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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厅|全球化or地方性：全球城市与京津冀协同发展
22:18 来源：澎湃新闻
传统的区域经济学理论认为，透过区域内部中心城市的发展，必然带动周边卫星城市与中小城市的发展，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整个区域的增长。这是一般发展理论的核心观点。该理论称，区位将影响并决定区域内部城市的经济发展进程。因此，在完全竞争市场条件下，区域内的各城市将通过彼此之间的合作和互动，在资源使用最优化的效用下，取得经济发展的均衡点。因此，透过市场机制，促进区域内的合作，是整个区域经济成长的关键。但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和全球城市（Global city）理论的出现，这些传统的观点越来越受到挑战。全球化作为一个概念出现，是在上世纪60年代。伴随现代化的交通和信息通讯技术发展，传统的地理时间与空间被压缩。原本相对独立又保持完整的地理单元，如国家、区域和地方，越来越受到外部力量影响，社会与经济发展发生转变。“全球城市”最早起源于法国哲学家和社会学家列斐伏尔。1970年，列斐伏尔在《The Urban Revolution》一书中最早提出全球城市的概念，他指出，全球城市是“一个权力和决策中心，但不一定是首都。”1991年，萨斯基娅o萨森(Saskia Sassen)在《全球城市：伦敦、纽约和东京》中提出了“全球城市”的七个假设，其中第五个假设认为，“这些专业服务业跨国公司提供全球性的服务意味着需要一个全球性的分支机构网络或其它形式的伙伴关系。因此，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日益加强的跨边境的城市对城市的交易网络。在极端情况下，这很可能是跨国城市体系形成的开始。金融和专业服务在全球市场的增长和跨国服务网络的建立，归因于大幅增加的国际投资，都指向一系列城市跨国网络的存在。一个与研究相关的假设是，这些城市的经济命运似乎与周边广阔的腹地开始脱离关系。”此外，对全球城市的理解，不仅可参照城市之间正在建立的全新的全球联系，同样重要的是，全球城市的形成，也需要社会、技术和空间在城市层面上的显著转型。这个城市空间包括城市本身，也包括周围的大都市区域。用卡斯特尔的术语来说，一个全球性的“流动空间”的建立，必然需要“地方空间”上的重大变革。北京：盆景一样的风景这篇文章会尝试做一些抽象和隐喻。在京津冀的发展问题上，我要做一个比喻。时下，人们喜欢用“大树底下不长草”来形容河北的“灯下黑”。我认为这不够形象，北京并非一棵大树，而是一盘“盆景”。一棵植物的发育除了需要土壤、阳光、水分等自然条件之外，人为因素“肥料”也起到关键作用。现代北京发迹于相对落后的北平年代，在中国近现代的工业化过程中，地位一般。在建国初始阶段，它赖以发展的土壤是贫瘠的，腹地是狭窄的，但主人的偏爱让它获得比其它植物更多的肥料。在1949年之后，受人为因素影响，北京的崛起速度十分惊人。尤其是中国入世和北京奥运会之后，北京作为“权力”象征被进一步放大，就像把这盘盆景从室内移到一个阳光灿烂的园林中，让人观赏。可以想象，未来亚投行和冬奥会等国家战略推出，北京将再次成为世界焦点。北京又一次作为大国崛起的标志，出现在全球的城市体系之中，因此，在这里我把北京定义为成长中的全球城市（a globalizing city）。当然，花盆的大小是固定的（北京赖以城市扩张的空间基础），慢慢地，盆景的成长将要撑破这个花盆时，北京发展模式的弊端也就全面暴露，如空气污染、交通拥堵等大城市病，建国初期城市规划的失败等，各种批判性话题接踵而至。从管理者而言，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目的之一，就是治愈北京的各种规模不经济带来的大城市病。一个不完整的京津冀城市体系随着北京作为全球城市崛起，京津冀地区原本并不紧密的城市体系变得更加支离破碎。全球化和互联网时代，全球城市获得资源的空间和途径大大增加，辐射范围也不限于所在区域，因此，地理位置上的接近，不意味着一定会形成紧密的产业互动和联系，环京津贫困带就是极端表现。在上一部分的比喻中，我强调，对北京发展最重要的，是首都的特殊地位----“权力”带来的各种资源集聚，这盘“盆景”发展需要的肥料大部分不依赖于河北，而是一种国家权力的产物。这里把北京比喻成盆景而非大树，是因大树根吸收周围大面积养分而获得成长机会。虽然保护水资源和治理空气污染、沙尘暴等保障首都的政策，的确限制了张家口等地的发展，但北京作为一个新兴的全球城市，其崛起并不依赖于周边的河北地区。根据前述萨森的理论，全球城市意味着与城市所在区域逐渐脱离联系。在北京迅速崛起的背景下，全国的人才和国际精英透过节点城市的资源转移，向北京集聚，使北京的发展越来越脱离京津冀地区，成为一个孤岛，即这个区域内部的“破裂城市”。当前全球化背景下的京津冀区域协同发展，将面临难以破冰的困境和严峻挑战。一方面，中国的大国崛起和北京未来的城市发展定位，需要北京改善基础设施，投资环境，改善宜居环境，进一步吸引人才，以强化大国崛起的标志，加强北京与全球城市或区域节点城市联系的基础，这将导致北京和区域内部其它城市的联系逐渐减弱。而另一方面，京津冀地区并不存在一个完整的城市体系。互动的城市体系应在产业升级和城市空间重组过程中，形成一个以节点城市为核心的网络社会，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层面建立有机联系，从而成长为一个地区性的“流动空间”。孙东琪等人的研究表明：中心城市与其邻近外围地区的产业联系强弱，是导致城市群中“大都市阴影区”形成的关键因素。京津冀城市群邻近中心城市北京、天津的外围地区，经济水平较中心城市显著落后，形成了“大都市阴影区”，而京津冀城市群内部，京津的产业联系强度较高，但其它城市与京津的产业联系相对较弱。长三角与京津冀城市群产业联系强度对比 来源：孙东琪等（2013）一个城市对空间内其它城市的拉动，是有尺度的，且空间的发展本身就很不均衡。京津冀的面积略小于英国，人口多出4000多万。由于伦敦具备全球城市的地位，大量的人才、资源聚集在伦敦都市圈，其他城市发展受到很大限制，城市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于是，伦敦在英国媒体中，常与黑洞、抽水机等字眼一起出现。目前，北京和河北之间，发展形成明显的产业断崖，互动和合作找不到太多切入点，北京对河北的拉动作用也十分有限。未来随着《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实施，河北某些地区可能会享受首都权力外溢带来的实惠，如北京和张家口联合申办冬奥会，但这并非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产业转移和互动性加强。整个京津冀地区想实现协同发展，恐怕可能性不大。大部分河北城市虽然从地理上接近北京，但在资源配置上并不属于以北京为核心的城市网络。北京的地方空间和河北的区域战略讨论多尺度空间背景下北京的发展，首先要跳出1.64万平方公里的北京行政区，来看待这个“流动的空间”。未来市场力量和全球力量的介入，会加速京津走廊形成，这是北京作为全球城市的“地方空间”。随着天津自贸区获批、首都第二机场建设，京津走廊得到进一步强化，北京城区-廊坊-武清-天津城区-滨海新城，形成一个潜在的世界级连绵都市带。未来高铁从北京南直达于家堡，先进服务业、高端制造业和空港、临港产业都在这个区域内布局。京津冀的其它区域，可能将很难协同发展，甚至包括京津边缘化的远郊区县，如密云、延庆、蓟县等。那么，假如京津的某些产业离开这个“地方空间”，会不会继续繁荣，实现规模经济呢？经济地理学认为，产业发展需要特殊背景，需要一定文化土壤，需要与所在城市产生良性互动，需要当地城市精英的参与。当下，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思路，是把北京这盘盆景中的某些枝叶移植到河北，即所谓非首都核心功能疏解。但花草树木移植的风险很大，甚至很可能水土不服而夭折。河北发展应立足于自身的资源禀赋，制定更合适的区域化发展战略，将国家的资源，通过更具地方性、自主性的发展模式，自力更生，以合理的区域主义对抗全球城市给本地区带来的负面效应，发展思维从输血变成造血。若把希望都寄托在北京身上，恐怕很难实现可持续的协同发展。京津冀协同发展的目的，是为让处于弱势一方的河北能得以自立，改善长期不合理的京冀关系，强化以河北城市发展能力为目的的政策规划。只有这样，京津冀的合作才会对河北地区的城镇化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改善产生真正的意义。（作者系牛津大学经济地理学博士生）参考文献：孙东琪等.（2013）基于产业空间联系的“大都市阴影区”形成机制解析 ----长三角城市群与京津冀城市群的比较研究. 《地理学报》，33（9）Brenner, N., R., Keil (2014) From global cities to globalized urbanization. Glocalism.Castells, M. ( 1996 )The Rise of Network Society. Oxford: Blackwell.Smith, R. (2014) “Beyond the global-city concept and the myth of ‘command and control’”,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Urban and Regional Research, 38 (1).Sassen, S. (1991) The Global City.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Sassen, S. (2012) Cities in a World Economy. Thousand Oaks, CA: Pine Forge Press.Storper, M. (1997) The Regional World: Territorial Development in a Global Economy. NewYork: Guilford.Storper, M. (2013) Keys to the City: How Economics, Institutions, Social Interaction, and Politics Shape Development.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责任编辑：王昀澎湃新闻报料：9 & 澎湃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关键词 >> 京津冀,全球城市,北京,河北,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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