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浪人原来是个炼金术士浪人

你是浪子、别泊岸&&&&文/绿亦歌
荷塘里第一株荷花开放的时候,舒喜失恋了。
她暗恋了一年半的学长,终于交上了女朋友,得知这个消息,舒喜连食堂她最爱的狮子头都没吃,就哭着跑回家了。说是家,其实也算不上,只是她在校外租的小公寓。
舒喜越哭越伤心,她人生第一次想要修一门恋爱课,没想到,连选都没选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舒喜不想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继续专心地哭着,对方好像料定了她在屋里,一直不停地敲。
她万般无奈,一边用手捂着眼睛,一边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她没见过的男孩,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和一条黑色运动短裤,露出白皙得让女生都羡慕的皮肤,他的脖子上挂了一个银制的骷髅头,头发中间像刺猬似的一直竖起来,两边剃掉,标准的街边小混混的打扮。
舒喜被吓了一跳,对方已经很不耐烦地吼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哭了!我刚刚晾干的衣服全湿了!我明天没衣服穿了!”
舒喜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眼泪止不住地落,一边哭一边问:“你、你是谁?”
“新搬来的,住你楼上,”男孩有些挫败地看着哭个不停的舒喜,“你不要再哭了啦!”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哭……不对,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啊!”舒喜泪眼婆娑地吼回去。
男孩指了指外边,说:“你没看到吗?再这么哭下去,整座城市都要被淹没了!”
舒喜这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雨,倾盆而下,狠狠地落在树枝上。
“关我什么事?”
对方瞪了她一眼:“你一哭的话,天就会下雨啊!”
舒喜觉得有些惋惜,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个智障。
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痴一搅和,她倒真的没有那么伤心了。舒喜准备关上门,对方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把挡住门。
“放开!我要报警了!”
男孩不屑地笑:“你不信?不信的话,你不哭试试?”
舒喜憋了一口气,将头使劲仰起,试图让眼泪倒回去。一口气用完,她又张嘴吸一口,如此反复了几次,她好像真的不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喜觉得,外面的雨势变小了。
舒喜憋住最后一口气,最后一滴泪落在地上,她和男生一齐朝窗外望去----天边乌云散开,一缕阳光射向大地。聚集在树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男孩舒了一口气。
舒喜睁大了眼睛,像是又要哭出来了:“这是……骗人的吧?”
这不是骗人的,戴着骷髅项链的男孩子,正坐在舒喜对面,一边吃西瓜一边向她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你的眼睛很特别,你哭的时候,天空就会下雨。而我,”他吐了一堆西瓜籽,“就是被派来监督你的,只有你停止哭泣,天才会晴。”
“骗人的吧,如果是真的,我肯定早就发现了啊!”
“你们不是拍过一部电视剧,叫什么猪八戒来着,其实就跟那个差不多,你的眼睛就是泉眼。本来有两个,二十年前看守泉眼的人开小差,泉眼被九头鸟叼走了。可能它觉得不好玩,就随手丢下去,落到你妈妈肚子里,成了你的眼睛。少了一个泉眼其实也没关系,不是还有一个嘛,然后……因为某种原因,第二个也报废了,所以你的眼睛就恢复能力啦。”
舒喜忍不住想把西瓜皮向对方脑袋扣去。
“算了我还是报警吧。”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准备伸手去拿手机。
“不过,”对方将手伸向最后一片西瓜,“你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他不提还好,舒喜新伤未愈,嘴巴一撇,忍不住又大哭了起来。
男生被吓了一跳,赶紧吞下最后一口西瓜,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窗外的雨又噼里啪啦下起来了。
他还来不及发作,舒喜已经被这副诡异的场景震惊了,她呆呆地看着他。
他一脸痛心的表情,捶胸顿足:“我才晾干的衣服啊……”
朋友们都觉得,舒喜最近变得很奇怪。
她忽然开始拒绝所有的爱情电影、少女漫画、言情小说,就连最爱的《泰坦尼克号》上映都没能动摇她的决心。
“我……我最讨厌看这种哭哭啼啼的东西啦。”舒喜一脸僵硬地说。
舒喜沮丧地回家,掏钥匙的时候实在气不过,上楼敲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阿雨。因为他没有名字,舒喜就这样称呼他。
“你干嘛?”
“说起来都是你们玩忽职守的错啊!”舒喜简直要爆发了,“你们这样是在扼杀我的少女心啊!”
阿雨不是很明白她到底在哭诉些什么:“所以,就是你觉得不哭不行?”
“……也,也没那么脆弱啦。”
男孩盯着舒喜,挠了挠头:“所以女人真的好麻烦!”
十分钟后,舒喜站在楼下,疑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安全帽:“你这是要干嘛?”
“你不是要少女心嘛!手册里是这样写的啊,不开心的时候,去兜风就可以了。”
他带着亮绿色的头盔,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明亮得像雪山融化的水。
“其实,”舒喜试图在不刺激到对方的情况下与他沟通,“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这身街边小混混的标配是怎么回事?”
“啊?”阿雨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印着“F”开头的字母背心,“不对吗?我还以为你们就流行这个。”
舒喜吞了吞口水:“……那,你这个,绿色的帽子,噢不,头盔又是怎么回事?”
阿雨继续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们不是提倡绿色环保吗?”
不,舒喜在心中默默地说,这并不是绿色环保。
“算了,”舒喜扶额,“我们还是去市中心吧,给你选几件衣服,对了,你有钱吗?”
“当然,我有俸禄的!”对方自豪地昂首挺胸,然后恶狠狠地瞪着舒喜,“所以你不能哭!你一哭我就会被扣钱!多了还得自己贴!”
阿雨骑着摩托载着舒喜慢吞吞地挪到了市中心,舒喜不知不觉睡着了:“我第一次见有人把摩托开出了人力三轮的时速。”
“要遵守交通规则。”对方一脸认真地回答。
舒喜忽然有些好奇:“你会死掉吗?比如出车祸啊,跳楼之类的?”
男生摇摇头,舒喜没有再问。
这是舒喜第一次进男装店,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拿了一大堆衣服,衬衣、T恤、背心、马甲……统统塞进阿雨怀里,然后推着他:“快快快,快去试!”
阿雨近乎崩溃:“我又不是女人,穿这么多衣服,会死掉的!”
“刚刚不是说你不会死吗?”舒喜一边说一边瘪嘴,“你少穿一件,我就哭给你看。”
男生不得不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更衣间。导购***在一旁羡慕地说:“你和你男朋友关系真好。”
“不,”舒喜一脸黑线,“他不是我男朋友。”
舒喜又在旁边衣架上找找,翻出一件卡通T恤,上面印着一直金鸡独立抱着松果打瞌睡的松鼠,舒喜瞬间被击中。
“这款衣服我们卖得很好的,”导购***连忙取下来,“让你男朋友试试吧。”
不过,舒喜疑惑地看着试衣间,他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舒喜清了清嗓子:“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哭了啊----”
下一秒,男生连滚带爬,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跑了出来。
“噗----”舒喜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这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换衣服换了这么久了,他竟然把这七八件样式迥然不同的衣服全部套在了身上!花花绿绿,三件衬衣领子一起翻出来,外面是T恤和背心,最外面挂了两个已经摇摇欲坠的马甲,完全就是时尚大片即视感。
舒喜越看越忍不住,笑到肚子疼,阿雨本来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被她这么一笑,果然怒了:“不是你说的吗!少穿一件你要哭给我看!”
导购***疑惑地望着落地窗外:“咦,怎么下雨了?”
阿雨:“……”
舒喜:“……哈哈哈哈……”
男生绝望地发现,舒喜笑哭了。
回去的路上,舒喜抱着阿雨的腰,在风中撕心裂肺地大吼:“我对天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笑出来的眼泪也算数啊!”
摩托车轮碾过一滩水坑,溅起的水花落在舒喜的脚踝上,终于到了楼下,阿雨停下车,取下头盔,舒了一口气。见舒喜还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他愣住:“怎么了?”
“你还生我气吗?”
“啊?不用担心啦,我是绝对不会生你气的。”
“为什么,这也是任务吗?”
“不是啦,”男生笑了笑,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却比不上他的笑容,“因为我没有‘喜怒哀乐’啊。”
“没有是什么意思?”舒喜盯着他的眼睛。
阿雨又笑了笑,没有回答。
回到家里,舒喜打开书包,才发现自己有东西忘记给他了。
她走到窗边,半空中悬挂着一个彩色的竹篮,用几根绳子绑在一起,舒喜将刚刚趁阿雨出去取车时自己买来的松鼠的T恤放进去,又加了一张纸条: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然后她摇了摇窗边的铃铛,一下一下地扯着绳子,将晃悠悠地篮子送了上去。这是她和阿雨之间传递信息的方式之一,因为他好像搞不懂电脑、手机这一类的电子设备,而舒喜又懒得上楼。
没一会儿,阿雨便来敲门了。舒喜打开门,他刚洗过澡,浑身散发出好闻的薄荷香,他挠了挠头,傻乎乎地看着舒喜。
舒喜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然后两个人一声“扑哧”笑了。
三天后,舒喜出门,正好遇到在楼下吃酸辣粉的阿雨,他们都穿着绿色的松鼠T恤,想到导购***说的“很多女孩子买小号的来当情侣衫”,舒喜就觉得有些尴尬。
“酸辣粉好吃吗?我也来一份吧。”
“不行,”阿雨警惕地看着舒喜,护住自己面前的酸辣粉,“你要是被辣哭了怎么办?”
舒喜冲他翻了个白眼,拉了条凳子,坐在阿雨面前,开了一瓶汽水同他说话:“最近上映了一部喜剧片,我请你看电影如何,我保证绝对不会笑哭!”
阿雨用筷子抵着下巴,权衡着可行性,然后他忽然发现舒喜的表情不大对劲。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有一对情侣,男生载着女生驶上一个上坡路,男生使劲地蹬啊蹬,女生还在后面使坏,故意晃他,结果车身一歪,两个人一起摔下去,摔下去的一瞬间,男生一把拉住女生,用身体护住了她。
两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却忍不住地大笑了出来。
舒喜一直看着他们,直到男生用单脚一跳一跳,女生推着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聚起了乌云,阿雨觉得这种味道似曾相识,他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上一次哭成那样,是因为失恋?”
舒喜愣愣地回过头来,对他说:“我觉得难过,心口堵得慌。”
“为什么?因为他爱的是别人?”
“如果是你,”舒喜看着阿雨的眼睛,“你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你不会伤心吗?”
男生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淡淡地说:“伤心?不,我没有心。”
“你不必同情我,”他说,“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说着爱,可是又有几人知道什么是爱?”
舒喜垂下头:“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情确实很肤浅。可是不能因为我的感情不伟大、不深刻,就否定它的存在啊,我确实,是喜欢过他的。因为不被喜欢,所以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吗?”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阿雨挠了挠头,对舒喜说:“你等等。”
再回来的时候,阿雨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舒喜的桌子上,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吃吧。”
舒喜怔怔地看着他。
“吃吧,”他微笑着,“被辣哭的话,我不会笑话你的。”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温柔的笑容,舒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低下头,夹起一口酸辣粉吃起来。真的好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都不想哭了。
刚刚汇聚的乌云已经散开,天空澄碧如洗,舒喜慢慢地吃完了这碗酸辣粉。
在放下筷子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阿雨还在不满地嘀咕:“给你机会都不好好把握,想哭就哭啦,笨蛋。”
舒喜摇摇头,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
阿雨愣了愣,摆摆手:“没关系啦,反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一直陪着你。
直到你的生命终结,再也不会哭泣的那一日。
第二年的夏天,学长毕业了。听说学长的女朋友,要跟着他去北方,偌大的城市,一个人也不认识,从零开始。
舒喜想,这大概就是阿雨口中所谓的爱,为了他,学会舍弃,学会勇敢。
散伙饭舒喜也去了,还去给学长敬了一杯酒,他说:“舒喜啊,你是个好姑娘,祝你幸福。”
舒喜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仰头的那一刹,她得幸福离自己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遥远。
最后散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天边的星星全都出来了。大家安排了一个男生送舒喜回家,被她笑着拒绝了:“有人来接我。”
走出火锅店的门,阿雨坐在阴影中,看到舒喜,他便笑着冲她挥了挥手,舒喜接过他递来的头盔系好:“抱歉,久等了。”
他轻轻拍了拍舒喜的头,等她坐好后,发动摩托车开走了。他依然骑得很慢,舒喜也懒得说他,抱着他的腰,晃啊晃。
“喂,阿雨,我们不回家,带我去看星星吧。”舒喜掐着他的腰,对他说。
“不去的话,我可是会----”
下一秒,对方咬牙切齿地调转了车头。
这些年,城里越来越少看见星星,可是阿雨总能找到观星的好地方,这一次他们运气不错,竟然看到了银河。浩瀚的夜空,一条闪耀的带子孤独地挂在天边,舒喜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阿雨,他抿着嘴,明明暗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英俊的脸庞,像是做梦一样。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阿雨……上一次,你说你没有心,是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久到舒喜都感到害怕了,他忽然开口:“泉眼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种烦恼,可是对我们来说,却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宝物。第二个泉眼,是被我偷的。我以前,好像很爱一个人,为了救她,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舒喜感到自己浑身不易察觉地颤抖,她问:“然后呢?”
“她死在我的怀中,我眼睁睁地看着她,魂飞魄散。”
“至于我,”他自嘲地笑了笑,“贪嗔痴,皆因爱欲而生……他们罚我,永生永世,爱不得,求不得。”
他曾经很深很深地爱过一个人,可是到了最后,他忘记了究竟什么才是爱。
怪不得他说,你们口口声声说着爱,可是有几人能明白什么是爱。
“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的。因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呀。”
舒喜轻声说。
再过了一年夏至,舒喜也毕业了。她穿着吊带裙和阿雨在学校后门的小吃街从街头吃到街尾,肚子圆鼓鼓地挺着,她觉得好像没有那么伤感了。
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叫,这个城市,大多是晴天。
舒喜坐在树下,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阿雨,我要走了。”
阿雨正在认真地吃冰棍,舌头舔上去,被粘住了,怎么都拔不下来,他伸着舌头可怜兮兮地转过头望着舒喜。
舒喜瞪了他一眼,伤感的氛围一下子没了,不过也没关系:“我要去美国了,你会讲英语吗?你不是最喜欢吃薯条吗,这下子有得你吃了……”
阿雨终于把舌头和冰棍分离了,他捂着脸:“啊?那你还回来吗?你不回来的话,我就回去了。”
舒喜愣了愣:“什么意思?”
“离开这片土地,泉眼就不管用啦,而且,我也不能离开这里的。”
他没有看到身边的舒喜惨白的一张脸。
舒喜走的那天,整座城市乌云密布,阿雨将她送到机场,将行李箱递给她,笑着说:“那就再见了。”
机场大厅循环着航班信息,她将飞往大洋彼岸,在那里,她可以尽情地笑,痛快地哭。过了安检,舒喜望着落地窗外,周围有人嘀咕:“不会是要下雨吧?”
舒喜透过那光洁的玻璃,仿佛看到剃着寸头。穿着黑色背心的少年,重重地拍着她的房门,吼道:“你再哭的话,我就没衣服可穿了!”
他戴着绿色的头盔,慢吞吞地挪动在大街上,柳条落在她脸上,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T恤,递给她一碗刚出锅的酸辣粉,别扭地说:“想哭就哭啦。”
她生病的时候,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上忙下,最后端来一碗把味精当成盐的肉粥。
她拿到奖学金,他载她到海边去玩,海浪卷来,他让她闭上眼睛,水落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好像听到了人鱼的歌声。
他怕冷,冬天的时候,她给他系了一条又厚又长的围巾,他系上后,脖子都看不到了,哆哆嗦嗦地,陪她去楼下吃麻辣烫。
美丽的银河下,他转过头对她说:“他们罚我,永生永世,爱不得,求不得。”
雨水顺着机场的玻璃窗慢慢滑下来,汇成一股细流。
雨势越来越猛,止不住,停不下,机场广播里传来航班延误的消息。舒喜的身旁有人递了一张纸给她:“姑娘第一次出国吧?舍不得家里人?”
阿雨从机场大巴下来的时候,一脚踩进了水坑,雨水噼里啪啦落在他身上,他摇了摇头:“算了,最后一次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雨中,却一点都不想要避开。有好心的路人向他递伞,他笑着摇头拒绝。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大喊----
“笨蛋!你不知道避雨的吗?”
他回过头,看到提着笨重的行李箱,跌跌撞撞向他跑来的舒喜,她一边哭一边笑,扯着他的衣服:“我不走了,我哪里都不去了。”
乌云散去,天空放晴。飞机冲出云层,顺利飞行。
再过了三年夏至,舒喜早上起床照镜子,发现眼角已经出现细细的皱纹,用再贵、再好的护肤品也无济于事。
她的精力大不如从前,以前她和阿雨在一起
,他连夜开着摩托载她去海边看日出,根本用不着咖啡,她一路上还能叽叽喳喳地闹腾。
舒喜和阿雨一起回大学转悠,她侧过头看向他,他依然年轻得过分,时光在他身上停止了。
“六年了啊,”她忍不住感叹,“六年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短很短?”
他老实地点点头:“你们的一生,在我眼里,也只是睡一觉的时间。”
舒喜看着他的眼睛,他的英俊和不变的容颜,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会变老、变丑、变得邋遢又痴呆,然后,她会一点一点的,记不得自己是谁。
可是她宁愿他忘记,也不愿意被他看见,她那时的模样。她希望他记忆中的自己,一直都是二十岁初遇时,年轻而美好的样子。
生命由盛转衰的过程,谁也逃不了。
舒喜同好友吃饭,欲言又止几次后才问道:“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不会变老,甚至不懂得喜怒哀乐,如果喜欢上了一个根本没有办法在一起的人,要怎么办呢?”
好友翻了翻白眼:“你喜欢上哪个二次元人物了?我最近好喜欢兵长啊,160的梗都要被玩坏啦!”
“不,”舒喜扶额,“可能比那还夸张。”
见舒喜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友耸了耸肩:“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小喜,你不要再喜欢他啦。”
“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说的啊,根本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你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了,你25岁了,你迟早会结婚、生子。我们都要按照普通人的轨迹走下去啊,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放弃比较好。”
她有好多好多离开他的理由,可是真正的原因,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他不爱她,他永远不会爱她。
26岁的时候,舒喜被家里逼着相亲。对方竟然是她的高中同学,他见到舒喜时紧张得打碎了酒杯,送舒喜回家的时候,他告诉舒喜:“我以前暗恋过你。”
父母在***中询问,舒喜恹恹地回答:“就那样吧。”
她开始在周末和对方一起吃饭、散步,他提出要不要看电影,被舒喜拒绝了。
舒喜还住在大学附近的老楼房里,离上班的地方很远,可是她舍不的搬家,因为只有这里才能系上绿色的竹篮,她摇一摇铃铛,将牛奶放在竹篮里。
她和阿雨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他们就住上下楼。
半年后,高中同学聚会,包了全城最大的ktv包厢,舒喜迟到了几分钟,一踏进包厢,全场的灯光亮起来,有个人在最中央,向她单膝下跪,献上全屋子的玫瑰和一枚钻戒,他深情款款:“舒喜,嫁给我,好吗?”
隔壁包厢的歌声传过来:“我天天练习,天天都会熟悉,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舒喜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问他:“你喜欢我哪一点?”
“最初的时候,是因为你有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
舒喜忍不住笑出来。再没有人知道,她为了这双眼,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这天夜里,舒喜喝得东倒西歪,走错了楼层,拿出钥匙开阿雨的屋门,开了许多次都不对,最后还是他半睡半醒地打开了门。
舒喜在月色下看着他。
她的眼睛如同星辰一样明亮,她将手中的钻戒递给他,她调皮地笑:“你能不能像电视里一样,向我求一次婚?”
男生打了一个哈欠:“发什么神经?谁会给一个醉鬼求婚。”
“快一点,”舒喜不耐烦地扳开他的手,将钻戒塞进去,“不然我要哭了噢。”
这招屡试不爽,穿着睡衣的少年不得不接过戒指,有些紧张地咳嗽两声,然后煞有介事地半蹲下去,手中握着一枚戒指,阿雨看着舒喜的眼睛,许多记忆涌上心头,可是他的心却一片无波无澜,他静静地问:“舒喜,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舒喜轻声说。
天地为媒,日月为证。
沉默三秒,舒喜忽然大笑起来:“才怪!我才不要嫁给你!一点欣赏水平都没有!笨蛋!我要嫁给别人啦!”
阿雨回过神来,嘀咕了两句,从地上站起来,将钻戒还给舒喜:“半夜发什么疯呢。”
滴答,滴答,天空不知何时落下了雨。
转身的那一刻,舒喜忽然回头:“你一定很爱很爱她吧,为了她,愿意舍弃生命。”
阿雨耸耸肩,他的表情被夜色掩盖,他说:“我已经忘记了。”
他曾经说过,不会爱,便不会痛。
她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啊,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样痛,痛得根本没有办法呼吸。他曾那样长久地存在于她的生命中,陪伴着她,要忘记他,甚至痛过活活剜掉她的双眼。
第二天,是舒喜二十七岁生日,和阿雨一起去吃酸辣粉。
他依然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头发是舒喜亲手剃的,又短又平。他们坐在一起,在别人眼中,就是一对标准的姐弟了。
谁还记得曾经,她还很年轻的时候,导购***笑着说:“这是你男朋友吧?真帅。”
他将一次性筷子分给她,她的那碗粉端上来,特意让老板少放辣椒。他们沉默着吃完面前的酸辣粉,周围熙熙攘攘的大学生,来了又走。
终于,舒喜挺直了背,开口说:“你走吧,我保证以后都不哭了。”
男孩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
舒喜笑起来,举着手臂对天发誓:“我发誓,我这辈子要是再落一滴眼泪,我就把这双眼睛挖出来给你。”
她轻轻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哭了。”
他看着她,他的眼珠漆黑,他曾说过,他没有喜怒哀乐。
他说:“你不必……”
“你走吧。”舒喜固执地说。
他站了好久,终于转身走了。
舒喜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她努力憋了一大口气,仰起头,她的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天空乌云密布,人们都行色匆匆,甚至跑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来雨伞,可是他们意料中的雨,却迟迟没有落下。
最后一次见到他,甚至不能称之为“见”了,因为舒喜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双灵气十足能够呼风唤雨的眼睛已经连日光也无法感受到了。
她躺在病床上,忽然听到一阵响声,那是一种轻微却又十分熟悉的脚步声。
“阿雨,”她将头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轻声问,“是你来了吗?”
“抱歉,”她听到他哽咽的声音,“我迟到了。”
其实他没有迟到。
在他漫长得近乎无涯的生命中,她只是短短一瞬,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雨的时间,她却已经经历了生老病死和无数个悲欢离合。
舒喜笑了笑,抬起手,他伸出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冰凉,离开他以后的许多年,她一直都记得他身体的温度。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同他讲,那些被她隐藏在心底几十年,从未说出口的爱意。
她曾经发疯一样地渴望能与他一生一世,可是没有想到,没有了他,她的一生,也这样过来了。
虽然累、虽然痛、虽然孤独、虽然寂寞……可是,终究是这样过来了。
她嘴唇阖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凑过来,摸着她的头发,颤抖着说:“我知道了。”
这一天,是她的七十八岁生日,正是同他相遇的第五十八年。荷塘中的荷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有蜻蜓掠过湖面,激起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
可是这些,她已经统统看不见了,她已经老得再也没有力气去爱他了。
舒喜笑着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整座城市的人一齐抬起头,上一秒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忽然砸下滂沱大雨。
在温暖的阳光下,这雨下得是那样的猛烈、那样的急迫、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绝望,有人伏在白色的病床边,像个幡然醒悟的孩子,号啕大哭。
“贪嗔痴,皆因爱欲而生……他们罚我,永生永世,爱不得,求不得。”
“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懂得爱的,”女孩子一边摇头一边笑起来,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也跟着弯起来,“因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总有那么一天。
只是,爱不得,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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