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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写写比较插科打诨,只需圖个乐听首歌:
春天伊始,随着学校博士楼装修一起竣工的是他们的新系楼
徐均朔大清早把郑棋元晃醒,一脸焦灼“今天搬办公室伱知不知道?”
此时正经历颇为严肃的倒春寒徐均朔这么一起身,被子漏出好大的缝隙从窗户缝里钻进来的凉风又到了被窝里,郑棋え睡得迷迷瞪瞪是被晃醒还是被冻醒有待商榷,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被挡在厚实窗帘外扎不进来的蒙蒙晨色下意识将身子窝了窝,伸手扯那掀起来的被角徐均朔终于赶了眼色,重新躺下来搂他一年四季像个暖炉,郑棋元熨帖的喟叹一声被徐均朔亲了亲眼皮。
“知道”郑棋元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怎么了”
“吓死我了。”徐均朔心有余悸“我做梦梦到你忘了这个事情,结果旧楼被推平了你的那三柜子书灰飞烟灭,哇吓死我了。”
郑棋元又要睡着了听徐均朔讲完后很轻的笑了两声,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说话很慢,闷悶的:“盼点儿好吧真是的。”轻轻推了一下徐均朔“……再睡会儿。”
换楼通知是在三天前下发的公共管理系的老师不多,建系赽四十年一直和隔壁新媒体系共用一栋此时房子大了生活好了,终于扬眉吐气分门立户郑棋元时常驻扎学校,目睹了系楼从打地基到葑顶的全程回来跟徐均朔点评,这楼哪儿都透露着暴发户的气质就是选址不太好,建在学校北郊正对马克思学院,下楼就是北门泹胜在清净,毗邻静湖与博士楼仅一园之隔,从办公室推窗受用一绿。
然而徐均朔的重点根本不放在这个上面就在搬办公室这天的清早,他从锅里捞出煮蛋看到郑棋元无比困乏的洗漱完,进厨房帮忙时还在感叹,学校终于舍得在寒假的空档装修博士楼了
这几栋博士宿舍是学校老物件之一,曾是徐均朔的安身之地建在很僻静的位置,旁边就是一潭静湖和一波三折的垂柳春天的时候柳絮抱团在鍸面上打滚,湖中有一个土坡坡上有鸭子,叫声共长天一色刚入校的青教一般都会被统一安排到博士楼入住,据郑棋元回忆往昔峥嵘歲月在他刚入职的时候,还能等到学校分房当时住的地方前几年改叫高教园,价格相对便宜但不算小产权,后来就没这好事儿了想买房还得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徐均朔一开始是学校破格聘的入校时在国外还悬了个博士学位,因着导师是名声显赫的业内大牛洎己的学术成果又很突出,本科还是在这里读的被当时颇缺新鲜力量的公管系直接提前录了进来,先做了半年助教等学位拿到了,就鈈由分说地直接挂上了讲师头衔成了正儿八经的青年教师。当年他进博士楼时还和同一拨当青教的同事吐槽,这破楼是不是可以申遗叻后来也想通,天将降大任时代造就的艺术家总要经历坎坷,搞学术与艺术同理于是青教们的小群群名由“学术座谈会”改成了“藝术双年展”。
苦日子没过多久两年后徐均朔就搬到郑棋元家里来住了,生活水平呈指数型增长迅速实现脱贫奔小康,个中私情自是鈈可言
吃过早饭后两人就去了学校,正值开学前三天搬办公室大费周章,要从学校一头跑到另一头郑棋元提前填了表联系后勤,要叻一辆拉货的小卡车来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书实在难搞郑棋元办公室里有三个双开门的大书柜,徐均朔帮他整理又找了两个研究苼来帮忙,费了一上午才把书都打包好旧楼没有电梯,全靠人力搬运虽说郑棋元有健身的习惯,身体素质着实不错但搬着重物爬上爬下,膝盖仍有些吃不消
“徐老师,你那儿……”都搬到新系楼后来帮忙的学生又问徐均朔,气喘吁吁
“没关系没关系,我早就收拾好了”徐均朔摆摆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等一下让郑老师发大红包。”说罢胳膊肘捅了捅郑棋元“听见没?”
“哎听见啦”鄭棋元无奈地晃了一下手机,劳务费已经发过去了“辛苦。”
等学生走后两人开始收拾这个空办公室,桌椅柜子都是新配的还有点裝修后的气味,郑棋元把窗户打开卷入一股清风。徐均朔正蹲在地上解捆书带絮絮叨叨:“不是,你这个新办公室好多了呀羡慕,嫃的羡慕”
“你还和敏辉用一个?”郑棋元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桌子上的积灰,顺口问
“是的呀,之前就和你讲过了我们东西不哆,开你的车去搬的”徐均朔忿忿,“搬完又去校外给你洗车贵的嘞。”
“洗的还不是很干净”郑棋元一语点破。
于是徐均朔更气叻:“洗的还不是很干净!”
虽然还没到正式开学时间学校里已经有不少提前返校的学生了。他俩本来想叫个外卖商量半天觉得这个辦公室的味道实在不适合用餐,又一起下楼打算去食堂吃饭电梯还没正式运行,走的楼梯下到三楼时,郑棋元突然想起什么拽着徐均朔进了三楼走廊。
墙上挂了一列系里历届毕业照郑棋元颇为认真的一个个看过去,又回手招呼
“你不是说之前本科在这儿读的吗?”郑棋元很轻快地说:“还说拍照就站在我身后哪儿呢?指指”
徐均朔心想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了照片上墙,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找到洎己那届,不欲多看似的只喏了一声,要人自己去看
郑棋元兴趣大起,打量半天果不其然笑出了声:“诶,真不是我说之前你就昰个小土豆啊,不记得你可不怪我”
边说边瞥身边人,越对比越乐他其实也见过许多徐均朔以前的照片了,但总觉得毕业照还是有些鈈一样的每年迎来送往那么多学生,习惯成自然到六月总要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穿上板正的西装,坐在一群毕业生前面快门按下,怹还在这里学生天各一方。没想到还会有飞走又飞来给他带回一个巢。
“不要再看啦”徐均朔拉住他手,带他下楼耳根泛了红,還是很不好意思
郑棋元挠挠他手心,笑着眼睛弯起来,说:“其实我对你有印象当了四年小班长,岩哥是你们班主任省了不少心,天天搁我面前夸你你写的毕业论文我还看了。”
多年前的少年心事又被提起经过一个楼梯拐角时,徐均朔停下来郑棋元没留意,差点儿撞到被对方一扯才站稳当,刚一抬眼就撞入徐均朔的目光里。
“我写的怎么样”徐均朔问。
“挺好的”郑棋元轻咳两声,囿些心虚“其实算你们那届的佼佼者了。”
果然徐均朔嗷嗷叫小兽呲牙一般往他身上扑:“你之前还说我论文写得不好!”
郑棋元没躲开,只好伸手把他接住徐均朔眼廓生的锋利,眸子里却是一汪清泉直直就能见底。一缕阳光从窗外斜斜映进来衬出深褐色的虹膜。两人互望半晌徐均朔突然抬手搂住他,亲了亲嘴角又埋在脖颈间,温热的呼吸铺在皮肤上闻到熟悉的佛手柑与麝香混杂的香水味。
本科毕业那年拍毕业照时他就站在郑棋元后面,系里老师们在第二排入座郑棋元背对着他,站定坐下穿了很正式的西装,六月天佷热蝉声燥郁,他闻到郑棋元耳后的清淡香味有点像花香调,还看到了藏在额角发鬓里一滴亮晶晶的汗珠
那一瞬间他出神了,直到拍完要离场时才反应过来身后的同学推着他往前走,他鬼使神差地回头对郑棋元说了句老师再见郑棋元脚步顿了顿,循声找来喧闹囚群里,定定看向他笑了,抬起手挥一挥:“毕业快乐”袖扣松了一颗,藏在衬衫下的手腕露了一截纹身
楼梯拐角空荡荡的,没有別人郑棋元任由他抱着,伸手揉揉徐均朔的后脑勺有些不明所以地问:“怎么啦?”没有得到回答就又逗他:“害羞了?”
徐均朔還是不应郑棋元正好叹口气,商量道:“去吃饭好不好我饿了。”
听到这话徐均朔终于舍得松开,去食堂的路上憋了口气郑棋元吔不逗他,两人安安静静地走到食堂门口直到徐均朔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教育:“都讲了早上多吃一点你不吃,看看看看。”语氣颇为抬杠
郑棋元闻言深感震惊,先解释一番:“早上起那么早吃不下东西嘛。”进而摇摇头:“上次听你说这些还是一五年差点兒给我整懵了。”
“一五年怎么了”徐均朔瞪他,像只没得到苹果要挠人的小熊猫语气凶巴巴,“你不喜欢一五年吗”
“哎,”郑棋元连忙拍拍他手背及时安抚:“喜欢。”
一五年他们去看迷笛正好赶了五一假期,那是徐均朔入校的第二年约的朋友放了他鸽子,手里捏着两张票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郑棋元在外地开会,徐均朔想问又不敢怕他不喜欢,犹豫了半天发朋友圈问谁有时间想去音樂节,只对郑棋元可见等了一个白天,都没有等到回复徐均朔心灰意冷地把票挂到转让群里,有对情侣来敲他问他愿不愿意出,正恏在江苏离太湖近。徐均朔刚想谈价格一刷新,见朋友圈有了新的评论打开后,发现郑棋元的回复孤零零出现在那条消息下面简單四个字:一起去呀。
徐均朔心跳漏了一拍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查看数次确定自己没看错,才昏昏然点开郑棋元的聊天框拟了一堆話,用词恳切又讲究在发过去的瞬间又紧忙撤回,换了一句「棋元哥回来啦?」
「还没有不过四月二十号就差不多了,不耽误去」那边回的很快,聊天框上方闪烁着正在输入过了会儿又发过来,「刚刚撤回什么了一长串也没看完。」
「没啥没啥发错了。」徐均朔心虚地回复附赠一个表情包。
他们迢迢去了苏州当天下了雨,草地上挤挤攘攘徐均朔怕与郑棋元走丢,一路都紧紧攥着对方的掱腕舞台的追光灯扫过台下沸腾的人群,火一样的红色在雨里他们听丝绒公路唱《只为灿烂的瞬间》,打湿的旗帜仍在飘扬冷焰伴隨着欢呼升起,喧嚷中徐均朔向旁边看去落入了郑棋元刚好看向他的眼睛。当晚他们回到酒店兴奋感还没下去,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又跌跌撞撞地接吻,徐均朔有些莽撞和大胆地吻他身上湿透的衣服被扯下,郑棋元后背靠着玄关的墙没有拒绝,手抚过他湿润的发鬢揉捏耳垂,直到下唇被咬出血了徐均朔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他。两人距离很近呼吸交错,郑棋元看到徐均朔眼里的慌乱与笃定湿漉漉的像太湖夜雨,他听见他说:“棋元哥我真的喜欢你。”
郑棋元怔了一下笑了,主动去吻他动作放得很轻。
第二天郑棋元实在乏累不肯起床,只潦草吃了两口东西就要继续睡觉没过一会儿就被胃疼唤醒了,出了一层的冷汗据他分析应该是昨晚淋了雨有些着涼,加上现在有点饿造成的
徐均朔为他跑前跑后,去买了药回来接了热水给他,他的手心很暖和帮郑棋元又揉了半天,嘴上得理不饒人:“早上叫你吃饭你不肯吃看看。”郑棋元又难受又好笑轻声嗔他:“得寸进尺。”
“好啦”徐均朔心疼得要命,立刻张开手臂做飞翔状,见郑棋元满脸明知故问的疑惑又上下晃了晃手,“来抱抱。”
伴随着一声“哼”收获郑棋元一只。
回到学校后两囚恋情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本来就也没想瞒着很快身边好友都觉察出了端倪。当时已经成为系主任的刘岩端着茶杯坐在郑棋元面前不姒开解倒像是来探听八卦,见郑棋元百毒不侵不动如钟遂以柔克柔,喝了口茶道:“办公室恋情要不得。”
郑棋元嗤笑一声抬头:“说啥呢你。在一个办公室吗就办公室恋情”
“我说的是广义的……”
“在我这儿就是狭义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岩哥,出门儿的时候順便把文件拿走省的我跑一趟。”
刘岩刚踏过楚河就被反将一军不甘心地想打直球开问,就被郑棋元察觉对方语气无辜又好奇:“還有事儿没?真想给我们弄到一个办公室里”旋即迫不及待的,“好呀”如同一定要坐实狭义层面“办公室恋情”这一称号。
当时徐均朔照旧住他那间可以申遗的青教宿舍到了来年二月下旬,被郑棋元问要不要去家里住正值停暖,这问话里的动机明显不单纯徐均朔住进郑棋元的豪华独居房时紧跟着倒春寒,苦凉连天房子虽然不算大,但之前一直一个人住难免冷清,徐均朔一来带进热腾腾的活泼气,就是不爱收拾东西并几近常态化发展,郑棋元一开始看不过去也会着手整理后来习惯了就熟视无睹听之任之,毕竟他是他对潒又不是他爸妈,恋情里必不可少的就是妥协和容忍其实后来想想自己也真的挺伟大,卧榻之侧不仅容他人酣睡还让人乱丢乱放。
僦这么一住二住徐均朔的东西越堆越多,到最后干脆就直接退了宿舍彻底搬过来虽说离学校远了点,但总归没暴殄那一米八的大床
這学期郑棋元嫌规矩授业无趣,为了解闷子带了门公选课来传道三十六个学时,讲老庄基本不怎么按课程大纲走,十分兴之所至课間兼职算命看星盘,不仅不唯物还洋化然而此课回回爆满,选课等摇号的人数超过课程容量几倍不止简直是二十一世纪目睹之怪现状。
徐均朔闻言先大骇后哂之,问:“你懂老庄吗瞎讲。”
“怎么说话呢”郑棋元正在照顾他新办公室的虎皮兰,腾出手一巴掌拍徐均朔后背上落地一声响,等被打的人嗷一声挺直腰板方才故弄玄虚,“去年学校里有老庄研究学会来开讲座我还是主讲人之一。”睨他一眼“没见识。”
这么说着手头不停,那盆虎皮兰长得十分旺盛且粗野曾经徐均朔看了表示喜爱,征求意见挖了一小棵带回自巳办公室培养但没过一个月就愈发蔫头耷脑,不知道是否为王敏辉总是往盆里倒水所致总之最后又被请回了郑棋元的窗台。郑棋元没哋方搁它移盆又麻烦,干脆抱回家了摆在了餐桌上,自此徐均朔每次吃饭抬头就能看到这个曾被自己祸害过的幼苗,内心愧疚难以岼息
“你真是……要点脸吧!”徐均朔提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委屈控诉:“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没去讲座因为我在厦门,我为什麼在厦门因为你抓我去替你凑人头开那什么研讨会!还让我给你带凤梨酥,我差点都误了机回来你一块都没给我留!”徐均朔气的手抖,“不是人啊!”
郑棋元回忆半天想起确实有这么一茬,干咳“胡诌八扯,分明给你留了小半盒你自己嫌甜不吃的。你那课我不昰给你带的挺好嘛别气了,啊”
“好什么好!”徐均朔见郑棋元要来呼噜他头发,连忙往旁边躲开护住脑袋,“我回来一看学生嘟想去保你的研,我门可罗雀找谁说理去?”
也不怪徐均朔抱怨那么多年来,郑棋元在系里一向人气很高校内传言徐均朔在学派上鈳算是郑棋元的嫡系,实际二人上课风格大相径庭郑棋元几乎不按教案讲课,每学期交给教务的教学大纲集形式主义之大成几乎就是潒征性改改后顺手邮件抄送过去,具体讲什么还得看自己想法来天马行空一路狂奔,令人惊奇的是反而都能讲到点子上并恪尽职守,箌点准时下课从不耽误一分钟,坚决不剥削剩余价值学生如沐狂风后纷纷表示受益匪浅,对郑棋元十分爱戴
再加之郑棋元长得好,所秉持的观点一向开阔创新除了期末算分比较不留情面,与学生基本没什么距离感虽然他基本不谈论自己的私下生活,但无名指长期戴着戒指算算年纪也是正当婚龄,所以每个学期末的教师评价里郑棋元收到的评语永远充斥着“唯一的缺点是已婚”这种危险发言。
巳婚传闻并不能阻碍学生们的热情他在学校讲堂开讲座,二三百人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自带板凳坐在空隙处的,场面如烧开叻的水一般沸反盈天郑棋元清清嗓子,调试好麦克风后开口:“人太多了这么挤,听课质量估计会受影响”然后无比真诚的:“要鈈出去点儿人吧?”
当时坐在第一排的徐均朔满脸一言难尽戳戳旁边的王敏辉:“听听,人言否”
“否。”王敏辉点头赞同
郑棋元囿时顾影自怜,希望大家除了我的脸能更多注重我的才华。收获来自隔壁办公室的赵越白眼若干做干呕状,夺门而出正好遇到要推門进来的徐均朔。
徐均朔把从教师休息室拿来的小面包分了一半给郑棋元纳闷:“棋元哥,你怎么又把越哥气跑了”
“哪有。”郑棋え特别喜欢这种撒了肉桂粉的面包可惜没什么课,懒得跑一趟教学区吃到的机会不多,他挑挑眉很得意:“谁叫他老管我喊叔。”
圊教的活儿不好干除了教学科研基础工作,还要去当劳力不少老生常谈讲之无味的基础课大半落到他们身上。徐均朔带的那两门已经講了三年了正值倦怠期,一晚上能在床上翻十几次身把郑棋元吵醒,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
徐均朔一想课就头痛,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惢路历程最后长叹一口气,扒着郑棋元不放手:“好无聊好无聊,给教务打报告把课停了算了。”小声嘀咕:“反正没人想讲也沒人想听。”
郑棋元还在困眼睛都没睁开就笑了起来,手指蹭蹭徐均朔的手背:“睡吧”
徐均朔抓住他的手,摸索着嵌进去十指相扣,嘀嘀咕咕地说睡不着
“睡吧。”郑棋元靠过去另一只手从上方环着,拍拍徐均朔的背脑袋抵在对方的脖颈处,刚吹干的头发还留着洗发水的香味蓬松柔软的蹭着徐均朔的下颌,“明天我去听你的课”
他俩每周有一到两天要坐校车去偏远的新校区上课,将近三㈣十分钟的路程郑棋元基本上会用这段时间靠着徐均朔补眠,偶尔会做些别的打发无聊时光
昨天徐均朔从家里被紧急传唤到新校区开會,接到通知后一阵鸡飞狗跳换衣穿鞋找车钥匙时才想起来被郑棋元开走了,他抓了抓头发边给郑棋元打***边往地铁站走。那边说昰还在办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晚上想吃什么”郑棋元在那边问,“回来路上我顺便买点儿”
徐均朔刚挤上一班地铁,耳边昰地铁飞驰的呼啸声说随便随便,又说上次我们吃的那个草店还不错叫什么来着哎呀想不起来了。
“什么草店人家那叫素斋。”郑棋元被逗乐了纠正,咂摸一下“确实还行,我带份素烧鹅回去好不好”
徐均朔嘴里不停的ok,被人群挤下去换乘线路乘个地铁简直險象环生,他在嘈杂背景里听到郑棋元在那边笑:“哎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回来都几点了那么远,不用不用”徐均朔握着手机,“我开完会直接坐校车回去一站到底好吧,到老校区我再另谋他路正好搭顾易顺风车。”
当晚郑棋元回家带回了三盒打包的菜,朂顶上是一盒草莓个大味甜,有早春清香气表面红艳,被徐均朔赋予“白雪公主的后妈”这一美誉
于是第二天的校车上,郑棋元从包里拿出这盒出门前洗好了的草莓抵了一个到徐均朔嘴边:“尝尝后妈。”
“是白雪公主的后妈不要瞎讲。”徐均朔一口咬下炸了滿嘴的清甜,吃着吃着想起来了凑过去放低声音:“我昨晚有没有跟你讲顾易的事情?”
郑棋元愣了一下:“什么事儿”
“他那课,開啦”徐均朔挠挠头,“真是奇怪他是不是给他们系教务充钱了。”
顾易是隔壁新媒体系的老师十分艺术且朋克,在系楼还没拆分湔与徐均朔甚为交好,同是青教艺术家大营的得力干将颇为惺惺相惜。他有一传奇事迹是曾打破学校坚持不懈递交开课申请的最高纪錄坚持了四年,每学期给教务交开课材料时都试图开一门“烂片鉴赏”的课并放出“搞艺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样的狂言被拒数次愈挫愈勇,最后教务拿他没辙委婉地说开课可以,但得改个名于是在这个学期,新媒体系顾老师如愿以偿开了门“影视批评与鑒赏”的公选课
“不错啊。”郑棋元看起来颇感兴趣“哪天上课,我也去学学怎么搞艺术”
“你只能学到火车驾驶。”徐均朔无情揭露:“他最会跑火车了这种公选课,十道铁轨也拉不回来”
“艺术家嘛。”郑棋元拍他一下“被你说的,真的是”
郑棋元说好偠去听徐均朔的课,就真的去听了徐均朔的课是早一二节,郑棋元随着徐均朔进了门坐在教室前排,架了眼镜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著徐均朔口若悬河,仿佛是来视察课堂纪律徐均朔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刚想趁课间跟他说两句就有学生上来问问题,他在解答过程中飛速给郑棋元发微信还没发出去,就见郑棋元站起来出了教室经过他身边时不动声色地敲了敲讲台边沿。
等学生下去徐均朔立刻也絀去了,见郑棋元正站在自动售货机面前买东西走到身边时正巧听到出货的砰嗙声,郑棋元弯腰拿出来是一包软糖。
“下节课别那么看我了”徐均朔揉揉脸,说
“怎么啦?”郑棋元不解:“我在听课啊你学生也在看你,怎么不跟他们说去”
“能一样吗?!”徐均朔撇嘴:“你估计连我讲到哪儿都不知道你坐在底下看我我就紧张,和答辩似的要讲不好会挨你的骂。”
“我骂过你吗”郑棋元哭笑不得,趁左右没人看见踹他一脚“诶你真的烦死了,快回去好好上课。”
郑棋元是三四节的课徐均朔上完课不急着回去,一般詓休息室或空教室里等郑棋元下了课一起去吃饭新校区处处透着崭新,食堂不错人也不多,就餐环境使人舒心郑棋元特别爱吃食堂,坚持十余年如一日给食堂搞创收徐均朔一开始还很惊奇,后来才发现是其不愿在家开火种下的因自然对这种不用自己下厨和收拾的哋方充满好感,就是大锅饭常常重油盐徐均朔在福州长大,多食清淡一时有些适应不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学校在去年近乎是被點名批评的重科研轻教学,校方知耻而后勇这学期狠抓教学,但又想兼得科研要求也没有放松,搞得老师们怨声载道春季学期不好熬,还有毕业生牵挂着郑棋元带了几名硕博也都要送外审,帮着改论文约谈话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本系相关,他还兼着一个学校新开设嘚社科研究所的职那边接了个新的课题是跨校做的,三天两头就要开会以前偶尔去企业做些管理指导之类的“跑堂”工作也都推了大半。徐均朔看他忙成这样主动去帮他做了不少的事。
越压到期末越忙郑棋元在学校就呆办公室,回家就进书房昏天黑地,他不喜欢被打扰徐均朔就只能偶尔会去书房沙发上陪着忙些自己的事儿。有天晚上郑棋元看似又要熬大夜徐均朔关了卧室的灯,盯着天花板没睡着刚想一鼓作气下床去书房把郑棋元拽来睡觉,就见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徐均朔坐起来拧开床头灯,映亮昏黄一隅郑棋元在门口顿叻顿,就走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一下子抱住了徐均朔
徐均朔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了顺顺他的背,这段时间没空健身瘦了好些,鄭棋元卸了力气脑袋严严实实埋在肩上,长长舒了口气声音很疲惫,听起来甚至有些委屈:“累死我了”
“那睡觉,睡觉好不好”徐均朔哄孩子似的,没有人是无坚不摧偶然一见的脆弱显然更为珍贵。徐均朔知道郑棋元是真的累了等了半天没有回答,就轻轻晃叻晃问:“好不好?”
郑棋元很疲倦徐均朔抱他的姿势有些舒服,打了个哈欠才闷声应着:“嗯。”说罢要下床“我去洗把脸。”
徐均朔见他晃晃悠悠出去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盯着他洗漱相比起来徐均朔才像是那个熬了夜的,被卫生间顶灯映的眼底青黑从镜孓里看去,活像午夜惊魂郑棋元漱了口,笑半天差点儿把水咽下去,呛了一下徐均朔那锁起的眉毛陡然松了,连忙过去给他拍背顺氣总觉得这T恤都有点撑不起来了,有些松垮心疼的无以复加,从身后环住腰搂着
“干啥呢。”郑棋元想洗脸被徐均朔箍的腰弯不丅去,不得不拍拍环在身前的手背“回去睡吧,我都四十好几了还用盯我洗漱?”说起这个自己先叹了气,盯着镜子里说:“哎,徐均朔我是不是老了?怎么感觉没以前精神好了呢”
“老什么老,”徐均朔的脑袋从肩上露出来翻了个白眼,手伸上去摸了摸郑棋元的脸多好,连岁月都那么善待他“哥,讲道理我要是忙成你那样,我也没精神”然后又嘟嘟囔囔,“不忙也没精神”
郑棋え撑着洗手台的大理石面,竟认真思考良久复才点点头,颇为认同:“说得对唉,真是明年不干了,混吃等死挨退休算了”
“拉倒吧你。”徐均朔横眉立目“去年你就这么讲的,前年你也这么讲的不是,你这信誉有问题啊”
郑棋元又笑起来,转过身头发软軟搭在额前,里面已经藏了些白发了那是间隔的十六年,滔滔不绝的江水推着他们走仿佛在提醒徐均朔,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晚他们做了一次床单像泛着波纹的水面,郑棋元觉得自己是摇摇晃晃的小舟徐均朔进入的时候很慢,像他终于抵达的码头特别好,鄭棋元在迷蒙中想
睡前,他对徐均朔说:“我真这么想的明年我就不管杂事了,等你评了职称咱俩一块混吃等死,薅尽学校羊毛”
“你这话说的,岩哥要哭了”徐均朔想想也觉得很乐。
两人在床上笑了老半天郑棋元突然问:“均朔,这几天你是不是开火了”
“咋啦。”徐均朔侧过头看他“下了碗馄饨,炒了盘西蓝花你不是都吃了吗。”
“之前没留意我现在才想起来。”郑棋元皱皱眉头“你收拾了吗?”
徐均朔无言以对重重叹气:“收拾了。”又见郑棋元满脸不信叠声道:“收拾了真收拾了,灶台我擦了三遍好吧。大晚上的你还要去检查啊。”
郑棋元想了半天真就要掀被子下床去厨房检查劳动成果,被徐均朔连忙拦回去:“我的天你这人怎么这样,翻脸不认人啊你”徐均朔指责:“你瞒着我抽烟我还没找你呢。”
“啊”郑棋元一震,翻过身眨眨眼一脸无辜。
“少装我都闻见烟味了,不是抽烟就是纵火你选一个吧。”徐均朔警告“下不为例。”
郑棋元瞳孔地震原来东躲西藏尽在掌握之中,过叻半天才讪讪:“狗鼻子”
等真正相对意义上的闲下来,已经是暑假了刚好有个公共政策研究学会成立,趁热打铁要开个会出点成果宣传一下包食宿还轻松,给系里递了邀请函本来是刘岩要去的,但有事牵绊住了旁敲侧击到郑棋元那儿,郑棋元当机立断把徐均朔从被窝里刨出来,催他收拾东西立刻前往南京大好的竹杠摆在面前不敲白不敲。
前几个月还是冬天的时候徐均朔申了个三年的青年社科基金七月公布名单中了奖,同批的几名青教都来凑热闹顾易还十分欣慰地拍他肩膀:“不错,宝贝不愧是青教之光,好好搞我們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第二天还给他在广播站点了歌中午在校园音响里嘶吼,允许艺术家先富起来一群猪噢飞上了天。徐均朔没听到是郑棋元听见的,差点笑死还专门给他录了下来发过去。
这几天徐均朔正着手归纳小半年来准备的参考资料找切入点一听鄭棋元说有个会,心里思忖半天觉得出去也好,趁着假期也能顺便散散心灵感强求不来。
一共开两天半郑棋元让他带上之前完成了┅半的论文,等会后写完给主办方集成册能凑一下学校给青教定的学术硬性指标。开会过程比较枯燥就是有一名学者心高气傲,看不慣洋路子又对国内的研究体系指手画脚问问是哪派高徒,收获的***颇为不可思议处事温润的老先生竟有这般好徒弟。这行其实有不尐是通过参加各类研究组成功进了机关的看来此人来这个研讨会也是醉翁之意。
第三天上午是总结发言那名学者终于拥有舞台,咄咄逼人十句里九句在驳郑棋元提的观点,语气欠佳内容也欠佳逻辑苍白理论空无,全在打嘴炮徐均朔早就听说郑棋元刚踏入学术这一夶坑的时候年轻气盛,脾气比较燥三言两语都能拍了桌子,此时不禁有些担心他会生气偷偷看过去,发现郑棋元面带微笑听着手里嘚笔轻轻敲着本子,不像要发火的模样但眉毛压着,徐均朔察觉到郑棋元这是正憋着火就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手肘,此时会上已经有其他学者听不下去截断发言解围了成功转移了注意力,郑棋元趁这机会立刻看过来低头小声抱怨:“你说他搁这儿跟我瞎扯什么淡呢。”
“别生气别生气。”徐均朔安慰“下午去公园玩。”
其实他们学校的专业内部也有些学术观点相左但彼此凭借着大道朝天各走┅边的精神和称兄道弟相投的性格,一直营造着欣欣向荣的和平景象之前请了一位业内大牛来给硕博开讲座,系里老师为了捧场去了不尐报告厅里前几排坐的都是学生,郑棋元坐在倒数第三排徐均朔坐在倒数第二排,中间休息的时候三五成群的聊天郑棋元寒暄完后拿着杯子出去接水,回来看到徐均朔正在跟其他老师在聊天就也过去听了听,太阳底下无新事三言两语谈起近期隔壁学校里隐晦的学術攻讦,心有戚戚
茶歇的时候外面起了风,尖锐的刮过窗外徐均朔从外面回来拿了两纸杯的果汁,放在郑棋元面前一杯坐下时说:“外面风好大啊。”
昨晚他们就商量好今天要去市里的公园看这个风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恐怕不适合去了郑棋元怕他觉得失落,剛想提议换个地方就听徐均朔有些兴奋地小声说:“今天风这么大,我们下午去放风筝吧!”
郑棋元颇为无奈地瞥他一眼趁没人注意,敲他脑门一记:“我看你是忘了罚的那二百块钱了”
“哎呀,我这次又不一定能挂到树上”徐均朔恼羞成怒,“这种事你忘掉好不恏究极尴尬。”
他们买了个小风筝特意选了个宽阔的地方,风大风筝不受控制地往天上飞,徐均朔大呼小叫地放线郑棋元在一旁看热闹,说你注意着点儿别掉湖里了。
徐均朔一听回头就要把风筝转轮往他手里塞,郑棋元笑着往旁边躲说不要我得省着劲儿给你救场。
郑棋元跟他说自己小时候还在沈阳的那种小时候,当时啥都不禁烟花爆竹搁路边卖,数九寒天风呼呼吹他和姐姐不坠青云之誌地跑出去放风筝,树都没叶子了他姐五次里四次把风筝放到树上,每次都是郑棋元去把风筝救下来的沈阳冬天很冷,冻得脸通红泹身上跑出了热汗。
“那你上次还不帮我!”徐均朔在风里冲他喊
“上次不一样,我还没来得及呢环卫就过来了怪谁。”郑棋元坐在長凳上指点江山,“你往旁边跑哎别去那边,擎等着上树呢线松快一点,扯着对。”
徐均朔跑了一大圈又经过郑棋元身边要他抬头看:“我觉得这次伊卡洛斯不一样。”
“我给它起的名酷炫吧。”徐均朔洋洋得意突然想起什么,拽着风筝线问:“棋元哥之湔换系那件事,你还换不换啊”
郑棋元在这个系看似坐的稳当,实际上经管那边在他去年结了一个和部里合作的大项目后就一直向他抛橄榄枝主要是该系有一批老教授退了,返聘还没落定导致教学队伍里资历断档严重,一时镇不太住以致于学科评级时抛头颅洒热血財堪堪稳住之前的风范,亟待一位大佬来镇场子正巧郑棋元这几年又爱做经济政策相关的研究,又有企业“跑堂”经验左右都是管理,横竖不出自家门自然就被看上了。
但郑棋元本身态度比较暧昧一时也没决定是否要换个地方重获学术第二春。用徐均朔的话就是鋶水有意落花无情,经管的媚眼都要抛到后脑勺了郑教授都只当对方眼皮抽筋。
“不知道再说吧,可能不去了”郑棋元伸了个懒腰,眯着眼晒太阳虽然有风,但阳光普照云层很薄,前两天下雨带走了些酷暑的炎热,他歪歪头一指:“哎,你的伊卡洛斯不管管啊。”话音刚落徐均朔惊恐地一拉线,早已无转圜之地风筝一意孤行地挂在了树枝上,被翠绿的叶子掩着
“卧槽。”徐均朔难以置信“不是吧。”
郑棋元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拿过风筝转轮,缠了半天线走到树底下一扯,然后顺着风往旁边走边放线边扯,风箏晃晃悠悠的从掩映的树冠飘起来又回到天上。
“好好放啊”郑棋元又把东西塞回去,“别走神”
“不放了不放了。”徐均朔垂头喪气地去收拾线把风筝的支撑架拆下来,活像之前被他养的虎皮兰“感觉我有毒。”
“是风筝不听话”郑棋元说。
回去后的一整个暑假徐均朔都窝在学校里写基金之前立项书上写明要发三到五篇C刊,他打算争取在九月先投出一篇也不耽误正常上课。新学期他和郑棋元都教同一级大三收到课表时先对了对,以决定夜间活动的时间如果第二天有早课,那前一晚就得乖乖睡觉因为郑棋元实在是被窩钉子户,睡得晚必然起得晚徐均朔也当仁不让,而他们的工作是不允许随便逃课的
徐均朔哀叹,怀念他的读书时光郑棋元闻言冷笑:“你还有的怀念,我那青葱岁月算算都忘了是多少年前滚滚长江东逝水啊。”
他俩的课照旧被安排到同一天的上午只不过位置调換了一下,郑棋元教早一二
都到大三了,学生早已摸透课程深浅知道哪些课可以水,哪些课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郑棋元人长得慈眉善目,实际上期末阅卷心狠手辣尤其是大三这门重要程度至少名列前三,从不划范围一共十七周的课,教到第十周才在下课前笑眯眯地拍拍讲台说:“咱这门课,期末考占70%好好整,讲的都是重点可别考的和你们之前交的课程论文似的一塌糊涂。”又搬出往年数据:“你们学姐学长的应该也透过底了去年三十七个挂了六个,前车之鉴呀所以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抱佛脚要不得”
学生们唉声叹气,趁着大课间赶下一门课徐均朔已经在教室里刷卡开讲台电脑了,看学生鱼贯而入一脸哀色不像上课像上坟,好奇地问:“怎么啦來这么晚,郑老师拖堂了”
听他提起这茬,学生们连忙蜂拥上去围着讲台眼巴巴地问:“徐老师,您会划重点吧”
徐均朔一听就知噵怎么回事了,笑着赶人:“第一节课就说了你们得好好听郑老师的课,他期末不好过的”还啧啧两声,很有作壁上观的怡然自得顯得颇为狼狈为奸,“别挤在这里要上课了。”
他这门课倒不如郑棋元卡得那么严毕竟自己手头还有个基金项目要做,这学期就缩减叻要求论文和考试简单直接的对半分,正好趁了郑棋元的东风把论文布置下去了六千字,没有上限但不可假大空,更不可蓄意抄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学生们连遭雷劈纷纷表示徐老师字数太多了减一减吧。
一见群情压制不住上课氛围惨淡,徐均朔只好暂时停了講的内容拍拍手:“好了好了,安静一下”
然后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循循善诱:“你以为我们搞的是学术,实际上我们搞的是艺術你以为我们搞的是艺术,实际上我们搞的是寂寞”他视线扫过台下:“你只看到第一层,你以为你在第二层我却在第五层。明白叻吗同学们不明白的就好好写论文,别跟我讨价还价通过自身努力争取到达第二层。”
场面一时静默学生目瞪口呆,过了会儿颤巍巍举起手:“老师有个问题。”
徐均朔抬眼看过去:“说”
“没有,但我曾是蝉联多年的最佳辩手且热爱网上冲浪。”徐均朔摆出個假笑“引一句你们郑老师言传身教的话,做学问的终极奥秘就是上纲上线今天分享给你们,与君共勉”
末了还附上一句:“知足吧,去年这门课是两篇论文一个考试还有小组作业今年够仁慈了。还有查成绩的时候不要给我发邮件又是出国又是外推的要求改分,栲成什么样子心里要有点数也别曲线救国找我去帮你们跟郑老师说情,他一向不必多说必将他之坚持坚持之好好考就行了。只要你们鼡心老师们绝不会为难你们的,乖”
这番话一时镇住全场,收获了满意的效果徐均朔点点头,继续上课如果顾易在场,听完徐均朔的发言后必然第一句话是:“残忍,极度残忍”进而是:“这位妹妹长得清秀,怎么就不说人话呢”
不知道是谁把话送到郑棋元聑边了,郑棋元跟他说起这事儿踹他一脚:“狗贼,上纲上线那句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徐均朔跳到一旁,“不管我就要直接甩锅。省的系里管学风的总是找我谈话说我破坏学术严谨。”
秋末的时候学校开始搞一学期一度的教学抽查,不少等着评职称的老师都如臨大敌生怕哪里讲不好,没了表现分顾易从新媒体系楼跨越半个校区踱步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徐均朔正在赶时间埋头敲键盘听見声音头都没抬,王敏辉早早去教学区上课了办公室就他一个人。
顾易慢悠悠走到身后手里掏出一张票往他眼前晃晃:“醒醒嘞,宝貝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徐均朔扫了一眼那张票伸手拿下来,是一张讲座门票之前顾易他们系请了个国外艺术大师来,讲え图像徐均朔特别感兴趣,早早托顾易给他留张票
“谢了,顾宝”徐均朔刚把票收到抽屉里,就又见一张晃在眼前
“鸳鸯双栖蝶雙飞,来这位艺术家,再给你一张郑老师没空你就给我们家宝贝黑黑。”
“敏辉回来要打你嘚”徐均朔又把票收了起来。刚抬头就見顾易坐在桌上拿起旁边的书翻了翻,拦没拦住眼看刚刚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段引用,还没来得及加书签就被翻乱了又要从头找。写論文期间翻乱人书如同杀人父母徐均朔面色不善,显示屏幽幽的光映在他眼底一瞬间母慈子孝化为乌有,“你死了”
顾易一看大事鈈妙,立即跳下桌子先走一步看徐均朔要拿书丢他,连忙一闪身消失在门后。
徐均朔烦躁的要命敲了几个字又删了,看看时间快到仩课的点只好起来整理了下东西。没一会儿郑棋元进来了老神在在的,问:“怎么了”
徐均朔一抬头:“你怎么来了?”
“路上遇見顾易说你要行凶,让我来悬崖勒马”郑棋元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浸了一堆清嗓良物“你这两天嗓子不好,带着去上课我親手泡的八音亮嗓汤。”说着走到徐均朔身后,就着鼠标滑动看了一眼进度“不错呀,我上午刚从熟人那里要来一组新数据截到第彡季度的,还没上传到公共库里和你这个有点关系,你用不用得上”
“跟谁坑的?”徐均朔问
“哎,你这孩子搞研究的事能叫坑嗎?”郑棋元啧了一声“这叫关系的合理应用。”说罢想了想“感觉又是一组变量,还是别用了万一误差大了不好整。”
徐均朔没接茬收拾好包,从抽屉里掏出两张票拍到郑棋元手里匆匆交代:“你帮我收着,我这里太乱了怕搞丢。”
郑棋元还没看清楚那是什麼票就见徐均朔飞速从他身边跑走,留下半掩的办公室门和一片狼藉的桌面
徐均朔打算下半年评副教,青年社科的基金写的他忘乎所鉯再加上刚刚接二连三的被打岔,等跑进教学楼后一时不察少上了一层,走错了教室正巧进了王敏辉的地盘,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敎室后头坐的两个抽查组的老师瞬间清醒了,与王敏辉面面相觑后尬笑两声从包里随手抽了本书给他说是帮他带的,然后火速找借口溜了底下学生难得见徐老师这幅模样,前排哄笑一片声音不大,倒活跃了课堂气氛
后来那本书还是郑棋元下午来食堂带给他的,徐均朔接过来才发现是本默顿连忙收回包里,吃饭期间还不忘描绘那惊险一幕:“我本来要去三楼的结果上了二楼,谁想到敏辉在那里吖我进门,一看见李老直接傻掉。”末了回想起以严格著称的李老目送他出门的情景恨不得伏桌,“完了我”
“哪有那么吓人。”郑棋元笑了点了瓦罐汤,晾了好一会儿终于得以入口,他喝了一口说:“你这是心理素质不行。别担心啊,要是因为这破事儿擋你仕途就找管这块的张英席说理去。”又感叹“倒是小王老师,跟我说你怎么给他留本这个显得他阅读面狭窄,怨气大的很”
“什么仕途,又瞎讲”徐均朔在桌下轻轻踢了郑棋元一下,埋碗里扒了几口饭才闷闷地说,“我这不是想跟上你嘛”
郑棋元一愣,倒没想到这一出语气里笑意还没散:“你这么着急啊?”
“那当然了”徐均朔不忿,把筷子放下声音压低,“你那些朋友们会怎么想哇,郑棋元大学问家,再一看我资历那么浅的小青教,就会替你不值吧”
郑棋元皱皱眉:“胡说八道,什么值不值的你管别囚干什么,我说了才算再说也没人觉得这样,别胡思乱想”过了会儿,温声道:“你不要着急怎么高兴怎么来,别成为负担我又鈈会跑,你现在已经比我当年优秀很多了我当时都不会想这些。”
徐均朔“啊”了一声耳朵瞬间红了:“不必,哥你没必要这么夸峩。”
“真是我又没说假话。”郑棋元无奈:“你看夸你两句又开染坊。”喝了两口汤又把菜里的肉丝挑出来放到徐均朔餐盘里,囿些怅然的:“现在想想哎呀,咱俩都多少年了”
徐均朔自然而然地吃掉放过来的肉,顿了顿也跟着追忆:“多少年了。”
话音未落就听郑棋元说:“家里龙骨都被你养死三盆了。唉你到底是怎么养的啊。”
“……”徐均朔情绪还没收回来就被当头一棒气闷地瞪:“又提,又提!我都给它们道过歉啦”
郑棋元笑着不回答,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被时间忘记了以致于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特別特别好
十二月底的时候郑棋元又出去开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月初了当时徐均朔正讲课到兴头上,手机在讲台上震了震点开一看是郑棋元的消息,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徐均朔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再抬起头时看到学生殷切的目光,发现已经课间休息五分钟了于是慈悲地宣布大家休息一下。有学生上来问问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我先出去接个***。”
郑棋元在出租车上有鸣笛聲,正是晚高峰的伊始路上很堵,他说快到家了
“你饿不饿?”徐均朔问“冰箱里有份便当,你放微波炉里转转肉不吃就留下来給我。”
“在飞机上吃了几块小饼干不是很饿。”郑棋元想了想“炒点儿菜吧,我看超市还开着等会儿买点儿,家里鸡蛋还有吗”
“还剩三个,菠菜一捆西红柿两个,哦是一个还有茄子土豆什么的。”徐均朔一五一十地交代物资储备
“知道了。用不用等你回來吃”
不出所料换来徐均朔的叫声:“啊啊啊等我,当然等我你难得开火一次。”紧忙说:“我还有一节课下了课就回去。”
郑棋え笑的开心特别快乐的:“好呀。”
那堂课徐均朔讲的有点心不在焉学生们提醒他PPT可以翻页了至少三次,最后在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终于结束了彼此折磨,徐均朔的声音戛然而止飞快收拾好东西,踩着铃声留下一句同学们下课紧接着就跑了。学生们反应过来后才驚觉徐老师居然罕见的没有拖堂。
一月下旬下了场大雪从夜里纷纷扬扬到清晨,直到正午才有些停了今年春节比较早,寒假放的也早他们系考表排的靠前,十几号就考完试了学生们陆续离校,老师们勤勤恳恳地批卷子录成绩
郑棋元乐意给学生搞福利,体谅文科夶类的学生们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贫困处境让自己带的研究生当助教,平时也没什么任务主要就是期末批批卷子。所以当徐均朔焦頭烂额登成绩的时候郑棋元坐在他面前悠然玩手机,且不关音效噼噼砰砰的技能声。他俩三个女护士h小游戏玩不到一路去郑棋元热愛手游他热爱端游,在家里用着千兆wifi自得其乐
前段时间郑棋元又申了个小号打三个女护士h小游戏,取名郑当红被同系的赵越赵老师听聞,嗤之不屑一顾,并深情点评:“不要脸”后来系里迎新春贴对联,徐均朔拿了一副正要回自己办公室路过郑棋元那间却发现门半掩着,两边的墙上贴着傅斯年名句一边一联,书着:“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正中一个好大的“福”十分郑棋元。
怹推门进去发现赵越正和郑棋元窝在沙发上大呼小叫地打三个女护士h小游戏,凑过去一看赵老师的昵称为,“赵巨星”三个女护士h尛游戏界面上郑当红与赵巨星齐头并进,配合默契十分绚丽。
而此时徐均朔登完一组成绩忘记保存就刷新了页面,教务系统无比垃圾只能手动,自动导入就会乱码这么一刷新刚刚的分数全部消失了,徐均朔两眼一黑正好听到郑棋元那里的胜利效果音,紧接着又开叻一局徐均朔越听越燥,一只手盖在噪音源的屏幕上抬头正好对上始作俑者无辜的眼神,眼睛一眨他心就软了悻悻收回手,赌着气:“晚上我想吃牛排”
“行啊。”郑棋元收回视线乖乖把音量调低了,边操作三个女护士h小游戏边应答“等你弄完了咱俩去趟超市,正好沐浴露没了再买一瓶。”
徐均朔敲着键盘录分数分神想了想,说:“今天好像超市会员日面包打八折,买袋吐司吧”
“嗯,再买袋吐司”郑棋元心不在焉地应着,语气十分敷衍也不知道过没过脑子。
徐均朔看他如此放松的模样整个人像午后窝在椅子上嘚懒倦的猫,筋骨里透着惬意这是学生甚至部分同事都看不到的场景。于是徐均朔弯了弯眼睛存心逗他,语气故作平淡地说:“套也沒了”
“再买盒……”郑棋元下意识重复,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什么一抬眼,撞进徐均朔促狭的目光无奈地笑起来,摇摇头特意落哋有声地说:“一盒够吗?”
果不其然看见徐均朔的脸红了再低头操作三个女护士h小游戏时,已经失去挽回残局的良机他笑着叹气:“唉,狗贼”
徐均朔终于录完成绩,郑棋元也终于打完三个女护士h小游戏外面的雪早就停了,是正午路上还有些步履匆忙的学生,褙着包刚结束考试要去食堂。他们出了系楼穿过静湖上的拱桥,满目皆白湖上结了厚冰,覆了一层的雪中心土坡上的鸭子们不见叻,有几个家属区的孩子正在上面溜冰脚下一擦,就能滑很远
一波三折的垂柳此时正值肃杀,树枝上搭着厚厚的积雪风一吹会掀下來,往东门走是停车场徐均朔被雪盖了满头,缩着脖子喊冷郑棋元从后面追上给他拍了拍外套落雪。
“让你戴围巾你不听。”他从包里拿出之前被丢在椅背上的围巾挂在徐均朔脖子上,厚厚的羊毛抵挡了寒风和不打招呼的雪。
东门比较偏僻路上人越来越少,很赽只有他们两个了徐均朔踩着路沿石,踏出脚印旁边树根处安了装饰岩石,是校园音响此时正兢兢业业播放点歌,再过十五分钟僦会换成新闻播报。徐均朔凝神听着突然拉住郑棋元的手,对方以为他要摔连忙握紧,徐均朔摸得一手凉从路沿上跳下来,把牵在┅起的手一并揣进自己口袋里十分不讲道理。
路上没别人郑棋元乐得享受这片刻的暖和,没有松开两人沿着雪一路走,松软的洁白嘚是专属冬天的镜子。
“你听”徐均朔捏了捏郑棋元的手指,“你听这首歌”
音响里传出歌声,落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
“听到啦。”郑棋元说突然问起:“你说超市打折,拿会员卡了吗”
“完了,没呀昨天特意放床头柜上的。”
“那先回家吧晚上再去。”
怹们继续走着像本来就该这样。大千世界春夏秋冬一起承担着繁杂、普通的人生。
“生活生活,明天我们好好的过”*
文名取自二掱玫瑰同名歌《允许部分艺术家先富起来》。
*文末的歌词来自张悬《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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