的呀,这生火烧起来得要多久啊。”
燕白剑又看见他弯着腰试图去清洗茶具,嘀嘀咕咕:“你这么听秦湛的话啊,那别用这个杯子。这杯子她没用过几次,你挑那个红纹大花的,她就这个审美,她喜欢那个!”
越鸣砚闻言手顿了一瞬,他看了看手里这个汝白碎蓝纹的杯子,又顺着燕白剑的话找到了那枚红底描金牡丹的杯子,一时间陷入沉默。
越鸣砚将红杯子拿远了些,他的眼里便只能看见红晕里映着金光,这样看起来倒是很好看。他顿了一瞬,拿了这个杯子清洗。燕白剑看他辛苦,冷哼了两声,却还是背过了身去替他瞧了瞧火。
越鸣砚不知道燕白剑去了哪里,但他洗干净了杯子,还是忍不住对着空气问了句:“燕白先生,你知道茶叶在哪儿吗?”
燕白剑闻言,回头看了背对着他的越鸣砚一眼,他道:“没有,温晦在的时候厨房里还有点茶,温晦走了,剑阁里就再也没有茶叶了,秦湛嫌苦。”
越鸣砚不知道温晦是谁,只是哦了一声,便想去看看水。燕白剑原本不想管他,可瞧着他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极谨慎的模样又觉得可怜,便用声音引着他走。
好在靠近了,越鸣砚也就能看见了。燕白剑在一旁看着他倒茶,一边道:“哼哼,我是秦湛的剑,你是秦湛的徒弟,以后你就也是我的小弟了,等你能去剑阁取剑,我帮你挑最好的剑。”
越鸣砚忍不住笑了,他温润道:“最好的剑不就是您吗?”
这句话让燕白非常受用,他觉得秦湛收的这个徒弟要比秦湛可爱一万倍,便对越鸣砚更亲切了点,他说:“你兑点山泉进去,山泉甜,秦湛喜欢。”
越鸣砚便也这么做了,他最后端着杯半凉的茶水忐忑着心思去见了秦湛。秦湛回到剑阁便解了道冠。她的垂在头发在身后随便绑了一圈,映在越鸣砚眼里,似乎与早上有点不同,却又看不出哪里不同。
他将水毕恭毕敬的端了上去,秦湛接过,喝了一口。半凉微甜,杯子还是她最喜欢的那只。
她将视线投向了燕白剑,燕白剑一脸得色。
秦湛心想,她既然打算收个徒弟以此入世修心,那燕白与越鸣砚的关系自然是越亲密越好。她可不想像当年她收徒朱韶那样,被燕白活生生吵上五年。
秦湛喝了水,将杯子搁下。越鸣砚对她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秦湛受了,便代表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正式成立。
越鸣砚有些小声的唤了她“师尊”,秦湛应了声,又看了看越鸣砚。
最后秦湛道:“你眼睛不好,年纪也有些大,一般的修炼法子对你怕是益处不大。”
秦湛接着说:“好在我的法子你还能用。”
秦湛道:“你先去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教你练气筑基。”
越鸣砚愣了半晌,才道:“师尊,师尊要教我您修炼的法子吗?”
秦湛道:“真奇怪,你拜我为师,不学修炼那学什么?”
越鸣砚低声道:“可、可我眼睛不好。”
秦湛道:“这确实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越鸣砚闻言睁大了眼,秦湛道:“我不知道你的眼睛还能不能看好,但我记得东海有一种水晶可以将事物放大,通过这块水晶看,三米外的东西都似近在眼前。”
“这水晶大概能救你的急。”
秦湛当然不是会收废物做徒弟的人。她看了越鸣砚,除了眼睛,都是上佳。眼睛这事不是没法解决,看不清有东海的水晶,就算是看不见——她也可以替越鸣砚换双眼睛。
这对于旁人而言极为难做的事情于秦湛而言,不过都只是举手之劳,全看她想不想做罢了。
燕白剑后知后觉道:“那水晶是不是你房里拿来当盘子的那块?”
燕白剑茫然道:“不是前两年就不小心摔碎了吗?”
秦湛一个没忍住,站了起来:“我摔碎了?”
燕白剑肯定道:“你摔碎了。”
秦湛的脸上露出了难堪的表情,越鸣砚看不清,却能从空气中察觉到。
他忍不住道:“师尊,其实就算没有——”
秦湛道:“没事没事,肯定不止这一块,我再找找,找不到就去东海再找一块回来。”
越鸣砚从秦湛的话里听出她极力想表达的安慰和镇定:“最多迟两天,你能看清的。”
越鸣砚一下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说的有很多,却最终一句也没说。但秦湛这意外的一面反而让越鸣砚心里与这座高高在上的云山之间一下拉进了许多。原来传闻里的剑主秦湛,也有失手打碎东西的时候。
秦湛问他:“你在想什么?”
越鸣砚答:“师尊和传闻不太一样。”
秦湛笑道:“他们都说我什么?”
越鸣砚道:“是天下无二的燕白剑主,正道的中流砥柱。”
秦湛听了,顿了一瞬:“还是个男人?”
越鸣砚:“……呃。”
秦湛看见越鸣砚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懂的,她道:“看来还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越鸣砚说不出话,十分窘迫。
秦湛也笑了,越鸣砚不明所以,秦湛道:“他们怕我叛变,便想尽了办法来吹捧我。可这吹捧到底是不甘心,所以能歪曲一点都是痛快的。”
她对越鸣砚弯起了嘴角:“这事难道不有趣吗?”
第3章 天下第一剑03
越鸣砚最后也没有弄明白秦湛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朱韶的背叛只是个意外,实则怪不去秦湛的身上,更别说“觉得她会叛变”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他初来乍到,这种事关师尊隐私的事情,他只敢藏进心里,绝不敢问。
秦湛也没太在意,挥手便让他去休息。
最后秦湛还是从朱韶以前住的屋子里找到了块没摔碎的水晶。
这块水晶搁在三尺二的乌木盒里,盒子的锁眼是一枚衔珠而飞的雀鸟,秦湛认不出这是什么鸟,但大抵都是精怪那一类的东西。
她用手指剥开了珠子找见了水晶。这块在秦湛屋里不过用来摆放些水果的水晶,搁在朱韶这里,不仅正正经经地放进了宝盒中,宝盒里还有上好的红色丝绒覆盖着。纵使是从高处坠下,盒子的一角磕坏了,这里头的水晶都未必会坏。
燕白剑瞧见了,不免要说一句:“这小子把你送的东西保存的倒是好。”
这水晶是东海诸派送她继承剑阁位十年的贺礼,一共十块,她留下了两块。那时朱韶已是她的徒弟,她便将其中一块给了朱韶。朱韶当年窃宝匆忙,秦湛猜他叛离山门也来不及带走多少东西,这才想着要不去他的房里找一找。
朱韶的房里确实有水晶——或者说,朱韶在叛离时,除了被窃走的舍利珠外,他没有再带走任何东西。
燕白剑也发现了这一点,它哼了声:“谅这小子也不敢。”
朱韶是她的大徒弟。
她将水晶从盒子里取了出来,用白色的丝绸包了,方才下了剑阁。
越鸣砚便站在剑阁前等他,秦湛一眼看去,便瞧见了越鸣砚表面镇定的面下藏着的忐忑不安。
秦湛心想作为师父,她这时候是该安慰两句的。
所以她开口道:“小越。”
秦湛被他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瞧着,剩下的安慰反倒不会说了。
她想了一会儿,最后干脆说:“走了。”
越鸣砚“唉”了一声,便跟在秦湛的身后,甚至不问去哪儿。
这点倒是和朱韶不同。
或许是重新收徒勾起了秦湛的记忆,她倒是想起了些二十年前的事情。朱韶纵使是为了躲避灾祸才被送上了阆风,人却半点儿阴郁也无,刚来剑阁的时候总是问东问西,半点也不怕秦湛。秦湛说一句出门,他恨不得连秦湛出门的路上打算在哪儿落脚都问出来。
秦湛心想,这或许和两个孩子的境遇有关。朱韶再不济,也是被东境当做小皇子养大的。越鸣砚……秦湛这才想起自己对这个新挑的徒弟一无所知。
她问了句:“你是哪儿人?”
越鸣砚答:“是南境人。”
秦湛说了第一句,便觉得下面的话都好说多了,她一口气全问了:“我也是南境人,南境大了去了,你是哪国人,父母可还在?”
越鸣砚毕恭毕敬道:“南境秦国人,父母在我幼时便去世了。”
秦国是东境与南境的交汇处,东境虽不似西境已全然在表面上支持起魔道,但东境惯来也是个复杂的地方。秦国作为南境一国,自然以阆风为首的一众剑宗为尊,与东境常起冲突。两国边境的普通人都活得尤为艰难,常常朝不保夕。
越鸣砚资质不错,却父母双亡来到阆风。其中关由哪怕秦湛不去想也能猜到。
燕白剑见秦湛再问这些,便道:“这些孩子进阆风的第一天我就溜过去看过了,我知道的怕是要比宋濂还多!”
它得意道:“这小子刚出生就被魔修杀了爹妈,得亏被你们阆风的人救了,送去给他舅舅。可他舅妈不喜欢他,所以趁他舅舅出远门,把他扔了!这么一扔,他就碰上你们阆风负责收徒的弟子了呗。”
秦湛听着,觉得这剧情真耳熟。要不是越鸣砚露出的额头白皙光洁,她怕是会忍不住问对方额头上有没有闪电伤疤。
秦湛从变成秦湛起,快要过了一百年。她几乎都要忘记了作为秦湛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如今听着越鸣砚的故事,倒是想起了一些,那些记忆让秦湛觉得亲昵又陌生,她竟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这是越鸣砚自见到秦湛起,第一次听见如此温柔的轻笑声。作为燕白的剑主,秦湛强得令人侧目。她深不可测的修为让她在旁人眼里显得高不可攀,甚至哪怕近在咫尺都似乎隔着山雾,让人瞧不真切,也不敢瞧真切。
即使越鸣砚在对方伸出手的那一刹,与她靠得很近,越鸣砚的眼里留下的也只是秦湛模糊的白色身影和她淡泊偏冷的声线。
燕白剑道:“哇秦湛,你真的越活越没有良心了,你徒弟这么惨,你还笑得出来?”
越鸣砚听见燕白剑提到了自己,刚想要开口解释,秦湛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又恢复了淡泊偏冷的样子。
秦湛道:“到了。”
越鸣砚这才惊觉,他随着秦湛踏上了通往筑阁的玉阶,只能看见一片极高的黑色建筑远远立着,纵使模糊那股扭曲与奇诡感仍旧铺面而来。
越鸣砚听见燕白道:“都六十年没来过这地方了,这地方还是这么诡异。徐启明看着挺正常一个人,怎么就不救救筑阁这糟糕透顶的审美。”
越鸣砚知道筑阁。每个活在阆风辖地的百姓都知道这座仙山的构成。
剑、衍、药、筑四阁围绕其中正法殿,五座山峰延绵方构成阆风派。其中剑阁修剑道,衍阁主器,药阁炼丹心,正法万象森罗。
唯有筑阁,哪怕在市井小巷的流言里,也少见有关它的故事。众人只知道它是阆风山门最难攻克的一山,说是昔年创立筑阁的第一人阁主,是昆仑八派中悬圃的最后一任掌门。他以悬圃密不外传的阵法符箓构建了筑阁,又以此重修了阆风的护山大阵。
四十年前正道与魔道那惊天一战,正道正是靠着阆风这传闻中的护山大阵,保住了万千无辜百姓。那些百姓们只记得当时有座黑色的巨塔冲天而起,似是巨人抬足迈步震动大地。自那座塔升起来,炼狱窟的那些鬼东西便再也进不了阆风的地界了。
这就是百姓们对于筑阁的全部认识,神秘、强大,又透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越鸣砚隐隐瞧着那建筑,想着那会不会就是故事里曾经拔地而起的那座巨塔。只是那塔看起来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六层八角塔,这样的塔似乎怎么都无法和故事里的“巨塔”联系去一起。
秦湛身怀燕白,她不过刚踏上筑阁的玉阶,筑阁塔内用以鸣警的青铜钟便一声一声的荡开。
越鸣砚便这乍起的鸣警给吓了一跳,秦湛倒是目色坦然。燕白剑见状在一旁笑的直拍地,对秦湛道:“秦湛啊秦湛,六十年啦,你当上剑主都快有四十年了吧?筑阁还没把对你的禁令给消除呐?”
秦湛连没眉毛都没动,径自上楼。
越鸣砚跟在她的身后,正不明所以,忽听见秦湛道:“弯腰。”
越鸣砚下意识弯腰,只听咻咻两声,闪着雷光的刀锋飞快的自他的头顶飞过,越鸣砚瞧着身后嵌进了玉阶里的模糊影子心惊不止,然而还不等他反应,又有新的厉害当面而来!
越鸣砚根本看不清那些是什么东西。只听见秦湛道:“冷师叔,你是要我在筑阁拔剑吗?”
她的声音不算大,甚至语句波动都和先前对越鸣砚说“走了”没什么两样。但这句话却奇异的传遍了筑阁上下,那些凝成了实质的水滴子凝在了空气里,而后被接踵而来的烈火烧了个干净。
筑阁的现任阁主徐启明便是在水汽散尽后出现的。
他的面上有些尴尬,摸了摸头,才对秦湛道:“秦师妹对不住,师父就是不许我解了对你的禁制,我已经第一时间来停运法阵了。”
秦湛和阆风大多人的关系,都因着她师父的缘故,算不上好。但徐启明可以说是意外。
所以她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和徐启明打着招呼:“徐师兄。”
她与徐启明快有四十年不见了,先前在殿里也没怎么说话。但此刻开了口,却又像四十年的时间没有过去。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秦湛练剑练的对时间快没了概念,徐启明往筑塔里一待没个一年半载也不会出来。时间在他们两人之间倒似真的毫无影响。纵使四十年不见,再次开口仍像是昨日刚刚道别。
徐启明道:“你选了他,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他的眼睛是胎里带来的毛病,阙如言治不治得好难说,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不要他的原因。”
秦湛接口道:“但你不一样,治不好,不代表不能借外力如常人一样活。”
徐启明笑了笑:“我听见衍阁的话就猜到你想怎么办了,当年的十块水晶,你给了我八块,用到今天还剩下一块,我可以拿来给他做副眼晶。”
此话一出,秦湛顿了一瞬,徐启明了然,解释道:“‘眼晶’是我给新起的名字,我想着用东海水晶可以给他做副法器架在眼前用来似常人一般视物,既然是架在眼前帮助眼睛的,又是块水晶,就叫‘眼晶’吧!”
秦湛又顿了一瞬,面上的古怪掩也掩不住。她才开口慢慢道:“眼晶怪怪的,像是眼睛里挖出的水晶,叫眼镜吧,镜子的镜。”
徐启明是个对名字没什么执念的人,当下点头同意。
秦湛便拿了盒子给他开口道:“你那块还是留着备用吧,我带了块新的来,你用这块给他做。”
徐启明说“好”。秦湛便对越鸣砚吩咐道:“小越,你跟着徐阁主去,我在塔外等你。”
秦湛便点了点头,也不再看他,只是和徐启明说了两句,便在筑阁外的待客亭里坐下了等待。
越鸣砚抱着白布包裹着的水晶,跟在了徐启明的身后。徐启明见他走的慢又仔细,背脊绷的僵直,不由也从心底生出些柔软。眼见着他们已经走进了塔的范围,秦湛就是手眼通天也没法听见了,徐启明对越鸣砚开了口。
他的修为一般,年龄偏向中年,气质却十分和善。
徐启明对越鸣砚道:“你不用这么紧张。”
越鸣砚抬头,他看不太清徐启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徐启明的善意。
徐启明放慢了脚步,带他上塔,慢悠悠道:“你也不用怕秦湛。别听别人瞎说,尤其别听衍阁的人瞎说。她才不会入邪道去,她就只是性情冷淡了些,但作为徒弟、师父和阆风弟子都从没有过不合格的地方。你看,她甚至为你出了剑阁来寻我。”
越鸣砚低头道:“弟子不敢妄议师尊。”
徐启明笑了,他说:“这点你倒是和朱韶不同。”
朱韶是妖主的名字,也是秦湛首徒的名字。
徐启明在当年便不太喜欢朱韶。朱韶是被当做皇子养大的,对待秦湛或许还能当一句乖巧,对待阆风的其他人——这位皇子高于顶的眼睛从来就没放下过。后来朱韶背叛,又用的是秦湛徒弟的名号,给秦湛招来了许多麻烦。也就是秦湛足够强,强到无人敢置喙,朱韶的这场背叛才没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里,仍然能是受万人敬重的剑主。
正是因此,徐启明对守礼谨慎的越鸣砚好感更多,愿意告诫的也就更多。他瞧见了越鸣砚的神情,顺口问道:“看来你也知道朱韶,山下如今都如何说朱韶?”
越鸣砚迟疑着点了点头:“说他是当今妖主,剑阁曾经的首徒。”
徐启明叹气说:“什么妖主,不过是见利忘义的叛徒罢了。山下怎么还将他与秦湛放在一起,秦湛也是倒了霉。你也是,大不必将他当做师兄,剑阁和阆风都没有这个人!在你师父的面前不要提他,他不配!”
徐启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憋了半晌才道:“也别提‘温晦’。”
越鸣砚想起了这个燕白剑提过的名字,他还想问一句,可徐启明却摆了摆手什么都不肯说了。哪怕是当今的妖主朱韶,他都敢骂上一句“见利忘义”,可对于温晦——他竟是缄口不言。
这无疑让越鸣砚越发好奇起“温晦”是谁。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随着徐启明入了阁,等待徐启明为他做一件能帮他看清东西的法器。
第4章 天下第一剑04
秦湛坐在筑阁塔外的待客亭里,亭里的石桌以及桌上摆着的茶酒果盘上都刻着法阵,以保证在这里休息的人可以得到最基本的招待。
秦湛昔年来过不少次筑阁,对这亭子里的摆设已经是烂熟于心了。
她先启动了亭子里的法阵,掀起了四角的垂帘让光线可以更好的透进来,这才给自己倒了杯永远温热着的茶。
燕白剑不耐烦,他好几次想要跟在越鸣砚的后悄悄的踏进筑阁那座漆黑神秘的塔里去,却次次都被筑阁塔前那道看不见的屏障给拦下。
他不死心试了好几次,依然如多年前一般毫无所得,自然心情糟糕的要命。尤其是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秦湛坐在那儿悠哉哉的喝茶,自然更是不高兴。
他回到了秦湛的身边,挑唆道:“秦湛,你就不好奇筑阁里是什么吗?好歹你也是剑阁的阁主,越鸣砚都能进塔,没道理你不能进塔吧!”
秦湛慢悠悠地搁下了手里的杯子,慢悠悠地道:“你自己没本事进去,来找我算什么能耐。”
燕白剑被道破了目的十分生气,他道:“我没能耐,你就能耐了?还不是进不去。”
秦湛故意道:“我又不想进去,进不去有什么关系。”
燕白剑被气得背过了身,秦湛见燕白被逗的狠了,这才忍不住露了笑,摸了摸剑身,安慰道:“筑阁有规矩,非筑阁弟子不得进塔,连各阁阁主也不能例外。”
燕白剑睁大了眼:“那当年的温晦和如今的越鸣砚——?”
秦湛道:“当年是冷师叔破了例,如今是徐师兄瞧着我的面子钻了漏洞。小越毕竟还没开始习剑,拜师礼也只是我和他之间行了,从阆风的角度而言,此刻的他还算不得剑阁弟子,既然不是剑阁弟子,就有可能成为筑阁弟子。”
“加上是帮他看清的东西,自然要他在现场才方便调试——徐师兄因着这两点,又觉得先前筑阁对我的防御实在失礼,才二话没说,领着小越进了塔。”
燕白剑听了来龙去脉,也不气了,可他偏偏还要故意地说上一句:“这世上原来也有你秦湛做不到的事。”
秦湛道:“我又没修到破碎虚空,做不到的事情还缺这一件吗?”
燕白剑又碰了个软钉子。他当年在剑阁里第一眼瞧见进来选剑的秦湛时,她年纪尚轻,脸上还透着稚气。燕白剑见她根骨绝佳,长得又好看。尤其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端着一副乖巧又好欺负的样子才迫不及待地选了她。
可燕白剑万万没想到,秦湛只是长得看起来温和罢了,她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而就连这点虚假的温和乖巧也只停留在她二十岁前。待她完全长开了,在剑道上走得越来越远,也就越来越冷、越来越引人仰望而不敢妄动。
燕白剑也被压的越来越死,甚至到了如今,连口头上的半点便宜也讨不到。
燕白剑嘀咕道:“你小时候比较可爱。”
秦湛赞同道:“我也觉得我小时候比较可爱。”
他用眼神指责:秦湛,你能要点脸儿吗?
秦湛含着笑意,平平静静地回看过去:不能。
燕白剑受不了,他抱怨道:“秦湛,你上辈子就这么讨人嫌了吗?”
秦湛想了想自己的上辈子,因为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她也不太确定:“应该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秦湛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有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是个穿越者。这个世界在她的世界里就是一本故事书,热度高的不行,从电视到电影,从手游到网页,这个IP几乎改的全民皆知,就算秦湛没看过这本书,都从朋友手里收过这书动漫化后和交通局合作发行的公交卡。
秦湛作为一个没怎么看过书就看过几眼电视剧的人,之所以知道自己穿了书,是因为她长到没十岁,就经历了自己亲舅舅掀起的叛乱。
这个场景算是这本书的出场率很高的一段。因为只要电视镜头播到她舅舅必然要回放一下这一段,说一下他不正统的皇帝来历,好让她舅舅和主角们的合作更顺理成章一点。
当然,最让秦湛能确认自己来到了这本书里的世界的根本因素,是她国家的名字和她舅舅的名字。
没有几个世界会懒到以四境分国,更不会有一个南境的主国会叫白术——一颗草的名字。
白术国之所以叫白术国似乎是因为作者那时候实在是编不出名字,所以翻了本草纲目。不仅南境的主国最后叫了白术,连带着秦湛的舅舅,都叫了商陆。
秦湛在发现自己穿了书的时候,原本也想过要借着多少知道剧情大致走向的优势大展拳脚。直到她在王宫里想了一天,发现自己也就知道一个公交卡印着的南境王——她现在的舅舅,未来的白术国主商陆。
她后来又扒着手指一算,剧情开始的时候,公交卡上的南境王已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了。而她那时候十岁,她舅舅年刚过二十。
秦湛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
什么顺应剧情扭转剧情啊,那也得等到至少五、六十年后她的优势才算有作用——等到了那个年纪,她活着还是死了都很难说!谁还有精力去搞什么剧情。
她只知道自己舅舅是个好人,就算推翻了她现在父亲的残酷统治自己也不会很惨。
更何况秦湛也不觉得商陆想要推翻秦家的王朝有什么错,她的爹简直是教科书般的暴君,白术国能在他手下挺了十年没有大乱——这都得感谢祖宗们攒的家底子确实够厚。
秦湛想通了其实也就没有再多想了。她最多也就是和舅舅关系搞得好了些,没事多在他面前提一提已经死掉的亲娘,提一提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就当秦湛觉得自己大概会死在剧情开始前,公主虽然估计当不了几年,但应该也能当个新朝郡主的时候——她师父出现了。
秦湛这时候才想起这本书是个修真小说,能修仙的。她本身对白术国也没太大执念,她师父要带她走,她也就去了。
这一修仙就是整整六十年。
秦湛直接沉迷进了证道破碎虚空里,完全忘了这是一本书中世界,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在原本的故事里应该是静静死去,最多留下一句“新帝以公主葬”来彰显商陆仁慈的背景板。
因着越鸣砚的缘故,秦湛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因为燕白剑这句无心的问话,秦湛又将大部分事情回想了起来。纵使她没看全这故事,却也知道秦湛在这个故事里绝对不该是有姓名的角色。
秦湛默默想,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就算是主角们故事里的背景板,怕也得是名字最大的那个背景板了。
秦湛心想,她既然都当了最大的背景板,那就继续当呗。只是主角姓什么来着……韩还是越?
哦对,姓越。好像叫越鸣什么,反正听起来挺像鸟,就和她新收的徒弟差不多。
秦湛忽然便顿住了。
她飞快的算了算年纪,算完后陷入沉默,又开始努力回想……原著主角瞎不瞎来着?好像不瞎的啊……但是越鸣砚这个也不能算瞎对吧?
燕白剑见秦湛沉默,还以为自己说的话伤了她的心。
虽然燕白剑觉得秦湛不是那么容易被伤到的人,可她的突然沉默还是惊到了燕白剑。他瞅着秦湛,悄悄地挪到了她的旁边,给她续了壶茶,心虚道:“秦湛,我没觉得你不好啊,我最喜欢你啦,不然也不会当你的剑对不对?”
秦湛听见了燕白的话,默默瞧了他一眼。燕白被她瞧得越发不安,直到听见秦湛慢悠悠道:“也是,剑阁里确实没有剑比你跳的更快了。”
燕白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变了脸色咬牙切齿:“秦湛,你就是惦记着那把眠冬剑是不是?我才是你的剑!那把连剑灵都没有破铁有哪里比我好!”
秦湛道:“能结冰呀。”
燕白噎住,他确实不会结冰——那是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在他的身上刻上咒文!
燕白刚要反驳,秦湛却含着笑道:“好了,我逗你玩的。”
燕白剑怔了一瞬,又哼了一声,他说:“你好久没有和我说过这么多话了,看来收徒弟还是有用的,宋濂也不是尽说废话。”
确实,秦湛沉迷于证道,就是燕白经常在她耳边唧唧喳喳,她也大多时候置之不理。直到她修为滞涩、不得寸进,她停下了脚步,方才听进了燕白的话。作为剑,燕白从未有过不合格的地方,但作为主人,秦湛倒是有诸多不对的地方。
秦湛想了想,对燕白道:“回去……我给你打个络子吧。”
燕白闻言问:“系在剑柄上的?”
秦湛点头:“要什么颜色?”
燕白扭头道:“我才不要挂一个络子,娘们唧唧的。”
秦湛“哦”了一声。
燕白见秦湛再也没有别的话了,又忍不住扭回头来,对秦湛别别扭扭道:“黑色的。”
秦湛眼里露了笑,她对燕白点了点头:“知道了。”
燕白的情绪又好了起来,他便趴在桌前问秦湛:“秦湛,你刚才突然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啊?”
秦湛喝了口茶,道:“想我上辈子。”
燕白呲笑:“你还记得你上辈子。”
他笑完了又忍不住问:“那你想出了什么?”
秦湛道:“发现我忘得太多了,基本记不起来了。所以连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都不能确定。”
秦湛确实想不起来了,她六十年前发现自己大概活不到剧情发生的时候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最初修真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最后会走这么远,如今再要拎起六十年前的事情想——她发现自己记商陆的脸都比记那部她断断续续看了几集的电视剧清楚。
秦湛想不起来,便也放弃了。
越鸣砚是主角也好不是也罢,修真修到秦湛这个地步,对这些事情还真的不太在乎了。
她搁下了杯子问燕白剑:“对了,你的络子上要不要串几颗珠子?”
燕白想了想:“昆仑玉的话,我觉得还成。”
秦湛:“……你要求还真多。”
燕白不满意道:“你能给越鸣砚东海水晶,为什么不能给我昆仑玉?秦湛,你可不要做喜新厌旧的人渣!”
秦湛心想,我就算喜新厌旧这话也该朱韶说啊,你一把剑和我徒弟争什么。
但秦湛好歹没说,只是点头道:“好好好,昆仑玉。”
燕白满意了,他一回头,正好瞧见越鸣砚下了塔。
越鸣砚看起来和去时有了很大的不同,却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秦湛回首看去,一眼便瞧见了他鼻梁上架着的嵌在了金丝框里的水晶镜片,细细的大约刻着咒文的秘银链子拴着镜框两侧坠在他的肩膀上,拢合在后。
越鸣砚原本谨慎而缓慢的脚步快了一些,秦湛远远的瞧着他,他也像感觉到一般,向秦湛看去。
这一次,他眼里瞧见的再不是白色的雾。而是白衣飞袂的秦湛。
他见到了秦湛束在玉冠里的黑发,瞧见了她微挑的墨眉,也看见了她那双似由雪山水凝就的双眼。
越鸣砚第一次如此的清楚的见到秦湛的相貌,他站在了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直到秦湛牵动了嘴角。
越鸣砚这一次清楚的见到了秦湛笑,她笑起来仿若阳光化在雪上,清透到让越鸣砚一时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想象中的秦湛,还是真实的秦湛。
越鸣砚想,应该是真实的秦湛,他想象不出这样的燕白剑主。
就在这时,他听见秦湛略带沙哑的声音。
这声音平静而冷淡,叫着他:“小越,我们回去了。”
越鸣砚心中蓦地一紧,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眼前的秦湛还是如此清晰,他方慌慌张张低下头,想要跟去她身后。
可秦湛却道:“低什么头,你是我秦湛的徒弟,没有低头的道理。”
越鸣砚又抬起头,秦湛的面容便能清晰印在他眼里。
秦湛漫不经心道:“我从未低头,自然也不会教你低头。你且记着,剑修走得路要远比其他四阁凶险。我们的道是从剑中悟出来的,剑不折,人也不可弯。你要证剑道,便要先学会抬头。”
越鸣砚下意识要低头称是,却被秦湛抬住了下巴。秦湛的手泛着些凉意,让越鸣砚一时间觉得下颚触感尤为清晰。
秦湛道:“抬着头说,低着头,谁知道你是真的说是,还是敷衍我。”
越鸣砚被抬着头,他的眼睛透过东海的水晶清楚的看见秦湛淡漠的神情,他抬着头说了“是”。
秦湛满意了。越鸣砚瞧着什么都比朱韶好,唯有一点,太缺乏自信。
而这是修剑道最不能缺的一点。
剑修凶险,唯有十分信任自己的剑,与自己的剑共通一体方才能有所得。而若是修者连自己都不自信,又要如何去信任自己的剑呢?
秦湛虽然是为了私心而收徒,但她当年既然有好好教过朱韶,如今自然只会更认真的教导越鸣砚。
秦湛见越鸣砚已经明白了的用意,便松了手。
燕白剑在一旁幽幽道:“你这种说法,也不怕你徒弟误会,日后与人相处一句不合先拔剑。”
越鸣砚刚想低头又生生克制住,他对燕白剑说话的方向道:“晚辈不会的。”
秦湛倒是被燕白剑提醒了,她自己如今是不虚主角这东西的,但越鸣砚……越鸣砚到底是不是主角啊。
秦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一般人拔剑倒是没什么,输了也不过是你技不如人,有我在死应该死不了。不过如果你遇上了一样姓越的,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越鸣砚不明其意但都应了。燕白剑听不明白,问了秦湛很久,秦湛没办法,随便编了个“同姓不相残”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总不能说是她还是有点虚,怕越鸣砚其实不是主角,惹了真正的主角一不小心成了炮灰,命定的自己连救也来不及救吧?
这话说出去可太丢面子了!
第5章 天下第一剑05
筑阁做出来的东西都很靠谱。
秦湛拿了筑阁给越鸣砚做的眼镜瞧了一眼,便认出了金链上绞着的那些咒文。她将水晶的镜片还给了越鸣砚,对他道:“待日后你得到了什么好材料,记得去给徐阁主送一份礼。他给你做这东西可花了不少心思。”
东海水晶通透性好不错,易碎性也是一等一的。徐启明在金链上绞入咒文可以使得这东西水火不侵也摔不碎,几乎是将用在护甲上的咒文简化重编用给了——这可非常废功夫,看来这东西是徐启明亲自做的,除了他筑阁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了。
越鸣砚应了,能看清事物的体验对他而言十分新奇。秦湛见状,便让燕白剑带他去逛逛。
越鸣砚跟着燕白剑走在剑阁里。
剑阁里有一座选剑楼,是剑阁弟子取剑的地方。
越鸣砚顺着燕白剑的话看见了那栋黑色的建筑,有些疑惑。他问道:“那一楼的剑都可以随便选吗?”
燕白剑瞥了一眼,颇为不屑,他道:“也不是。选剑楼是剑阁阁主的私产,能不能进去选剑是阁主说了算。不过听秦湛说过,有任阁主收了很多弟子,改了规矩来着,他为自己所有的弟子大开选剑楼。后来阆风剑阁的弟子就都去那里选剑了。”
越鸣砚点了点头,燕白剑像是想起什么,忽而又道:“但那位阁主也立下了规矩,一人一生只得入剑楼选一柄剑。而且他认为剑贵高洁,所以只允许选剑者碰自己选中的剑。记着,你选谁才能碰谁,若是碰错了,也只能带着那柄碰错的出去。”
说到这里,燕白剑显然有点儿心虚。
越鸣砚向选剑楼看去,这栋足有三层的乌木四角楼从他的位置瞧去,正似一把宽剑砸在剑阁的山峰上。越鸣砚粗略以剑阁的大小估算了一下,这楼里少说也有百把藏剑——越鸣砚又想起燕白说的那句“选剑楼是阁主的私产”——昔年剑阁豪强借此可窥见一斑。看来剑阁会被称作阆风第一阁,甚至越过宗主掌门的正法阁去,也不是毫无缘由。
燕白剑越鸣砚沉默,以为他是担心选剑的事情,便对他道:“你也不用担心,虽然那位阁主改了规矩,但选剑楼是阁主私产这件事仍然没有变。那些剑又不是我,不存在拿了能不能用的问题——只要秦湛同意,你拿几把都成!”
越鸣砚自幼活于凡尘,除却幼时曾被阆风修者相救外,从不曾接触过这些。他如今见着选剑楼巍峨,又听燕白说昔年曾有阁主为弟子大开选剑阁,便越发不能明白如此强大的阆风剑阁时至今日,怎么会只留下了秦湛一人,如今又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传人。
他不免问燕白:“剑阁弟子……如今就只有我吗?”
燕白道:“对,之前还有个朱韶的,但你也知道朱韶现在不算了。”
越鸣砚问:“师叔师伯呢……还有他们收的弟子……也都没有吗?”
燕白剑回忆了片刻肯定道:“你的师叔师伯我可以肯定没有,但秦湛的师叔师伯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有的吧。”
燕白剑还有些印象,他被秦湛取走后,尚且没来得及和秦湛多说上两句话,就被她提着上了剑阁大殿。那时候剑阁乌压压地有着许多人,秦湛握着他,第一次拔他出鞘,逼退了当时剑阁上所有的人。
她没有杀人,但在那一战里,却断了很多人的剑,让燕白光是看着都觉得骨头发疼。
现在回想起来——秦湛赶走的那些人,穿着的不都是阆风剑阁弟子的服制吗?
可这些事情就牵涉到秦湛的过去,燕白不想瞒越鸣砚,可又怕秦湛怪他多嘴,干脆找个折中的办法,他道:“我虽然是六十年前入的选剑楼,但有十年的时间都被困在选剑楼的阵法里,五十年前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比你多。”
对越鸣砚道:“你要是真的好奇,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
和别的宗门一样,阆风也有存放着各类典籍记录的藏书楼。每阁自身的藏书楼里基本只放与本楼相关的修行典籍,所以也只有本门弟子可以进入。但主峰大殿后的藏书楼则不同。这楼里摆放的都是最基础通用的典籍,又或者经典讲义,再者就是存放阆风的历史——连同正法阁,五阁所有的记录都在主峰的藏书楼里。
越鸣砚原本也只是一时困惑随口一问,并没想过要离开剑阁。但燕白剑却说没关系,回头找个理由就行。
越鸣砚拗不过燕白,只得往藏书楼去。
燕白教越鸣砚:“若是秦湛事后问起来,咱们就说咱们是去翻入门心法的,嘿,她也挑不出毛病。”
越鸣砚没有回话。这时候是各阁午课的时候,剑阁没有几个人,也就没有早晚课的规矩。越鸣砚一个人进了藏书楼,楼里这时候除了洒扫仆人外,并无弟子。
燕白道:“你要找秦湛师叔师伯那就得从她师父那找,我记得是第三十一。”
他进了楼,跟着燕白的声音直往剑阁的藏书架上,翻找着上一代剑阁阁主的记载,然而剑阁传承约有三十二代,有写着秦湛的第三十二,也有写着秦湛师祖的第三十,偏偏就是没有这第三十一。
燕白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对越鸣砚道:“别找这个了,这个估计是找不到了,宋濂肯定销毁了。”
越鸣砚一脸雾水:“销毁?好好的,宗主为什么要销毁师祖的记载。”
燕白憋了半天,觉得这事不算是秦湛的隐私,越鸣砚早晚也会知道,干脆道:“因为他背叛了嘛!他背叛阆风堕入魔道了,当年为这事,秦湛差点被关进筑阁里去。”
越鸣砚,越鸣砚被燕白随□□出来的秘密给惊呆了。
世人都知道当年除魔,阆风出力最大,可谁能想到,出力最大堪称正道楷模的阆风,竟然也出了个叛徒?这个叛徒还是除魔出力最多的剑主秦湛的师父、剑阁的第三十一代阁主?
他一时不能缓过神,燕白嘀咕着:“所以你知道秦湛运气多差了吧。好不容易修到今天这境界,师父师父背叛了,徒弟徒弟背叛了。你说她能不强吗?不强早就被钉上试剑石上用来泄愤啦。”
说着,燕白剑又叮嘱了一句当初徐启明也说过的话:“你可别学他们啊。”
越鸣砚缓回了神,他这时候方才明白为什么徐启明会让他不要信衍阁的话,秦湛又为何会说那句话。若是他未见过秦湛,只听这些过往,怕是也会认为秦湛早晚要叛变。
她有着一个背叛了的师父,又有一个背叛了的徒弟——她就算说自己没有离开阆风的意思,怕是连宋濂自己也不敢尽信。
若是他信,又何必半逼着秦湛收徒呢?
山下从来不提这件事也是顺利成章了,和朱韶的背叛不同,燕白剑主的师父背叛——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从阆风的态度来看,在修真界里敢提的人怕也不多。几十年一过,修真界讳莫如深,山下自然也就忘了燕白剑主师父的事,只会记得她是如何英勇。
越鸣砚想了想,抽出了第三十代阁主的记载看。第三十代阁主道号玉玑,活了近五百岁,最后因无法突破修为界限而寿元耗尽,坐化于剑阁。他在位的时候,剑阁一共收徒三十七人,普通洒扫弟子有一百六十八人。他直到四百五十岁才收了第三十一代阁主,并最终将阁主之位传给了他。
也就是说,秦湛是有师叔师伯的。
越鸣砚看着书简,第三十一代阁主的名字被墨迹给污了,只能瞧出是两个字。
他又去翻秦湛还在记载中的典籍,发现她的典籍里无人敢用墨涂,可有关她的师父,这第三十一代阁主的事情都被施了咒语,根本瞧不清楚。不过好在他们在秦湛的记载里找到了有关剑阁无人的真相。
典籍里记载了这么一句话:湛年双十,取燕白,驱剑阁众。
越鸣砚垂下眼,燕白剑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也只是咳嗽了一声,假意道:“哎我想起来了,对,是这么回事,秦湛那时候就很厉害啦。”
秦湛在修行上就是一个怪物。她二十岁的达到的境界已经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触摸到的天花板。但能做的到,和为什么要做又是另一回事。
燕白告诉了他剑阁为何无人,却不肯告诉他理由。秦湛当年为什么要将剑阁的弟子都赶走呢?当时的宗主和前阁主竟也没说话吗?这实在不像是秦湛会做的事情。若说这是那位入了魔的前阁主所下的命令,越鸣砚倒觉得更说的通些。
越鸣砚已经察觉到燕白引导他来查阅典籍,是因为不想过多的去说秦湛的私事,也就不再多问。他发现他的师尊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所有人都对她又敬又怕,而她自己却毫不在意,任凭他们缄口不言又或传蜚语流言。她只是坐在剑阁里,手指搭在她的剑上,便无人敢犯。
越鸣砚轻声问道:“前任阁主是四十年前才叛变的,燕白先生应该见过他?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燕白嘀咕了几句,最后道:“很难形容,你要真想知道,还是去问秦湛吧。”
燕白拒绝告诉他,这也在情理之中。越鸣砚面上未多显神色,他将书卷掩了,搁回原来的地方。正欲出门的时候,碰上了正法阁最新收的那批弟子。
整理藏书阁是正法弟子的课业之一,他们互相嬉笑着结伴走来,刚进门就遇上了要出去的越鸣砚。
越鸣砚显然也有些惊讶,他拱手向众人见了礼。
那些弟子瞧见了他,心中不免生出些嫉恨。所有人都未曾放在眼中的一个半瞎,最后竟然入了剑阁,成了秦湛的徒弟——这实在是件很难不让人嫉妒的事。
剑阁不同于其他四阁,其他四阁弟子众多,纵使入选,也未必能的阁主亲传,纵使得阁主亲传,也未必能成此阁传人。
剑阁不一样,秦湛不喜欢收徒,她如果收了徒弟,便一定是当传人教养的。
瞧啊,这个瞎子不过入剑阁一天,秦湛不就找到了办法,让他能视物了吗?
为首的一名弟子有些沉不住气,见越鸣砚见了礼,讥笑道:“越师弟怎么会来这里,这里的书籍字小,师弟能看见吗?”
越鸣砚道:“多谢师兄关心,已经能看见了。”
那弟子被他话一堵,脸色不佳,他身后人直接道:“越瞎子,别以为你当了剑主的徒弟就能得意!剑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离阆风了,你又不是剑主,到时候能在剑阁待几天,可难说下一面是不是试剑石上见呢!”
越鸣砚得知了秘密,如今倒也听懂了对方话里的影射。他不免想起了秦湛那句“有趣”——他们明明就不信她,却又要摆出诸多做派来,只怕她真的成了他们不信的样子——正如这些弟子,明明话里话外都指着秦湛的过去不够“清白”,可口里偏偏还尊称着“剑主”,好似这样就能两相皆安了。
越鸣砚笑了笑,平静说:“能待多久算多久,有一天过一天,下一面见了再与师兄见礼。”
他这副云淡风轻含笑平和的模样瞧在旁人眼里,自然是无端刺目。
不只是谁混在人群中悄悄捏了决,一道惊雷打在了他的膝盖上。越鸣砚膝窝一软,差点跪下。他虽未跪下,却也狼狈的摔了一跤。众人见状嘻哈大笑,越鸣砚倒是没什么,静静站了起来,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便要离开。
那些人见他要离开,少不得出手阻拦。
燕白剑在一旁看的肺都要气炸,叫着“小越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秦湛!”,越鸣砚一听,脸上的神色才微微变了。
他顺着声音要去追燕白剑,却瞥见了悄悄伸出要绊他的脚。越鸣砚垂眸,面无表情的一脚从那只脚上踏了过去,这人一声惨叫,众人连忙回首去看,也忘了继续拦越鸣砚,倒让越鸣砚就这么走了。
越鸣砚一出门,就低声道:“燕白先生,燕白先生您还在吗?我没事的,您实在大可不必去寻师尊!”
燕白剑根本还没来得及走远,他就在越鸣砚的上空,瞧着越鸣砚眼中露出的焦急,好半晌才道:“我还没来得及去。”
燕白剑瞧着越鸣砚,瞧着瞧着笑了,他飘在了越鸣砚的身边,笑着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说你懦弱吧,你又有胆子踩人那么狠一脚,说你狠吧,你前面又够忍让的。”
越鸣砚愣了愣,故而解释:“晚辈……晚辈只是被舅舅教导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燕白剑接口:“杀他全家?”
越鸣砚:“……自当防卫。”他叹了口气,叹气后又笑了,他对燕白道:“燕白先生,我不会背叛阆风的。”
他说的很温柔,也很郑重:“师尊给了我第二条路,我会好好走下去,绝不会背离它。”
第6章 天下第一剑06
一人一剑回到剑阁已是夕阳时分。秦湛做了这么多年剑主,若连越鸣砚离开了剑阁都不能发现,也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越鸣砚和燕白回来的时候,秦湛一人立在剑阁山门前。她的长相不似南境女性一般柔和谦和,反倒有东境的风骨。她要更锐利、也更鲜明。
她站在越鸣砚和燕白的身前,自上而下地瞧着他们,神色浅淡,瞧不出喜怒。只有一身雪衣墨发被风吹起尾脚,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越鸣砚瞧见了秦湛,忽而便没办法再往前走了。他卡在山道上,不上不下,既不敢进也不敢退,更不敢开口。
燕白剑察觉,一回头便看见了等着他们的秦湛。
燕白干笑了两声,对秦湛道:“你来接我们吗?下午我带着小越去主峰逛了逛,怎么,这也是不行的吗?”
说道后面,燕白剑反倒理直气壮了起来,本就是秦湛让他带着越鸣砚四处走走,她既然没有限定范围,就不能责怪他领着越鸣砚去了主峰藏书楼。
秦湛瞥了燕白剑一眼,仿佛全然看穿了他的想法。燕白剑心里正泛着嘀咕,秦湛对越鸣砚道:“小越。”
越鸣砚记得秦湛说过的话,他抬起头看了过去。
他看见了秦湛的眼睛。
越鸣砚本以为会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怒哀之类的情绪,可当他看清了之后,却发现秦湛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的眼睛还是那样似雪山水凝就,是平静的无波江,更是璧山间的褐色岩。
越鸣砚在一瞬间几乎以为秦湛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和燕白去翻了她的典籍,知道她的徒弟大着胆子去窥探了她的隐秘。
就在越鸣砚想要开口认错的时候,秦湛总算是慢悠悠地说完了话:“我忘了要将你的名字添进剑阁志里去,你的名字怎么写?”
越鸣砚忽然就有种窒息后又重获空气的狼狈感。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心虚的燕白赶忙先开口,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这么写!”
秦湛看向空中某一点,越鸣砚猜这是燕白剑再给秦湛写名字。
越鸣砚看着秦湛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师尊……只是为了这件事而等我吗?”
秦湛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她得了名字,便要转身回去,回去前她对一人一剑道:“明日起,早午晚三课一日不可懈怠,我会在习剑坪等你。你大约还没有开始修习辟谷,我已经请宗主送了位仆人上山,名唤明珠,日后你的饮食由她打理。”
越鸣砚称是,就在他以为事情就会这么结束的时候,秦湛最后道:“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大可来直接问我。四阁多与我不睦,你贸然离开剑阁又未学成,怕是会被他们给欺负。”
等他回神,秦湛已经走远了。
燕白剑问他:“秦湛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知道们咱们去翻她过去的事了,还是不知道啊?”
越鸣砚自己也说不上来,但他却知道秦湛是没有生气的。她没有生气,对越鸣砚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越鸣砚再回去的时候,剑阁果然多了人。
明珠是位瞧着年芳二十的婢女,耳朵上坠着一对圆润的东珠耳环,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对极为可爱的酒窝。
明珠向越鸣砚见了礼,口称:“公子。”
越鸣砚也同她见礼,说:“姑娘不必如此。”
明珠抿唇笑,她对越鸣砚道:“我父亲是阆风的外门弟子,祖父也是,我们家为阆风做事快有五代了。我父亲昔年在动乱时,更是有赖于剑主相救,方能活到今日还有了我。如今剑主需我等绵薄之力,我等自然竭尽全力。越公子也不必自谦,您如今是剑主唯一的徒弟,也便是剑阁的传人。时至将来,多的是人称呼您为阁主,届时您或许还会不悦‘公子’这称呼呢。”
燕白跟在他的身边瞧见了明珠,也想起了她,他对越鸣砚道:“她叫你公子你应着呗,她全家当年都是秦湛救的,对剑阁没有二心。也难怪秦湛找了她来照顾你。”
越鸣砚笑了笑:“那便随姑娘高兴。”
明珠的到来像是投进剑阁的一小块石头。她正值年轻活力的时候,又总是笑嘻嘻的,冷淡到没有人气的剑阁都仿佛因她的到来而变得鲜活。
连惯来冷淡的秦湛,见到明珠也会露出一抹笑来。
而比起越鸣砚,明珠也要更亲昵秦湛一些。燕白也曾嘀咕过“真不知道你是来照顾小越还是来讨好秦湛”——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甚至在越鸣砚心里是理所当然的。秦湛是燕白剑主,这天下无人何人见了她,都会难免想要接近。
越鸣砚在习剑坪练剑,秦湛便在不远处瞧着他,间或指点一二句。每到午间,明珠便会挎着竹篮而来,篮子里便是她为越鸣砚准备的食物。越鸣砚正在学习辟谷,所以纵使明珠有千百本事,秦湛也不许她用出来。每日只许她做些面点用以充饥。明珠自然是委屈的,所以就算做面点她也用了十足的心思,让面点绵软又富有嚼劲,越鸣砚吃了快有一月也不觉得腻烦。
秦湛不许明珠在菜肴上太废心思,明珠便把心思全放在了酿酒上。剑阁有许多存酒,但大多都很烈,秦湛并不喜欢。明珠便开始试着用这些烈酒兑上果肉,又或者是用重新挑选果肉酿酒。酿出的酒需要功夫,但她调出的酒秦湛倒是很喜欢。这让明珠高兴了许久,甚至还偷偷的问越鸣砚秦湛最喜欢那种水果。
越鸣砚:“抱歉明珠姑娘,我也不知道。”
明珠闻言便会忍不住噘嘴:“什么嘛,公子明明是剑主的徒弟,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越鸣砚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再见着秦湛的时候,难免便会心有杂念。秦湛皱着眉让他停下,耐着性子问了句:“怎么了?”
越鸣砚动了动嘴角,什么还没来得及问,燕白已经道:“明珠问他你喜欢什么,他答不上来丢面子嘛。”
秦湛闻言微微挑了眉毛,她对越鸣砚道:“我喜欢剑,也喜欢酒。”
越鸣砚得了***,脸颊微红,他忙道了谢,虽然这并不是他想问的,但也再不敢多思了,转而更认真的修炼。
若是修仙是条十不存一的路,那秦湛走的路,便是这十不存一里的千不存一。
她修的这条路,甚至一般的剑修都不会选,进展虽快,却太过凶险,一不留神,便是走火入魔尸骨不存。
秦湛的师父是个天才,他走的顺当。秦湛也是个天才,但她好歹知道这条路凶险,不适合常人。所以在修习前,她先提醒了越鸣砚:“我这条路,最初开始走的时候可能会很难。”
越鸣砚问:“有多难?”
秦湛道:“你的根骨上佳,又有我在,自然是能练成的,但练成的过程会比我要痛苦的多。你通悟的越快,经脉中游走的真气便越凶狠。只怕在第一阶练成前,你每夜都会被四下冲撞的剑气痛到无法安眠。”
秦湛的修习法子一旦通悟了,一呼吸间都是真气在经脉中游走冲拓。当年朱韶也练过,但他是半妖,半妖的经脉原本就比普通人类要宽,却也疼得大叫。越鸣砚在入阆风前从未有过经验,他的根骨上佳,悟性极高,但经脉却仍是普通人的经脉,乍然被如此冲击,白日不显,每日夜中必会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种疼痛无法麻痹,只能忍受,而且不知道要忍受多久。
秦湛经历过很多,知道疼痛也是会逼疯人的。
越鸣砚道:“既然师尊觉得我可以练成,那我自当尽力。”
他这话一说,秦湛剩下那句“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就替你去要昆仑剑宗的心法”也没有说的必要了。越鸣砚正式迈上了剑修的路,在最初的一月后,便开始感觉到了“凝神聚气”。只是这样新奇的感受尚且不足七日,他便开始经历下一阶段,被乍然凶悍起的真气冲击的痛不能抑。
明珠每日来帮他收拾屋子,都能发现被褥上满是汗渍,而越鸣砚也一日比一日看起来苍白虚弱。
明珠担心的问了句,越鸣砚也不好多说,只是笑了笑,说是练功的后遗症,秦湛是知道的,让她不必心忧。
明珠见了,若有所思的点了头。
秦湛同样也见到越鸣砚一日比一日虚弱,可他依然没有缺过一次课,甚至没有落下进度。即使知道他练的越快疼得会越厉害,他也没有向秦湛撒过一次娇,讨过一次饶。
秦湛站在一旁瞧着,间或指点他的真气运转。
燕白剑在一旁看了这么久,此刻见着越鸣砚满脸苍白,也忍不住道:“你这法子本来就不该是一般人练的,干嘛还要告诉越鸣砚。朱韶练了一半都受不了喊疼,何况小越呢?”
“你收这个徒弟,到底是为了练习断情绝欲还是为了入世修心啊?”
秦湛一边瞧着越鸣砚一边道:“他如果是普通人,那也太能忍了一点。更何况我检查过他的筋骨,是受得住的。说实话越鸣砚的存在让我真的感到很奇妙。”
“你看他,再怎么检查,也不过只是根骨上佳。但他的悟性,别说阆风如今那些出挑的弟子,就是朱韶也连他一半都赶不上。我本来是很担心他的经脉受不住崩裂,连药都准备好了。可你看,他每日痛苦,每日的经脉却又挺住了。”
“你说越鸣砚到底是个被隐藏起来的天才,还是只是个毅力过强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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