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维度能自由玩吗 灵魂之舞的自由维度解读王充闾的散文文本，需要文学、历史乃至哲学与其他诸多门类的知识共同参与的情感与智识的活动。因为，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飘逸而自由的思想精灵，一个矫健而灵动的灵魂舞者，我们是在观赏一幕出演于历史与未来之间的广袤时空里的灵魂之舞。王充闾认为“历史，也是诗章，更是哲学，是天人合一的美学境界”①，也达到或者说逐渐到达这样的文化散文的美学境界。法国美学家杜夫海纳的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他这样阐释自由境界说：“在这个世界中，激情即是色彩，色彩即是激情，因为一切事物对一种不可能得到的公正都感到有难以忍受的需要。审美对象意味着——只有在有意味的条件下它才是美的——世界对主体性的某种关系，世界的一个维度；它不是向我提出有关世界的一种真理，而是对我打开作为真理源泉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首先不完全是一个知识的对象，而是一个令人赞叹和感激的对象。”② 走近王充闾这个具体的审美对象，也意味着我们必须超越其大文化散文的语言层面而瞩目和到达此在之外的审美的自由世界，把王充闾也当做一种文本来读，人、本互读，领略其雄视明隽的大家气质，进而深入其诗性品格，体验其深厚的人文内涵。立体的王充闾，让我们选择了立体的解读。因此，任何简单地来探讨其散文的主题，探究其散文的表现艺术，或者对应性地把其归入某一流派，把他与写苦旅散文余秋雨比较，与写哲学散文的周国平比较，那是连其文本风范都不可能领略的。王充闾说：“我以为，散文应体现一种深度追求，以对社会人生和宇宙万物的深度关怀和深切体验，抒发内心的真实情感，表露充满个性色彩的人格风范。我也试图在状写波诡云谲的历史烟云时，以一种清新雅致的美学追求和冷隽深邃的历史眼光，渗透对生活的独特理解。在美的观照与史的穿透中，寻求一种指向重大命题的意蕴深度，实现对审美视界的建构，对意味世界的探究。”③ 这种生命的焦灼和文体的自觉，表现出作者重塑历史精神的渴望，也表现出创造新的文体的自信。他的散文可以概括在文化散文的范畴之中，但是，他在作品中所能达到的历史深度、情感深度乃至哲学意蕴，则以其强劲的文学魅力而给我们带来崭新阅读经验和生命意义的反刍。“因为文学创作说到底，是生命的转换，灵魂的对接，精神的契合。”④ 这样的文体自觉，决定了他的文学本位，决定了他的焦躁、他的思考，他的表现，是通过文学的而不是哲学、历史抑或是伦理的层面，故而，王充闾认为：“人的自由本性是人的不断向意义生成的生命活动。”⑤ 他以焦躁的追求使其人性的自由本性得以充分的释放，形成了一种自由之舞生命状态。文化散文作家的站位，决定了他的视野，决定了他审视的维度，也决定了他精神的自由向度。对于王充闾来说，其散文的维度本身又是多维的。认真考察王充闾的站位，可以从两大方面来考察：一是外在的，一是内在的。外在维度的有历史、社会、自然及其文化的，而内在的则是其人性、人格和身份的维度。内与外的交叉，显示出复杂多元多层的立体交错的站位状态，形成了他写作文化散文的独特优势。王充闾集官员、作家、学者于一身，他首先是一个具有良好传统文化修养的学者，他曾读过私塾，也接受过现代学院教育，特别是他娴熟古代文学经典；但他更是一个现代知识分子，尤其是他具有人性反省、检讨的自觉；而他的文学天赋则又赋予了他文字的华采以及从容不迫的飘逸。他有过教师、编辑乃至高官的丰富人生阅历，足迹曾遍及华夏欧美，遍访先贤胜地。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成就了王充闾，仿佛命定了他必然会在文化大散文上卓突出来。因为其内在维度的丰厚，使王充闾进入外在“四维”使获得了灵魂舞蹈的空间和自由。当下历史、文化散文的作家们太依赖历史史料的援助，而把那些本应是背景的史料，变成了的主体，充其量只是在用华丽的词藻转述历史学家早就断定的史学结论，或者代替历史学家在行使诠释历史的话语权力和考据劳作，而唯独放弃了作为一个文学家的灵智的自由介入。这些作家对于历史的解读，不外乎王朝权力的解读，最多只是人格气节的欣赏，或者是关于悲情与沧桑之类的慨叹，而不可能为读者提供充分的个人的想象空间，获得饥渴心性上的审美照应，这也就造成了读者们对历史散文的逐渐冷漠，而生成了怕读、厌读、不读的心理和理由。“如果一个散文作者也像历史学家那样试图以史料说话、并求历史的正解的话，那除了留下一堆漏洞和笑柄之外，我想不会有其他的收获。”(6) 我们以为，历史文化散文的困境，不在于作家们缺乏历史知识，而在于他们并不拥有精神主体参与的深邃史识，因此容易被史料所左右，限制了自由心性的抒发和心灵力度的展示，而陷入喋喋不休地阐解的泥潭，而不可能真正地与历史、文化发生精神对话，不可能发现历史的个性，寻找到历史的人性珍藏。王充闾认为：“散文是发现与发掘的艺术，最关紧要的是在叩问沧桑中撷取独到的精神发现。”(7) 王充闾的散文，往往是通过历史的个性化的人文解读，通过千年沧桑的焦躁叩问来建立起一种豪放大气、具有史学哲学美学力度的新散文。王充闾所以能够超越，是其灵魂的积极介入，是其精神主体的充分参与，是其生命本真的极端自由，因而形成了以人性人格为中心轴而在历史、社会、自然及其文化的广袤里自由舞蹈的立体维度，使其进入极其广阔的精神视界和心灵空间，进入到更深层次的思考。因此，他在处理历史题材的时候，不像历史学家那样忙碌着对历史的发掘和考论，也不像其他历史文化散文作家那样重在描述历史的史学共性，他立足于生命本体，注重自由心性的抒发，倾力于精神发现和发掘，在历史和作家之间找到一种精神沟通，在与历史的对话中、在对千古灵魂叩问中，解析文化悖论，寻找人性的出口和心灵轨迹，而抵达历史的人性深处，尽可能多地发现历史中的人性和精神碎片。因此，王充闾理性地总结说：“缺乏深沉的历史感与哲思，缺乏独特的精神见解，不能获得广阔的精神视界和深邃的心灵空间，进入更深层次的文化反省，就无所谓深刻，也无法撄攫人心。”(8) 说到底，是他获得了一种高度的自由，成为一个广袤时空里的自由的灵魂舞者。历史文明赋予他的私人解读的权力、睿智和诗性，于是，接通历史中秘密的心灵通道，因此也具有了超越历史与现实的时空局限的飞扬。王充闾因此也获得了进入广袤时空的自由，获得了抵达历史的人性深度。在交织着情感和理性的表达中，王充闾既入乎其内，又出乎其外。在历史隧道中与历史人物相遇而对话，在立体的维度中展开多视角、多侧面剖析，深切到历史、社会、人物的深层心理结构。他的历史散文正表现出他对人性本位、文学本位的处理重大题材的能力。如《文明的征服》、《叩问沧桑》、《土囊吟》等作品，是对曾经沧桑的久远历史的再度审视，是对文明与代价的再度追问，作者与历史与当下构成了立体的对话关系，他对历史的反思和借鉴，并不像传统观念拘谨下旧文人那样总是陷在循环论的历史框架内不能自拔。作家凝望历史的现代眼光自由地飞扬，在社会动乱、朝代更迭、狼烟烽火的争斗和取代过程中飞扬，立体多维，从人性的解读来赋予废墟文化以其特殊意义，发掘出与当下相关的特殊价值。诚如王充闾所体悟的：“远者如近，古者如今，活转来的经史诗文给了我们‘当下’一个时空的定位，更给我们一个打开的不再遮蔽的视界，在这里，我们与传统相遭遇，又以今天的眼光看待它，于是，历史就不再是沉重的包袱，而为我们思考‘当下’、思考自身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此刻，无论是灵心慧眼的冥然会合，还是意象情趣的偶然生发，都借由对历史人事的叙咏，而寻求情志的感格，精神的辉映。这种情志包括了对古人的景仰、评骘、惋惜与悲歌，闪动着先哲的魂魄，贯穿着历史的神经和华夏文明的汩汩血脉。”(9) 譬如曾国藩、李鸿章这样非常难把握的人物，如何跳出史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家的看法，而形成文学家的看法呢？如何作文学的解读？王充闾以一种悲悯心态去理解，在极端化的历史情境里，站在历史规定的情境中去理解，因而那些“复杂”的历史人物也同样鲜活生动而耐人寻味。《用破一生心》中用一个“苦”字概括了“中堂大人”的一生，深入到人性的层面深入解读。在曾国藩身上，智慧、修养和地位权力，应有尽有，唯一缺乏的是本色和天真。他的人性的扭曲，使他一生绝无乐趣可言。曾国藩通过“登龙入室，建立赫赫战功”而出人头地；又“通过内省功夫，跻身圣贤之域”而名垂万世。他不仅是清朝建国以来汉族大臣中功勋、权势、地位等无出其右者，而且在学术造诣上也“冠冕一代”。因此拥有了“古今完人”的推崇和尊崇。但是，在曾国藩辉煌灿烂人生的后面，则掩埋着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他不仅官场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是与夫人私房玩笑也要检讨“闺房失敬”。王充闾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一个分裂的人格的曾国藩。文中不是简单的批判和否定，而是对其人的历史局限性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对其扭曲人格表示出一定的同情。对曾国藩的深入剖析，其典型意义在于，切入了一个被仕途扭曲变形的知识分子的内在本质，展现出中国古代知识分子追求仕途而自甘就范的奴性缩影，并引发了读者对于现实生活中这种性格悲剧的联想。我们以王充闾对曾国藩的解读个案，验证了他以人性为轴心的多维向度，而正因为其心性超越时空的自由，在多维向度的寻绎中极大限度地扩展了他心灵的维度。王充闾的高明之处，在于其在立体交错维度中的高度自由性。他走向那些昔日辉煌的古代文明时，获得了更大的思索空间，形成了作者从外观（外部世界）、远观（中外历史）到内观（心灵世界）以立体观照多维态势。作者“为着收取‘八面受敌’，纵横剖断之效……常常驰骋着无边的臆想”(10)。广袤时空以横断面、纵剖面，纵横交错面以全面展示，使其散文呈现出多声部的协奏形态。因此，当我们走进王充闾的散文天地，置身于一个丰满的有厚度的艺术世界，“那民族兴衰、人事嬗变的大规模过程在时空流转中的留痕，人格的悲喜剧在时间长河中所显示的超出个体生命的意义，存在与虚无、永恒与有限、成功与幻灭的不倦探寻，以及在终极毁灭中所获得的怆然之情和宇宙永恒感，都在新的境遇中展开，给我们远远超出生命长度的感慨”(11)。笔者始终认为，文学的最高境界便是飘逸。飘逸就是诗性，飘逸就有了性灵。飘逸是诗的本质，甚至是诗的形态，也是以抒情性为根本的散文的习性。文化大散文何以“飘逸”不起来？笔者以为，主要是它背负太过沉重，它的表现太过泥实，它缺乏主体精神积极参与而生成的诗性。对此，王充闾也概括了四点：一曰背着太沉的文化包袱，缺乏“融化”的功夫；二曰预设前置概念，价值观念先行；三曰缺乏自由心性的抒发，缺乏灵魂的拷问；四曰形式呆板，篇幅臃肿(12)。 所有的这些，最根本的是“造成灵性萎缩”，“流于板滞”。因而，尽管徒有其纷呈与斑斓之表，却远离了文学，而成为历史的翻版，成为哲学的玄言，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文化随笔。那么，王充闾理想中的文化大散文是一个怎样的文本范式？何谓“文化大散文”？王充闾有这样具体的三点概括：其一，“应该高扬主体意识，让自我充分渗入对象领域，通过不断地质疑、探寻与追问，阐扬个性化的独立的批判精神”；其二，“应该洋溢着作家灵魂跃动的真情，闪耀着熠熠文采”，“力求在情感和理智两方面感染读者、征服读者”；其三，“应该坚守精神的向度，闪现理性的光辉，在对历史的描述中，进行灵魂烛照、文化反思”(13)。王充闾的散文所以飘逸，首先因为它是诗性的。诗性在创作过程中的外在和内在的具体表现都产生于激情和想象，是作家激情的驱动和激情的文本转化。法国卡昂大学学者阿尼?贝克在对18世纪法国著名文艺理论家巴脱的研究中指出：“激情不是一种直接情感，而是看到某种赫然作态的全新物质而引发的激动之情；‘是理性刚刚创造的一幅画面’，‘被理性突然推到活跃的灵魂面前、通体犹若火种的一种意象……激动的程度与被捕捉的灵魂的活跃的程度、知识面和细腻程度成正比’；激动以后随之而生的便是表达这种激情的愿望，因为这是灵魂的本性，灵魂的‘全部运动就是情感与表达的不断交替’。”(14) 对照此段论述来解读王充闾及其散文，我们发现这段比较深奥的理论变得非常的亲切易懂。王充闾的创作的启动与过程，也正应合与验证了这段理论关于激情阐释。他在创作中也极其重视激情与想象，他说：“文学家与史学家都是凭借内心世界深深介入种种冲突从而激起无限波澜来打发日子、寻觅理性、诠释人生的人，都是通过搜索历史与现实在心中碰撞的回声，表现他们对人生命运的深情关注，体味跋涉在人生旅途中的独特感悟。”(15) 他的散文与最能够代表余秋雨实力和水准的散文一样，都是通过“游”来呈现内心，来表现对社会、历史、人生的思考的，而王充闾的散文侧重于“心游”，或者叫做“游心”，是得益于庄子的“无待无侍”。虽然其内心是焦躁激灵的，但是，其外表还是那样从容洒脱的，其散文文本往往表现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逍遥与自由。《青天一缕霞》是作者为纪念萧红而创作的散文，王充闾在北大的演讲中也以此文的创作为例来说明他是如何获得灵感与激情的。他说：“看云、做梦，也是我实现妙悟的方式。”“我曾从天空云朵的奇妙变化，想到了萧红的整个生命历程。……当发现一缕云霞渐渐地溶入青空悄然泯灭，我便抑止不住悲怀，为天涯沦落的才女一缕香魂飘散在遥远的浅水湾而深深悼惜。”(16) 王充闾创作中的这种对于生命体验与心灵体验的方式，对于所关照对象在精神层面上的心灵体验，使他已经化入其所创造的一种独特的生命历程与情感经历中去了，以其心性滋润而获得诗性的散文自然也如云如梦的飘逸了。《终古凝眉》中对易安居士的写法虽然不与写萧红同，但是，来看其创作的发生、过程和风格上的飘逸，也是一致的。作者在文章中这样写道：“斜阳影里，八咏楼头。站在她长身玉立、瘦影茕独的雕像前，我久久地、久久地凝望着，沉思着。似乎渐渐地领悟了、或者说捕捉到了她那饱蕴着凄清之美的喷珠漱玉的词章的神髓。”面对放射着凄清之美的词人和词作，虽然对易安居士的这种审美化人生是只可想象而不能经验的，但王充闾也靠激情和想象而“全身心地投入”，仿佛已经不是一种沟通古今的对话，简直就是同其呼吸的生命本真，“激动的程度与被捕捉的灵魂的活跃的程度”化为饱满的生命意象和飘逸的诗思。《一夜芳邻》也同样是写女性的散文。勃朗特三姐妹的才华蜚声世界文坛。王充闾有机会到三姐妹生活的哈沃斯访问，面对三姐妹的故居和纪念馆，走在三姐妹曾经走过的石径上，作家的想象闪现为夜色如梦般的幻影。而作家在情感和理智两方面受到深深的感染，当他置身于“活跃的灵魂面前”，感受勃朗特三姐妹高贵内心所洋溢着的宗教般的温暖和撼人心魄的诗意的时候，作家的灵魂也震颤了，也飘逸了。因此，他的这些散文，并没有停留于记叙曾经发生过的史事的层面上，而是努力揭示作者对于具体生命形态的超越性理解。笔者以为，相比较而言，王充闾的思辨能力高于他的描绘刻画的功夫。他的哲学、文艺理论水平，他的学术研究的深度，并不比许多专家浅薄。王充闾似乎对学术、文化的课题特别感兴趣，与其说他是作家学者化，不如说他是学者作家化更加妥帖。他本质上是学者，具有诗人气质的学者，他擅长也习惯于解决精神方面的问题，其散文具有深厚的哲学支撑，也具有浓郁的哲味学理。我们这样客观地评价他在哲学、历史乃至文艺理论上的水准，就是强调他的自觉文体、文化底气和创作实力。笔者在本文中比较多地引用了王充闾的历史散文观，目的诚然是为了实现人、本的互读，同时也展示了王充闾创作的理性面目，而作家的这些生命感悟或心灵体验的创作自述，则成为我们探索其思想和灵感所以高度自由而矫健的艺术密码。王充闾在《文化大散文刍议》里说得好极了：“在阐释历史的过程中，作家本人也在被阐释——读者通过作品中的独特感悟来发现和剖析阐释者。”(18) 我们对于王充闾散文及其散文观的解读，存在着原创义与新生义之间的对话。呵，这个在历史与现实的广袤时空里自由舞蹈的文学精灵，我们读懂你了吗？■【注释】①③(9)(11)(15) 王充闾：《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临》，见《文明的征服》,辽宁教育出版社，2004。② 杜夫海纳：《美学与哲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④(16) 王充闾：《渴望超越》，见《寂寞濠梁》,辽宁教育出版社，2004。⑤ 潘知常：《生命美学》,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6) 可可：《“文化大散文”的历史困境》，《南方都市报》,日。 自由而无用的灵魂(7)⑧(10)(12)(13)(17) 王充闾：《文化大散文刍议》，《文明的征服》,辽宁教育出版社，2004。(14) 让?贝西埃主编：《诗学史》,史忠义译，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王志清，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相关阅读: & &&欢迎转载分享 &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