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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我想看父嫁【滚
_(:3」∠)_好吧其实我想看楚路两个人旅行这样的日常……
【楚路】时雨巡礼
(我在犹豫要不要丢贴吧中,因为这个可能成为本子文呢……)
另外,点文点图活动还有四个名额我好撒鼻息TATTTTT求给梗给CP的小天使…………
←这是地址
1.LFT200粉突破回馈点文小活动1号选手睡太太点的旅行的楚路。
2.文艺狂魔出没。我可以说是倾尽全部写文的能力来磨这一篇,磨了一周,我心中的楚路。楚大少单箭头预警。蛋疼白开水风,又臭又长的写景长句是我的起源,忘了爱。
3.可能有BUG,因为我没去过威尼斯,而且威尼斯在同人里也快被写烂了吧=L=考据狂魔的窝看了几篇游记和一些图,可能在民风方面有误差,表介意。预感会爆字数。请叫我不写到八千字浑身难受星人。
这次的作业用BGM是Ludovico Einaudi的现代古典钢琴+弦乐CD,Divenire。&整张碟都非常好听。不如说Ludovico Einaudi的曲子都非常好听,安静地铺陈开的曲子。如果可以的话请听着Divenire里任意一支曲子(除了Rose)读吧。这就是全文的主色调。个人强力推荐Monday,是首能让我听到有点泪目的曲子.
【Monday的在线地址,问答的局限导致没办法直接插歌】
有个注解必须在文章前面做,erii是绘梨衣名字的罗马音拼法哟。
【时雨巡礼】
意大利,西西里岛。凌晨三点。
环扇形的石块拼凑成的小巷里,夜雨还没有干透,一块一块斑点似的积水映着从第三大道照射进来的、昏黄而显得惨白的路灯光,像一面面奢靡地镀了黄金的镜子,凡尔赛宫矫揉造作年轻女郎般甜美的洛可可。一只黑色的猫咪啪嗒啪嗒地从湿润的镜面上走过,正好停在还亮着门口霓虹灯光的酒吧招牌下面,像泼上了颜料的画纸上被烟头烧出的一个焦黑的小洞。它突然竖起耳朵看向小巷的深处,尾巴竖起,金***的眼瞳在夜的漆黑暗蓝里发出有些灵异的金绿色。
----月黑风高杀人夜。
被猫咪盯着的年轻男孩耸了耸肩确认了掩体并没有异常,仍然不动声色地趴在巷子里的纸板瓦楞箱子堆里,旁边就是见鬼的垃圾桶。他打了个寒颤,活动了一下锁定一样扣着***的动作。巴雷特M82A1狙击步***的胡桃木***托抵在他的脸上已经长达将近五个小时,浑身的肌肉都硬得像积木。他有点别扭地扶正了自己耳边的无线电接收耳机,里面传来沙沙的响声,平稳沉着的呼吸声,和刀剑相交的铿锵。
“路明非,开***。”
这人的声音就好像北冰洋月白色极寒的冰山。
子弹穿过瞬间被烧热的***膛,卷着细密的螺旋小型肉眼不可见的风暴冲了出去。
爆破声回响。
“学院方面刚才传来的联络,说已经处理好了。”楚子航挂了***,把手机收进口袋,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心一意和盛在白瓷盘里的培根煎蛋吧唧吧唧地奋斗的师弟。
估计是趴了一晚上又抱着狙击步***爆睡到十点,饿惨了。这家伙顶着一头有点乱蓬蓬的棕黑色头发,连头都没来得及抬地大声哼唧着,大概是“听到了”的意思。
楚子航知道这人早上起来和自己那个鸡窝头奋斗得多么艰辛,拍水再拼命梳,顶着热毛巾,甚至在房间里拿着他的炼金机械学砖头书顶在脑袋上,可以说是无所不为,整理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人类可以冲击范围的极限了。他不带什么表情地看着昨天晚上巷子里开***抹掉暴走混血种的“猎人”的头顶,然后低头,白色的餐桌上铺着浅蓝的方巾,早餐红茶热气袅袅。他伸手拿起一片烤土司,用刀在上面涂抹一点黄油。
“房间的帐我已经结过了。”
“哦哦,谢师兄。那回去报销我去。”路明非吞下一口最后煎蛋,总算抬头,脸上的表情满是满足的倦怠。“……不过我一直很介意,师兄你知道我们旁边那桌人BLABLA的在讲什么么?”
被自然地当成了谷歌翻译的楚子航有点无言地看着路明非嘴角沾着的几块显眼到不行的面包屑,拼命压住了自己想要伸手拿餐巾给他擦掉的条件反射,伸手指了指自己嘴角的同样地方,对面的那家伙用了三十秒才反应上来,伸手马马虎虎地抓起餐巾,用力过大地擦着。
“他们说,明天是威尼斯二月狂欢节的最后一天。应该是想去看吧。”
楚子航翻译完低头喝了口红茶,觉得茶味有点淡,一抬头隔着白色蒸汽就看到对面路明非衰仔有点亮晶晶的眼神。浓密柔软的粽褐像清晨日出时的海洋。
就算没有修过心理学也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任务提早了一天完成,机票订了明早十点半的,去也可以。”
“……诶、诶师兄我没有想去啊真的----”
“下一列去威尼斯的列车是半小时之后,我们离车站只需要走十分钟。”
楚子航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像是古代的判官敲下惊堂木。
盖棺定论。
海洋静静躺着,没有一丝痕迹。&
我观望,思索,燃烧,哭泣。
----所以最后还是在大早上十点半跑来威尼斯。
有点无语地这么想着,路明非有点小心翼翼地瞟一眼和他并排走着,一脸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的楚大少。
虽然两个人已经经历了无数要么你死要么我活师兄不要死师弟学妹是你的等等场合,已经差不多到了双双在恺撒的婚礼上做伴郎伴娘的地步,但是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多余的话讲。除了专心走路路明非闲得无聊,只好开始瞄旁边的移动冰山。
楚子航单论身高算不上魁梧级别,但是沉默的气质把他描绘得冷而出挑,显得非常遥不可及,高出人群又凌驾人群。走在一大群花花绿绿的游客里,穿着不知道英国伦敦裁缝街哪家定制的毛呢黑色长风衣、蓝白细条纹衬衫和深蓝色牛仔裤,戴着大号黑超遮住黄金瞳的楚子航就像一个来街拍走秀的年轻男模,长腿自然地迈着脊背笔直,不合影不拍照,显得完全格格不入,像忘了上色的线稿。周围的游客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自然地在这个年轻人身边若有若无地隔出一道圆。除了左手里提着的手包装着两个人的钱包之类杂物,右手拖着行李箱,这家伙身上还是背着一个网球包,虽然没人能从外表看得出那是两把日本文物级别的古刀,但知道真相的路明非还是保持着对于楚大少的吐槽之心。
----你带了两把刀我可是带了一个杀胚啊?!意大利的***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吧?
反观自己,路明非有些悲伤。浅蓝色字母T恤外面随手扒了一件黑色的帽兜外套,拖着那个路鸣泽送的行李箱,手里再没拿任何东西除了衣兜里的手机。活生生像是楚男模带来端茶送水的小助理。最让他悲伤的是明明两个人穿的都是在西西里的街道上摸爬滚打过的水洗蓝牛仔裤,楚男模为什么就能天怒人怨地穿出一股浓烈的大牌范,而助理他只有一股浓烈的宅男味啊……
出发前楚子航就自然地没收了他的钱包装在自己的手包里,理由是游客多的地方小偷会比较多,而目前还没有小偷偷过他的东西。
----是没人敢偷吧杀胚?偷过你的最后都绝对被送进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了吧!
总算在脑海中把所有楚大少提供的槽点都吐完了,自动吐槽机路明非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一言不发直接走向路边开着汽艇的船夫,然后张嘴就是一口不打磕绊的意大利文的谷歌翻译楚、不,自家师兄楚子航。对于师兄加得过满的各项技能点他已经学会了只用双眼去见证,连槽都懒得吐。
楚子航在港口边对着他挥手,大概是已经谈妥了的意思。路助理开心地拖着自己那个不大的行李箱向男模跑去,心想跟楚男模出门就是安心,只要带着嘴就够了。嘴用来吐槽吃饭和问问题,别的全都不用担心。
汽艇划开在晨光里折射出有点昏暗的,浮动的水藻叶绿体般的澄澈蓝绿,摇荡的水波里漂浮着的是星星点点白色的水鸟。海水的味道在鼻腔和咽喉里晕开,又汇集成一片微型地中海,嗓子涩涩的像是被撒了细碎的矿物盐粒,不太舒服,皮肤吹着风却在清爽里舒展着。
天气很好。
柠檬黄的太阳光像是可食用的明***硬糖,颜色鲜艳欲滴地掉落在眼睛里,华尔兹般婉转地旋出单纯的折光,打在男孩棕褐色的眼睛里,坦然而干净。黑色卫衣衬得常年宅在寝室打游戏的男孩皮肤白得有些病态,像是虚幻、易逝的什么脆弱的东西。
小衰仔脑袋像装了旋转轴一样顺着路边的景色到处乱转,背景的彩色房屋走马灯一样缓缓后退。风吹起他有些凌乱的刘海,太阳光慷慨地把发稍也浸透金黄,闪着光。似乎看够了,转回来好好坐着的路明非睁大眼睛满脸开心地看着楚子航。
“师兄,师兄,我们去哪里啊?”
“先去找住的地方,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
“我听说这里的房价超级贵……”
“还好。任务期间学校可以报销。”
“天哪这么福利?昂热老爷子不会破产?”
楚子航看着对面学弟再一次小狗起来的眼神,觉得有点没办法。
“昂热校长只是执行人,就像总经理。真正养着学校的是校董会,其中最大的一家是恺撒的本家。我觉得没有必要手软。”他停顿了一下。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师兄去哪儿这档节目。”
他的嘴角肉眼不可辨别地,上翘了那么一些。
毁了我的人经常在我面前,给我甜蜜的伤悲;&
战斗是我的本分,我又愤怒,又心碎,&&
“师兄我没想到你杀胚的灵魂里全都是少女小清新。”
路明非有些费力地提着行李箱,跟着楚子航上楼梯。被刷成奶白色的木头楼梯在钻进转角小平台窗口的阳光里被照射出暖融融的气味,好像蛋糕裱花上甜美的奶油块。这家家庭旅馆的壁纸是浅***的小雏菊花纹,绿色的叶子交织缠绕,显得满是春天的青草香味。
“什么是小清新?”楚子航不由得停了脚步,回头发问。
“就是……就是清新。”
“是吗,我觉得刚才在谷歌上查到的这家店评价还不错的样子,所以就来了。”楚子航没回头,“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别的。”
“不不不!挺好的!真的,我就吐个槽不用太在意!”
“但是你刚才说了少女。”
“少女又不是贬义词,看着干净挺好的!”
“是吗。”
“那、那个大叔看上去真热情啊……”
“威尼斯和中国的苏州结成了友谊城,所以威尼斯人见到中国人都会很热情。”
连问题都全部被解决,大概也没什么话可以讲了。
听到后面的路明非没再继续接话,楚子航继续向上走。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最尽头,留着白胡子的意大利大叔一脸惊讶地说着刚刚上一个房客才退了房你们就来了真巧,在这个时候想要在我家订到房间你们的运气真是好啊年轻人和你的男朋友,如果觉得双人间的床太小换一个大床房没问题,就豪迈地把明晃晃的房间钥匙递给永远负责意大利语层面交涉的楚子航。
当然男朋友这句话楚子航没准备翻译给路明非听。
是个干净的双人间,墙壁漆成浅浅的水蓝而不是花纹壁纸,床铺整齐,白桃木的地板上没有污渍,还有个邻水巷的小阳台,可以看见漆成纯黑的贡多拉沉默如黑天鹅一样灵巧地从水巷里穿过。白色的阳台栏杆上挂着两三盆生长得枝繁叶茂的绿色植物,还开着细碎的小白花,叫不上来名字,但是说不出来地让人觉得清爽。
因为本来只是出来执行任务,狙击步***什么的早就拆成零件寄回学校了,路明非在这里不能拿***,行李里除了必备的洗漱用品之外也就只有几件换洗用的衣物和必须的医疗包,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两个人把行李箱丢在房间里,就锁了门准备出去吃午饭。
“下午两点开始是下午的狂欢节部分,晚上在圣马可广场会有舞会和闭幕的焰火晚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本旅行指南,楚子航这般对路明非说着。而路明非压根就没准备看看他那本指南用的是哪个语言,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一个没几句话的面瘫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么多语言的。难不成也是和零一样对着镜子练日常会话?
被脑海里妄想的楚子航对着镜子说“How are you?”路明非扑哧笑了。
“我们可以先坐船去彩色岛,回程去玻璃岛,吃过晚饭就可以直接去晚上的闭幕。”有点介意地看了突然喷出来的路明非一眼,楚子航还是一丝不苟地说着计划安排表。
我只是从一个清冽而富有生气的源泉&
汲取养分,而生活又苦涩,又甜蜜
彩色岛出名是因为彩色的房屋,路明非听着楚子航流畅地翻译游客指南就喊着不去不去,说他自己不是那种背着台佳能满世界跑的小清新男青年,更不是向往童话的软妹子,也没准备拍照,楚子航自己感兴趣的一向是厚重历史感的场所,所以最后两个人还是把应该用来去彩色岛的时间用来逛街,先去了玻璃岛。
玻璃岛其实只是个昵称,大名叫做穆拉诺,是威尼斯主岛的一个外岛,好比钻石王冠旁边簇拥着的碎钻。威尼斯出名的玻璃工艺品就是产自这里。
镀着一层白光的玻璃人雕像伫立在海港。亮闪闪的透明的骨,不染风尘的脆弱的纤细的关节,高昂着下巴。
----就好像路明非面色苍白地蹲在雕像旁边围着的黑栏杆旁边。
一旁买来水的楚子航把瓶装矿泉水递过去,有些不放心地走近,看着路明非被海风梳乱的发旋。
“去日本的时候你没有晕船。”
路明非捂着嘴巴接过水瓶,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才似乎缓过来。他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然后又转回去蹲着。
“……日本人开船和意大利人是不一样的啊师兄……”
楚子航默默地想了一下他认识的某位意大利血统贵公子的车速表和驾驶技巧,承认一样点了个头。
虽然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昂热手把手教出来的三好学生,贯彻卡塞尔学院三光校训的好司机。
被烧得碳一样红亮的玻璃被软软地卷起来,吹成透明的亮蓝色玻璃泡。清澈的彩色的,看上去像是可以食用一样盈盈欲滴。
白色胡子的意大利老人叼着烟斗,喷出一个又一个漂浮的灰白眼圈。老人挽起衬衫袖子,露出太阳晒黑的古铜色的遒劲手臂,熟练地把玻璃变换成规则的形状。今天玻璃岛也没什么游人,老人看着推开他的店门钻进来的一高一矮两个亚洲男孩,慷慨地带着他们进了后面的玻璃工坊。
路明非一脸崇拜地看着老人的古铜打造的手指舞动,眼睛里映着激动地似乎就要喊出“世外高人请收我为徒”。
“他说你可以买一个吊坠摆件什么的送给恋人朋友。两个半价。”楚子航抱着手臂站在路明非身后。
“真的?”路明非开心地蹦起来,“师兄,能问他三个能不能买一送一美利坚卡塞尔学院直送包邮么?”
楚子航转头就一脸认真无辜地给老人打招呼,好像哪个国家元首尽职尽责的翻译官。被他的情商马里亚纳海沟吓到的路明非直接拽了他的胳膊,拖进了商品区。
手指在剔透的冰晶或凝固的色块般的斑斓里来回。
路明非挑了个鲜红色的心形玻璃坠子和一个森林绿的星星坠子。看到那个红的楚子航就知道是给谁的。
“如果不带礼物师姐不知道要怎么整我。我穷嘛带不起贵的,礼物钱又不能报销。”路明非这么说着,然后又拿起了做成带着满满白色泡沫的香槟色啤酒杯子玻璃摆件,里面被调皮地放进了一只红亮的车厘子表皮般的小金鱼,“这个挺适合芬狗。他老家不是盛产啤酒嘛。这个就给他让他趁早滚回老家哈哈哈。嗯这个买给叔叔婶婶他们吧,寄回去。”
“哎师兄你不买什么?狮心会那边真的不需要带什么?”
“不用。我也不太会挑。”
“哦……那好吧。你说我要不要干脆给老大买了订婚礼物?”路明非转向一旁的一对跳舞的玻璃小人,女孩穿着剔透红色的礼服裙,裙角欲飞般扬起像蝴蝶柔软的翅膀,男孩有着小王子那太阳般鲜艳的金发。
楚子航没答话。对他而言,当他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做。
“那就这五件。”路明非笑着说。
从那张笑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别的表情。
老人依旧叼着烟斗,拿出牛皮纸的硬纸盒和泡沫把路明非要的玻璃人摆件包好,覆盖上蒂芙尼蓝的礼品纸,拿金黄的缎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花结。最后在勺子里被烧热的铁红色火漆流淌着粘稠地滑落,被铜印鉴压上玻璃工坊的一个烟斗的标志。
像是把温热心脏用花纹悉心装饰,做成准备送给某个人的婚礼礼物。
楚子航在路明非的背后,拿起一个穿着英国女王卫兵红制服的玩具玻璃士兵。
“这个需要写上名字么?”老人举起手里的彩笔,指着另外两个装着挂坠的小首饰盒。
看懂了老人的意思,路明非点头。这次没有拜托背后的楚子航翻译,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吐出填塞着柔软荆棘般的蹩脚英语。
“This one,’For Nono’.”男孩的嗓音里带上了流涩不通的干涸,而后他指着那颗森林绿的星星,”This one,’Erii’s’.”
楚子航听着也没有说话,他注视着玻璃士兵腰间的佩剑。
柔软荆棘的暗绿色藤蔓疯长,下午的阳光平静而有些曲折地流淌在他的手掌心。
点点星光的夜幕低垂,&
海洋静静躺着,没有一丝痕迹。&
我观望,思索,燃烧,哭泣,&
玻璃岛不大,基本都是差不多的玻璃工坊,所以没用多久就逛完了。
回程的路上船平稳了很多,所以没有很严重的晕船。路明非表示他真的没听懂楚子航对船夫说了什么。不过那个穿着条纹T恤的年轻小哥一瞬间一脸看故事的内涵神色稍微有点让人介意就是了。
那时候他有些怀疑楚子航是否多了天然黑属性,但是回头就看见海面上浅蓝色雾霭一样正直的脸,然后他就觉得随便吧怎样都好。
刚回到威尼斯城,脚面接触码头的的砖石路还没站稳,两个人就被卷进了狂欢游行的队伍。
白色的面具做底,晕上金黄暗蓝绯红,好像被色彩的烟雾熏染。脸颊和眼角贴着玻璃透明的碎片,绘着错综繁绕的底纹。
中世纪的服装就像从博物馆和剧场里被生生地搬了出来,目光所及处是华贵的金黄,夜幕的暗蓝,***白,玫瑰花心醇厚的红,和满是雾霭的森林浓重的暗绿。
层层叠叠的欧根纱,编结变化成蝴蝶结的缎带和钩花蕾丝,对着太阳光波光粼粼的波纹绸,绒面的天鹅绒和柔嫩的塔夫绸褶皱旋转成重叠的花瓣。女性举着黑蕾丝坠满水滴形珠子的阳伞,耳边垂落深褐色的卷发。
高跟鞋和银把手的手杖敲打地面,清脆的节奏和圆圈舞曲。
除了华丽的面具以外看不到面孔的游行。
最奢华的二月狂欢节最后一日的舞蹈,仍是和昨日一样满目的华丽,撑满到爆炸的颜色。
灿烂的人群就好像斑斓的时间逆流。美得让人目不暇接,源源不断添加着彩色的食品添加剂和香精。
不由自主,路明非有些走神地提着手里的礼品袋子,慢慢停下了脚步。
糟糕。他在心里暗想。
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样的场景。就好像那时和零跳那一曲,从此他对这种来自久远时间之前的东西就丧失了免疫,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拖进某个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记忆里。从日本回来之后,这样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带着一个女孩看过同样的东西,但那个女孩的脸孔像是被雨水洗刷过那般迷蒙不清。他给女孩买了月白色镶金边的礼服,女孩像商店玻璃凸窗里摆放的陶瓷娃娃一般精致而细腻。女孩说“谢谢您”,谦恭和小心翼翼,像对待大理石雕的神?。
是谁唱着歌谣?是谁跳舞?是谁拥抱?是谁嗤笑?是谁拿起燃烧的火把,点燃第一束灼热的火苗?
耳鸣耳鸣耳鸣,耳鸣停不下来像坏掉的的扩音器。烧红的铁丝穿透大脑皮层,撕扯般灼烧的剧痛。
一朵红艳的玫瑰花被拉伸成半月形,视野扭曲起来,波纹荡漾扭曲线条,折射般的迷幻。
已经看不清路了。似乎平衡都被麻痹。他无意义地伸出手妄图在空气中抓住什么支撑,然而十指的边缘只剩空气脆弱的波纹。
谁来、谁来----
手臂上传来微凉的拉扯。坚实而有力,树干般清爽的香气。
神经电流传递久旱逢甘霖的欣喜。
走到一半却发现路明非不见了。
楚子航愣了一下意识到这个现实,开始确认自己的前后左右有没有那个男孩。
狂欢节的人太多了,本来想着好歹也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男孩也受过不少毫不摸鱼惨无人道的体能训练,虽然没几斤肌肉也算能徒手斗恶犬,不至于被人群挤散,无论如何最后都会跟上来,但没想到这次却像是剪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征兆无声无息。
这里并不是完全属于学院的地盘,虽然卡塞尔学院在欧洲混血种里有着大部分的支配权,但是在欧洲地区频发的混血种暴走事件不知道楚子航接手了多少件,并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假面游行里,伤人者留不下显眼的证据。简直是天生的狩猎场。
也许是突发的对学院底牌S级的试探,抑或是一招巧妙狡诈的瞒天过海釜底抽薪。
想到这里楚子航握紧手心,他拉平了嘴唇开始回想刚刚在哪里见到的男孩,大概在什么时候还能注意到他的气息。
在哪里,在哪里。
冷静,慌乱是大忌。他这么告诉自己。
但是在哪里。
黄金瞳不受控制地炸裂开,动作有些没有章法不协调,但仍然迅猛得像深黑的猎豹。楚子航拨开狂欢繁复的人群,射线一样迅速地回溯。这时候他突然有些羡慕起明明低阶一些的恺撒的镰鼬,如果这时候有这种探测性的言灵立马就能锁定路明非的呼吸和心跳,并且确定男孩的位置。但他的是君焰,为毁灭而生的言灵。
手指不知何时就伸向了后背挂着的网球包。触摸到刀具让人安心的突刺形状。
一直以来都喜欢使用冷兵器,是因为这样的把锋利握在手中,用目光确认后才能安心。
掌握住生命的实感。
他无意在这里开杀戒,毕竟狂欢节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是在这里开杀戒也没关系,因为是路明非的缘故。
档案再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他这么清淡地自嘲着。眼神淡薄像是讲述着某首久远的史诗。
亦或是任何唯独和自己无关的东西。
战斗是我的本分,我又愤怒,又心碎,&
只有想到他,心里才获得少许慰藉。
人群的流涌似乎无穷无尽。
楚子航连抱歉让一下都没有空档说,只是一言不发地伸手拨开包裹着各色布料的肩膀手臂,面无表情。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阵雨前浓密的阴云,素描般的阴沉沉的灰黑。
他看到前面的彩色人流像是遇到了砖石那般被阻塞,在什么旁边围绕成一个不详的圆。
血液带着温度从手指尖飞快地退潮,瞳孔紧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快地冲上去抓住男孩的手腕的。肢体的温度像传导电流一样迅速地从路明非的手腕一路传给他的手掌。这时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最近不多的几次和人的肢体接触似乎都是和路明非,对于这种温度早就呼吸一样轻车熟路。
用目光扫描着男孩的全身,似乎没有见到流血的伤口的样子,手里的温度让他稍稍安心。不加思索,他拽过路明非的手臂,把他架起来,退出游行的人群,请人为他让开一个座位,把他放好,才来得及看看路明非脸上的情形。
眼睛是眯着的,眉头紧皱,对着太阳光能看见苍白的额头上是星星点点的冷汗。嘴唇像是沾满漂白粉末,毫无血色。
“路明非你听得见么?”他说。
“……嗯。师兄,没事。”过了两三秒,路明非的嘴唇蠕动,声音沙沙的像接触不良的收音机。“突然头晕而已,……晕船了吧。”
拉长了的,轻轻地吐息。
“还能自己走么。”
“应该过一分钟就好了。”
“要喝水吗。”
“不用啦。没事师兄我体力战五渣你又不是不知道哈哈。”路明非干笑几声,试着抬手。
他没有把自己从入学第一天起就产生了这种不规则的灵视的事情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楚子航,更不用说把这种灵视正在氢氟酸侵蚀玻璃一样日渐变严重的事情说出来了。他只是直觉地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也觉得似乎就是即将到来的明天。花开花谢叶落乌啼,变成了势必走向的东西。什么未知的生物在他的躯体里羽化然后张开了翅膀,而他每次都奢望着一觉醒来一切回归最开始。
似乎并没有。
----既然不知道要做什么,那么就什么都不要做好了。
他这么想着。
灵视的效应在慢慢减退像散开的晨雾,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了。灰白的阴翳退去,光芒重回。
路明非深呼吸,然后站起来。
他看到楚子航摊平着那张帅气到不行的脸,透着不安的那张脸。
“师兄,真的,我没事。”他认真地盯着楚子航,透过黑色的墨镜看进那双剧烈燃烧的黄金瞳,对方才收回了那只想过来扶他的手。看到那只骨节明晰的手,路明非的手腕就仿佛重现着那一瞬救赎的清凉。
----纯白的表皮说着暗蓝的谎言。
“啊对了,师兄你还记得那个玻璃工坊展览的那个超大的舞会现场的玻璃摆件么?”
背景是暖黄的餐厅灯光和小提琴,一手挥舞着叉子,路明非放下旁边的白葡萄酒杯开心地眉飞色舞起来。
“你觉得那个眼熟吧哈哈那完全就是照着老大的舞会现场做的啊,白蕾丝裙少女还原度突破天际啊,我还专门拍了一张照片准备拿回去给老大看,你说他会不会干脆一时兴起跑来威尼斯买了,摆在学生会桌子上啊……”
“说不定那个就是照着他家的舞会做的吧……啧啧啧你们这些嘎嘣嘎嘣令人发指的土豪,请和我做朋友啊。”
楚子航放下卷好了墨鱼汁意面的叉子抬头,似乎透着意外。
“难道不是朋友么。”
“啥?”路明非被他一脸的认真吓到。
“不是朋友。”
----你不是应该吐槽自己不是土豪吗楚子航你在想什么啊?
路明非被那一脸小学生被说了“再也不带你玩了”的震惊表情给深深地震撼到了,慌忙摆手解释:“师兄我开玩笑的啊……难道我要说不是朋友请包养我吗……”
“那就好。”楚子航顿了一下,低头拿回叉子,“养你也可以。”
你,你说啥?
这次换路明非一脸吃到活章鱼的表情。他是该说“谢主隆恩”还是“师兄连你都学坏了我要对世界失望了”呢?如果选前者说不定楚子航就真的把支票簿丢给他,如果选后者又要见识一下楚男模一脸小学生的受伤表情,哪个都挺要命。师兄你其实是处女座对不对?楚子航你真是本事啊你,满嘴烂话自动吐槽机的话痨都能被你噎到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候,我会装作四处看风景。
“哈、哈哈师兄你真幽默……虽然这个面看上去黑乎乎的有点恶心其实味道还不错嘛……”
楚子航接下去给他科普了十分钟墨鱼汁意面的来源做法。
背景转换为橙色的,温柔似水的夕暮。
下午的明***慢慢坠落,夕阳像降低了水位,不堪重负地漂浮在云水之上。
紫红色玻璃的街灯像挂着优质葡萄酒的水晶高脚杯,从城中心向远处依次亮起,像点亮中世纪领主城堡欢迎的火把。
狂欢的闭幕就要到了。
每天我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来吧来吧,我们来跳圆圈舞。让我们从黑夜一直跳到天亮,让时间都忍不住驻足。
就像傲慢与偏见的第一幕,天然的宴会厅大广场里塞满各种各样的形状和颜色,颜色沸腾翻滚起来,像开满鲜花的拼盘。
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依次排列,手风琴小号和手鼓像是边缘契合的拼图,组合着发出不露骨但足够诱惑的邀约。
来吧来吧,我们来跳圆圈舞。
水仙和风信子拼成花环,我们来跳圆圈舞。摆出早晨盛开的第一朵玫瑰花的花瓣形状,摆出星辰绕北极星旋转的星轨。
让我们笑吧跳吧欢歌吧痛饮吧,让我们相遇分离再相遇,牵手分开再重聚。我们死亡然后在深海里复生,复生然后在礁石上跳舞直到死去。
来吧来吧把手给我,我们来跳圆圈舞。
我们来跳圆圈舞。
当地的年轻女孩和年轻男孩穿着统一的浅草绿色服饰,戴好面具在广场的最中心旋转起来,组合出一个标致的圆形,其次是有些年纪的当地中年人老年人们,最后是忍不住也提起裙摆整理好礼服的游客们。
一层又一层,带着面具看不到脸孔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整个广场瞬间变成了欢歌的汪洋。从落日开始的时间都充满了神秘的魔性,无论是谁的神经都不由自主地懒散松弛起来,好像染上了享乐主义的瘟疫。不分善恶的疾病。
圣马可广场的灯光是华贵的金,整个世界都仿佛镀上了金黄,黄金的宫殿。彩灯在咖啡座的凉棚上闪耀,啤酒和香槟剔透晶莹。年轻男女在打上光与阴影的角落里叫唤着气息拥抱接吻,空气里弥漫着意大利人骨子里的浪漫天性。
----只是偏偏这里,展开了半径为两米的隔绝和沉默。
路明非站在广场的台阶上抱着手臂,有些苦恼。
他不动声色地瞄了旁边的楚子航两眼,而楚子航也如出一辙地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师兄你跳舞么?”
“我不太跳舞。”
路明非顿了一下。
“那师兄你会跳舞吗?”
可疑的沉默。楚子航转过来发现路明非真的是在认真的发问,有些无可奈何地移开了目光。
“……不会。我没有学过。”
“扑哧。”
“……你会跳舞,而且跳得很好,为什么不去跳。”
“我跳舞只会高中学的那一点华尔兹舞步,那次学生会和零跳舞是小女王带的不干我事啊……”他抓抓自己的头发,“怎么办,难道我们要一直戳在这里……不勤劳的歪国人这时候都打烊了,也没地方去啊……”
狂欢之夜,总有些奇迹要发生。
话音没落,一个身材轻盈如燕子的女孩跑上台阶,高跟鞋的硬跟敲出美妙的四四节拍。戴着红色面具的女孩有些局促地来到他们两个面前,手指揪着粉红色的裙角。
路明非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女孩,然后了然地转头瞄那边雕像一样的楚子航。
“师兄你看有姑娘来邀请你了,赶紧过去吧早都跟你说过不要太帅----”
女孩却把手伸向了路明非。
路明非环视一周,发现姑娘的手摆的正直,正好指向他,不偏不倚,面具的眼孔位置是一双孔雀绿色的眼睛,青草的香气。
心脏中的那一只春天到来的小鹿,仿佛发现了新生的草芽,就突然欢呼雀跃起来。
“她说请你跳舞,”楚子航神色淡淡地就好像天边的那抹淡薄的云,“你去吧。”
“我在这里等着。”
他在这里等着,楚大少都这么说了。
这就好比神队友帮你买了一身昂贵的正装,帮你打出工整的领结,帮你准备好一整个华丽的宴会厅,帮你叫来可以从巴赫的小步舞曲一直通宵演奏到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的纯熟乐队,帮你练好跳舞的步伐,帮你准备了全部在你身后推一把然后说着“去吧征服那个女孩!”,那么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路明非伸手牵住女孩的手。离开前他看了楚子航一眼,那个人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山居中晨起,雾霭中暮归,而浮云还没有散去。
浮云还没有散去。
美酒美人美景,为什么要悲泣?
欢呼吧亲吻吧相爱吧,赞美吧惊叹吧,就算下一刻一切都终将完结,也不要把那一秒浪费在来不及。
听啊音乐已经响起,弗拉明戈恰恰华尔兹拉丁一曲又一曲,圆环上怎么能唯独没有你?
即使用一生来换这个瞬间,你的流连眼神的任何一次驻足仍然价值千金。
来吧来吧把手给我,我们来跳圆圈舞。
我们来跳圆圈舞。
----鬼使神差的,路明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抓住了楚子航抱在怀里的手臂。
大概是觉得那张云淡风轻的脸,让他想到自己某一个瞬间的心情。
在那个欢呼着的人群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报告厅里的瞬间的心情。
楚子航的手臂期初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几秒后就软化,没有拒绝,路明非没敢回头看楚子航的表情,因为他也不想被看到这时自己脸上的表情。邀请路明非的女孩回头看了被一同拽下来的楚子航,隔着面具轻微地浅笑。
何等幸福的表情。
不被留下,不是一个人什么的,就算只是一时之善,也是何其幸福的一件事啊。
狂欢之夜,总有些奇迹要发生。
渐渐地笨拙的舞步在女孩子的带领下变得熟练起来,路明非对着黑但明丽的天空和楚子航,笑起来。戴面具的女孩子也跟着他咯咯地轻笑,然后用意大利语说着什么。
“Vi auguro la felicit&.”
这时焰火开始蓬勃地在天幕绽放,轰鸣的巨响遮掩了女孩轻而有些落寞的声音。
明暗交替。
最后的一束鲜红的焰火像凋零的花瓣,熄灭在星光闪耀的夜空里。
狂欢节结束了。
好比一场露水般相遇和露水般分别的分离。
眼睛里埋藏的是真理和独一。
只有一只手才能医治我,深入我的心房。&
我受苦受难,也无法到达彼岸;
家庭旅馆的房间里,楚子航醒过来。
也几乎是同时他就注意到,路明非并不在房间里。
说实话楚子航吓了一跳,这可是路明非,一个出勤率惨白得像纸一样的游戏宅,楚子航一向作息规律,六点半精密机械的内部程序就开始运行,准时起床,有一天路明非醒了他没醒什么的压根没想过,再加上昨天的昏迷,他实在无法安心。吓了一跳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他只是摆平了一张脸一把抓过枕头下面的蜘蛛切,薄冰般的刀刃滑出鞘,平滑而满是杀机。如果真的是小贼强盗混血种,命运大概就像北斗神拳里的那句“你已经死了”。
要是熟悉楚子航的人,比如苏茜路明非或者凯撒就能看来以面瘫的程度,他现在脸色不太好。
对他而言睡觉都是程序的一部分。警觉如他,路明非的离开都没有注意到,不该大意的。如果又是昨天一样的话就不妙了。
他把心脏的声音过滤掉,呼吸的声音过滤掉,去判断整个空间里的异动。
除了早上的细碎如巧克力蛋糕上的彩色糖粒的鸟鸣和掀动窗帘穿进来,带着海水独有的淡淡腥气的晨风,什么声音都没有。拖鞋的摆放角度,挂在门后的衣服褶皱还是一如昨晚,似乎并没有任何闯入者。路明非的那张床上虽然还有一些睡过人的痕迹,但是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拿走了钱包和手机。
楚子航把刀收进鞘,和原来一样服帖地收好,拿起手机才看到路明非的邮件。
“师兄,我去圣马可广场一趟,一会回来。”
发信时间是五点。
楚子航伸手锁了屏幕。
他没叫楚子航。
出门的时候师兄正在休息,突发地把他拖来威尼斯看狂欢节,路明非还是相当抱歉的,虽然是谁拖谁这个尚待商榷。所以起大早跑来圣马可广场看早潮什么的只有文艺男青年才会做的事情还是不要吵醒他的好。既然楚子航并没有说要去看早潮,那应该就是不去。
其实也是想自己一个人呆一呆。
虽然楚子航话少,不该问的永远不问,不该说的也不会说,但是总有些时候,一个人轻飘飘的才最好。
长得有些呆的海鸥打着旋落在电线上,左顾右盼地低语着。
连续起来的第二个晴天,从遥远的海面上传递来的是木芙蓉花瓣一样浅薄而温润透明的品红。层层叠叠的云不堪重负地挂在海平面上,倒映在广场上的潮水里,像还没来得及开放的红色牵牛花。
每次到了早上,这里的潮水会上涨,而地势较低的圣马可广场就会被潮水覆盖。水不深,大概是到路明非小腿中部的水深。旁边小店的意大利老奶奶举着黑色的胶鞋,打着手势凑过来问他要不要穿上。勉强看懂了,他摆摆手,就躬身脱下了脚上的运动鞋挽好裤腿,走下台阶。
皮肤感受到熟悉的冰冷。
像极了某座小山顶上的泉水。浸泡着星星的亮晶晶的,有某个女孩的泉水。
他掏出手帕想要折个小船漂到对面去,却不由得停了手。
这是给谁的“生日快乐”?
他讷讷地笑了,把手帕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涉水而行。
微咸的海水被他拨开又聚拢,泛起一层又一层雪白蕾丝似的裙边。白色的栅栏正好没被海水覆盖,上面挤着一两只灰黑色的鸽子。他也不在乎有没有尘土,直接靠在栅栏边缘上。他从随手提着的纸袋里摸出一块吐司面包,这是刚才过来的路上随手买的,他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差点被呛住。捶了几下胸口,他把剩下的吐司揉碎了放在手心里。
灰黑色的鸽子们簇拥起来,围在他的旁边。羽毛暖融融的,倒也缓解了从足心传来的凉意。
潮水摇晃摇晃,波澜壮阔的凹面镜凸面镜,倒映出他自己的脸孔来。扭曲又摆平,反反复复。
狂欢节结束的第一天,游人基本都散去了。没有几个人再来广场上看早潮,安静得像夜晚。
昨天还是色彩斑斓得像糖果盘的街道和广场立刻恢复了最一开始的样子,本地人早就对这些习以为常,僧侣好像看到面包屑的鸽群,有序而紧凑地簇拥进礼拜堂,日常得就好像昨天的喧嚣就是一场蝴蝶之梦般的虚幻。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那么几个梦吧。
有人梦见黄金,有人梦见权与力,有人梦见食物,有人梦见狂欢,有人梦见梦,而有人梦见人。
陈雯雯曾是他的梦,蒲公英般柔软的,发着光的。而陈雯雯和赵孟华在教堂里映衬着点点滴滴明黄的蜡烛光,搭调得浑然一体。
接着诺诺变成了他下一个梦,红色的疯狂的,但诺诺和凯撒将在明治神宫举办一场能让所有人过目难忘的婚礼,没有任何人能打断和质疑。
最后小怪兽绘梨衣来了,纯白的灿烂的。路明非知道她在某个一瞬间填上了他心里的那个空洞,那个号哭着的,黑洞洞的穴口。但他最后没来得及,也只能赶上女孩的葬礼。
从日本回来,他的梦全部都不见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失去才是永恒之物。
他渐渐明白,有时候对于混血种们而言,这颗星球就像个巨大的垃圾场。在混血种的眼睛里,人们觉得有趣的东西是无趣,因为有趣是建立在未知和能力不可及之上的。对他们而言有趣的东西是什么呢?他们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在杀死对方的时候才会接触到死亡,才会接触到危险,因此也许厮杀和吞没才是真正对他们而言有趣的东西和追求吧。这就像他们的华尔兹,带着浓腥和暗红的华尔兹。下一个瞬间也许就会被从人群里突刺出来的长刀或贤者之石的弹头又或者鬼齿龙蝰透明的尖牙带向永恒的死。
死亡那么难,那么容易。
在被抛弃在垃圾场的男孩们的背后,是一整个巨大的世界,它像个齿轮和辐条拼凑而成的,巨大的青灰的钢铁粉碎机怪物。席卷着推搡着轰鸣着,绞碎什么抛弃什么。总有一天它会来到近在咫尺的地方缠住他们的衣角。
所谓的死亡。
在死亡之前,人的一生中所拥有的梦的数量是有限的。梦是消耗品,实现或破灭。
当它们全部实现,或者全部破灭,你就会真的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连梦都没得做,才是真正的绝望吧。
在那之前。
在那之后。
要去哪里?要回到哪里?
每天我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我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
虽然路明非说了一会就回来,不过他醒了,等了半个小时发现没有事情可以做,也就穿好外套出了门。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去圣马可广场接路明非,以防这个语言不通也不带地图的家伙在威尼斯曲曲折折的水巷和老街里迷了路,同时昨天下午的昏迷似乎并不稀松平常,他的神经不得不绷紧。一而再再而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会出什么事情。
银亮的钥匙转过两圈,确认已经咬合。
强迫症一般,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照顾别人,而照顾路明非最为熟练。
楚子航的生命里总是下着无穷无尽的大雨,雨水没完没了地打在他的身上,夺取着那些属于他的不多的温度。
人们说他是个杀胚,但他其实只是个比别人更为激进强烈和强力的保护者。就比如说,面对刺过来的匕首,大部分人会选择逃跑,而楚子航第一反应则会选择斩杀。
他比任何人就更早开始被夺取,他也比别人都更早学会任性得像是个孩子一样的庇护。在长时间的大雨里他学会面无表情,学会给自己戴上一个透明的没有颜色的面具,平板得没有气温的声音。
----比冷更冷就不会被冻伤。
这就是他保护的盾牌,他透明的铠甲。
就像在玻璃岛看见的骨骼纤细透明的玻璃人,即使那是脆弱的,看上去也足够遥不可及。
足够让人没有勇气靠近去打破。
这是安全的。
即使在面对他竭尽全力所保护着的叫做路明非的男孩,他也不会吐露多余的任何一个字。
他并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等那个敢打破那层脆弱不堪的玻璃的人。那个人就好像某场大雨之前的楚子航自己,河岸边的那西撒斯一般令人哀婉的成像,不知道内心里藏着什么巨大的怪物,但永远足够温柔,足够鲜活。弱小的坚强的,让人无法置之不理,也无法从记忆里抹去。
----他是个鲜明的标记,埋藏着楚子航的人类之心。
那个人其实就在他身边。
他做得到打破玻璃,但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圣马可广场也是有名的威尼斯景点,现在作为美术馆而存在的圣马可教堂是为了写出《马可福音》的圣马可而建造,尖顶和穹顶上涂抹着黄金,因此也有黄金宫之名。***白巨石雕刻出维尼斯哥特独有的线条笔直简洁的华丽典雅,带着拜占庭古国穿越时光风尘的味道,恍若时间的急流。精致的窗棱雕刻着变换的十字形的花式镂空,太阳光磨细了哥特式建筑尖锐的转角。
楚子航抬头站在街边的小店旁边,手里是两杯热的纸杯现磨咖啡,一杯是黑咖啡,一杯加了足量的牛奶和稍微过量的糖。在欧洲呆着的时候不知何时他记住了路明非不得已喝咖啡的时候暗暗丢进去的糖的数量。
似乎很讨厌苦味的样子。
他还不准备去找那个赤脚站在潮水中,靠着白色栅栏的男孩。
至少现在,还是让他一个人呆着吧。
其实他自己并不一定要来威尼斯,但他知道路明非需要一天空档。因为自从日本之行,路明非就变了。
不是贬义的变化,但也算不上多么褒义。他的游戏不打了,出勤率突然高了起来,两个人的课有时候在一个教室,他从门口出来的时候撞到了一脸受了虐显得有点无精打采的路明非,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路明非的班级上课就在他的前面。没课的时候去图书馆,会在自己经常去的区域看到蜷在椅子上专心啃书的路明非。
那时候他看着那个男孩,看他转笔翻字典揉揉自己的头发,一脸苦恼。也就自然而然地走过去,问他哪里不会做。
自从绘梨衣不在,路明非就开始拼命学习了。不止拼命啃书,执行任务的时候已经不再需要被威逼利诱,举起那只狙击***的时候也不再颤抖。他开始减少喝酒,不再大吃宵夜和熬夜。一脸生无可恋的颓唐表情慢慢地收起来,细小的闪光在眼睛里摇晃。
这是所有人的期望,但楚子航却有些不安。他甚至觉得最一开始的那个男孩才应该是对的,现在的这个好是好,但总是透着那么一股接近绝望的狠戾。
这就像是为了那个女孩子活下去一样。他想不愧对那个女孩的那些好。就像楚子航不想愧对爸爸为他付出的那条生命。
----生者是死者的印记。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就好像生存的意义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自己的生命不再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拥有了无尽的无数的躺在床上,无目的地注视着窗口切割出来的夜空的浓黑色方格的夜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沉重压在肩膀上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自己死去的悲哀。那样的时刻会让一个人突然开始变得成熟,让人走向钢铁般的坚不可摧,但他一点都不希望路明非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
因为那条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而自己走过才知道有多疼。
即便这些疼是能让男孩成长的疼,每个人的一生都注定逃不掉,他也不希望那个男孩变成广场石柱上青铜雕刻的飞狮。
华丽的坚硬无比的细致栩栩如生的青铜,振翅欲飞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一生早已沉重不堪到摆不动翅膀。
只有在这里拯救即将变沉重的路明非这件事,他怀疑自己做不到。
他有些不安,自从路明非在下午的人群里突然昏迷。
似乎男孩要启程,去到某个遥远的地方,伸手所不能触及。
此刻万籁俱寂,风儿平息,&
野兽和鸟儿都沉沉入睡。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金***的光从海面上绽开来,像是喷薄的黄金的喷泉。白天从日出的那个点开始尽数倾斜,像是燃烧的植物油般迅猛。
光芒迅速灌满整片天空,天空迷人少妇的眼影那般的深蓝被点亮,褪了色一样,沿着西边的地平线湿淋淋地流进海水里。
海水涌动着无穷无尽的蓝。
楚子航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广场上的那个男孩。碰巧那个时刻男孩看向了太阳光喷薄的海平面。他面前的是男孩毫无保留的侧颜。
新磨针尖般鲜明的太阳光里他眯了眼睛,透过教堂十字花的钟楼镂空阁楼的晨光正好投射在男孩所在的栅栏上,全广场最大块的明亮,就好像一株十字叶序的四叶草。
一只鸽子从教堂二层的扶手上盘旋而下,轻盈无重力似的停留在男孩右边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张开一边的翅膀梳理羽毛。
男孩偏头看看鸽子,光线打过他的鼻梁和纤弱的脖颈,颜色浅一些的黑发被照射出有层次的金棕蜜色和浅黄。
金色的细纱线法衣。
男孩对着那只停在他肩膀上胖嘟嘟的灰色鸽子,无意义但轻柔地微笑。
晨风柔软如纤手。
尽收眼底。漏过侧脸的光华用零点零一秒,悉数爆裂在把男孩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的楚子航瞳孔深处,好比宇宙在无限的胎内初生时,极致璀璨的辉煌封顶。
男孩的微笑是绚丽的加冕。
那一瞬间心脏鼓动的声音突然在空白的广场上,在他同样被洗刷成空白的脑海和心脏里无限地放大。
一个故事从决定了的开头开始,就已经有了与之相配的唯一的终结。
从理解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触手可及。
宛如骤然而至的福音。最为芬芳的那一秒。
心脏鼓动的声音是竟如此的美丽。
----再不信神的人,再憎恶命运的人,再奔波劳碌的人,为应这神迹般奇妙的羁绊,而感谢造物的恩宠。
脆弱的斑驳的,你发呆的微笑起来的悲哀的面影。
好像新生的大门在我的面前徐徐洞开,真理,谎言,甜美,叹息,千秋万象随着你交杂在我时光中这永恒的一瞬。
如果所有的话语可以化作唯一的祈愿,而我的一生只有一个可以托付给神明的愿望,我只希望你不要远离。
让宿命和结局来得晚一点,让这个瞬间被无限拉长。一秒,两秒,愿时间的齿轮染满锈迹而寸步难行。
请让我永不前进。
你的梦是不是与我有关都没关系,你永远看不懂我的表情也没关系。只要你随时身处我伸手就能碰到的那些缱绻的暖流里,抬头就能看到的那片温软的太阳光里,抬脚就能到达的那块明亮的倒影交杂里,这就是我至高的,绝顶的幸福。
你是温暖的,温暖的。温暖的。发着光的渺远恒星。
你是我所不能触及,是我所渴求,是我所不会拥有,是我唯一的奢望,是我永远不会说的,永远不会说的古早的秘密。
像是埋藏在苍白的火山灰里,被万物终将腐朽的法则抛弃,忘记片片剥落的城墙。
琥珀里静止的波浪幻影。
厚白剔透的冰雪里常春藤绿色火焰般的新芽。暗蓝色荒芜山岭上槲寄生灼烧红艳的浆果。
像是松树的根茎。忍冬的花心。
即便人尽皆知,我也永不会向你吐露的秘密。
永不会从我的口中向你倾诉的咒语。
“Tu sei il mio sogno.”他轻轻地说。
无法实现的,目光所追逐的独一。
纵使命运狂潮涌动如万蛇,而其实我已窥到草拟好的结局。
----你是我的梦。
我不奢望实现,至少请不要破灭。
如果命中注定我们不能牵手,&
我的生命仍将依恋在你的身边,&
直到夕阳垂暮,天色向晚,&
当你的眼睛已失去光泽。&
垂覆额际的发丝也已褪色,&
从金光灿灿变成银光闪闪,&
而现在装饰它的花冠,&
经过漫长的岁月也早已失落。&
那时我才敢在你耳边低语,&
吐露长久以前囚禁的情谊,&
说明这份感情的生命超越坍塌的年月。&
它已没有别的祈求和赠与,&
只求一声溶解得太晚的叹息,&
----对破碎的心情拒绝这点恩惠。
“该回去了,路明非。”
把温度已经从滚烫跌落到温暖的咖啡放在旁边的花坛瓷砖上,他抬手掏出手机,给广场中心的男孩打去***。他知道自己并不是被允许出现在那片广场中的那个人。他是个锡兵,钢铁般顽固的配角。玻璃般脆弱的配角。
透明的玻璃面具又重新戴回他的脸上。他用戴着透明玻璃面具的声音述说。
挤在那个男孩身边的压在他肩膀上的灰黑色鸽子被呼啦啦的惊起,像是飞向天空的,沉默的咒语。
广场上来自玻璃岛的风铃叮叮当当唱个不停。
圣歌,圣歌。时雨巡礼。
合唱与晨钟交缠如花环般升起。
早上潮水还没有退去,蜜与乳的极东圣所般***白的广场中心。男孩白色像海贝的脚埋在有些冷的海水里,染上粼粼斑驳的光影。
全文总字数:17950.
1.时雨是日语的词汇,指阵雨。巡礼则是指有目的的朝圣般的旅行。用做题目的大意(除了看起来高洋上之外)还有“突然而至的终结之旅”的意思。大概在这里两个人都理顺了自己的感情吧,在我看来结局已定。一个故事一旦写好开头,就已经确定了结尾。
我觉得写楚路越来越难了,因为两个人之间其实话语的交流并不多,感情的出口除了动作和独白之外没有了其他的表现形式。就算清楚自己是喜欢着的,被吸引着的,楚子航也不太表述自己的感情。之于路明非,我觉得他终生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对楚子航的依赖性。也许直到两个人最后的夕暮,才会在最后的注视里顿悟。啊。原来自己的一生一直不能离开的是这个人。
我并不能认为这是BE,我觉得这是种充斥满足的悲哀。&毕竟并不知道被爱着,也并不知道爱着,但也仍然相爱着度过了一生。(如果他们都能活下来的话。)
感谢上帝两万字拦住我了!!!
2.“Vi auguro la felicit&.”,意大利妹子说的,“你们要幸福哦”的意思。
3.文中引用了意大利桂冠诗人彼特拉克《歌集》中的两首诗,第一首为了贴合文章所以截断乱序了,还对一些部分的翻译做了一点点修改。原译文如下。
《此刻万籁俱静》
此刻万籁俱寂,风儿平息,&
野兽和鸟儿都沉沉入睡。&
点点星光的夜幕低垂,&
海洋静静躺着,没有一丝痕迹。&
我观望,思索,燃烧,哭泣,&
毁了我的人经常在我面前,给我甜蜜的伤悲;&
战斗是我的本分,我又愤怒,又心碎,&
只有想到她,心里才获得少许慰藉。&
我只是从一个清冽而富有生气的源泉&
汲取养分,而生活又苦涩,又甜蜜,&
只有一只手才能医治我,深入我的心房。&
我受苦受难,也无法到达彼岸;&
每天我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我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
《如果命中注定》
如果命中注定我俩不能结合,&
我的生命仍将依恋在你的身边,&
直到夕阳垂暮,天色向晚,&
当你的眼睛已失去光泽。&
垂覆额际的发丝也已褪色,&
从金光灿灿变成银光闪闪,&
而现在装饰它的花冠,&
经过漫长的岁月也早已失落。&
那时我才敢在你耳边低语,&
吐露长久以前囚禁的情谊,&
说明爱的生命超越坍塌的年月。&
它已没有别的祈求和赠与,&
只求一声溶解得太晚的叹息,&
----对破碎的心情拒绝这点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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