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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泽美羽作品种子
藤泽美羽作品种子
(C)2017 列表网&琼ICP备号-12&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B2-&林惠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提起包正要出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返回,放下包,插上门,脱掉标有“金兰旅行社”标志的半袖衫,从衣橱里拿出自己心爱的天蓝色连衣裙换上,对着镜子理了理有点凌乱的头发。镜中的她,一个标准的美人,鹅蛋脸型、丹凤眼、尖下巴、本来白皙的皮肤由于紧张略呈红晕,小巧的鼻子渗着细密的汗珠,林惠想取出化妆盒补补妆,听见楼下汽车的鸣笛声,心想,肯定是男朋友李军在喊她。
拉开门,几乎是与办公室主任撞了个满怀,“林惠,社长找你有事。”看来,办公室主任是来找她的。林惠心中一惊:不会是有什么事吧?顾不得多想,她直奔二楼社长办公室。
“林惠,七点钟火车站有两位日本客人要来,你去负责吧。”望着社长目光,林惠想找个理由推迟,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如何说。社长看出了她的忧郁,“怎么,有困难?
“没有,”林惠下定决心接待这批客人,“客人什么情况?旅行几天?”
“就两位日本客人,要求本地导游,旅行几天看情况而定,现在就在火车上,是一位年轻人打来的***,别的什么也没说,”社长把旅客情况全部告诉了林惠,想了想,像是给林惠出主意,“你穿上我们的导游服,七点钟的火车接客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临出门时,社长把那位年轻人的来电手机号给了她。
李军在外面等的好像有点不耐烦了,使劲地鸣笛,看见林惠出来,探身推开副驾驶座的门。看到李军的热情,林惠真不忍心告诉他事情。看到林惠迟迟不上车,李军真有些急了:“你不是很急吗?怎么还磨蹭!”
“我……我有客人了,今天不能回去了……”
“什么客人怎么重要?能比你姥姥的病更要紧!”看到林惠没说话,李军火气腾地上来了,“你是不是后悔要带我去见你姥姥!你原来就不想带我去!是不是!”
看到李军有点无理还气急败坏的样子,林惠仅有的一点愧疚消失了,转而也是满腹火气:“我就是不想带你去,怎么了?”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满是委屈。说实际,今天她真的打算带李军回去,这也是李军一直盼望的。可现在……林惠叹口气,抬头发现李军已经开车走了。
林惠看看表,快六点了,正值下班时间,马路上车流涌动,就连人行道上也是熙熙攘攘,她抬眼望去,就两分钟已经找不见那辆车是李军的。林惠望着人流、车流,有点茫然。和李军处朋友快两年了,一直不温不火的,时不时闹点小矛盾。在林惠心目中,李军还是挺优秀的,工作也不错,在政府秘书处,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火爆,常常是三句话不到头就发脾气了。林惠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懂感情的、懂得疼人的男人,李军在这方面做的一直不好,这也是林惠一直没领他见家人的缘故,对这,李军很不满。
手机响了起来,是妈妈来***了,“惠惠,走到哪儿了?”
“妈妈,我有客人了,回不去了。”
“你姥姥病的很重,这次情况很不好,医生已经让准备……后事了。”妈妈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告诉林惠实情,怕妈妈这次扛不过去,告诉林惠实情,又怕林惠急。
“姥姥,”林惠听到妈妈的话,心中还是一惊,姥姥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有严重的哮喘,但现在是八月,哮喘病不应该复发,“妈妈,我尽快送走客人赶回去。”
回到办公室,林惠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都是姥姥,那个慈祥的、疼她的、念她的老人此刻正在医院里受着病痛的折磨,她真的想一下子飞回到姥姥的身边。她后悔接这次任务。心乱如麻,是不是一种不祥预感?林惠甩甩头,“姥姥,你一定要等着我。”她心里念着,一股热辣辣的感觉涌上来,怎么也控制不住,她索性任由泪水流了下来。也许别的兄弟姐妹没有她和姥姥这样的感情,林惠不一样,她是姥姥带大的,姥姥一生五个儿女,林惠的妈妈是最小的的孩子,妈妈身体不好,林惠还有个姐姐,也就是生姐姐时落下了毛病,两年后生下林惠就由姥姥带着,在林惠心目中,姥姥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儿时,姥姥给她讲故事,讲的最多的就是《蜡笔小新》的故事,林惠到现在不明白,姥姥怎么那么熟悉“蜡笔小新”,她问过姥姥,姥姥告诉她是姥姥的妈妈讲过的。在那个年代,别的孩子熟悉的是孙悟空,唯独林惠熟悉蜡笔小新,她甚至学着小新的语气说话,学着小新做恶作剧,常常被父母、伙伴、老师当成不学好的“坏孩子”,姥姥却不那样看她,每日还是给她讲小新的故事。
六点半了,林惠慢慢站起身,对着镜子补好妆,脱下连衣裙,换上工作服。看看表,还早,到火车站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林惠取出几张旅行精品路线宣传页,认真看了看,共13条路线,时间从一日游到五日游,收费从3000元/人到400元/人,这两个客人会选择那条路线?休闲度假?生态观光?森林草原?峡谷体验?滑雪健身?民俗文化?坝上风光?原始驿站?避暑山庄?真想不出这两位客人喜欢什么。一般的外国游客,都是到北京的旅行团,再游各地,很少有直接来这个小城市里的外国游客,林惠来旅行社两年了,这是第一次接待外国游客。在公司里,林惠是个素质比较高的导游,可以说是公司的名角,难怪社长会把这次接待任务交给她。熟悉地拨通迎宾大夏的订房***,前台的小兰一下子就听出是林惠的声音,声音里的糖分浓度一下子提高了好几个百分点:“林惠姐,是不是有客人?”
“留一个套间,是两个外国人。”金兰旅行社和迎宾大厦一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所以也无需林惠多说,一个***就够了。
小兰来了兴趣:“还是外国的?那个国家,富裕不富裕?多大年龄的?”
林惠扑哧笑了出来:“这个小妮子,是不是想女婿想疯了,给你找个外国老头嫁了吧。”
“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有李军,我还是单身呢,不能想?”
林惠和小兰是好姐妹,小兰人如其名,可谓蕙质兰心,可在找对象问题上一直不怎么如意。到现在没碰到如意的,姐妹们聚会小兰和林惠开玩笑,“李军是一块碧玉,被你早发现了。”林惠说:“让给你吧。”小兰问:“你舍得吗?”再见李军,林惠告诉他小兰的话,李军说:“小兰真的挺不错。”当时林惠心中一阵酸。
七点整,火车准时到站,林惠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出站口的情况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十几分钟过去了,拥挤的旅客变得稀稀拉拉,还没看到所谓的外国旅客,林惠向广场上望了望,还是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她从包里掏出社长给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我是金兰旅行社的林惠,负责接待你们,请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林惠考虑到对方是外国人,语速放的很慢。
“我们刚下火车,在站台上。”一口纯正的汉语,听不出是外国人。
“请到出站口,我在出站口等着你们。”
刚把手机放进包里,就看到了来客,一个小伙子领着一位老先生走了出来,林惠迎了上去,“我是金兰旅行社的林惠,负责接待你们,欢迎你们,希望我们的服务给你们带来快乐!”说着,林惠递上自己的名片。
“美惠……”老先生忘记了接名片,呆呆地望着林惠,嘴里喃喃自语。
“这位老先生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林惠心中一惊,“美惠”是林惠的乳名,可是别人很少这样喊她的,妈妈觉得“美惠”不好听,一直喊她惠惠,而同学和同事都喊她小惠,好像只有姥姥喊她“美惠”……
“爷--爷,这是林***。”旁边的小伙子提醒老先生,一声生硬“爷--爷”暴露了小伙子外国身份。
“这是我们的护照,”小伙子很礼貌地把一叠证件递给林惠,这个动作,一下子赢得了林惠的好感,她很快递翻看了一遍,老先生叫松井一郎,居住在日本长野千曲市,83岁高龄。十天前签证入境。小伙子26岁,北京一所高校四年级留学生,有一个中国名字叫松井山,怪不得会说很纯真的汉语。还有***,上面显示这两人是祖孙。知道这些就够了,可林惠心里嘀咕:祖孙二人来这个小地方做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发现,祖孙二人都在望着她,老先生的目光有点呆滞。不知道为什么,林惠一下子脸红了。
“林***,你好美!”
松井山的直言不讳让林惠一阵心跳,真是见鬼,接待过的客人很多,听过客人的表扬和赞美也很多,从来没有脸红过。
“你们住的迎宾大厦离这儿不远,”林惠岔开了话题,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闪着红光的“迎宾大厦”,“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从这儿就可以直接过去。”林惠指了指前面的路。
“我们走着过去吧,正好看看这儿的夜景?”
松井山在征求爷爷的意见。
老先生从林惠身上很费力地移开目光,没说话,走在了前面。
“爷爷,你不舒服吗?” 松井山很关切地问。
老先生没说话,只是扭头看了看林惠的脸,又向前走去。
林惠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穿着不妥的,摸摸脸,有点烫,“老先生为什么那样看?”顾不得多想,她快步走在前面。
“两位准备一下,十分钟后一楼大厅左拐餐厅吃晚饭。”看到祖孙俩对房间表示满意,林惠做了交代就下了一楼大厅。
“林惠姐,你的客人太帅了,帮我介绍一下吧?”自从走进宾馆大厅,小兰的眼睛就盯住了松井山。
“你是说那个老先生吗?我可以帮你问问。”林惠故意逗小兰。
“我是说那个年轻的帅小伙。”
“人家是留学生,在北京,你自己问问人家要你吧?
“留学生怎么了?外国小伙子很愿意找一个中国传统的贤惠夫人。”
“想做日本太太?在日本,妇女地位可不高啊。”
“可不比从前了,现在全世界的妇女地位都提高了……”还想说什么,看到松井山走下来,小兰真的主动走出吧台,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欢迎到迎宾大厦做客,”身子微微一躬做迎宾状,眼睛却迷迷地看着松井山,又伸出手指引方向,“餐厅在这边,请!”
林惠长舒了一口气,“这死妮子,好在没出丑。”
“林***,这儿----地服务态度很好。”老先生与刚才相比好像换了一个人,神情愉悦,发音不是很纯真,却还是说的过去。林惠开始以为老先生不会汉语,还准备用英语来和他交谈,没想到人家的汉语还说的过去。要知道,在世界语言里,汉语是一种很拗口的语言,能说到这个程度就很不容易了,没有几年功夫是不行的。这让林惠对祖孙俩产生了兴趣。
“有忌口的吗?”考虑到东西方餐饮习惯的不同,林惠在要餐之前特意问了问客人。
老先生有点茫然地看着松井山,显然是没听懂,松井山用日语和爷爷说了几句,老先生豁然大悟,连连说:“没有,没有,我喜欢中国菜。”
林惠特意安排比平时旅游团包饭多加了一个汤,自己要了一份盖饭坐在不远处的小桌子上安顿一下自己的胃,此刻她才发现,真的有点饿了,顾不得吃相难看,忙不迭地把饭送进胃。
“林***,和我们一块儿吃吧。”一抬头,发现松井山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身边,真看着她大一口小一口的吃相,林惠有点脸红,不知何故,她不愿意被松井山看到自己这不雅的一幕。
“不,我已经吃了。”旅行社有规定:导游不能和客人一块进餐。
“我知道你们有规定,我们……我们不是旅行团,我和爷爷希望……和你做成朋友……” 松井山有点结巴,尽量表达着自己的诚意。
林惠有点吃惊地看着松井山,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松井山似乎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脸红了。
老先生走过来,“林***,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共餐。”
这架势让林惠有点招架不住,索性站起身,和祖孙俩坐在了一起,正好,可以喝他们商量一下旅行路线。
“草原!”当林惠问起旅行路线时,老先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草原?这儿的草原有空中草原,有坝上草原,这儿是风景介绍,你们看看,想去哪儿?”林惠把旅行社的宣传页递过去。
“去最大的草原。”老先生看也不看。
松井山接过宣传页,象征性地看了几眼,说:“就去最大的草原,连绵几十里的大草原。”
“大草原?那只有靠近内蒙古的坝上草原?”
“行!”祖孙俩几乎异口同声。
“几天?”
“看情况而定,”
松井山看了看爷爷,像是征求爷爷的意见,老先生在沉思,“先去草原在说,也许会多走几个地方。”看到林惠不解的目光,松井山又解释,“爷爷对草原有种特殊感情,来中国一次很不容易,希望能多呆几日,具体几天得看爷爷的心情而定。”看到林惠还是不解,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费用不成问题,按最高的,可以马上交给你。”
“啊……”林惠好像理解了,其实她还是不懂,没理解了这两个客人的意思。现在林惠心里想着旅行车的问题,社里的旅行车都是大轿车,这两个客人肯定不合适,看来明天只能雇用私人轿车了,这样一来,费用会很高的。
祖孙俩回到了房间,林惠在回旅行社宿舍的路上,给社长打了个***,把客人情况汇报了一下,特意问了该怎么收费。社长那头也有点为难。近几年,来旅行的客人都是组团,按标价收费即可,当然也有优惠的,可那也是很规范的事情。这样的客人很少见,还不选择规定路线。按日计算,还得雇车。等了好一会儿,社长才传来指示:“明天,你自己开着社里的那辆越野车陪他们去吧,车钥匙在司机小孙哪儿,我一会儿给小孙一个***,他们是外国客人,好好接待。”
放下***,林惠心里一阵惊喜,一直以来,林惠带认为社长是个很小气的人,现在看来不是那样。那辆越野车是社长的最爱,轻易不开出去,更不用说让导游自己开出去,这是从来没有的。
洗漱完毕,正要上床睡觉,手机响了,林惠一看是李军的,心中一股甜蜜:看来他还是在乎我的。听完林惠的话,李军有点心动:“明天我和你一块儿行吗?”
“不行!”林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又没有别人,还是你自己开车,我真好给你当司机,顺便好好陪陪你。你就对客人介绍我是你们的司机。”李军真的想去。
林惠有点感动,李军的提议确实有点道理,可林惠心里不想让他参与自己的工作:“不行,社里有规定。”说完,林惠觉得自己很残忍。
“那你自己要注意,开车要小心点。”李军有点失望,林惠若离若即的态度让他有点恼火,他强压住腾起的火气,不想再多说一句,挂了***。
林惠呆呆地站着,难道是自己内心对李军不满意,不愿意领着他出现在别人面前?两年多时间了,也没有领着他去看父母,两年多年时间了,自己总是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尽管李军把结婚的新房都购好了,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一路上,祖孙俩没说一句话,老先生的脸紧紧贴着车玻璃,眼睛盯着车窗外,生怕错过每一个地方。一个多小时,驶出了市区,沿路出现了乡村,沿着公路一处一处隐约可见,出现了一片一片的小草地,老先生望着窗外远处。林惠找出一光盘,是乌兰托娅的专辑《陪你一起看草原》,马上,车里飘出动听的音乐:
月光落地的声音格桑花听得清,卓玛我的卓玛卓玛卓玛,无论山高水远,我听得见你心跳的声音,只因为你牵动牵动我的心,我爱你爱得太深……无论天荒地老,我珍藏着你心跳的声音,只因为你捧给捧给我的爱,我感动一生一世……
是《月光落地的声音》,禁不住,林惠跟着小声唱了起来,老先生似乎也被歌声打动了,头慢慢转过来,认真地听了起来。跳到下一曲,老先生欠起身子,“上一首歌再听一次行吗?”声音中充满沧桑,抬头看到观后镜中,老先生的眼里满是泪水。《月光落地的声音》音乐再次响起,老先生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旁边的松井山想给爷爷找点擦泪的,无奈包在后备箱,正在急忙时看到林惠递过几张纸巾,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松井先生之前来过中国吗?”林惠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到过。”松井山再没多说。
“我在中国7年,1938年8月来到中国,1945年8月回到日本……”
年,那不是抗日战争时期,难道老先生?倏地,在林惠脑海里,呈现出卢沟桥事变中日本的挑衅、在南京大屠杀中华中派遣队司令松井石根举着屠刀那兴奋狰狞的嘴脸……这个松井老先生,他是?林惠从观后镜中认真地看着这位老先生,花白的银发,慈眉善目。
老先生似乎感觉到了林惠沉默中的内心活动,“我是因战争来中国的,在中国的东北。”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闷,老先生补充说,“中华民族是不屈的,中国人民是善良的。”抗日胜利50多年了,中国人民已经以宽阔的胸怀原谅了当初日本人的暴行,中日在友好中交往,可此刻的林惠,仍感觉到有点别扭。
拐上岔道,路明显窄了,路上的车辆也明显少了,到了乡村公路,离草原不远了。走到这儿,林惠感到亲切,太熟悉了。这里就是她的家乡,从小生长的地方。从儿时,就日日走过这条路,工作后,因为环境熟悉,因此每次有来这儿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林惠带领。
遥遥望见了大片的草原,松井山推了一下老先生:“爷爷,看草原。”
老先生眼睛早已望着窗外,痴痴地望着草原,很巧,车里流淌着乌兰托娅的《北方的天空下》:
我站在北方的天空下,任晚风吹乱我头发,望着那云空天边的晚霞,……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但这里是我们永远的家……
这里确实是林惠的家,在这片草原上,林惠度过了童年、少年,一直到工作了还离不开这片草原。永远难以忘记,儿时姥姥每日拉着她的手,在这里等着放羊晚归的姥爷,等待的空闲时间里,姥姥就给她讲故事,讲最多的就是“蜡笔小新”。姥爷归来时也是林惠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姥爷从怀里掏出“宝贝”,有鸟蛋、有山菜、有好看的小鸟雀……吃的玩的都有,姥姥也很快乐,她总是笑眯眯地望着姥爷,回眸一笑,走在前面回家张罗饭菜去了。有一次,一个本村的庄稼汉和姥爷开玩笑:“小媳妇真是贴心。”姥爷呵呵一笑,心里美极了。是的,这个小媳妇是姥爷一生夸耀的资本。年轻时,姥爷只是个小羊倌,28岁了还没成家,不是因为他人不好,只是因为穷,羊倌是吃百家饭的,住的是集体的一间房子,哪家姑娘也不愿意跟着,姥爷心里急也没办法。一天,他放羊归来,就在这片草原的旁边,看到一个姑娘躺在那儿,他走过去,那个姑娘真美,长睫毛,大眼睛,最好看的是白净的皮肤。看到有人过来,姑娘有点害怕,身子在微微抖动,姥爷问:“你是谁?怎么来到了这里?”姥爷知道,这姑娘肯定不是本地人,在这个村庄,每家他都去过,没见过这个姑娘。“我……我是南方的,家里发大水,逃出来的,”姑娘说话了,口音有点生硬,确实不是本地的,“我的脚崴了。”这时姥爷才发现,姑娘脚上有血迹,“怎么弄的?这么厉害?”姥爷问。“被扎的。”姑娘的声音很低,但姥爷还是听到了。“能走吗?”姥爷想要帮她。“不能。”姑娘真的不能走了,在这儿好几个小时了,她试了好几次,确实不能动。“这儿有认识的人吗?”“没有。我是南方人,逃荒到这儿的,帮帮我,大哥。”姥爷不是不想帮,只是没地方安顿姑娘,就他住的那一间屋子,真不敢让人进。姥爷也不是本地的,他的家乡在“口里”,离这儿一千多里地,他只是来这儿放羊,就相当于现在到外地打工。“我去村里找人来帮你。”姥爷想去村里找几个大姐大嫂们来。“不……不!”姑娘声音中有哭腔。“那怎么办?我家就我是一个人,不能领你回去。”姥爷终于对姑娘说出了自己的难处。“大哥是好人,我相信你,我就去你的家。”姑娘真的很相信姥爷。天色暗了下来,姥爷下定决心,背起姑娘,赶着羊群回了家。这一背,他背回了一个小媳妇。姑娘的脚伤很严重,好在姥爷是羊倌,会接骨,会疗伤。用夹板固定住,每日采草药捣碎敷在伤处,三个多月,姑娘的脚才勉强能着地,半年后才好利索。伤好后,姥爷要把姑娘送回家,可姑娘说自己的家人都被大水冲走了,再后来,姑娘就嫁给了姥爷。姥爷欣喜若狂,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媳妇,他喊媳妇“天仙”,意思就是天上的仙女。结婚时,大队里的负责人问姥姥:“叫什么(名字)?”姥姥羞答答的,姥爷抢着说:“天仙!”姥姥补充:“我姓松。”姥姥就以“松天仙”被写进姥爷的名下,成了姥爷的媳妇。每当想起这个故事,林惠觉得对这片草原的感情更加深厚。这个故事过去50多年了,姥爷在十年前扔下下媳妇自己先去了,“姥姥----”想到这儿,林惠心中一阵难过,姥姥的屋子就在不远处的李家庄,不过,现在姥姥不在家,她在县城的医院里,离这儿还有几百里地。
领着祖孙俩走在草原的小道上,林惠没忘自己的职责,讲起了这片草原的历史、传说、及其相关的人物故事。
滑翔机的轰鸣声响起,激起了老先生的兴趣,“我能坐坐吗?”好在老先生挺懂礼貌,他在征求林惠的意见。
“为了您的安全,最好别坐。”林惠耐心地解释,老先生83岁高龄,坐这个确实是危险,虽然老先生的身体看上去挺健康。
对滑翔机活动,林惠一直不怎么赞同,每次领着客人,她都会制止客人玩这个,建议他们骑马、坐羊车等其他的活动。
老先生见林惠不同意,转眼看着松井山,眼里满是祈求。
“20年代,滑翔机就在有的国家出现了,这种悬挂式滑翔机60年代就在美国开始了,在空中飞行时间是19个小时,是一项群众喜欢航空运动,危险是有,但不是太大,有保险绳系着,”
松井山知识真的好渊博,引得林惠侧目,“林***,让他上去坐坐吧。” 松井山也在求林惠。
你们都不怕,我还为你们担心什么,林惠心里想着,也就没怎么阻拦。
老先生挺勇敢,毫不犹豫地坐上去了,没等工作人员为他系安全带,就自己系上了,动作娴熟。上天空转一次五分钟,时间不长,林惠却挺着急,她真的怕老先生出问题。现在的人啊,就算经济账。开始,滑翔机管理者看到老先生年龄大了,不让上去,说他们有规定。等松井山掏出双倍的钱,就同意了。
下来后,老先生走到松井山跟前说:“不是这儿。”
“什么?”林惠有点不明白。
“我要找的是很大很大的草原,比这儿大多了。”老先生直接对林惠说,手还比划着。
“很大很大?”到底是多大,老先生也没说明白,林惠心里也没想出来,她有点不明白老先生的意思。面对这样的客人,林惠总有办法对待,可在她心里,觉得这两位客人和别的客人不一样,他们不是来旅游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松井先生,这片草原是这个地区最大的,草原的面积变小了也是近几年的事,尤其在今年,天气干旱,草长得不好,草原沙漠化程度更厉害,”林惠耐心地解释,“在我小时候,这儿还是连绵的一片,都和公路那边连着,”林惠指着远方的公路。
“不是!不是!”老先生的情绪有点激动,一刻也不愿意再呆下去。
面对这样的客人,林惠有点尴尬。松井山走过去,用日语和爷爷说了几句,又转过来,“对不起,林***,是我们没说清楚,你不要介意,爷爷在找大草原。”
已经快到中午了,“先吃饭好吗?”林惠想,这事得好好商量。
又有***了,掏出来一看是妈妈的,林惠心里一阵紧张,肯定是姥姥的事,一般情况下,妈妈在工作的时间很少来***,有事都是晚上下班时间打***,果不出所料,***里传出妈妈焦急的声音:“惠惠,姥姥快不行了!”
“妈妈,客人还在,我晚上抽时间回去,行吗?”林惠边说边想:今天晚上住在这里,我抽时间回去,明天早晨还可以赶来。
“早点,这次恐怕扛不过去了。”
放了***,林惠心中很不好受。
近几年,李家庄的发展变化很大,被上级评为“生态旅游村”、“文明生态村”,改建的标准四合院一排一排蛮像回事,特色的“农家乐”招待别有风味,特别是针对旅游开设的吃住“农家乐”小旅馆,让来过的人留恋忘返。林惠给二婶家挂了个***,定下了午饭。
进村的路还算整洁,离中午十二点还差半个小时,旅游的客人来吃饭的还不算高峰,路上的人很少,进村的一块儿天然大石块,上面雕刻着“李家庄”三个汉字,用红色漆抹过,十分显眼。松井老先生站在石块前,呆呆地立着,不知道是精美的雕刻艺术吸引了他,还是硕大的石块让他感兴趣了,林惠扭过头打算对老先生讲一讲这块石头及雕刻的艺术,没注意对面一辆发狂的马车奔驰驶来,危险就在眼前,千钧一发的时刻,松井山直冲过来,双手抱住林惠向路边一滚,马车侧着他们的身体而过。被松井山压在身体下的林惠像是被吓坏了,呆呆地看着松井山的近在咫尺的脸,清晰地感觉着他呼吸的热度,一阵眩晕,松井山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吓死我了,”顺势扶她站起来,“伤着了吗?”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林惠有点恍惚,这戏剧性的一幕让人回味,马车夫已经制服了发狂的马,返了回来,发现是林惠,紧张的神情有点缓解,“小惠,伤着了吗?”
这时,林惠发现松井山的小腿蹭破了皮,渗出了体液,一粒一粒的体液滴,还有鲜红的血,松井山的手一摆:“没事,只是点皮,不碍事。”那语气,像是他撞了别人。
松井老先生很喜欢“农家乐”小院,满有兴趣地四处转转,不进安排好的房间,要去有土炕的屋子,直接盘腿坐在土炕上。热情好客的二婶拿出珍藏的獾油给松井山,说是专治伤痕的。林惠接过来,要亲自为松井山抹上。松井山没有推迟,很大方地伸直了腿。
“疼吗?”林惠知道,这种伤是很疼的,尤其是在抹药的时候。
松井山没有回答,满含着微笑看着林惠,目光里的柔情让林惠心中一阵慌乱,她突然想起姥爷为姥姥抹药治脚的事,心里更乱了,还伴有丝丝甜蜜。
“我在学校足球队,受伤是常有的事,不过,美女为我抹药还是第一次。”语气里没有一点儿玩笑的意思,全是真诚,满脸的幸福感。
林惠低头急忙出屋,找借口去催饭了。
饭菜很合他们的口味,祖孙吃的津津有味,还一个劲儿说好。松井老先生到底是上了岁数,吃完饭就躺着休息了。
林惠压低声音对松井山说:“你也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午再商量要去的地方。”
“你去休息吧,我想出去转转。有时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林惠感兴趣了,“走,我们出去。”
来李家庄吃饭的游客正值高峰期,村里人家忙的不可开交,客人的叫饭喝酒声,主人的答应跑腿声,汽车的鸣笛声,牛马的鸣叫声,谁家的小狗也来凑热闹……此刻的草原,比刚才静了许多,有客人都像是玩累了,坐在树荫里乘凉,林惠和松井山并肩走过,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林惠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松井山,发现他正痴痴地看着他,脸刹时红了。
松井山的故事真的很感人:
1937年,在日本的得某所高校的校园里,一对恋人在散步,清风习习,漂亮的美惠挽着恋人松井一郎的胳膊,幸福而甜蜜地沉浸在美好的二人世界里。
“亲爱的,我想报名参军。”
松井一郎想起了这几天全校参军大动员的事。
“你去参军?那我也去。”在美惠心里,松井一郎就是她的一切,他去那里,她都会跟着去。
“也好,我们一块儿去,回来后再结婚。”在他们年轻骚动的心里,参军就像参加一项冒险而又刺激的活动,活动结束便可以回到家乡。
听到“结婚”二字,美惠报以羞涩的一笑,松井一郎的建议使美惠本来还没有决定的事就一下子下了决心,“好,我和你一块儿去。”“参军”是一项多么光荣的事情,既响应了国家的号召,又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美惠心里好激动。
在他们学校里,报名参军的学生不少,经过身体检查和政治审核完毕后,几乎刷下了一半,松井一郎和美惠因为能被录取而高兴地跳了起来。可临行时,他们都有点伤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特别是美惠,等审核通过后回家告诉了父母,妈妈眼泪汪汪地说:现在是战争年代,参军是比较危险的事。美惠此刻才意识到参军可不是闹着玩的,尽管她在此之前也想过战争的因素,可总觉得有松井一郎在不会出现什么事情,现在看到妈妈的眼泪,她也禁不住抹起了眼泪。爸爸倒是比较开朗:既然都通过了,就去吧,出去锻炼锻炼也好。以后我们不在你身边,遇事要多思考,可不能这样掉眼泪了。听了爸爸的话,美惠又觉得自己长大了。
松井一郎的情况也不乐观,听到他要参军,妈妈一下子就病倒了,哭的泪人似的,像是生离死别。好在松井一郎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他安慰妈妈:男儿有志在四方,哪能老守在你身边,说不定再回来我就成了高级军官,你就跟着儿子享福吧。几句话把妈妈说笑了。知道美惠也要去参军,妈妈特意嘱咐儿子:好好照顾美惠。对儿子的这个女朋友,妈妈非常满意。临行时,妈妈在家为他们安排了丰盛的晚宴。妈妈还取出一对祖母绿佛像,分别挂在了两个年轻人的脖子上。美惠知道,这是妈妈很早就为他们准备的结婚礼物,松井一郎早就告诉过她,那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美惠幸福地接受了。
一月后,他们就奔赴遥远的训练基地,在那里,大部分都是青年学生。前三个月,他们都在一起训练,上大课,训练的军人必备的能力,包括行动、技术、耐力等等。那时,松井一郎和美惠可以天天见面。在部队,严格禁令谈恋爱,与在学校相比,这种生活更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就像初谈恋爱时的感觉,两位年轻人每日躺在被窝里,回味着白天碰面时的情景,相互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彼此心晃神摇,想了一遍又一遍,然***着佛像入睡,期待着美好的明天。
日子不会老是这样,第四个月,他们分开了,美惠去了另一个训练基地,去那里的大部分都是女同志。在那里,非人的训练开始了,说白了,那里是培训间谍的基地。一个星期后,有人因不堪重负开始逃跑,被发现追回后直接送上战场,有人传言说这些人都成了日本远征军的慰安妇。美惠也想过逃跑,可一想到松井一郎,她又咬着牙坚持了下来。那些日子,松井一郎和佛像是她生命的唯一支柱。
命运对这对年轻人还算眷顾的,又过了三个月,美惠被告知他们这一批军人到中国战场。其实在此之前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想过,因为他们特别训练了中国语言。上了飞机发现,松井一郎也在这架飞机上。一开始,两人没敢说话,后来,以“老同学”的名义相认了,坐在了一起。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他们还沉浸在幸福中,美惠又被告知,她的地方到了。美惠背起降落伞,回头冲着松井一郎微笑了一下,然后举起脖子上的佛像摇了摇,纵身一跳,松井一郎跑到机窗前,看到一朵降落伞,下面是大草原。就这样,两个年轻人又分开了,松井一郎去了东北关东军总部。从此,美惠就消失了,她的电台,怎么也联系不上,部队派出人找了好几次,没有结果。一直到7年后,日军回国前,接到美惠电台的一个消息:我在李家庄。由于是撤退的前两天,谁也顾不上理会这些事。松井一郎是在登机的前两小时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坚决要求留下来找美惠,没被批准。回到日本,他们把这件事向上级作了汇报,美惠就这样被留在了中国,她的电台信号一直被保留着,等待着她的消息,可一直没有任何线索。五十多年过去了,松井一郎不止一次地到部队问询,总是一个回答:没有消息。
“你知道吗?松井一郎就是我的爷爷,他来这儿就是来找美惠***。” 松井山目光望着草原,声音深沉而有磁性。
“李家庄?就是这个李家庄吗?”林惠不知道是被故事吸引了,还是被松井山吸引了,她真的感动了。
“不知道,美惠***就留下了这点线索,爷爷一直相信,她肯定还在中国的某个地方。”
“在中国,李家庄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名,在一个省,甚至是一个县,都有好几个李家庄,”
林惠此刻有点同情松井老先生,“你爷爷挺可怜。”
“美惠***更可怜,爷爷一定要找到她。”
“还***?”林惠扑哧笑了,“现在也该七十岁高龄了。”
“在我们家,一直这样称呼她,她成了我们一直牵挂的一个亲人,”
松井山目光转向林惠,用很真诚、近乎祈祷的声音说,“我希望林***能帮助我们。”
“我一定,我一定竭尽全力。”此刻,林惠非常同情那位美惠,可七十多岁了,是否还在人世间,但愿她还活着,林惠想对松井山说出自己的顾虑,可觉得有点残忍,还是没说,究竟怎么找,真的是没有眉目,“得好好商量一个有效的方案……”
松井山的手机响了,“是爷爷,我们回去再商量吧。”
“大草原、李家庄、祖母绿佛像”,就这几条线索,找到美惠是很难的,说不定松井老先生还能提供更多的线索,林惠决定帮助他们,也决定再和老先生好好谈谈关于美惠的事情。
松井老先生盘腿坐在土炕上,情绪很好,乐呵呵的,“这样坐着,我感觉到美惠子就在我身边,她就在我周围的某个地方。”
“老先生,你可以让大使馆介入,直接进行官方寻找美惠----***。”
“不,不,”老先生摇着头,“美惠自己不想回日本,如果她想回去,可以找到大使馆,她一直不联系就是说明她不愿意回去,”
老先生的情绪又有点低落,“我就是想看看她,看看她现在的生活,问问她为什么不回去。”
确实,五十多年了,美惠如果还活着,她要是自己想回去,途径是很多的,难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了?经过漫漫的岁月,许多变数是不可预料的,特别是在“红小兵”年代,如果哪个村真的有一个间谍分子存在,还能活命?记得那个年代,李家庄的一位教书先生被学生拉到台上批斗,原因就是上课管学生太严了,使用戒尺打孩子,有一个学生的额头有一次被打的出血了,那位老师不堪忍受每日的批斗,悬梁自尽了。那些日子,胆小的姥姥每日蜷伏在姥爷的怀里,战战兢兢的,因此姥爷没有参加过任何武斗,每日陪着自己的***,陪着一群儿女,赶着羊群,过着快乐的“世外”生活。还有疾病等许多因素,美惠也许真的不在人世间了。这个想法在林惠心里不止一次想过,可好几次不忍心说出来,现在她要帮助他们,决定说出心中的想法,“美惠子是否还在人世间?”
“不,不,她一定还活着,”老先生情绪又激动起来,“这个佛像告诉我,她还活着,它有时冰凉,有时还发热,发热就是她在想我,你看,现在又热了。”说着,老先生从脖子上取下佛像递给林惠,林惠拿在手里,感觉到这个佛像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佛像确实热乎乎的,那应该是老先生的体温。林惠觉得,佛像的冰凉与发热,那只是老先生的感觉,不可以全信。
“美惠如果在人间,她早应该和你们联系了,五十多年过去了……”林惠自己也有点想不通。
“美惠是个善良的姑娘,她在飞机上就和我说过,她讨厌战争,她不愿意做间谍,在训练基地,她经历过非人的遭遇,她讨厌做日本军人,甚至开始讨厌自己的国家。在飞机上,她说过她后悔参军,”
松井老先生眼里竟然有了泪痕,“是我,是我领着她参军,却没有保护好她。”老先生的声音哽咽了。
看来老先生也提供不出更有价值的线索。该从哪方面去找?要不要想领导汇报这件事?林惠真的没有了头绪。一个村庄如果有一个日本姑娘,那应该是很显眼的事,三里五村都应该知道,即使不在人世间,人们也应该知道。在这个地方,林惠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可以断定,美惠不在这里。整理已知的线索,“大草原”、“李家庄”“日本间谍”,这不是很好的一个线索链吗,“先找大草原,在大草原找李家庄,在李家庄找传说,”对,就这样。林惠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向领导汇报,把这个方案对祖孙俩说了,祖孙俩都表示赞同,特别是松井山,看到林惠如此帮忙,大受感动,禁不住握住林惠的手,满脸欢喜地说:“谢谢,谢谢。”林惠倒有点不好意思,用力抽出手,满脸通红。
“按您的记忆,是很大的草原,这样的草原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哪里还有大草原?”老先生着急了。
“承德的塞罕坝、赤峰的乌兰布统,这两个地方才有大草原。”
“我们现在就去。”老先生说着就要动身。
“离这儿很远的,你们可以自己去找,如果要我和你们一块儿去,我就得和单位请假陪你们,哪里不是我们旅行社服务范围。”林惠只好实话实说。
老先生愣着,尽管很认真地听了,却还是没怎么听明白。“我们就用你做导游了,”
松井山听明白了林惠的意思,他怕林惠推迟,急忙插嘴,“你说过要帮助我们的。”
“对,对,”老先生这次明白了,“我们雇用你……”
林惠的手机响了,是妈妈的来电,她对着祖孙俩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去一边接***了,“惠惠,姥姥不行了,”妈妈的声音又点急促,“就想见你,她有话对你说。”妈妈的声音哽咽了。
“妈妈,不要着急,我今天就去。”林惠安慰着妈妈。
“你到老家把姥姥的装老衣服拿来,你今天就来吧,姥姥想见你。”妈妈再次嘱咐。
林惠心里好难过,看来姥姥这次是挺不过去了,要穿装老衣服了。“装老衣服”就是为即将死去的老人穿的衣服,姥姥的装老衣服林惠见过,是姥姥自己做的,很细致,里面是蓝色内衣裤,外面是藏蓝色棉衣棉袄(图案和唐装的图案差不多),蓝袜子和布底的鞋,外面有一个带帽子的红色全身披风。林惠觉得挺好看,想试试,被姥姥阻止了,还骂她傻孩子。那是给要死去的人穿的,不吉利。记得妈妈当时要姥姥去商店买一套,可姥姥坚持要自己做,她说:她自己喜欢这样。现在就要穿装老衣服了,禁不住泪水溢出眼眶。
祖孙俩都看出了林惠眼睛发红,“林***,有什么事吗?”
松井山很关切。
“我姥姥在医院里,快不行了,我今天必须去看看。”怕他们不理解,林惠补充道,“我从小是姥姥养大的。”
“那你去吧。”
松井老先生也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
“我今天晚上去医院,明天就可以回来,”林惠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在这儿住一晚上。”
“行,我倒是挺愿意在这个地方。”看到老先生挺乐意,林惠心里有点安慰。
迈进这个熟悉的小院,林惠的泪水禁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姥姥,这个生命中最亲近的人,现在就要走了。这个从小长大的院子,一直是她的归巢,每次回来,姥姥都会张着双臂来迎接她,如果姥姥不在了,她不知道还想不想再回到这个院子。环顾院子里每一处熟悉的地方,好像都要离她而去,怎么能舍得,这里是她生命的根,可是这一切就因为姥姥要离去变了味道。推来门,光线很暗,林惠没有开灯,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她最熟悉的,东屋就是她的闺房,依稀可见的摆设井井有条,西屋是厨房兼姥姥的卧室,那套装老衣服就在西屋的那个柜子里,林惠站在屋子中央,不愿意打开那个柜子,好像自己的慢动作可以留住姥姥的生命。
不知何时,松井山跟着林惠走进了这个屋子,林惠,就一天时间就钻进了松井山的心里,这个东方美女,有着贤惠的性格,有着纯颖的思想,更有着一种吸引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松井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从见面的那一刻,他就不愿意再离开她,就想照顾她。现在看着林惠流泪,松井山的心里也难过,不知道如何是好。下意识,他揽过林惠的肩膀,想把她擦擦眼泪,看到那个梨花带雨的娇柔,禁不住揽入怀抱。松井山搂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奇怪了,见过多少中国姑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急切地要去爱她,这就是我的“美惠”,松井山醉了,他在林惠耳边喃喃道:“你就是我的美惠,你就是我的美惠……”
林惠没有挣扎,人的感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爱情也是这样,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意愿,说不出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就是一种感觉,就想现在,她很愿意呆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对李军可不是这样,快三年了,他们都没有想这样全身心投入地拥抱过。想到李军,林惠有点悲凉,他又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她不愿意再温柔下去了。
开灯,打开柜子,那个熟悉的包裹就在眼前,林惠伸手取出来,打开包裹,最上面,一个祖母绿佛像出现在眼前,林惠拿在手里,有点呆了,这不就是和松井老先生的哪一个是一对嘛,在之前林惠在姥姥的脖子上见过一次,怪不得看见老先生的佛像有点眼熟,松井山也呆住了,忙问:“这是谁的?谁的?”“我姥姥的。”松井山一把抢过林惠手中的佛像,跑出屋子,向爷爷住的地方跑去。林惠抱着包裹跟了去。
走进松井老先生的屋子,里面的情景让林惠再次呆住了,松井老先生手里握着一对佛像,捂在胸口,满脸的泪水,嘴里喃喃地念着“美惠,我的美惠,我终于找到你了……”
“姥姥----美惠?美惠----姥姥?”这怎么可能,林惠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汽车在公路上快速奔驰,车上的三个人:松井老先生、松井山和林惠,每个人心里都激动着,老先生像是经过了很艰辛的旅途后在休息,静静地坐在后面,手里握着那一对佛像,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在颤抖着。林惠,经过考虑发现,姥姥就是美惠,那个留在中国的日本间谍,许多现象都能说明这一点,只是大家都没有从哪方面考虑过。她一定要赶时间,让松井一郎见美惠一面。松井山,坐在自己心爱的姑娘身边,只有满足,爷爷找到了美惠***,自己也找到了自己的“美惠”,他的手伸过去,紧紧地握了一下林惠的手,好想给她一些力量和温暖,同时告诉她,自己就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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