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大手牵小手送我个不玩的可以用吴钩的号,破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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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何不带吴钩(十)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结束,下周开始正文第四卷  百越之地的盛夏,酷热难耐,兼之疫病流行,一向是用兵的大忌,自进入七月以后,萧盛就把军营移驻水畔,一则避暑,二则防火攻,唯一的弊端就是要在河流上游多加人手巡逻,以防被人筑坝灌营或者投毒,因此每日数次的巡营便成了重中之重,每次需得千夫长亲自带队。  萧兴的每次外出巡视,邢鲁自然要同行护航,但是夏鸣杰依旧放心不下,一有空闲,便万般借口,也要前去。有时看着自己身后异常壮观的队伍,萧兴甚至有一种打人的冲动: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不被敌人发现才是怪事!  今次也不例外,夏鸣杰自己来了不说,还顺手捎带了于彪等人,因为人数太多,十分惹眼,萧兴便叫分开巡视,夏鸣杰便叫于彪另组一队,自己还是赖在萧兴身边不肯走。萧兴无奈地耸耸肩,那些人不是自己的手下,自是不会听从自己指挥的,眼下也只能由他们去。  几十人的大队伍减少到五人,行动的确利落多了。军营旁的这条河名叫韩江,古称恶溪、鳄溪,因鳄鱼出没而得名;又因潮州另名凤城而称凤水;后为纪念韩愈驱鳄又改称韩江。他们很快地登上一座小山的山顶,远远眺望,可惜浮云蔽日,加之群山遮挡,已经看不到潮州城了。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萧兴轻轻叹息,夏鸣杰自然不知她感叹的缘由,只懂就战局说事:“如今潮州也拿下了,再过半年,攻下番州应该不成问题吧?”  邢鲁摇摇头:“我看没那容易。”夏鸣杰愣了愣,不理解他的想法,他一向是很乐观的,因为前几个月的战事虽有小败,但大军破竹之势不是那些一盘散沙的百越俚人能够阻挡的,曲江一战,大梁军队动用强弓重***和重骑兵冲击,打得俚人死伤无数,只得退入丛林深处,自此不敢与大军正面交锋。即使这些日子,梁军因为水土不服,止步不前,也只敢以小股人数骚扰梁军的后勤补给。  萧兴一面在前面开路,一面问道:“打下番州,又当如何?”  “这……”夏鸣杰搔搔头,萧兴在心底淡淡地叹息,这个人啊,极懂战争又不懂战争,懂的,是战场上的生死相搏,刺刀见血;不懂的,是战争的理由,以及善后。  “潮汕一带自秦汉以后,多有中原汉族后裔迁入。秦始皇三十三年平定南越,就设象郡、桂林、南海三郡,地域属南海郡。之后韩愈贬潮,重置乡校,延师兴学,使南蛮之民敦服中原教化……可以说,潮州并不是我们打下的,而是韩公打下的。”  邢鲁点点头,“可惜韩公去世已久,不然……”  萧兴拨开前面的树丛,于彪所在的那个小队已经在底下的江水里洗得大叫痛快了,她不禁皱眉道:“连个放哨警戒的人都没有,也太大意了吧?”  看到战友,站在齐腰深江水里的于彪得意地向他们挥手,“快下来吧,很凉快!”萧兴苦笑着回应:“小心着凉了,这儿病了可不是玩的。”  她话音还没落,于彪就接连打了两个大喷嚏,奇道:“这水怎么变冷了?”与他一起下河洗澡的士兵们纷纷嘲笑道:“开什么玩笑?那里变冷了?是你变娇气了吧?”于彪嘟囔着:“不洗了,不洗了。”说着就上岸穿衣服,河里的军士们都往他身上泼水,于彪叫道:“喂!喂!”一边止不住地打寒战。萧兴本来转身装作跟邢鲁说话,听到于彪的声音明显变了调,扭过头去,见他全身发抖,面色苍白,口唇发绀,大惊失色,几步上去,手搭上他的脉搏,又伸手探探他的额头,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鸣杰也看出于彪情况不对,忙替他套上衣服,扶着他先坐下,只见于彪面色潮红,很是不耐烦地道:“没事没事,就是昨儿喝了些凉水,早上起来就有些觉得冷——”萧兴气得大叫:“你怎么不去看看郎中?逞英雄是吧?”  那些士兵也连忙上岸,萧兴和邢鲁的脸色渐渐凝重,最后,萧兴叫夏鸣杰先把于彪送回大营,她与邢鲁继续巡山。夏鸣杰原有些不放心,看着战友痛苦的样子,最后还是听命了。  看他们一群人簇拥着于彪远去,萧兴问师傅:“应该是疟疾吧?”邢鲁“嗯”了一声,两人心里都知道,这下战事更加不乐观了,一路上的气氛也随之沉重起来,仿佛远处渐渐压低的黑云。  “傍晚应该有一场大雨。”邢鲁看看天,提醒着徒弟,萧兴漫不经心地应道:“出来的时候都带了雨具,没问题。不过下雨山路泥泞,怕是赶不上晚饭了,所以我带了几个馒头。”邢鲁笑笑,没再问下去,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老是闯祸,总要他来帮忙善后的小麻烦精了。  再往前走,就接近俚人的村落了,萧兴突然停下了脚步,凭着出众的直觉,她隐隐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邢鲁也一样奇怪,却是出自经验,这个时侯,正是外出捕猎的男子归家之时,怎么会如此安静?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决定进村去看看,为保安全,两人只能进去一个,邢鲁道:“我去看看,你们在外面,有不对劲就赶快回去叫人来。”  萧兴却道:“我会说俚语,又比较黑,况且中原汉族南迁这些年,与俚人混居,想来也生有子孙,冒充一下,只怕还能行,师傅你……”她眯着眼笑看向邢鲁脸上,“你鼻子太高了,跟鸣杰一样,就是肤色比他白净些,扮扮胡人还马马虎虎,俚人可没你这样的,他们的鼻子反跟汉人一样是趴的……师傅呀,平时没觉得,怎么今天看起来,你既不像汉人,也不太像胡人,你到底算哪里人?”她又仔细端详一番,忽然觉得好笑,自己倒是头一次这么注意一个男子的外貌呢。  听她语涉调笑,邢鲁挑了挑眉:“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见她满脸无辜,眼神只有纯净的清澈,邢鲁心脏猛然漏跳一拍,是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好久以前,自己已经不愿意回想的过去吧?什么时候她又回来了吗?  混沌之中,萧兴已经带了两个人走远了,邢鲁叫了一声:“阿馨!”萧兴扭头朝他挥挥手,却并没有停下脚步,邢鲁欲再出声,村子里已经有人迎了出来,他只能跟着其余留守的人一起躲进树丛里。  萧兴进村不过半个时辰,邢鲁在外面却犹如十年,心急如焚却只能按捺下一切杂念,静观其变。这是天色已晚,村子里燃起了火把,把村口照得有如白昼,这下子连摸黑潜入救人的指望都没有了,就在邢鲁准备叫人回军营搬救兵来的时候,却见村口慢慢聚集了不少人,萧兴等人赫然被簇拥在中央,与村子的都老点头道别,一点也没有剑拔***张的样子,不由松了一口气。  等他们走过来,邢鲁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去现身相见,萧兴微微愣了愣,随即对那都老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什么,那都老上来握住自己的手,也说了一大堆,听得邢鲁一头雾水,萧兴解释道:“我告诉他们你是我们随军的郎中,他们村子里也出现疟疾的病人了,他想让你进村为他们治病。”  邢鲁啼笑皆非,这麻烦精,一转身就给自己加了个郎中的头衔了。却听那都老说村子里原也有过这种病人,可是一直也没有很有效的法子,只能胡乱吃上几副草药,生死由天罢了。不过这次的病人里,有都老最宠爱的小孙子,已经病的奄奄一息。听到有郎中过来愿意治疗,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死马且当活马医。  要是治不好怎么办?邢鲁正担心,却见萧兴投过来一个自信的眼神,他知道这丫头在军中学了些粗浅医术,不过这时候管不管用呢?  那孩子四肢发凉、面色苍白,刚刚经历了一次惊厥,孩子的母亲守在一边,双眼红肿,听得郎中已经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萧兴与邢鲁冲她点点头,就去看睡在床里面的孩子。  萧兴仔仔细细地给孩子把了一回脉,然后把小手交给了邢鲁,就在邢鲁装模作样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从他们说的症状和脉象来看,应该是疟疾没错。”  邢鲁也低声问:“怎么治?”  “一针,二灸,三药,针灸最快。先稳定里病情,再说。”萧兴一面说,一面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揭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整套银针:鑱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样样俱全,邢鲁一时有点傻眼,萧兴已经忙活开了:先找孩子母亲要来油灯,把所有银针在灯上烤过,然后有条不紊地在孩子的大椎、陶道、间使、后溪,各放一针,间歇提插捻转。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孩子的呼吸居然慢慢平稳下来。一时众人喜出望外,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萧兴便先给孩子熬上药汤,等天亮症状稍缓之时服下,便向都老一家告别。都老执意带着几个年轻小伙,打着火把把他们一行人送到军营大门才肯离去。  邢鲁抹了一把汗,见村人远去,这才对萧兴道:“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萧兴抹抹脸上的雨水,“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反正他们已经死马且当活马医了,治不好也不是我的过失。”  邢鲁听她这么说,不禁摇头,这时候萧盛亲自在营门迎接,见他们浑身湿透的落汤鸡样儿,当头训斥女儿:“你自己玩命就算了,别人的命也是你玩得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邢鲁想上去说明情况,萧盛瞪了他一眼:“你别开口,他这毛病就是你惯出来的!”  萧兴未及开口,先打了一个大喷嚏,萧盛究竟心疼女儿,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消去了一小半,语气虽然依旧严厉,却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老实说!”  萧兴抽抽鼻子,道:“俚人的村子里也开始流行瘴疟了,我去看了看,病人以青壮年居多,我们一定要多加防范。除了隔离病患之外,还要妥善处理病患的衣物,最好在用蒿草熏蒸,同时军营内也要焚烧蒿草,以隔绝瘴气……”他滔滔不绝,“我在他们村子里也听了几个当地的土方,虽不知效果如何,先不妨试用,看效果如何……”听得邢鲁是目瞪口呆,萧盛的眉头几度皱起,又几度舒展,等到萧兴说完了,才吩咐道:“那先按你说的办——别跑,你急什么?先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喝口姜汤再来!听到没有?”  萧兴一面跑一面应声,萧盛气得直摇头,对邢鲁道:“你去监督一下,待会到我这来。”邢鲁好笑地“是”了一声,看着上司无奈又心疼的背影,特地加了句:“一定保证他把整碗汤都喝下去。”  等在到中军主帐的时候,邢鲁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除了主帅萧盛,参谋陈衡,龙汝言,先锋廖则凯,游击将军张歧已经全部到齐,基于从前的经验,这就是军中要有大动作的前兆,萧盛善出奇兵。凡有所举,尽召帐下诸将,谋定而后战,因此所向克捷。  见人已经到齐,萧盛点一点头,卫兵退出大帐,并关上帐门,然后陈衡便拿起桌上一封信,念了起来。  念完之后,诸将一时面面相觑,议论了一小会,然后一向快人快语的廖则凯先发问了:“将军,这封信是怎么来的?”  陈衡代为解释:“是番禺王冼八元的使者送来的,这人目下还在潮州城里。”  龙汝言与邢鲁对视一眼,然后邢鲁便问道:“将军,您认为番禺王此番表态归顺朝廷是否出于真心?”  廖则凯抢着开口:“我觉得肯定其中有诈!说要归附朝廷,可是一没约定时间,二没约定地点,鬼才信他!”  陈衡却反驳道:“卑职倒觉得有几分可信,一则,这南越冼氏家族原是谯国冼太夫人的后裔,受我中原教化已久。中原历代朝廷也从未亏负冼氏一族,屡有加封;二则,这次冼氏被卷入叛乱,实有苦衷,冼八元的两个儿子以及数名冼氏族亲都被作乱的广州刺史越东乾骗去挟持,冼八元不得已自立为番禺王,与叛军呼应,但是卑职也听说,他对朝廷还是怀有敬意的,一切规制,皆依朝廷为准,至今还奉我大梁为宗主;三则,卑职也搜集过这冼八元的一些情报,此人自小仰慕我中原文化,十五岁就改名为八元,取《左传》: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他说得摇头晃脑,津津有味,可惜在座的诸将以粗人居多,廖则凯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既然心向朝廷,为何不在咱们刚来的时候就归顺?非要打了败仗之后?”  陈衡正说得高兴,被人毫不留情地拂了面子,有点下不了台,他涨红了脸,辩解道:“不是说了,他自有苦衷,两子被陷于敌手……”  邢鲁道:“我怀疑不一定是被陷与敌手,也有可能是特地送过去作人质,否则这个时候提出归顺,他的儿子一样有性命之虞。”  廖则凯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这小子没这老实的!估计是跟那叛首越东乾商量好了,玩假投降哪!”  有两个同僚提出相反的意见,陈衡急得脸红脖子粗,偏生一时又想不出反驳之词,一直在帐中踱步的萧盛见状走到他背后,手按在他肩上,问道:“如果是两家交换人质,那越东乾有没有人质在冼八元那里?”  一时众人默然,一会,邢鲁问道:“那将军您就是相信他了?”  萧盛道:“不,我也不完全相信他冼八元。”他转身走到里侧,拿出一个大木盒,全是杂记手札,陈衡随手拿出一张,草草地扫了一眼,问道:“这是……”  萧盛道:“朝廷当初决定征伐百越,本来就有些草率,准备多有不足,尤其是情报方面。这次我回京之后,打听过不少当年与百越有过交往的人,包括冼氏家族,这就是当时记下的一些情况,大家先看看,不知能找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没有。”  陈衡、龙汝言看东西一目十行,不一会便看完了大半,可怜廖则凯几个人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只能厚着脸皮挤在邢鲁这边,叫他代念。好一会,游击将军张歧说道:“这越东乾倒是个汉子,也难怪这么多人肯追随他了。”  龙汝言凑过去看了看那张纸,记得却是一件小事,朝廷分下的税赋太重,有下属因为无法完成任务,几欲自杀,越东乾居然变卖自己的家产交给他。萧盛点头:“放在这边吧。”  有用的放右边,无用的放左边,看体积大小,显然是无用的要多。更令人头疼的是,凡要使用奇计破敌,都是利用敌人自身的弱点,可是从这些情报来看,越东乾显然是个很正直仗义的人,颇受族人和下属爱戴——虽然有鲁莽的毛病,但却很懂得汲取教训,曲江新败,足以让他谨慎不少。  龙汝言拿起无用的那一堆,陈衡提醒他:“这一堆都是些小事情。”龙汝言点点头,“我看看有漏下的没有。”小事是最能见人的真性情的,这句话龙汝言却没说出口来。  他翻了几张纸,突然说道:“听听这个,是关于冼八元的。他还没当上冼氏族长的时候,一次求人办事,给两个人送了礼,一个人果然出了大力,另一个人什么忙都没帮上,他成事之后就把礼物要回来了。”  陈衡道:“这事……太微不足道了吧?”  “不!”萧盛举起手来,打断他的话,龙汝言已经心领神会地翻出早前搜集的一些情报,越东乾得以当上广州刺史的确多亏冼八元之父的提携,但是冼八元能当上冼氏族长,越东乾也是不遗余力地支持过他,可是如今冼八元经常倚仗自己是越东乾的恩人,为所欲为,经常不把越东乾放在眼里了,冼氏一族,尤其是冼八元这一支经常认为自己才是南越之主,才配当南越王,不过因为大梁大兵压境,才压下这些争端。  冼八元没有他父亲那般为人仁厚,这是很多人屡屡提起过的,诸将,包括萧盛自己,初听这句话时,并未听出有何问题,这是战场上,仁义道德很难派上用场的地方,可是龙汝言这一提醒,却令他茅塞顿开,冼八元是那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人,大梁军队面前已经吃了大亏,就寻思见风转舵,反正冼氏一族在南越根深蒂固,他冼八元也不是第一个反叛的人,朝廷肯定不会追究他的首恶。不过若是让越东乾知道,肯定不能不心存芥蒂吧?  毕竟,上辈的恩德不能指望一辈子。  几经商议之后,众人议定了计策,由邢鲁率领一支使团,悄然前往广州,奉上冼八元的那封投诚的亲笔信,同时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广州,另一路却直取冼八元的老巢。  另一头,萧兴的晚归,除了萧盛等人,夏鸣杰其实更为着急,可是因为要照料于彪,到第二天下午他才抽出身去了萧兴的营帐,见萧兴怏怏的,说话也懒懒的,没了昨天的神采,不由连连追问,萧兴只是敷衍地说身上不舒服,夏鸣杰急了,拖了他便往随军郎中那去,萧兴几欲挣脱,却挣不开他的臂力,只好拿出了极其不雅的一招:往地上一坐。  夏鸣杰急得满头是汗,用衣襟扇风,劝道:“阿馨,去看看大夫吧。”  萧兴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傻大个,喘着气,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是得病了,会自己诊断不出来?”  “你昨天淋了雨,又去看过病人,今天精神这么差,不是病——”  “你给我闭嘴!”萧兴脸色红了又白,似是想解释什么,欲言又止,这时候夏鸣杰又上来欲拉扯他,萧兴急得要命,却敌不过夏鸣杰的蛮力,被拖着一步步往前走:“我没病,我——你这个大白痴!”  “阿馨?你在这?”对面过来的是刚从主帐领了任务,马上准备前往广州的邢鲁,见到两人拉拉扯扯,不禁诧异,夏鸣杰如遇救星,对邢鲁到:“他病了,我要他看大夫,他还不肯。”  邢鲁不禁感到紧张起来,上去探了探萧兴的额头,萧兴有气无力道:“我真的没病——”  邢鲁皱眉道:“哪里的话,去看看总是好的。”萧兴狠狠地瞪了夏鸣杰一眼,随即红着脸在邢鲁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这下连邢鲁的脸也红到的耳根,清清嗓子,对夏鸣杰道:“你快放他走,他没事。你们这样成什么了?”  夏鸣杰眨巴这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萧兴趁他愣神的机会飞快地挣脱跑开了。邢鲁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别发呆了,张歧他找你呢。”  夏鸣杰被编入了攻打番禺的队伍,而萧兴则在父亲萧盛的手下,第二天就拔营倍道而行,不过半月即望到达广州城下。  对于这番安排,萧兴先是高兴,终于可以真正上得战场,真刀真***地干一仗了,可是得知这支军队的任务不过的佯攻之后,她忍不住对父亲埋怨连天,不过萧盛太忙,没空理会他的牢骚,邢鲁与夏鸣杰也都不在,害的他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这日父女二人终于有机会在梅岭古道上并辔而行,萧盛看出女儿的不以为然,淡淡道:“别小看佯攻,我们要安全到广州城下,亦不是一件容易事,远的不说,就这前面——”他指指巍峨关隘,“太平关,要太太平平的过去,就看咱们的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第一步,该怎么做?”  萧兴兴奋地点头,“得令!”  《梁史》:景帝丰庆八年七月,大将军萧盛分兵奇袭广州,番禺。南越王越东乾归降,番禺王冼八元兵败为部下所杀。百越诸部望风而降,九年十一月,崖州平复,归南海郡下辖。  这一短短几行的记载,平淡如水的文字背后,隐藏多少鲜血和杀戮,一向沉默的萧盛自不会向人说起,萧兴则是因为麻木,那个时侯的她,早已恢复了本名,蜕变成了一个孤伶伶的掌控者,过度的鄙夷和冷漠已经使她的眸子越发漆黑深邃,照得这时候的热血仿佛久远已经凝固的血迹。  “正面攻击?”他不能相信父亲的决定,太平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地,怎能如此强攻?看着战友们忽然尸横满地,一张张熟悉的却叫不出名字的战士的脸浮现在他的梦里,他们面上满是鲜血,他们在对他大叫,就是很多年以后,他,不,是她也见了这样的鲜血就会呕吐,可是她的父亲不怕,他深知麾下的三军将士并不怕牺牲,也不惧怕死亡,只要他以一个“义”字或者“家国”的字眼遮住他们的眼,让他们无暇知道是怎样的一种虚伪与欺骗!  只有这样,才能让越东乾相信,冼八元已经投降大梁,他自己已经无路可走,或者归顺,或者灭亡!  然后再派出使者入城,许以生路,越东乾究竟是个汉子,纵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要在意万余部下的性命,几番权衡之下,终于作出了开城投降的决定。  最后真正的输家,大概只有坐山观虎斗,算计着渔翁之利的冼八元了,就在他对越东乾的使者傲慢地谈着条件的时候,真正的末日已经悄悄笼罩在他头上了。  打扫战场的时候,萧盛找不到女儿了。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他去背尸体了,见到他时,他头发乱糟糟地结在一起,脸上身上乌黑一片,有血渍,有污渍,混在一起。背上的阵亡者也是个年轻的后生,头架在他的肩上,乍一看,还以为他有两个头。  “阿馨——”  萧兴见了父亲,也就是淡淡地点个头,就匆匆走过去了,这四天的恶战,死伤极多,不过在如此的胜利的面前,似乎也值得了,至于那三千余条人命,三千余条人命!三千余个还都不到三十的年轻人的性命,在父亲一句令下,在他明知其必死的令下,就这么……就这么葬身这蛮荒之地。而这一切,还是他明知其必死而为的!  理智告诉他,父亲这么做,是有他的苦衷的,大军在外,君心不定,这还是其次。最要紧的还是北方,陆飞轩已经因为保护朝廷招抚使不力被革职,他走后,西北的平静还能持续多久?那一道狂流如果冲破屏障,汉家山河该就是怎样的尸横遍地!  萧兴站在已经挖好的尸坑前,低头望着怀里的兵士。那士兵青紫色的脸却只有平静——他认识他的,他的死是他亲眼目睹的,被射出的箭从胸口直直插了进去,那时候他还虚弱地挣了挣,对身后的战友道:“趴下!”——他似乎还想拚尽最后一点力气扶正手里的大盾牌,却无力地软软地倒下了,倒下也是侧着身子倒下的——起码也要不给后面的战友增加负累。但这最后一下的挣扎已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虚弱之下,肺部重创,这时只见他身子不停地痛苦地扭动,一口口带着气泡的鲜血直从他喉中咳出,两眼焦急地望着前方的关隘,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死亡的过程极为惨厉,身子象负伤的动物一样做着最后的挣扎。萧兴无力相助,只有尽力地闭上眼,把头扭向另一边。  ……这个兵士叫什么名字,萧兴努力在自己脑中搜索,他忽然痛恨起自己来,全然忘记自己才接手这支队伍不过一个月,因为这不是理由,因为他是自己的战友,这已足够……可怜无定河边骨……却犹是哪个春闺的梦里人?投军从戎,望家乡,万水千山。如果他能记起这个兵士的名字,起码此时可以大呼着他的姓名,在他最后与这个阳世告别的时刻,用他的名字为他招魂,用叫声为他把握此生最后的一点确定。可他想不起,想不起!  “啊——”像受伤的狼仰天长嚎,萧兴抱着尸体放声号哭,惊得其他士兵纷纷侧目,他身上腾起的一股悍厉之气,即使他的亲生父亲也踟蹰不前,眼光中却只有哀痛。  萧兴哭完了,自顾自地掩埋好了尸体,坑挖得很浅,几十具尸体挤在一起,垒土也是浅浅的,日后要找,只怕也找不到这坟地了,萧兴想了想,拔出自己的佩剑,郑重地插在了坟头。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萧盛听见女儿喃喃吟咏的,却是这么一句,心中酸楚,转身离去,留下身后暮色四合。  让他操心的事还多着呢,不多女儿这一件——  军中士兵水土不服,加之战况激烈,伤病减员严重,可是朝廷的后勤迟迟跟不上;夏鸣杰在攻打番禺王冼八元之战时身先士卒,立得大功,本该升为参将,但是兵部久拖不准;邢鲁复职没多久,就有言官上书弹劾他当年的通敌之罪;……  “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论战功。”多么轻松!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谁见了?谁见了?  他也想像女儿一般纵声大哭,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也不是第一次眼看着麾下之士死在自己怀里。他的喉头一阵阵地耸动,回忆中初死的躯体突然之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绵软,似乎,曾经精壮的生命所有的力气一刻之间都散了,灵魂也散逸到茫茫不知处的所在,新鬼烦冤旧鬼哭,他生未卜此生休……此生,此生他已经很满足了,就是马上死去,他也不会再有任何抱怨,比起死去的战友,他是很幸运的。  “恨爹吗?”  萧兴双眼又红又肿,却不改那凌厉肃杀的眼神,似乎要望进父亲灵魂深处,究竟是怎样一个铁石心肠,但是她头一次失算了:对面与他一个模子里倒出的眸子里,是大海般的宁静深沉,不是他能够看得见底的。  他垂下眼帘,“不恨。”恨也无用,死者不能复生,他的父亲不是凶手,而是越东乾,或者也不是他,而是千里之外,安坐高堂的某些人吧?百越的叛变,实是因为朝廷的搜刮暴谑,叛变,征讨,征赋,激变,复叛,完整的循环。  他是这个时候开始学会喝酒的,从前就是家宴,也不过浅浅抿上一口,一醉解千愁。除此之外,就是骑马狂奔,听风声呼呼就在耳边,腾云驾雾也不过如此吧?  夏去秋来,然后冬去春来,三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百越臣服了,终于也到了班师回朝的时候。虽然军中多是北地人,很不习惯南越温暖潮湿的气候,不过毕竟在这里已经三年,有些人已经在当地娶妻生子,准备落地生根,比如张歧,三十四岁,是有些老大不小了,他的妻子姓冯,成亲当天,许多人都喝的酩酊大醉,萧兴更是喝到吐,夏鸣杰只好扶着他回了营地,却见军营里有皇家仪仗,却是景帝的使者到了。  第二天萧兴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蚊子咬得满身红包,奇痒难忍,正抱怨时,帘子一掀,是夏鸣杰过来看望他,不禁抱怨:“连蚊帐都不放下来,害的我被咬成这样……”  对于萧兴的一切,夏鸣杰都秉承“无事化小,小事化大”的宗旨,马上凑到萧兴细白的脖颈边:“我看看……”挨了一记白眼,又讪讪地老实坐回去,等听到“听说张歧嫂嫂有个什么方子,能治痒,过几天找她问问去。”立刻化身哈巴狗,“我去,我去”然后屁颠屁颠一路小跑,急得萧兴在后面大吼:“人家昨天才洞房花烛,你去搅什么局?”夏鸣杰只好又低头进了营房,萧兴又好笑又好气,看他心急又帮不上忙的窘状,只得说些闲话来敷衍他,因问:“昨天军营里也好闹人。”  这个可是挠到了夏鸣杰的痒处,他一拍大腿,得意地笑了,“可惜啊可惜,谁叫你昨天喝太多。”  原来景帝赐与主帅萧盛一匹名马,据说是大宛良种,因为遍体青色,故名青云。大梁最好的驯马师花了一个多月才驯服,不过这马没有辜负“天马”的盛誉。夏鸣杰这个不怎么善于言辞的大老粗,说起这马也是啧啧称赞:“真的漂亮,头高,脖子也细,腿脚也好,要是能骑上它就好了——阿馨?你去干什么?”  萧兴一阵风似的奔到马厩,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青云周围,评头品足,跟周围矮小的普通马一比,青云果然是鹤立鸡群,独占了一个马槽,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上好的草料。  萧兴搓着手,只觉得热血在沸腾,大宛良马,不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么?那灼热的眼神顿时令青云竖起了耳朵,大凡有灵性的动物都有这种出众的直觉吧,它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就在萧兴准备上前接近的时候,青云抬起蹶子,一脚踢了过去,要不是夏鸣杰眼疾手快,拉着萧兴连退几步,萧兴搞不好就要被踢中胸口,吐血三升了。萧兴自己也吓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道:“这马性子还真烈。”  夏鸣杰看看心上人无恙,这才笑道:“那是,我家乡有句话说的是,什么人配什么马,英雄骑骏马,孬种只配驽马——”看到心上人脸色由白转黑,不由结巴起来,“你、你、我没说你,你那胭脂马也挺不错的——”  萧兴怒气冲冲地赏了夏鸣杰一脚狠踹,转身就走,夏鸣杰在后面叫道:“阿馨!”他情急之下去抓萧兴的肩膀,没想到萧兴身子一颤,居然软软地半跪了下来,夏鸣杰知道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伤口,道:“怎么了?”萧兴抽着凉气,狠狠瞪了他一眼,见周围有人慢慢围上来,低声警告夏鸣杰:“你要敢说出去,我宰了你!”  夏鸣杰低着头跟在他后面:“昨天叫你别喝多酒,你就是不听……哎,你别走这么快啊!”  等到晚上于彪也来看望萧兴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营房已经没人了,而夏鸣杰正在被龙汝言告诫:“你还替他隐瞒!他要喝酒,你也不拦着。他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跟我都脱不了干系!”夏鸣杰低首无言,龙汝言又道:“因为你的出身,大将军想相信你都不行,你自己要好好斟酌,不然以后我也保不了你。幸好伤口没有恶化,要不然——”  见有人进来,龙汝言噤了言,只冲于彪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夏鸣杰一眼,出去了。  因为肩伤严重,班师的路上,萧兴被父亲逼着坐了好几天的马车,等过了永州,萧盛因为有要事,带着侍卫先一步进京觐见景帝,他一走,萧兴就大解放了,因为邢鲁完全约束不了这个徒弟,大概也不忍再约束他,于是萧兴高高兴兴地骑上马,兴奋地在路上飞驰,总是把母亲和妹妹的马车甩得远远的。  到无锡的时候,萧兴与邢鲁照例先一步抵达落脚的旅店,栓马看房,点上饭菜,等着后续的车队,想到再过一天即可到金陵,邢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于是叫了几个好菜,与夏鸣杰等喝点小酒,然后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萧兴暴跳如雷:“谁!谁敢动我的马?”  却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对萧大***和声细语地解释什么,萧兴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卖!就是不卖!”  上去一问才知,这家主人看上了萧兴的红马,大概是爱马心切,没经得主人同意便动手了,惹得萧大***大发雷霆。这时候,有一名青衣女婢过来,对萧兴道:“我家***说了,哪怕多三倍的钱都行。”  钱多就行么?萧兴冷笑:“呸!你家钱多的没处花?告诉你,多三十倍都不卖!老子就不卖!”在军营里呆久了,粗话又冒上来的,邢鲁听着直皱眉,那女婢大概也是得意惯了,没遇上萧兴这么不买账的主儿,不由变了脸色,道:“你别横,就是如今太师,还不得叫我家老爷一声座师。”  “哦?琅琊王家么?”  女婢骄傲地点点头,萧兴冷笑一声,“卖女求荣。”女婢脸色青了又青,怒道:“你敢骂王家?”  萧兴不理她,自己牵了马,去马槽栓上,受了奚落的女婢冲管家使了个眼色,那管家手一招,几个男仆就冲上来,想硬抢。  萧兴听到背后风声,飞起一脚,就把打头的一人踢出老远,夏鸣杰见心上人受欺负,自然不会观战,不过一眨眼功夫,七八个人就被打倒在地,那女婢吓得浑身发抖,萧兴拍拍身上的灰,对那女婢道:“回去告诉你家***,琅琊王家就是太多这样的人,才落得卖女求荣,顺便叫她自求多福,指不定自己哪天就被卖了。”  女婢哆嗦着只剩下一个劲点头,却听见身后一阵清脆的巴掌,“公子,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店外的华盖马车中走出一位宫装佳人,不是王曼妤是谁?  萧兴脸色变了变,这才想到自己穿的还是三年前与邢鲁一同游春时的披风,加上那红马,实在太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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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女儿何不带吴钩(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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