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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阑珊,浮生河畔,多少血衣剑下魂?冷雨凄凄,萧然花落飞乱红
侠世界微信公众号,中国最好武侠自媒体“侠世界”之绿林镖车《今古传奇·武侠版》邮局订阅代号:38-370萧然花落飞乱红文/洋公子·浮生·每个火花飞舞的夜晚,我总会站在焱飞城中最富盛名的浮生桥上,静静地欣赏那些漫天灼眼的绚烂。浮生桥,浮生若梦,亦幻亦真。我喜欢这个名字。城里的百姓将它视作能够梦想成真的神桥,每日都有许多人排着队,像着了魔似的到桥上许愿。这般市井小民玩弄的花样我原就一笑置之。但可笑的是,我曾在接到一项夺命任务时竟有意无意地试过那么一回,结果竟然非常灵验。往后的许多次,无论我是否接到了任务,我也总喜欢站在这座桥上,莫名地许下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比可笑的愿望。今夜的烟火让我觉得分外的撩人夺目。看着眼前的繁华如梦如幻,谁又能想象这座城曾经战火缭乱的情景?一个充满了火花与血腥的焱飞城。如今,每夜的烟火盛会正是这座城的主人在向世人炫耀着他至尊无上的胜利!我很荣幸成为了这场胜利的参与者!一转眼,已是三年过去。·同门·嘭嘭!——听着穿心的烟火声,让我不禁想起了今儿个午后的那场血雨腥风。被门主莫名地差遣到高手如云的城主身边当个空有虚名的女侍卫的日子已让我许久未曾沾过血腥了。而这回又是门主向我亲自发号施令,这让我更是兴奋不已。我原是想借此机会好好地松松筋骨,却不想杀人如麻的我竟会对这个午后如此的留恋!许是,午后丛林里的阳光太过炙热,即便是在如此冷月如霜的夜里,我都能感觉到火烤一般的痛楚!我下意识地低头用力嗅了嗅身上的黑衣,终于找到了炙热的源头——原是血的味道,难怪如此烫人。这回的夺命任务——欧阳厉,一个与我一同在孤人岛长大并效命于命门组织的杀手,一个比我夺命更为阴狠决绝的杀手。当亲自接到门主的命令时,我很是惊讶。我不知为何门主突然会容不下他,但我也不会过问。受命,夺命。这是命门的规矩。更何况,同室操戈,早已是命门组织惯用的手段。从当年焱飞城战乱,命门组织以拥护城主焱涯,于朝廷内外乘胜崛起之时开始,我便习惯于门主所设计的那些自相残杀的戏码。再者,命门中的杀手都是门主从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中召集起来的。如此,试问情义二字又是何价?生死当前,所谓的同门之义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即便刀剑相向也只能怪命运弄人。成王败寇,大浪淘沙,门主心心念念地便是日益增强命门的实力,以巩固在城主焱涯身边的地位,又或许是想让命门组织凌驾于一切权势之上。我可没有什么尔虞我诈,争权夺势的心思。从我选择成为杀手的那一刻起,我一心只想努力地活着,无论这条活着的路上淌过多少血腥。所以,无论我如何惊讶疑惑都好,面对门主亲自下令的这个任务,我还是充满欢喜的。因为我知道只要解决了欧阳厉,那么原本属于他命门老三的位子便就是我的了!但若是不幸死在他的剑下,那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一个满手屠血的杀手,终有一日注定是要惨死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的。我告诉自己,那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乱红·我怔怔地看着手中这把不知刺穿过多少江湖高手命门的锋刃长剑,看着剑鞘上的殷红色泽真是像极了我当初给它取得名字——乱红。乱世的乱。血红的红。这些年里,我就这样手持着乱红剑不停地一来一回,一进一退,熟悉的步骤,简约的架势,手捧一个个让我早已觉得厌烦而又恶心的血淋淋的命门肾脏,继续着我苟延残喘的夺命生活。就在我不断重复着以往夺命的步骤与欧阳厉决斗时,我的乱红剑竟异常顺利地钻进了那个向来眼尖手快的欧阳厉的命门之中!“老三!”我震惊地大吼,双手有些颤抖地握着剑柄,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鲜血大口地喷在了我的黑衣上,还有些许的殷红喷洒在我冰冷的嘴唇上,我伸出舌头舔了舔,顿感他的血液比起以往乱红剑所沾染的任何一处血源都要来得炙热香醇。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头一回夺命的情形。那时是在孤人岛上,为了得到被门主收养的机会,我与欧阳厉拿着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的长剑,毫无人性地残杀着昔日一同在岛上相依为命的小伙伴们。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那时的自己为何会如此冷静?动作利落得好似早已把夺命当成了家常便饭!或许是那时的无知,才让我变得无所畏惧。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我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如噩梦一般的孤人岛,跟随门主加入了[命门]组织,而这个组织也就是三年前城中战乱的首脑。往后十年里,我便手持乱红剑,以人命生存。·下场·“杀得好!”欧阳厉躺倒在自己还热气沸腾的血泊中狰狞地看着我,挂着血的嘴角渐渐地露出一丝悲凉的笑。闻着诱人的血腥味,我知道,我赢了。我解决了命门排行第三的杀手!即便我在命门的杀人功绩还远在欧阳厉之后又如何?想着,我轻狂地笑了。我潇洒凌厉地站立在热腾的血泊旁,目光如炬地盯住奄奄一息的欧阳厉——这个本该在十年前的孤人岛上就惨死在我剑下的亡魂!可是,这样的胜利,让我愤怒!以他的武功,结果不该是这样!即便结果是这样,但也不至于会发生得如此之快!我低咒一声,愤力地从他胸口拔出乱红剑,汹涌奔腾的血液又再一次溅湿了我的黑衣。“七子……”“给我闭嘴!”我怒声喝止他。七子?——我非常憎恨这个称呼!命门***有七名杀手,江湖人称[命门七煞]。我排行老七,也只因我夺命数目最少。想着,我双眸一暗,俯身来到欧阳厉的身旁,赤手伸进乱红剑刺开的命门处,娴熟地将一颗还活蹦乱跳的肾脏掏了出来。“七子,你我的下场……都是一样……”他凝着泪,捂了捂胸口,用毫无生气的灰眸看着我手上还不停淌血的肾脏,留下了最后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语。“下场?”这两个字让我由衷觉得可笑。面对着欧阳厉的尸身,竟让我有那么一刻恍惚觉得是自己凄凉地死在了那里。我屏息看着血泊中那把陪伴了他十年的永厉剑始终紧紧地依偎在他的尸身旁,染满殷红的它此时看起来比以往更加的锋利耀眼。我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乱红剑,想象着在自己死的那一刻,乱红是否也会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嘭嘭!——烟火接连不断地窜上高空,在缀满繁星的夜幕上画尽千姿。人命生死,宛如烟火腾空,终究幻化阑珊。·命门·三更。烟火泯灭了许久,可我依然不舍地站在浮生桥上,回味着方才缤纷喧嚣的气息。说实在的,腾空放飞的那份火热对我而言实在太过强烈,总让我频频想起拔剑夺命的血腥场面。反倒是烟火在半空泯灭的一刹那,略带些温热,又不见得太过冰冷的感觉才让我倍感喜欢。“噔噔噔……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闻声,我不禁侧头看向桥的一端,只瞧见一个手握棒槌敲击铜锣的打更人正眉开眼笑地走上桥来。待打更人走近,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装得像模像样的,看来等我哪天不再为命门卖命了,改行做个打更的好像也不错。”命门之中也唯独焱天看上去不是那么杀气腾腾的。当年焱飞城平定后,他以铲除异己多量的卓越功绩成为了[命门七煞]中排行老二的杀手。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焱飞城主的嫡亲兄长。我曾一度以为他加入命门是因为与门主一样都有着喜欢搜集江湖中各大高手命门肾脏的特殊喜好。所谓‘左肾右命门’。命门组织便是由此而来。我不知为何他会放弃荣华富贵的生活而选择沦为永无宁日的杀手?即便当年的城主宝座争夺失败,也不至于如此选择!但每回我这么问他,他不是闪烁其词,便是一笑置之。这一回我又忍不住问他,他竟爽快地对我袒露心扉。“其实,城主之位本就该是焱涯的,父皇生前本就看重他甚于我。”“怎么?就因如此,你就选择做杀手?”“人总是有得有失,一城之主的宝座对我来说又能如何呢?我自认对权势没有任何野心与占有欲。反而我觉得和你一起效力于命门,每天可以和你一起像这样说说笑笑的生活就挺好的。”我愣住了。他这样的一言一语,一字一句,让我突然回想起了一个死了三年的人——被埋在葬尸岭里的一个人。我看着一阵清冷的风静静地卷过焱天的身旁,于半空中随意摆弄着他高束的黑发。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好像是他活了过来似的。就在我心思游离时,他突然贴近我的脸颊,盯着神色恍惚的我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你真觉得打更的好?”焱涯饶有兴致地敲击了几下铜鼓,一缕柔和的月光洒在他深邃的笑眸上,看上去朦胧而又俊美。“自然!打更的生活平静安稳,不必整日舞刀弄剑,出生入死的,想想就觉得无比美好。”我答得明朗干脆,很快就从方才出神的状态里抽离。说着,我的脑海里不禁幻想着自己所说的那些安逸画面,那样美好的意境让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孤人岛上的生活。虽然孤冷凄清,如噩梦折磨,但对于任何一个生命而言,那里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栖身之所。只可惜,我是杀手。杀手没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唯有一剑一剑夺取别人的性命才有换取自己片刻喘息的安宁。这是我十二岁时的选择。十年过去,我依旧坚持着我的选择。·埋尸·我有些愤愤地瞪住眼前这个无故放弃宁静与安逸,却要选择在刀剑下讨生活的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们言归正传。”焱天终于严肃道,“你打算何时把老三的东西交给门主?”“这事我自有分寸。”我答得含糊,只因我并不想将欧阳厉的尸身埋在葬尸岭的事情告诉他。亲手埋了自己杀得人,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也从来不是我的作风。一念仁慈?好似完全谈不上。或许,是一时想起了与他在孤人岛上曾相依为命的一起生活过。又或许,是因为那么一刻,我好像看到了自己临死的模样,想要让自己最后能够拥有一个安静的归宿吧。又或是,我是想借此机会去葬尸岭看望一位故人吧。就是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竟让我把门主亲自交代的任务也给全然抛诸脑后了。我看着焱天看我的眼神,心口不由一紧,他忽然收敛了微笑让我很是不安。突然地,我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趁他走神的间隙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棒槌,恶狠狠地在他的脑门上重重地敲打了两下!“死丫头!解决了老三不够,还想要我的命?”他眯眼捂住被我敲痛的脑门,笑骂道,“你放心,若是要死,我的命定会留给你来取!我发誓,我焱天绝不会便宜了别人!”我一怔,不由蹙紧了眉头盯着他那双深暗的俊眸向我散发出的熠熠光芒。忽然,一股没来由的胆战心惊涌上心头,让我更是猛力地用棒槌在他的脑门死命地敲打了好几下。“我呸!你该死的在这桥上说什么傻话!”惊慌失措的我开始在心中不停地咒骂!该死的焱天,难道他不知道这座浮生桥是有灵性的吗?这万一……“傻丫头,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些愚昧百姓以讹传讹的谣言了吧?”他看着我紧张不已的模样开怀大笑起来。我只低下头,沉默了。见我默不作声,他便伸手拥住我的肩膀催促着我下桥,“若门主五更时还未看到老三的东西,我那本属于你的命就该便宜他了!”我只笑了笑,没有搭话。他却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老三的东西埋了就埋了吧。你也不必担心,门主那里我自有准备,你只要与我一同回去给个交代就成!”“自有准备?老五与老六的事情才过去不久,你就又找丁爷帮忙了?”我有些担忧,“这个人情我可还不起!”是的,我当真还不起他的情,他的义。只因这情义二字,比命还重。·尸阁·说到丁爷的尸阁,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虽然我知道,焱天与丁爷的交情颇深,可是那丁爷毕竟是门主的人。我深知丁爷的神通广大。尸阁里除了存放着由我们七煞解决的江湖中各大高手的尸身与肾脏之外,还收藏了许许多多令人叹为观止的玩意儿!这每一件东西,都能翻云覆雨,扭转乾坤。我也知道,只要焱天开口,就没有丁爷办不到的事儿。就在不久之前,门主突然下令命焱天解决老五雷月与老六雷雪这一对姐妹。可是焱天却不忍扼杀了这对正值豆蔻年华的二人。几番纠结之下,他便去尸阁找丁爷帮忙。终于,雷氏姐妹得以保命,焱天也成功地从将尸阁里借取的肾脏交给了门主。而今日,他竟又要因老三的事儿继续效仿。我只怕,那个阴晴难测的丁爷指不定哪一天就出卖了他!想着,总觉得有越来越多的谜团缠绕在自己的身旁。门主究竟是怎么了?近日,总是接二连三的下令诛杀同门。眼下,老三被我残杀,老四又无故埋在了葬尸岭,老五与老六现也不知浪迹何方?比起他们,我却觉得老大万子尘的遭遇是最为悲惨的。一个武功盖世的杀手,失去了一双能够御剑江湖的手,该是多么的生不如死?我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合了门主的心意,在这般险恶的局势中,排行最末的我竟还能如此安然地在存活在城主焱涯的身边。虽然,他的偏执狂傲时常令我手中的乱红剑都抓狂。·竹船·这是我头一回觉得浮生桥其实很长。或许,是焱天难得的沉默让我觉得好似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来走完这座桥似的。“我定了竹船,就在桥岸边等我们。”焱天一如寻常地对我眉开眼笑。“竹船?”我心一震,惊讶地道。“有什么问题?到尸阁找丁爷总要渡过这条浮生河的。”他神采奕奕地看着我,嘴角稍稍扬起了一轮柔美的弧度,不知为何这让我看得特别讨厌!“你用轻功跃过去不行吗?难不成,你轻功退步了?”我佯装说着些有的没的,手心却已是大汗淋漓。“怎么?不敢坐竹船?心里惦记着老四?依然还是放不下?”他一脸狡黠地搭住我的肩膀追问着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毫不客气地用手肘使劲地打向他的胸骨。他却好似早已看穿了我,一个眼疾手快地用手掌撑住我的手肘,然后目不转睛地盯住我的双眸。我只能将视线集中到桥上的某一处被月光眷顾的地方,感觉蚀心的痛在血液里一阵一阵地撕裂。焱天微微叹了口气,那双凝视我的灼热眸子突然变得冷若冰霜。我突然深深看着他,很想从他幽暗的眸子里窥探出些什么。可是,他的眼神时而冷漠荒凉,又时而温暖闪烁,如此变化多端的色彩,着实让我捉摸不透。就这样看着看着,我突然从他的眼神里惊奇地看见了一个画面——那是我痴傻地站在浮生桥上,双手合十,不断地许愿,不断地祈祷着老四能够从葬尸岭里活生生地爬出来,然后再次出现的画面。实在荒唐。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机敏地他会洞悉自己此刻的心思。“好了,不和你闹了。那竹船我可是付了定金的,若是去晚了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可要打水漂了!”我白了他一眼后便继续跟着他的脚步向桥边走去。不知怎么的,我只感觉他此刻的呼吸比以往的要沉重许多。·城主·有些起风了。原本平静的河面上泛起了几丝微波。我眯着眼满脸不屑地盯着眼前这艘停驻在河面上微微摇曳的竹船,与老四的往事历历在目。紧接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焱天便一把攫住我的手腕将我拽进了竹船内。对于他的粗暴行径,我也毫不客气地用一连串的恶毒给予还击!他则摆出一副听怪不怪的模样,耸了耸肩膀,俊美的笑容依旧守护在他的脸上。天呐!竹船里的情形让我更觉晴天霹雳。我用余光恶狠狠地扫了身旁的焱天一眼!心想,这个家伙肯定是故意的!只见身着一袭红缎锦衣的焱涯正端坐在一个檀木矮桌旁,高束黑发的那条锦缎上的几块精美红玉正散发着冷艳的傲光。“城主!”我手持乱红剑,对着傲气凛然的焱涯微微拱手示意。他不在金碧辉煌的城堡里乖乖待着,跑来简陋不堪的竹船里做些什么?我在他身边时日不多,这位傲主的心思每日犹如天上的云彩一样变化多端,想要猜透那是难如登天。见我没有过多的反应,焱涯便开口问道:“命门老三你都解决了,为何迟迟不回来?”这……这么说来,他是特意来此接我回去的?一个堂堂焱飞城的傲主居然亲自来接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回去?真是惊天动地,可歌可泣。我讶异地看着他那张冰冷冰冷的脸,不知为何心里不停地打着颤。“还是,你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到我的身边?”他开始质问我,“命门给你多少好处,我会千倍万倍地给你。从今日起你不再属于命门,你只属于我焱涯一人。”我听着,心想这位傲主一定是疯了。我大胆地瞪视着他,他那双深切却又透着霸道的目光让我感觉似曾相识。许是自己身在这艘充满回忆的竹船里的缘故,所以错乱,分分秒秒地都会在心里撕扯。“好了好了!”焱天突然打破僵局,对着焱涯非常认真地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拿捏分寸。我可懒得管你们的是非。你们俩……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他竟绕道竹船外头,和划船的老爷子有说有笑的起来。该死的焱天!我不断地暗心咒骂。罢了。横竖没有选择,我也只得在这拥挤的竹船里与焱涯相视而坐了。让我只属于他一人?休想!我这骨子里的傲气可绝不比这位傲主来得少!·重归·就在我思绪烦乱时,檀木矮桌上突然亮起的一盏灯烛让我看得有些着迷。坐在对面的焱涯一边深深注视着我,一边处理着手中的火折子。许是,这夜太黑太深的缘故,它隐隐散发出的光亮实在让我着迷。即便是那么伶仃的一点儿,却让我感觉无比温暖。这感觉好似,每每手沾鲜血的暖。我怒视着眼前的灯烛,怒视着故意安排这一切的焱涯!该死!他竟会打探我与老四的事儿?“乱红。”他的一声轻唤,却让我听得心如刀割。乱红?我只记得在孤人岛时身为孤儿的我根本就没有名字,在加入命门后也只叫七子。究竟是有多久没有人唤过我这个名了?我都忘记我在曾经的某个时刻是叫乱红的?我只知道,在这世上只有一把陪我奋勇血战的长剑叫做乱红。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什么了。我咬住唇,只感有一种冰凉刺骨的痛楚在胸口蔓延,眼前的河面微波,竹船灯火,一如三年前的那一夜。我眼神锐利地盯住他,嘴角扯出一丝鄙弃般地嗤笑,“城主,你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如今竟要纡尊降贵代替别人的位子?”我故意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模样,但他却毫不在意我的咄咄逼人,自始至终都目光如火地凝视着我。这夜,实在是太静了。我听见他的呼吸声时而急如野马奔腾,又时而慢如小溪潺流。“乱红……乱红……”他反反复复地唤着,“老四可真会取名字,难怪你忘不了!”我闷哼了一声,根本不想搭理他。他却紧盯着我,盯得很深很牢,好似要把我的灵魂都捆绑起来。这时,我突然灵机一动,对着他扬起一抹坏笑。“你在问乱红的意思?喏,拿去!”我把手中的乱红剑丢给他,挑眉笑道,“你可要抓紧时间问,要知道我的乱红剑可不是随便离身的!”他竟笑得非常灿烂,我看得出奇,只因这样的笑是一个傲主不该有的。“乱红,我回来了。”说着,焱涯忽然紧握我的双手,紧紧地,那力道凶猛地好似就要将我的骨头都揉碎了一样。“葬尸岭的黄土埋了我太久太久,奢靡浮华的城殿我也早已厌倦。三年了,我始终想念那个冷雨凄凄的夜里,在浮生河畔,火光摇曳,好似也是这样的静。”顿时,我的脸色顿时惨白,胸口有股翻江倒海的痛楚。此时此刻,即便是一丝一毫的微小波澜都能轻易地将我淹没致死!难道,浮生桥上的愿望终于让我实现了?乱红。在三年前的浮生河畔,我叫乱红。乱世的乱。血红的红。注定是要在乱世之中,以血舞剑的杀手。·泪雨·乱红剑又在我的手里不安分地颤动了。我了解它的喜怒哀乐。此刻,它的念想便是我的念想。我没有再给自己任何可以思量的余地,迅速地将乱红最为锋利的刃口对准了焱涯颈部那条凸显的血管之处。“别以为你是一城之主我便不敢夺了你的性命!”我瞪着赤红的双眼,厉声道,“我与老四之间的感情又岂是你打探一二就能取而代之的?堂堂一城傲主竟要冒着一个死人的名义来达到你的目的!你实在无耻!”我斜着眼,鄙夷地瞅着他。竹船外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我甚是奇怪,焱天竟能如此无动于衷地看着我这样肆意妄为?只是咫尺的距离,他竟也不愿挪动半步上前劝阻半句?兄弟二人竟是一样的令人琢磨不透。这时,焱涯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而道:“我后悔了。后悔当初的决定。三年前,焱天就让我从你与城主宝座之中作出选择,我本以为我这一生最需要的就是权势,所以我放弃了你,把我们的感情都葬送在了葬尸岭里。”听着焱涯的一字一句,我竟突然泪如雨下。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一天会听到这样荒谬绝伦的话语。“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我口是心非地冲着焱涯吼叫。看着他这张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面孔,心里却冲动地想要用乱红割下他的面皮,若是藏在面皮背后的面孔真是当年的老四,那么我就大发慈悲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焱涯一眼就看出了乱红剑想要割破他面孔的动向,他便徒手握住它骚动的剑身,任由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里缓缓淌下。“记得吗?就是这样血色,就是这样的红。”他的双眉瞬间纠成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褶子,他依然紧握着乱红剑,步步逼近我说道,“生死阑珊,浮生河畔,多少血衣剑下魂?冷雨凄凄,萧然花落飞乱红。”这是三年前,老四作得诗,也是他头一回见我在浮生河畔挥剑夺命的场景。他说那时的血色如落花般的美丽,便为我取名为乱红。可是从那之后,乱红就犹如我剑下的诸多亡魂,深埋黄土,永不复返。·陨落·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支离破碎,但却又是那样的鲜明真实。焱涯是老四,老四是焱涯。那么我呢?我是七子?还是乱红?我好似也和他一样,同时带着两块面具过活着。不停地戴上摘下,再不停地摘下又戴上,混乱交替间就连我自己都认不清了。再一次的,我又泪如泉涌了。就是因为这样的反常,竟让我失去了身为杀手该有的警惕!我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袭击,猛地扑倒在了焱涯的怀里,几近晕厥的我还是努力保持着清醒,只见焱天擒住了突如其来的雷氏姐妹,在焱涯的怒吼下,终究还是狠下心肠亲手解决了她们二人的性命。“是丁爷尸阁中的尸毒!”“都怪你一念仁慈种下的祸根,才会让老五老六有机可乘!我早已说过,无论是谁胆敢伤害乱红,哪怕是一丝的念头,我也绝不会放过!”“我知道你对七子的用心,所以你才容不得老大与老三对她的觊觎之心,就连老五与老六对她那小小的嫉妒你都容不下!可是,如今七子她却……”“没事的,绝不会有事的。丁爷绝对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可是老三也是中了尸毒才会……”朦胧间,我看到了那位划船老爷子剥下面皮的容貌——竟是那个丁爷!当丁爷对着焱涯唤了一声‘门主’的时候,我好似已经找不到自己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了。他是门主。他是城主。他是老四。原来如此。老三不是故意让我,同门之人竟全是因我而死。而我呢?也将要因为这尸毒而死吗?看这天色,我知道再过不久,浮生桥上又将燃起五彩缤纷的烟火了。只是,我还有命欣赏那份绚烂吗?嘭嘭!——好一阵刺心钻骨的烟火声。烟火终究如期而至地腾空飞舞了。这座充满灵性的桥,终究还是实现了我的可笑愿望。如此,便就够了。但是,我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被尸毒夺取了性命,要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突然地,我不知哪里来得力气,倏地将手中这把陪我饮血十年的乱红剑深深刺进了我的命门里。听着兄弟二人肝胆俱裂的嘶吼声,我顿觉自己的这个选择是无比正确的。你我的下场,都是一样。我知道,一切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嘭嘭!——此时此刻,相信烟火一定放飞得非常绚丽,即便我再也未能站在浮生桥上安静欣赏,但我心里却能一直记得它那真实的美姿。我闻着自己身上那汹涌扑鼻的血腥味,痴狂地想象着。在以后的每个夜晚,烟火也总能这般纵情地在焱飞城的夜空中欢愉起舞吧。人命绚烂,因陨落璀璨。(完)侠世界微信公众号,中国最好武侠自媒体每日推送一部优秀武侠原创中短篇小说更有各类武侠典籍资讯周边信息推送今古传奇武侠版杂志社版权所有,如需合作侠世界武侠,重启江湖武当论道之旅:“第一届中国侠世界大会”招募啦!报名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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