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达将军大人等等我tx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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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征西大将军卫飞衣少年时候被小镇上的姑娘深深所救,两个人情根深种,卫飞衣走后,深深为了不遵父亲命嫁给师兄,以药物毁了自己的容貌。多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嘲笑。几年后卫飞衣低俗作品请删除名就,来到小镇上寻找深深,而深深却因为自己的丑陋不敢相认。她唆使青楼美女靠近卫飞衣,借此潜伏在卫飞衣身边,以各种手段迷惑他,经过了猜心和误会后,有情人终于生活在一起。一切隐忍和伤痛的背后,原来是水晶般真纯的爱恋,爱一个人,就要给她最温暖绵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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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的血可真多
  深深睡了至少有两天一夜,睡得头顶上的花都开了又谢了一遍。
  这是浙江乐宁的一个小城,春天很美也很柔软,很容易让人想起绸缎布匹那一类的东西。在这样的春天睡着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深深一直一直地睡下去。
  在梦里她看见自己已经死去了好久的爹,她没有见过娘,据说娘生下她之后就跟着一个男人跑掉了。
  爹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有点看不起她,所以在梦里也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又睡,又睡!你是猪还是兔子?除了爬在窝里睡觉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追求啊?”
  深深不明白,猪也就算了,为什么爹会想起来用兔子形容她。
  而且深深觉得爹说的一点都不对。
  即便是一头猪,爬在窝里睡觉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深意的。
  深深义正严词的向爹表白,“为了长肉,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我容易嘛我?”
  睡梦里爹听到她的话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像山上的泉水一样一直喷一直喷无休无止。
  “爹,你血真多。”深深真心实意地赞叹着。
  爹扑上来揪住她的耳朵:“你这个丫头骗子咒我死吗?你就跟你娘一样是个狐狸精,专门想着骗男人的钱!!!!!”
  耳朵被他揪得痛死了。
  连头皮也痛得忍无可忍。
  “不要揪啦!”她伸出手打了爹一下。
  忽然有人在耳边尖叫了一声:“还真反了你了!”
  深深被尖利的声音吓得一下子惊醒过来。
  眼前并没有什么从墓地里钻出来的爹,而是一个虽然叉着腰咧着嘴瞪着眼却仍然美得花枝乱颤的女人:“死丫头!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没有啦,我以为是我爹!”
  “你爹早死了,你把我当死人吗?”那女人又追打着扑上来。
  “师兄救命啊!”深深抱着头往外跑。
  “叫什么叫,丑八怪,贱人,你师兄早就娶了我当老婆,你还想躲在他怀里撒娇吗?”
  深深楞了一下。
  脚下一踉跄就被那女人追了上来,劈头盖脸的挨了好几下打。
  “行了,九妹。”有人迎面走过来,低低呵斥了一声。
  “行什么行,你在家里养着这么一个废人,光会吃会偷懒不干活,百万家财也要败光了,我说两句还不行,你还要护着她?你是不是看她这张脸还觉得很喜欢啊,要不要我把位子腾出来让给她啊!”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过去。
  忽然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九妹被打得完全呆住了。
  “深深是我们师傅的女儿,这份产业不光是我的还有深深的,九妹,做人不要这么没有良心!”
  “我没有良心?”九妹冷笑了一声,跳起来尖叫,“我再没有良心你为什么娶我啊?你师傅不是告诉你要娶你这个花容月貌的***师吗?你嫌她丑嫌她不好看的时候,你的良心跑哪儿去了?啊?你跟我说呀,你说呀你说呀你说呀?”
  那人被九妹逼得一连退了几步。
  九妹的眼泪哗地流了一脸:“现在你又提什么良心了,好像都是我的错,是我要做恶人似的,我嫁给你,又不是我欠了她,明明是你的债,凭什么要我过意不去啊?”
  “那个……”眼见战局有扩大的趋势,一直被忽略的深深忍不住开口,“我去吃饭了,好饿。”
  她摸了摸因为睡了两天变得扁扁的肚子,从箭拔驽张的两个人身边走过。
  两道目光呆呆地追随着她。
  走了很远她忽然回过头。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却听深深情真意切地说道:“我打听过了,今天是包子,包子是好东西,清火去痰助消化,你们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直到她走到院子拐弯不见踪影,两个人才渐渐地回过神。
  “我知道,她在拐着弯骂我火气太大了……”九妹妹喃喃自语。
  “没有,是你多心了……”
  “没有!没有!她不管做了什么你都当看不见,我多心,我无耻,我卑鄙,那你去跟她过吧!”她一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包子这种东西其实和人一样,有的先天不足,瘦得惨不忍睹,有的却天方地圆,生来就带着一副有福气的样子。
  一只最大最漂亮的包子被放在盘子的最顶层。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包子上面。
  五只手齐刷刷地伸过来,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一声:“不许动,那个包子是我的!”
  人们楞了一下,仅仅只有一下,就接着伸手去抢那只包子。
  但那一下子就已经足够了。
  深深腾、转、挪、移、飞、跃、蹿、跳,把一块手绢准确无误地丢在了包子上。
  那五只手不约而同地抓住了手绢。
  一瞬间的功夫,深深已经从手绢下面夺走了皮薄馅大的极品包子。为了把生米做成熟饭,她顾不得包子烫死人的热度,一口咬下去,在被烫得半死的痛苦尖叫声中,发出了一声美满地感叹:“真好吃啊……”
  五双眼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直到她把包子吃下去一半才有人试探着叫了一声:“深深。”
  “嗯?”她在百忙之中腾出嘴。
  “这么烫吃下去都没死,你脸皮真厚。”
  “是喉咙里的皮厚。”深深纠正他。
  “嗯。”另外一个人表示同意,“你哪的皮都厚,乌龟都没有你壳硬,穿山甲见着你都得羞愧得裸奔。”
  深深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五师哥你怎么这么会说呢。”
  “呕……”老五把早上刚吃进去的饭都***了。
  “大伙快点吃,不要玩了。”大师兄林正阳走过来,“吃饭完以后碧云轩的姑娘们过来试衣服。”
  “什么姑娘啊。”老五张宝拖长了声音,“不就是一群***的嘛。”
  林正阳在他头顶上狠砸了一下:“做生意的人和气生财,嘴巴不要这么坏!”
  转过身去的时候,林正阳轻轻摸了摸深深地头发:“早上你大嫂脾气急了点,你不要生她的气。”
  深深咬着包子仰望着他。眼神情深幽幽简直能滴出水来。半点也看不到抢包子时的英姿。
  可是她的脸实在太丑了。
  林正阳努力扮情深。努力地忍。
  深深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只听到嗖的一下,林正阳跑到墙后把早饭再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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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你没商量
  包子吃到一半,碧云轩那帮姑娘们就迫不急待地跑到红墨坊来试衣服。
  红墨坊是这个小城里最大的一家染衣坊,除了染衣料,同时还兼做成衣生意,这在当地甚至江南地区都是一个创举。
  这种创新首先来自于深深的父亲,也就是红墨坊的老店主,主要是因为他对染衣坊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反而更乐于去做一个裁缝。
  但为了让祖传的染衣坊维持下去,老店主不得不把染料和成衣合为一体,没想到由此一举成名,让染衣坊的生意更加红火。
  老店主过世以后,大徒弟林正阳就按他的遗嘱继承了红墨坊,但遗嘱里同时要求他继承的深深,林正阳却并没有要她。
  他还记得刚来红墨坊的时候,小师妹美丽的容貌曾让他自惭形愧,好久都没敢跟这个天仙似的女孩子说话。可是后来的一场大病把深深的样子全毁了。他是真的喜欢过她,可是一想到日后醒来要面对那样一张脸,就没勇气按照师傅的嘱咐去做。最终还是娶了镇子上另外一个漂亮的姑娘九妹。
  深深已经十八岁了,在这个封闭的小镇上算是个老姑娘,想到早上九妹和深深的争吵,林正阳在心里打算着,贴给深深一份丰厚的嫁妆,找个肯娶她的男人把她嫁掉就算了。
  一边胡思乱想,却被院子里碧云轩的姑娘们吵乱了思绪。
  “作死哦,你们再吵!”鸨母素姨尖叫了一声,“再吵让你们光着屁股在街上跑。”
  她的声音立刻就把所有的声音都盖过云了,姑娘们楞了一会儿,但也就只是一小会儿,立刻又扑上去接着抢。
  “我的,那条黄裙子明明是我的……”
  “去死,那是我先看见的……”
  “你去死吧,贱货……”
  “你敢骂我,我打死你!”
  素姨头痛得从人堆里钻出来,拿着小扇子狠命往脸上扑:“这帮小□,没一个省油的灯,可把我气死了。”
  碧云轩里虽然是一帮***,但却是红墨坑最大的客户,每年她们都会定做几批衣服,所以林正阳对素姨的态度特别客气:“素姨别生气,到这边来坐坐,衣服多的是,怎么都能挑着合意的。”
  素姨拿扇子挡住了脸,在林正阳手上捏了一把:“还是你会疼人。”
  她坐到凳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往年这个时候啊,客人最少了,我才不会给她们做衣服。”
  “那素姨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还不是那什么镇远大将军,姓卫的那个,好像说皇上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刚把南边的叛乱给平了,回来的时候要路过咱们镇子,突然来消息说,他要到咱们镇子挑一个女人,所以我这帮姑娘们简直要疯了……”
  林正阳微微冷汗,就算挑一个女人也挑不到碧云轩来吧。
  那里是什么地方,除非男人想嫖,否则怎么会到那里去找女人。
  素姨看出了林正阳的心思,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也不傻,靠这帮作死的我还有出头之日啊……”
  “难道素姨是想……”
  素姨神色神秘,微抬了目光往远处看过去,只见一辆布置豪华的马车渐渐驶入了院内,一个小姑娘从车上跳下来,手脚麻利地在地上铺了一块毯子。
  一只脚探出了车外,那竟是一只没有穿鞋的脚,肌肤雪白如同透明一般,骨肉婷婷让人恨不得扑在那只脚下狂吻。
  脚踏上了毯子,只让人想那织物再柔软,也会刺痛她娇嫩的肌肤。
  只听咛嘤一声,人们眼前已经多了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素姨瞄见林正阳痴迷的眼神,满意地笑起来:“对嘛……这才是我的法宝。”
  “妈妈……”少女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绵软里带着几分娇嗔。
  素姨急忙迎上去:“来了来了,我的乖女儿。”
  “给我准备的衣服呢?”
  素姨回过头向林正阳使了眼色。
  林正阳最识趣不过,急忙转到屋内,把最好的货色拿出来,双手奉到少女面前:“这是红墨坊今年新产的唯一一款凤凰百纳裙,由七百七十七只鹦鹉的羽毛织成的,也只有姑娘能配得上它。”
  少女被他说得微微一笑,顾盼间宝光流转:“那帮我穿上试试吧。”
  店里只有九妹和深深是女人比较方便,围上去帮她把衣服穿好,少女肤白如雪,衬得那衣越发华丽,简直目不敢直视。
  “姑娘真是太美了。”九妹忍不住感叹。
  少女似乎极喜欢听人称赞她的美貌,向九妹微一颔首,表示这话她听到了,并且对九妹的鉴赏力十分赞同。
  可深深上下打量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到底是哪里呢?”她自言自语似的念叨。
  目光落在了腰带上,下意识地用手指扯了两下:“腰带太紧了。”深深声音兴奋,完全没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像宽裙摆的衣服,要留五分的量才会合体,不然上下不成比例,就会显得过于局促。”
  林正阳脸色微变。
  而那少女开始还微微含笑,听到她说上下身不成比例,脸色就渐渐地阴沉下来。
  而深深却还低着头跟那条腰带搏斗:“你哪里长得都好,就是腰太粗了,腰粗的人其实并不适合穿宽群摆的衣服,不过没关系,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挽救的余地……”
  “深深!”
  “啪……”
  喝斥声和巴掌声同时响起,打断了深深的长篇大论。
  深深捂住脸,看到少女慢慢地把手收回衣袖里,那个动作好像在眼晴里定格了一样。
  “闭上你的臭嘴!”少女冷哼了一声,“丑八怪!”
  九妹忍不住抿嘴一笑,瞥了一眼林正阳,心里份外得意。
  林正阳恼得不行,向深深喝斥了一声:“快走开!”
  一边又不得不堆起了一脸笑向那少女赔礼,“姑娘不要生气,小孩子不知道轻重深浅,你不要跟她计较。”
  “她是你们店里的人?”少女甜美的声音变得非常尖利。
  林正阳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深深,怕少女还要计较,只好说道:“不是,不过就是个打杂的。”
  少女这才哼了一声,把一张俏脸别过去,表示不跟下人计较。
  可是深深的脸却已经完全肿了起来,本来长得丑,这下更加惨不忍睹。
  林正阳一眼都懒得看她:“还不快去到后面把配饰拿过来。”
  深深捂着脸走到后面,对着镜子一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老娘的,这女人看起来白白嫩嫩,下手却这么狠毒。”
  镜子里的脸又红又肿,馒头似的肿了老高。这回老爹在梦里看肯定更要叫她猪头了。
  她扭过头,看到放在桌上的配饰是一连串正红色的大花,上面镶着珠子,远望过去闪闪发亮,非常引人瞩目。
  这花一般是配在腰带上,还有一朵大的,要配在头发上面以便相互呼应。
  深深站在桌前看了那花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把正红色的花串从小簸里倒出去,换了一串粉红色的花朵。
  粉色和正红色,本来相差也并不是太远。
  林正阳又一向不怎么注重这些细节上的问题,所以深深拿过去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发现这微妙的变化。
  衣服一收拾好,所有人就都感叹起来:“实在是太漂亮了……”
  “简直像仙女一样……”
  素姨也为这件衣服付出了前所未有的高价,银子一掏出来,其他几个女孩子一片哗然。
  “闹什么闹,玲珑要真是能攀上卫大将军,不要说我素姨,就连你们也得沾她光。”
  那些女孩子不服气:“我们也有机会,说不定大将军会喜欢我们呢。”
  “得了吧,千人骑万人压的,大将军弄你们回去犒劳手底下人哪?”素姨嘴巴刻薄,把一众女孩子说得面红耳赤。
  “玲珑可不一样……”素姨满怀深情地上下看她,“这么多年我没动她,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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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大人出现了
  也正是为了这一天,乐宁本来平静的小城波澜暗涌。
  不管街头还是巷尾,女孩子突然空前地美丽起来,红墨坊的生意火爆之极,来定做衣服的少女多得简直踏破了门。
  九妹边给姑娘们张罗着衣服,一边在心里疑惑:“那卫大将军就有那么好,让你们赶着追着的往上扑啊。”
  “那是当然了卫大将军不但人长得帅,更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听说闽南那边叛乱,卫大将军去了,根本就没用着其他人,一杆长***就把叛军给挑了。”
  “是啊,皇上还说,像卫大将军这样的人物,几百年来都出不了一个,要把他镇国之宝呢。”
  小小的一间屋子里,浮燥的声音越发添了几分春情,越说脸越是红的,心里荡漾不已,连九妹都有些动摇了。
  “可是……不知道卫大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一个姑娘声音怯怯的问。
  “就喜欢你这样的。”
  “去死啦!”那娇嗔的语气里,却明显带着欣喜。
  九妹扭过头,看到镜子里自己还未凋零的脸容,美得像一朵花一样,这帮涂脂抹粉的小姑娘怎么能比得上她。
  她也喜欢英雄,她也希望能过上玉马金堂的日子。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
  “老板娘。”一个姑娘把她从幻想中惊醒过来,“这衣服带子松了,拿针线给我紧一紧吧。”
  “哦,好……好……”九妹答应地有几分心虚,提高了声音叫,“深深,深深,拿针线去!”
  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回音。
  几个姑娘嘻笑起来:“怕是自己偷着装扮去了吧。”
  “对呀,深深也要去嘛,她也该找婆家了。”
  姑娘们笑成一团,九妹却快气疯了。
  她看到花团锦簇的衣料堆里露出一只鞋子,明显是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又在睡觉,这回居然跑到新织出来的布堆里去了。
  “老板娘你不要生气,没准卫大将军就喜欢深深那样的呢。”
  “对啊,说不准将来你还要沾人家的光呢。”
  “喜欢个屁!”九妹气极败坏,“他家做屠夫的?喜欢猪头啊!”
  三步并做两步向深深走过去。
  深深正在做梦。
  睡梦中爹爹揪住了她的耳朵大骂:“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被人打成了猪头!”
  深深想了半天也找不着合理的解释:“可能他们喜欢吃猪肉吧。”
  “笨蛋,笨蛋!”爹气得追着打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笨又懒又馋的女儿,你这个猪头……”
  “救命啊!”深深大叫起来,“我才不是猪头。”
  九妹正要伸手揪她的耳朵,突然听她叫,顿时怔了一怔。
  姑娘们被逗得轰堂大笑。
  一个女孩子学着深深的声音:“我不是猪头,你才是猪头。”
  人们笑得简直肚子疼。
  九妹气得在深深身上乱打:“除了吃就是睡,你不是猪头是什么,猪头!猪头!丢脸都丢到街上去了,你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
  深深被打得抱住头,躲也躲不过去,脸上狠挨了几下:“不要打了,好痛啊……”
  “我打死你,打死你就算了!”
  深深好容易身子一矮,从九妹手下钻了出去。
  身后笑声更厉害了。
  好容易逃到没有人的地方,深深停住脚步,摸着脸上新添的伤倒吸了一口冷气:“妈的,痛死我了……”
  为什么每个看起来娇娇嫩嫩的美女,打起人来都这么狠毒呢?
  这伤不知道多久才能褪下去。
  可是她能跟爹解释点什么呢?
  每个人都喜欢把别人变成猪头,如果不想当猪头,就只好跟这些人一样,把另外一些人变成猪头。
  说简单其实也是很简单的道理,只要你够强大的时候,就再没有人敢把你的头当猪头一样打了。
  那一天在乐宁姑娘的期盼中似乎来的特别的慢。
  经过了一场小雨,地面全干了之后,太阳慢慢地从乌云后面闪出来。
  这已经是初夏时节,春天的痕迹还没有全被抹去,到了傍晚,天气仍然觉得有些浓香的微凉。
  卫大将军的队伍终于在距离乐宁三十里外的山里停驻,消息传过来的时候,紧张了一个多月的少女们简直欢欣雀跃。
  这是她们生平所能见到的最大的一个大人物。
  也是她们可能走出小城,去往大天地的唯一的一个机会。
  那一天是四月十三,深深正在睡梦里挣扎不已的时候,一阵敲锣打鼓声把她给惊醒了。
  院子里的春花半残,落在她脸上,她一边苦恼地用手抹下去,却听到人们在外面呼三喝四:“快,快去,卫大将军要过来了……”
  深深嗖地一下翻身坐起来。
  折腾了这么久,这位卫大将军都快变成神位被供起来了,居然就选择这么没个性的方式现身。
  她急急忙忙地套上鞋子往外跑。
  “你干嘛去?”老五揪住了她的耳朵。
  “放手,放手,笨蛋,痛啊……”
  “连你都想去凑热闹啊,也不看看你长得那模样!”
  “快放手啦!”深深得急跳脚,“有现成的猴戏,不看多浪费呀!”
  “呃……”老五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没让她给噎死,“你就损吧你,到外面让人笑话。”
  深深挣脱了他,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你心疼我?”
  “呕……”老五扶着墙直往外反。
  再回过头来的一看,趁这会儿功夫,小师妹早就蹿到门外看热闹去了。
  其实老五完全是多虑了,围在外面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根本就没有人有心思看深深的笑话。
  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花香和脂粉香气,所有美丽的姑娘倾巢而出,简直像是某个不正当行业举办的选美大赛。
  还有许多来凑热闹的男人,站在人群里酸溜溜地乱讲话:“这是干什么呀,人家又没说明媒正娶,就一个个跑到这里来给人家挑。”
  这话一说出来可不得了,让姑娘媳妇齐声讨伐:“人家是英雄,是大将军,只要能跟他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像你这种垃圾懂什么!”
  男人们吓得急忙把嘴闭上:“我不说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还不行嘛。”
  “就该这样,多嘴的去死!”
  像赶集一样热闹的场地里,忽然听到马匹奔腾的声音。
  那声音压得人群一片寂静。
  就好像春天的花朵遭遇了霜降一样,小城里这许多天的喧闹,在这一瞬间突然就被抚平了。
  深深努力踮起脚,才能看到一众男子骑着白马而来,身后烟尘滚滚,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那些男子分两行排开,众星捧月一般走出一个人,白马银***,多少人的血在这雪亮的***下了无痕迹。
  他身着一袭雪白的战袍,在阳光下白得让人心惊胆寒。
  奇怪的是,他扎在身后的长发也有几缕飘白,衬着冷漠而俊秀的脸,明明那么年轻,却隐约透出了沧桑。
  他的***很亮,人也很帅,但却绝不是人们意想之中的那种帅法。
  所有的人都乖乖闭上了嘴,有一种被压抑的轻微的惊悚。好像只要有一口气喘重了些,立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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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赴后继扑上来
  旁边白马黑甲的人显然是他的副官,长了一脸十分讨喜的娃娃脸,微笑的时候甚至还有两个酒窝。但悬挂在马侧的长***闪闪发亮,暗示着那娃娃脸和酒窝也不过就是表像而已。
  他侧过了身去低声问:“现在开始吗?”
  那白马将军点了点头。
  副官一笑,向着众人轻咳了一声:“事情嘛大家都知道了,规则也很简单,我问一个问题,答对了的姑娘,就可以跟我们将军一起走。”
  和方才的喧闹完全不同的静默。
  那将军给人的压迫感似乎传递到了每个人心里。
  蠢蠢欲动,却又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危险。这种感觉让女孩子们亮丽的脸上浮起了一层亡命徒似的激动。
  “谁先来?”
  扭捏了半天,一个女孩子终于被推出了人群,她长一张嚣张的六角脸,眉稍眼角都往上吊,人却有一种很夸张的艳丽。
  她双手拧着手帕,低着头不敢看卫飞衣,但眼角余光还是不停地往那边瞄。
  娃娃脸的将军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贵姓?”
  “我……我姓于。”
  “那请问于姑娘……”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问道,“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
  不但是那姑娘,所有人都是一呆。
  总以为将军的问题,不是四书五经,也会是兵法战术,最少也得问问女戒什么的,没想到一张口竟然是“你喜欢吃什么”。
  那姓于的姑娘也被吓了一挑,还以为那个娃娃脸的将军拿她开玩笑,气哼哼地说:“我喜欢吃什么,我跟你一样,喜欢吃屎!”
  娃娃脸的将军也不生气,声音平淡地说:“那你就去吃屎吧。下一个。”
  听到这话,立刻就有另外一个姑娘跳出来。把于姑娘挤到了旁边去。
  于姑娘自恃美丽,莫名奇妙的就被淘汰了,气得呆立了半晌,突然嗷地叫了一声,嚎啕大哭着跑了出去。
  第二个姑娘回答地很老实:“我喜欢吃桃子。”
  娃娃脸的将军看了一眼卫飞衣,见他冷着脸摇了摇头,就向那姑娘笑了:“多谢你,到后面去领二两银子吧。”
  言下之意,也是被淘汰掉了。
  那姑娘看着卫飞衣,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连银子都没有领,就像兔子一样逃窜了。
  第三个姑娘衣饰华贵,明显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容貌也非常美丽。听完那娃娃脸将军的问题,她微微矜持,才轻声说:“顺阳斋的桂花糖。”
  她是想大将军见多识广,问这样的问题,肯定是想考考女孩子们的见识,顺阳斋的桂花糖名满天下,是往宫里进供的东西,她只有跟爹爹去一个高官的亲戚家里才吃到过,所以非常得意地回答出来。
  没想到卫飞衣脸色冷若冰霜,似毫没有融化的痕迹。
  娃娃脸的将军一抬手:“姑娘请回吧。”
  姑娘微微含泪,没有说话,就慢慢地退了下去。
  一晌午的时间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
  乐宁小城本来就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各式各样的美色让人眼花缭乱,回答出来的问题也五花八门,什么臭豆腐,猪蹄,梅菜扣肉,什么奇怪人们往什么地方想,可是没有一个能够打动那卫大将军的心。
  深深正看地兴致勃勃,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吓一跳,回过头瞧见林正阳和老五也过来看热闹。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们饭都吃完了。”
  “啊啊……”深深东张西望,“饭很重要,看热闹也是件大事……”
  真让人为难。
  “屁吧!做着梦呢你。”老五却冷笑,“还想着大将军能带你去京城呢。”
  深深切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他为什么挑来挑去没有中意的人?”
  “因为他在等你呢。”
  “真聪明。”她表情那么坦然,再配上那张洋洋自得的丑脸,让两个人忍不住一阵反胃,呕的一声差点把午饭也吐出来。
  太狠了。
  现在物价这么贵,老被她这么折腾非得把红墨坊吃穷了不可。一定得把她嫁出去!
  林正阳咬牙切齿地下定了决心的时候,又一个姑娘推开众人走了过去。
  她穿一身湖绿色的裙子,背影看去份外苗条,迈动步子的时候有如湖水荡起了一层波纹。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熟悉。
  “那不是……”老五下意识地看向林正阳。
  而林正阳刚抬起头,脸上就露出了近乎恐怖的表情。
  那娃娃脸的将军似乎也被她的容色所震慑,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许多:“姑娘贵姓。”
  “李……”那绿衣女子定了定神又说,“小字九妹。”
  人群中轰地一声响。
  林正阳为李九妹违背师傅的遗愿,抛弃了小师妹深深,这在小镇上是颇为出名的一件事情,此时此刻,这已经嫁的女人竟然站在了众人面前想另攀高枝!
  “那好,李姑娘……”
  “九妹!”林正阳打断了那娃娃脸将军的话,几步播开人群冲过去,“你疯了吗,快跟我回去!”
  “我没有疯,我受够你了!”九妹一把甩开他,“你的师妹,你那个破作坊,都给我去死吧!”
  林正阳抬起手来想打他,却被娃娃脸的将军用长***一挑而开。
  “她是我的老婆,我要让她回家!”林正阳气得跳脚。
  “只要李姑娘愿意试,你就没道理拦着她。”
  “她是我老婆!”
  娃娃脸的将军笑出了几分嘲讽:“那种东西,不就是一纸休书了事,李姑娘都不想认你,你又何必自做多情。”
  林正阳全身一震,脸色渐渐灰败。
  自做多情……自做多情……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九妹竟为了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
  “你好……你好……”他气得全身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变故彻底地把老五吓坏了。
  倒是深深走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正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林正阳微微一怔。人竟稍微站稳了些。
  九妹越发咬紧了牙,向那娃娃脸的将军说:“你问吧。”
  将军又把话说了一遍。
  九妹脱口而出,像是早已经在心里嘴边转了多少次的***:“烧麦。”
  那眼光一直冷冷的卫将军竟向她看过来。
  九妹被他看得心里砰砰乱跳。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然而这美貌到底能不能入他的眼,能不能带她离开那间又脏又破的小作坊,全只看他的一句话。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动过。
  卫飞衣唇齿微启,所有人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冷沉,有兵戈之意:“再说一遍!”
  九妹有点慌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手足无措地又说了一声:“烧麦!”
  卫飞衣微蹙了眉头,更让人觉得害怕,他的目光反复地在九妹脸上扫过,九妹呼吸紧张的几乎断掉。
  “烧麦吗?”卫飞衣又问了一遍。
  九妹终于觉得自己的***其实有哪里不对头,急急忙忙地说:“不……不……是馒头。”
  卫飞衣似乎从喉咙里叹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向那娃娃脸的将军摇了摇头。
  九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到脚。
  这大热的太阳底下,竟比三九天还让她冷彻心头。
  她自恃美貌,心性又冲动,只想着能让那白马银***的大将军带她走,却完全没想过如果失败以后,她怎么面对这一堆的残局。
  她缓缓地回过头去,背后那些人似乎都在怯怯私语,目光落在了林正阳身上,他并不看她,而唇边似乎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一股怒火从心头冒上来。
  “你笑啊!”她什么不顾了,向他声斯力竭地大吼,“你大声地笑啊,我完全是被你逼得,你跟你那丑八怪一起过去吧,我成全你!”
  她拼尽全身力气往前跑去。
  林正阳没像往常那样追上去。只是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唇边的嘲笑渐渐变成了悲苦。
  “我是真的喜欢她……”他对深深低声说。
  深深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只手似乎有无限的魔力,让林正阳让渐渐回复了力气:“你怎么知道卫大将军不可能选择她?”
  “哪里有,我看你都快晕过去了,所以才在你耳边说这句话给你打气嘛,完全是瞎猜的啦。”
  林正阳心头一动,忍不住向她看过去。
  阳光下那张脸……唉……还是太丑太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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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公主的后妈
  这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姑娘们的热情,依然前赴后继,被干掉一个又冲上来一个。
  然而又两个时辰过去,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卫飞衣点头。
  太阳越来越热,明晃晃地照在头顶上,让人觉感到了说不出口的焦燥。
  然而白马上的一行人却面不改色,像是庙宇里的神像一样入定了,不愧是卫家军的人马,训练有素,军律严明,成了这场大戏的另外一道风景。
  深深抬头看了看苦热的太阳,这么点动作,就让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响。
  “饿死了……”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递给她一个窝头:“吃吧。”
  深深接到手里,向老五笑了笑:“你心眼不像嘴巴那么坏嘛。”
  老五实在不想看她笑得那么难看的脸,别过了头去:“是大师哥让我给你拿来的,你可别谢我。”
  深深一边咬一边笑。
  老五没听见她说话,慢慢地转过头来,半天,才轻声说:“要是大师哥真的把大嫂休了,娶你的话,你要不要嫁给他?”
  深深嗯了一声,根本就没听见他说什么。
  “猪头!”老五气不打一处来,“你就光顾着吃!”
  “干嘛打我呀?”
  老五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深深一笑:“他不会。”
  “哎?”老五从来没听过深深用这么干脆的语气说话,就好像她说什么,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一样。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刚想要追问下去,忽然看到不远处有光亮闪烁。
  那种亮是日光亮度的多少倍,让人的眼晴忍受不了,几乎要别过头去的时候,那光亮却又黯淡了下去,明明白白地能看清楚,那是一匹白马,上面载着盛装的佳人。
  而那光亮的来源是马身上的一面镜子,让马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这不是玲珑?”老五的下巴一直掉到了地上。
  佳人如玉,美不胜收。
  更重的要是,卫飞衣骑白马而来,玲珑也骑着白马,这份心思实在动得微妙。
  卫飞衣英武,玲珑弱不胜衣,远远望去真是一对再登对不过的璧人。
  她缓缓走近,云鬓如海,可以看到一朵粉色的大花映在额边,华贵的衣裙上另外有粉色花朵上下呼应,越发衬得人娇美如玉。
  深深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卫飞衣的脸色变了。
  就好像突然被人揪住了衣服痛打了一顿,变得红白交错,一点也不像是看到漂亮的女人惊艳的表情。
  而玲珑的马还在缓缓走近。
  卫飞衣突然低喝了一声:“让她滚!”
  娃娃脸的将军略一挥手,身后的兵卫呼啦一声围了上去。
  玲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就被抓住了,拖下马去,华丽的衣群落在了地上,被受惊的马蹄一顿乱踏。
  这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玲珑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那些士兵手里挣扎着:“卫将军,卫将军,我叫玲珑,我才是你要找的姑娘……”
  人群中那些碧云轩的姑娘正气素姨偏心她,听到这话,忍不住一片哈哈大笑。
  “快死心吧,人家将军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不要脸,不害臊!”
  卫飞衣已经彻底厌倦了这些女人没完没了的表演,策马回身。
  玲珑见他要走了,知道自己如果不翻身,就会一辈子沦为这些人的笑话,拼出命云扯高了嗓音大喊:“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茭白!卫将军,我答的对不对,是茭白!”
  卫飞衣停住了马。
  他背对着玲珑,其他那些人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
  如果说刚刚只是被人痛打了一顿,现在却是杀人一般的阴霾。
  大笑的人们不由得鸦雀无声。
  整个场地里静得甚至可以听到人们心里碰碰的乱跳声。
  卫飞衣似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字,冷得要把暴热的天气也冻住:“拖出去,打三十军棍!”
  他说完策马而去。
  那些军士拖着玲珑就往外走。
  她完全吓傻了,一声都发不出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直到棒子打在身上的声音传过来,她的惨叫才让人们全身一冷。
  不知道是谁轻轻说了一声:“天阴了啊。”
  人们抬起头,发现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太阳掩盖住了,也许是因为风吹来的缘故,身上泛起了一层棘皮疙瘩。
  那惨叫一声接着一声,简直像鬼故事里叫魂的声音。
  素姨和碧云轩的姑娘们谁都不敢看谁。偶尔看彼此一眼,就惊慌失措地把眼珠子赶紧错开。
  一点点微小的雨滴滴在了皮肤上,有人惊叫了一声:“下雨了。”
  就是这点雨让人们找到了借口,拔开脚四散逃窜,谁也顾不上谁,你推着我,我踩着你,争先恐后的逃离了那个地方。
  深深回到红墨坊,雨越发地大起来,天黑得吓人,一声声的滚雷把窗子打得枝花乱颤。
  “小师妹怕了吧。”林正阳打着把油纸伞,推门走进来。见深深就站在窗子旁边,不觉惊讶,“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打雷了。”
  深深并没有回头,面对瓢泼大雨笑了一笑:“你记错了。”
  “不会。”林正阳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刚来红墨坊,深深只要一害怕,人就会往师傅怀里钻,师傅嫌她烦,就把她推给自己。
  那时候他是多么宝爱她。
  就是那么轻轻地搂着她,也怕碰痛了她。
  林正阳看到深深背影依然苗条动人,心里不禁微微一动,走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深深,这些年来我……”
  他声音一顿,突然明白了深深一直站在窗前到底在看什么。
  雨地里绿色衣裙的女人已经被吹打得东倒西歪。看到他放在深深肩膀上的手,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眼泪顺着脸庞直落而下。
  那柔弱的姿态真是美丽到了极点。
  “九妹!”林正阳忍不住叫了一声。
  九妹似乎是听到了,拔腿就往外跑。
  “九妹!”林正阳追上去,“你等等,你听我说……九妹……”
  呼唤声渐渐融入了暴雨声中。
  深深似乎笑了一下,弯下身去拿起了林正阳丢掉的那把伞。
  人心总是这么贪婪,只要放在眼前的,不管到底有没有用,就忍不住伸手想去拿。
  深深打着伞往外走。
  老五看见雨幕里有一个人影,美得前所未见,忍不住回过头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是那个猪头小师妹:“喂喂,大雨天你往哪儿跑啊?”
  深深并没有理他,一直往外走去。
  “神经。”五师哥骂了一声。
  他却并不知道,这竟是他一生之中最后一次见到她。
  深深一直往前,裙摆在雨地里被染得透湿。
  那雨越下越大,似乎要从脆弱的油纸伞间穿透过来。
  她走到方才人群爆满的空地上,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一个人伏在地上,身上的血顺着雨水直淌下来。
  深深稍微一走近,那个人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她的裙子。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救救我”,而是磨着牙恶狠狠地说:“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是又怎么样?”深深弯下腰,目不转晴地看着她,“你咬我啊?”
  玲珑竟真的抱住了她的腿,想张大嘴咬上去。
  深深一脚踢开了她。
  “丑八怪,贱人!”玲珑疯狂地乱嚷着。
  “可怜哪。”深深说着可怜,声音里却连一点可怜的意思都没有,“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大雨里玲珑清楚地听到她的话,叫骂声顿时一停。
  “想知道吗?”
  玲珑仰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因为花。”
  “花?”
  “卫大将军是安庆府郴州人,那地方有个规矩,只有娶妾的时候,才会在身上和头上带粉红色的花。”
  “我……我又不知道……”玲珑本来苍白的脸色更不见血,难道就因为这些,竟得来一顿毒打吗?
  “是啊……本来他只是想让你滚开就算了,没想到你的运气竟这么背,郴州娶妾必须要吃的一样东西,就是茭白,取其中“做小”的意思,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巧合了。”
  真的是巧合。
  她只是想取皎皎其白,此心如月的意思。
  她原以为以自己的美貌和手段,无论如何也会是这场比赛的花魁。
  没想到一心跃上龙门的美梦,竟让她变成了身败名裂的噩梦。
  “你一心想跃上龙门,却连关于卫大将军的一点功课都懒得去做,两只眼晴只盯着自己的穿着,打扮,手段,心计,与其说是讨好未来的金主,倒不如说是想自恋得做一场压倒众人的表演……”深深啧啧轻叹,“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你不失败,还有谁能失败。”
  玲珑听得从后背上冒出了一声冷汗。
  没有错,从始至终她只听着卫大将军的名字,然后狂热地去打点自己。
  完全没有想过卫飞衣倒底想要的是什么。
  “你是说……卫大将军他……是庶出的?”
  “你要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只怕又是三十军棍。”
  玲珑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乐宁是已经呆不下去的了,你听我的话,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深深并没有问她好不好,因为好或者不好,并没有她再选择的余地。
  果然玲珑追问:“什么交易?”
  “我帮你让卫大将军带你走,但你要带着我。”
  玲珑微微一怔:“你疯了,卫大将军怎么可能还带我走?”
  深深笑着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玲珑愕然地仰望她,见她的笑容丑得简直惨不忍睹,忽然一种灵光冒上来:“你喜欢卫大将军吧,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吧?”
  深深笑而不答:“去吧。”
  “就这样?”玲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渍和污渍,这个样子不要说是美,就连丑都算不上,简直是个鬼。
  “就这样!反正你也没有什么可输的了,还怕什么。”
  她说得对,玲珑想,与在这里死得难看,倒不如冲上去再拼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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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教你诈
  雨还没有停,一直要缠绵入夜的感觉。
  玲珑在那雨夜里狂奔,顾不得身上的伤口,雨打在身上,竟是一种椎心刺骨的痛楚。
  然而心里狂热的念头灼烧着,连那痛楚也一并忽略了。
  坠入了风尘她不甘心,如果这一把再拼不赢,那连碧云轩里的那帮贱人们都会有借口嘲笑她。
  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她宁愿死!
  再没有什么比死更可怕。
  她拼命地跑,一直往前跑。
  也不过知道跑了多久,天空一直是那种湛湛的漆黑,她几乎是要绝望了,跌倒了再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冲了几步,却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些光亮。
  玲珑心里一动,迎着玉又往前跑,那光亮越来越清晰,好像是一盏指明灯,把她的心完全照亮了。
  军帐大营在距离乐宁三十里外的空地上,连绵不绝,大约只是为了卫飞衣往乐宁去而略做停留,转过天来就要拔营走人。
  卫飞衣治军极严,所以站岗的卫兵在雨天里也不敢含糊,手持刀剑身体挺得笔直。
  远远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地扑过来,全身都是泥,混着血渍。仿佛讨命的恶鬼一样,几个卫兵都吓了一跳。
  “什么人,站住,不许再过来!”
  大雨天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却见那个人影依然一步一步地往军帐方向靠过来。
  “听到没有,给我站住!”呛的一声响,几个卫兵纷纷拔刀,对准了来人的方向。
  那个人影却像中了邪一样往前走着:“我要找你们大将军!”
  “你说什么?”
  “我要见卫大将军!”那人已经冲到了近前,就要往军帐里面走。
  几个兵卫急忙架住她:“军营重地,不得胡闹!赶快退回去!”
  “你们大将军一直在等我!”
  几个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说得是真话,还根本就是个疯子。
  玲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军帐大喊:“大将军,卫大将军,我来找你了……”
  “不许喧闹!”几个卫兵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往外面拖,“再敢胡来,我们真要开杀戒了!”
  玲珑挣扎着扒开那人的手:“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也要喊!”
  “大将军……大将军……”她扯开了嗓子,几个人竟然都压不住她。
  “在闹什么?”雨声中忽然有人问了一声。
  声音很平静,多少带着点春花将尽的冷意,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多的兴趣。
  军帐拉开,忽然间光明大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卫飞衣身后的灯火,在这黑暗的夜里越发有一种让人扑上去自投罗网的冲动。
  玲珑费尽了辛苦看到他,一时间哽咽得竟说不出话来。
  “是包子……”她的声音低的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卫飞衣竟似乎是听到了。
  “是包子!”玲珑提高了声音,“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包子对不对?”
  卫飞衣沉默了一会儿。
  玲珑的呼吸紊乱,只要他说一句不对,马上就可以在这里雨夜里死去了。
  许久之后,白衣束发的男人终于转过了身:“把她带进来吧。”
  玲珑只觉得眼泪哗的一下从眼眶里直泄出来,身子摇晃了两下,就在卫兵们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玲珑晕倒在床上睡觉的功夫,娃娃脸的将军听到这通闹,忍不住跑到层里面去看了她一下。
  “什么嘛,这不是那个被莫名奇妙痛打了一顿的女人。”
  帐子外面一个低着头扎绑腿的男人微抬起了一眼:“快出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就不明白大将军为什么要留下她。”
  “说是把大将军问的问题答上来了。”男人忽然哎了一声,“常春,我说……”
  娃娃脸的将军被他吓了一跳:“干嘛?”
  “你对女人这么敌视,长这么大也没找过女人,也不想找老婆,你是不是个兔子啊?”
  常春出身名门,家教又特别的严,所以并不知道“兔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兔子?”他忽然觉得有点饿,“我是想吃兔子了,你怎么知道的?”
  “呃……”那个人无言以对,本来想气气他,结果倒被他气歪了鼻子,“算了,不跟你说了,大将军的事儿你也少管,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谁也算计不了他。”
  “不会啊,我觉得他在乐宁干的那手事就傻得要命,一堆女人围着他,好像他是个大礼包,只要对准了暗号就可以把他拆开似的。”
  那人黑线:“你可真会讲话。”
  “乐四,你说大将军到底想干嘛?”
  “找女人呗。”那人有点不耐烦。“这还不简单。”
  “那这么多女人里他为什么一个都不找?”
  “看不上眼呗。”
  “那为什么明明看不上眼,甚至厌恶的女人,就只回答对了包子两个字,他就把她留下了呢?”
  乐四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头一次发现脑子太好用也是个麻烦。
  “你妈的,想这么多干什么,给老子滚去睡觉!”
  但这一觉睡得也并不安稳,因为打定了主义是要在第二天早上拔营起寨,所以还不到四更天,所有人就都被打起来收拾军帐。
  下了一夜的雨在这时候也终于是停了,湿漉漉的地面把潮气泛上来,和着初夏的空气给人一种很清凉的感觉。
  长长的一行队伍往东行进,目的地就是大梁的都城。
  打了胜仗似乎有足够的底气,所以人们的步伐显得心平气和从容不迫。
  到晌午的时候,停下来吃饭,常春却在还想着昨天乐四说的那只兔子。
  “我要吃烤兔子。”他对着淡而无味的军粮发呆。
  “滚你妈蛋,就你事多!”
  “是你提起来兔子的。”
  “那又怎么样?”乐四没好气。
  “你说了话你就要负责任。”
  “你娘,老子睡了你才会负责任!”
  “你都跟我一起睡过无数次了……”
  全军连人带马带帐篷一起愕然。
  听两个人的对话越来越不像样,卫飞衣啃着坚硬的烧饼“咳”了一声。
  可是常春也并没有说错,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讲究,两个年轻的将军累得极了,滚成一团睡过去是常有的事。
  乐四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把手里的硬饼子一甩:“你妈的,老子欠了你的行不行!”大步就往外走,猛地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去逮兔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一***扎透了你!”
  常春却对这方面的事完全不明白,莫名奇妙地看向卫飞衣:“老四他在生什么气?”
  卫飞衣看了他一会儿:“他在害羞。”
  “哎?”常春对这个***更觉得莫名奇妙。
  可是不管再怎么追问卫飞衣,他也不肯再说一个字了。
  正纳闷着,忽然听到面前一阵嚎啕大哭声,那种哭法简直像没了亲娘一样。
  常春吓了一跳,顺着哭声来处看过去,见一个人拦住了乐四,正抱着他的腿哭得快要死过去了。
  “喂喂,你干嘛?”乐四真吓坏了。
  那个人一上来就扑倒在他脚下,从背影看完全是个苗条的少女,乐四想着自己睡过的女人,大多都是风尘中人钱货两清,无论如何都不该闹到军队里来啊。
  “我没惹吧,你快起来,你哭什么呀?”
  那个人却不起身,只抱着他的脚不住的喊:“***,***,你死得好惨啊。”
  “谁……谁是你家***……”
  那个人也不答话,絮絮地哭着念叨:“你美得像花一样的人哪,拼了性命去找卫大将军,去了以后就没再回来,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就算做鬼也不甘心……”
  乐四听得云里雾里。
  常春却听明白了,走过来低下头看着她:“你是说昨天冒雨来找大将军的那个女人吧?”
  那个人爬在地上哭得更凶了:“你死得好惨啊……可怜你一片痴心,最后竟得了这么个结局……”
  “你别哭了,她没死。”
  哭声顿时就停了,好像被一只手在脖子上掐住了一样,干脆又利落。
  “在马车里躺着呢,昨天晚上她晕倒了,到现在也没醒过来,你要不放心就过去看她吧。”
  那个人猛地把头抬了起来,脸上还挂着乱七八糟的泪珠,咧开嘴冲两个人笑了一下:“大爷,你们两心真好。”
  两个人被她的绝世容貌惊呆了。再加上那一脸献媚的笑容,更让人有种眼晴出了毛病的错觉。
  深深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施施然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向他们所说的那辆马车走过去。
  还离着大老远她就开始发力,跑了几步,把自己的身体重重地向玲珑砸了过去。
  她清楚地听见玲珑一声闷哼,估计让她砸得内伤都快出来了。却还是紧闭着眼晴,不敢睁开来看她。
  深深爬在她身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用两手死劲儿揉捏着:“***……你真可怜……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玲珑痛得简直想咬人,但却一动也不敢动。听见深深哭着,却在她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就知道想装晕把我甩了,不过你这招不灵,我从昨天晚上就在这地方等着你们呢。”
  “贱货!”玲珑被她揭穿了用心,忍不住闭着眼,从齿缝里逼出两个字来。
  深深又在她身上好一通狂打乱捶。
  玲珑实在受不了了,猛地翻身坐起来:“我醒了。”
  深深扑上去压倒她:“***,你终于醒了……”却压低了声音说,“你敢甩我,我就到卫大将军面前揭穿你这个假货。”
  玲珑气得全身发抖:“丑八怪,就算用尽心机你也得不到他。”
  这两个人在这边闹得死去活来,卫飞衣却根本没有来看一眼。
  就连常春和乐四也被深深的绝世容貌所震慑,没兴趣凑过来善后。
  深深索性坐进了马车里,玲珑的眼光简直要杀掉她,她不以为意,微微一笑:“看来你这个绝代佳人的处境,也并不怎么样嘛。”
  玲珑恨恨地瞪着她。心里却是被点透的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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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逗你玩
  大队人马往前走了两天多,到了傍晚的时候,在一个非常繁华的小镇停下来休息。
  春日里的空气温暖而和煦,花开得正浓,到处都是抹不去的香意。
  这美妙的春天却没能温暖玲珑冰冷的心,两天时间卫飞衣没有问过她一句,也没有什么人理会她,她坐在那里如果不说话也不去生事,别人就把她成了死人一样。
  玲珑想自己一个弱女子,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出路可想,唯一可能抓住的也就是他了。
  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想了许久,脑子里就清楚了很多,她不是来做客的,容不得她拿乔,要想让男人心里有她,她还得主动地去想想办法。
  好在队伍要在这小镇上多耽搁几天,转过天来甩脱了深深,她一个人到了街上,买了两斤虾子,还有大米,猪肉、牡蛎、芹菜、葱、花菜,准备做一个花菜虾仁粥给卫飞衣换换口味。
  深深闻到粥香,忙不迭在从屋里跑出来:“好香啊,给我留一碗罢。”
  玲珑盯着火,头都没抬一下:“你也配。”
  深深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吃军粮吃得都快长芽了。”
  玲珑看她直往这边靠,急忙把小锅按住了:“我这是煮给卫大将军的,想吃你去自己煮。”
  “我可没你那本事。”深深在旁边蹲下来,看着蒸腾的热气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长得娇滴滴的什么都不会做呢,没想比我强多了。”
  玲珑冷笑:“是头猪都比你强。”
  深深还是一点不生气。
  玲珑这两天发现,不管说深深什么她都一脸笑,就好像已经听惯了这种话。其实这里面的缘由想一想会让人心酸,但玲珑本性刻薄,反而变本加利起来。
  深深叹息着说:“倒是我们店里以前的一个娘姨,煮得一手好粥,花菜虾仁更是她拿手的,她样子生得丑,却嫁了一个帅到了极点的老公,老公死了以后,又哈我爹哈得要死,不过就为了她那一碗花菜虾仁粥,我一点都不记恨她。”
  玲珑听得入神,她手艺是有,但做名妓棋琴书画样样要学,放在这上面的心思毕竟不是太多:“真的可以煮到那种地步?”
  “是啊……”深深神色怅然,“我爹要不是死了,也就娶了她了。”
  玲珑也自小就没有父母,想到自己受的那些罪,也不由得心里难过。刚想说话,却听见深深用特别特别怀念的口气说:“我爹要娶了她,我就能天天喝上花菜虾仁粥了。”
  玲珑鼻子差点气歪了:“为了吃连爹都不想!说你是猪都委屈了猪!”
  深深被她骂的委屈:“真的是好吃嘛。”
  玲珑也被她勾起了几分好奇:“怎么能做那么好吃呢?”
  “这我可不知道了。”深深答得理直气壮,“我只管吃!”
  玲珑磨牙一万次,抄起了一只盘子丢过去。
  深深急忙往旁边一闪:“本来嘛,有人把现成的端上来,我干嘛要去做……”语气停了一停,见玲珑一双柳眉倒竖得厉害,怕她又拿东西丢她,急忙摆了摆手,“不过我记得她做的粥里特别有一股清香,吃到嘴里简直要把舌头咬掉一样。”
  “那是什么缘故?”玲珑忍不住问。
  “我倒见过她把桔子柞了汁,放在虾仁粥里,所以做出来的粥就会有一种奇异的桔香,那味道只要吃过一次,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菜色里确实有不少用桔皮桔汁来提味的方法,所以这么说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但玲珑不想在深深面前抬举她,趁她回屋的那一会儿功夫,就按她所说的办法,把桔子榨了汁,和虾仁粥放到一起熬制。
  果然到了香浓之处,那粥的浓香和着桔汁的清香,弥漫了整间小院。
  玲珑忍不住低下头拿舌头轻舔了一下,真是美味。玲珑微微一笑,心想卫飞衣在外面劳苦,身边不管怎么说也缺一个体心的人,她就不信他的心是铁做的,就能把她这份心意拒之门外。
  粥倒在精美的瓷?里,玲珑双手捧着,轻飘飘地迈过了门槛,往旁边的那间小院里走去。
  这间小院和她们住的那个院子不一样,正中间有一棵高耸入云的芙蓉树,春日里花开得正艳,有几朵落下来,被院子里面的鸡迅速抢食了。
  不像客栈,倒有点像农家小院。有一种意外温馨的味道。
  玲珑走进屋里,叫了一声“将军”。
  娇滴滴的声音倒底是引起了卫飞衣的注意,他抬起头,落在玲珑身上的目光仍然冷的沁人心脾。
  玲珑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见他,什么钦慕暧昧什么喜欢之类的心情全忘了,她只觉得害怕。那双冷冷的眼晴里,有过于浓重的杀气。
  几缕白发落在额前,更添了几分骇人的冷煞。
  “我……我是来……”玲珑连话都说不完全,只把手里的粥往前一推,“我熬了一些粥给您……好补补身子……”
  卫飞衣“嗯”了一声,目光渐渐回落到书本上:“放那儿吧。”
  稍微缓和的语气让玲珑鼓起了勇气,好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她想自己不能老这么退缩,双手又捧起了那碗粥,在他身前半跪下去:“将军您就喝一口吧,这么多天劳累,吃得又不周全,万一病倒了,让我们这些弱女子有何依托……”
  她说得情真意切,又并没有过份的肉麻,倒让卫飞衣多看了几眼。
  终于是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碗粥。
  玲珑神情殷切地仰望着他,卫飞衣吃了一口,便停了下来,目光落在那五色缤纷的粥面上。
  玲珑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不合将军的口味么?”
  卫飞衣没有说话,却站起身来往外走。
  玲珑急忙起身跟上他,却见他到了那棵芙蓉树下,把满碗的粥倾倒在了地上,几只鸡立刻扑上来抢吃。
  玲珑只觉得一股火烧得脸通红,就好像被人当面抽了两记耳光一样。她转身想往外跑,忽然卫飞衣低喝了一声:“站住!”
  玲珑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没回头,眼泪都堵得声音变了调:“将军要不喜欢我,当日为什么要留下我?难道就是为了折辱我吗?”
  “折辱你?”卫飞衣声音越发冷若冰霜。
  “难道我竟说错了吗?”她反手抹了一把眼泪,猛然回过头,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那几只吃了粥的鸡,都在地上挣扎乱扑,有一只眼晴甚至都渗出血来,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玲珑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还容不得她细想,卫飞衣已经微一抬眉,喝了一声:“来人!”
  “将军饶命!!!”玲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飞扑倒在了卫飞衣脚下,“不是我,我对将军一片爱意,绝没有害将军的意思。”
  听到动静,常春和乐四已经往这边赶过来。
  常春出身于名门,自小就要防着人害他,所以对各种毒药都十分精通。
  他用手指蘸了一点粥,放在鼻子跟前闻了半天,有些疑惑的说:“有些像***,但又并不是十分的像。”
  玲珑眼泪雨滴似的狂喷下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心里疑惑,这粥是她亲手熬的,根本连眼晴都没错开一下,***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但粥里有毒,是铁一般的事实,不管她说什么都已经辩驳不了了。
  她心一横,干脆赖得干干净净:“将军是我的天,我怎么可能去害你,这粥……这粥……是深深那个小贱人煮的!”
  卫飞衣“哦”了一声,不动声色:“方才你不是说,是你亲手熬制的?”
  玲珑为了脱罪,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忙忙地说:“不是,我根本就不会煮粥,哪里做过这种粗活,全是深深那个贱人干的。”
  “我去揪她!”乐四自告奋勇,跑到玲珑她们所住的那间小院。
  过了一会儿深深姗姗而来,被乐四往地上一丢,就摔了一个踉跄。
  玲珑怒喝,扑上去按住她的头猛往地上撞:“你为什么要毒害将军!”
  深深楞了一下。
  这个动作很明显的印在了人们的眼晴里。
  常春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玲珑杀人灭口,一把拽开了她:“将军还没问,轮得着你开口么?”
  “这碗粥,是你熬的吗?”卫飞衣沉声开口。
  深深看了看那粥碗,再看了看气极败坏的玲珑,似乎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玲珑在常春手里挣扎着,恨不能一把掐死了深深就算了:“一定是她,那屋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大将军,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她!”
  人们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几分定论,只要深深说一个不字,立刻就会把玲珑拉下去痛打。
  可谁都没有想到,深深竟微咬了嘴唇,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回将军,是我熬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就连玲珑自己都惊呆了。
  深深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玲珑却清楚的很,她为什么要张口把这罪名担下来?
  “你要想清楚了再答。”常春虽然憎恶深深长得奇丑,但这时候却忍不住提醒她,“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深深微打了一个寒战,目光往玲珑那边怯怯地张望了一下。
  玲珑吓了一跳,生怕她又反悔。
  这一来一往,却被人们死死地看在了眼晴里。
  “我虽然熬了粥……”深深声音低低的如同小猫一样,“可是……却并没有要毒害将军,我只是……只是……***吩咐我的……”
  玲珑一惊,急忙说道:“不要听她胡说,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侍女,她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为了毒害将军才潜入进来的……”
  她话没说完乐四就冷笑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好奇怪,既然不是,当初你为什么要认下她?还敢把她熬出来的粥端给将军喝?就算她不是好人,你们两个也是一伙的!”
  玲珑被乐四说得哑口无言。
  卫飞衣眸光深邃,转向了深深:“你不要害怕,我问你,你据实回答就是。”
  深深应了一声。
  卫飞衣道:“熬这粥的时候,你是不是放了桔汁进去?”
  深深又向玲珑看了一眼,才慢慢点头:“是……”
  常春回过头来与卫飞衣目光一对,都不露痕迹地出了一口气。常春向深深说道:“姑娘你起来吧。”
  深深一怔。
  玲珑更是惊讶。
  常春脸上慢慢浮现了笑容:“我给你们讲个事情吧。以前泸州府曾经出过一个案子,一个女人煮了虾子给她男人吃,吃完之后便气绝身亡,这女人被抓进了牢,经历了酷刑也不肯招认。后来泸州知府调职,来接任的新知府是福建沿海人氏,重审这案子的时候他发现那女人家里是种桔园的,于是请来许多当地的官绅,给一只猫煮了混有大量桔汁的虾子粥,那猫一吃完就死掉了。”
  玲珑不由得追问:“这是为什么?”
  “这里面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是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虾子和桔汁和在肠胃里就会产生***,但如果不大量的吃,也不会至人于死命,所以你们看那几只鸡……”
  她们顺着常春的目光看过去,果然那几只鸡已经慢慢地站了起来,看上去并没有生命危险。
  “这事完全是巧合,如果深深姑娘真的想让将军死,这点份量的毒药是绝对不够的。”
  玲珑想起深深说到虾粥里放桔汁味道会更好,脑子里顿时一炸,她是故意的,故意要陷害自己,这念头一转就压不下去,被一片怒火烧得尖叫起来:“就是她,她怕我得了将军的宠,所以让我往虾粥里面放桔汁,就是为了破坏我的对将军的一片情意!”
  她尖叫着向深深扑过去,却被乐四一把架住。她恨不能撕碎了深深,在乐四手里拼命地挣扎着。
  “刚刚你还信誓旦旦,那粥并不是你熬的……”卫飞衣转过了身去,似乎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又变成了你的一片情意?”
  玲珑身子一僵。
  她激愤之下,竟把自己刚才赖得一干二净的事给忘记了。
  看着卫飞衣绝决冷漠的背影,她的心也完全沉到了谷底:“将军……我……我是真心仰慕你……”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卫飞衣并没有理她,却向深深道:“她诬赖的人是你,她是去是留,是生是死,我听你一句话。”
  玲珑猛地握紧了拳头。
  没想到自己又一次把命运落在了这个丑八怪手里。
  现在她已经把自己利用完了,完全可以借着卫飞衣的手,把自己驱逐到卫飞衣的眼界之外,真是好心计,好手段!
  “将军我求求你!”玲珑叫了一声。泪如雨花,哭得有若梨花一般。
  卫飞衣不说话,深深却似有些不安,声音轻轻地说道:“***她……她很可怜……将军你就留下她吧……”
  这话一说完又在玲珑的意料之外,一时间忘记了哭闹,只呆呆地看着深深的背影,完全想不透她脑袋里打的什么主义。
  卫飞衣看了深深一会儿说道:“好,我依你。”顿了一顿,却又说道,“但从今天起,你就到我帐中来伺候吧。”
  常春乐四都是一呆。转瞬就想明白,卫飞衣是怕出了这档事,深深留在玲珑身边会被欺侮,见深深还呆呆直着半个身子,伸手推了她一下:“还不快谢谢将军。”
  深深急忙爬下去磕了一个头,抬起脸来,向卫飞衣咧开嘴献媚地笑:“将军你真是好人……”
  这必杀无敌,人见人吐的笑容让常春和乐四一阵反胃,立刻冲到了旁边扶着墙开始作呕。
  然而卫飞衣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用特别平静地口气向她说:“起来吧。”
  深深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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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没有人是不白痴的
  玲珑也曾想过收拾包袱走人,然而天下之大,她又能往哪里走呢?
  左思又想,都寻不着个去处。
  想起卫飞衣鄙视地看着她的目光,心里的悲苦越发浓烈,想她一个美貌女子,就算卖身在碧云轩里,从鸨母到里面的伴当和姑娘,谁不捧着她?谁不把她当成未来的依靠,可是那个卫飞衣竟真的是铁石心肠,眼晴里根本就容不下她这个人。
  要说起来还是要怪深深那个丑八怪,想尽了办法陷害她。要不是她,卫飞衣已经把那粥喝了下云,往后的事情自然无限发展的余地。
  玲珑恨得扑倒在床上,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咬着被子用手拼命地捶打它,只想那是那个丑八怪,打烂了它,捶死它,让它不能够再作怪。
  “***你这是在做什么?”身后忽然有人轻声问。
  玲珑吓了一跳,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却看深深站在床前,一脸好奇的表情。
  破口大骂的冲动被强行压下来,现在她不能得罪深深,毕竟在卫飞衣眼里,是深深说话才能让她留下来。
  “我……”玲珑吱呜着,“我……”
  深深见她脸色通红,又说不出话来,渐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思春呢?”
  玲珑气得柳眉倒竖,刚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全冒上来:“你才思春,你们全家都思春。”
  深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不要生气,是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玲珑看她装出来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更加怒火狂喷:“你装什么装,还不滚到你那个将军床上去,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吗?”
  “我怎么敢。”深深微福了一下,“我只是来拿自己的衣服的。”她微抬了头向玲珑一笑,“***永远是我的***,不管落到什么地步,我也不敢在***面前炫耀。”
  什么叫落到了什么地步!
  玲珑明知道这家伙装疯卖傻,就是到这里来故意气自己的,却还是被她气得暴跳如雷:“我让你得意,我让你得意!”
  她猛地向深深扑过去,在她身上乱捶乱打:“我撕烂了你的脸!”
  深深也不还手,只抱着头不停地哀求:“不要再打了,***……”
  “住手!”一个人高喝了一声,猛地挡在了深深身前,抓住了玲珑的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没有一刻肯消停些!”
  玲珑看到高她将近一头的乐四,浓眉重目不怒自威,心里也有些害,再加上委屈,竟哇得一声哭出来:“我恶毒?你们这帮瞎了眼的男人,倒不是知道是谁恶毒!”
  乐四冷笑一声,一把甩脱了她,她站不住脚,一连往后退了几步,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走,不要理她!”乐四见深深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不用怕她,以后有将军,有我们护着你,她欺负不到你头上。”
  深深这才点了点头:“谢谢乐将军。”
  乐四见她虽然丑得惨绝人寰,心地却十分良善,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等深深拿了衣服,他与她走到屋外,看她低着头神色怯怯的样子,不由得说道:“你不要害怕,将军他虽然冷酷,但对自己人却特别的好,只要你让他把你当作了自己人,他完全是没有原则的护短。”
  “真的吗?”深深一脸天真,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
  “当然是真的。”乐四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有一次我们在冀州打仗,底下的一个校卫和当地的一位姑娘好上了,那位姑娘的爹找上门来非让将军以‘阵前不得结亲’的罪名当场杀了那校卫,将军却说,军令从来都是军队的首领制定的,他的队伍里,从来都没有这条规矩。”
  深深想着卫飞衣一脸面瘫的样子,毫无表情地说出那么气人的话,不由得笑出来。
  “这还不算完,将军还说他的规矩是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成亲,至于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该滚一边去。当场就让人带来了那姑娘,问她愿不愿意嫁给那校卫,姑娘说愿意,阵前就办了婚事。”
  “那个老头子还不要气死?”
  “是啊,那老不死的本来在当地也是有些地位的,这一把脸丢得实在过分,气得花了许多钱,疏通官员,去皇上面前告将军的状。”
  “他怎么能告得成将军?”
  “就是!结果将军在皇上面前说,他的兵因为长年在外面打仗找不到老婆,好容易能碰上一个合意的,人家姑娘也愿意,再拆散了那是缺德,他不想做缺德事,至于那些拐着弯做缺德事的,找一个老婆死一个老婆,打一辈子光棍!”
  深深被他逗得忍不住大笑起来。
  然而住的屋子是租的,不需要收拾,也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深深做。她拿了衣服,手足无措地站在卫飞衣面前,不管往哪儿放都显得有点多余。
  撞碎了两个花盆,踩烂了放在地上的水壶,又把一只鸡踢得满院子乱扑惨叫之后,卫飞衣终于是从面前的文件里抬起了头:“你在干什么?”
  深深怯怯地拿着衣服挡住半面脸:“找事情做。”
  卫飞衣很想问她,为什么越找事情反而越多,可看着她那双闪烁的眼晴终于还没有问出口:“那里有几件衣服,你拿去洗了吧。”
  深深简直欢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向了几件衣服。
  只要能找到事情做,一时半会儿就应该不会被扫地出门。
  深深抱着衣服跑到了水井边上,打了一桶水上来,把衣服按在里面,开始猛力地胡打乱捶。
  她在红墨坊是个大***,不能做的事情一概不做,能做的事情也尽量不做,所以九妹才把她当做坊间第一公害。
  那几件衣服在深深手里挣扎扭动,发出可怜的求救声,不过满怀着干劲的深深是不会理它们的,她扭,她拧,她踩,她切,她剁,她滚,她翻,十八般武艺全部使出来,引起所有小兵都跑来看。
  “这姑娘在干什么呢?”
  “好像是在洗澡。”
  “不是吧,我觉得她在耍杂技。”
  “明明是在跳舞。”
  “你眼瞎了,这么难看居然还是在跳舞。”
  议论声中深深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心里却充满了难以言明的悲愤。
  没眼光没素质没道德没修养的家伙们,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出她其实是在洗衣服吗?
  深深越生气使的力气越大,抓住长衫的两端猛力往水里一扎,只听见“呲啦”一声,衣服从中裂开两半,她就像被人打过一样彻底呆住了。
  “坏……坏了……”她一抬头,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不关我们的事……”
  “那好像是大将军的衣服……”一个多嘴的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是啊……将军一共也没几件衣服……”
  深深忍不住背过头去流泪。
  那些人一步步往后退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处,捧着衣服伤心欲绝。
  将军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事给她做,结果还让她给弄成了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呢?
  深深左思右想,还是去自首算了,将军总不会为了这点事就把她掐死,不过这也难说……
  深深忐忑不安地抱着那一堆破衣服往院子里走,忽然一个衣着鲜亮的人从对面走过来,和她撞了个正着。
  “找死啊!”那人瞪大了眼晴呵斥她。
  深深吓了一跳,还没等她说话,那人一溜快走已经到了门前,向屋里人一打千跪下去:“大将军,汴京来史!”
  他双手呈上一封大红漆封信,常春走过去拿在手里,恭恭敬敬地转呈给卫飞衣。
  信因为有红漆封印,拿在手里的感觉份外沉重,用案头的刀刃把漆封划开,信纸其实才不过寥寥数张。
  笔墨的鲜香气味犹未散去,可见这信来得急,可战后无大事,为什么要这么紧急?
  卫飞衣打来开细细看去,脸色竟微微的变了。
  “将军……”乐四不由得踏上一步。
  卫飞衣微一挥手,向那信史道:“你先行一步吧,日后我自会向太子回话。”
  常春和乐四都吃了一惊,这竟是一封来自于东宫太子的亲笔信?
  信史犹豫了一下说道:“不防让奴才带回去。”
  这是要他当场就回信了,但此事非比寻常,卫飞衣自然也不会答应他:“不烦劳了。”
  信史无奈,只好磕了个头,乖乖地退出了屋门。
  这人一走,常春就按捺不住:“将军,太子他是什么意思?”
  卫飞衣把那封信递给他,常春和乐四凑在一起细看,开始无非是些客套话,褒奖卫飞衣做战如何英勇,朝廷里是怎么样的一片赞誉,但往看下看味道就不对了,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觉得他挟功自重。
  尤其不可恕的是,百姓们竟把卫飞衣手下的军队称之为“卫家军”,天下之人,莫非王臣,怎么会有卫家的军兵?
  又拐弯抹角地提起了岳飞,说自古以来,只有岳将军敢如此自封,却也未必是什么吉兆。
  常春一震:“拿岳飞比将军,这可不是……”
  乐四书读的不多,岳飞却还是知道的,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来:“岳将军死得惨,他们这是咒将军不得好死吗?”
  “乐四!”常春呵斥他,“你说得什么话!”
  他的军衔并不高于乐四,但因为心思缜密处处压制着他,乐四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又不服气,悻悻地瞪了常春一眼,慢慢地坐了下去说:“我们在前方奋死征战,这帮坐干吃饭的人,脑子里想得倒多!”
  “想得多倒也罢了……”常春轻叹了口气,“可恨的是,这封信竟出自于太子之手……”他抬眼看向卫飞衣,这位年少的将军不过才二十一岁,却因为年少白发多了几分沧冷,他低垂着头,神色显得有些阴沉。
  “太子不敢做这么大的担当……”常春看着卫飞衣的脸色,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这是皇上的意思……”
  卫飞衣没有说话,常春的声音满是不确定,是想知道卫飞衣对这件事的态度,但出了这种事,卫飞衣并没有觉得太多意外,他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太子比他年长两岁,然而体态单薄有似女子,懦弱而纤秀,似乎只要说一句话,眼泪就会落下来。
  只是因为可怜他吧,所以会在皇上面前力保太子。
  那时候皇上对卫飞衣说:“元荷荏弱,只怕朕百年之后,他会受朝臣欺侮。”
  他跪在皇上面前说:“臣将力保之。”
  现在皇上对他起了疑心,这位荏弱的太子,只怕也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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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内裤引发的血案
  “这个家伙没有良心!”乐四心里的气平不下来,口气仍然是愤愤的。
  卫飞衣见常春注视着他,似乎想让他拿出个主意来,他只是淡淡地把信放在了桌上说道:“皇上的心思最重要。”
  这一句话点透梦中人,常春和乐四互相看了一眼,没错,太子不过是一支写字笔,没有必要在他身上纠缠。
  “那大将军准备怎么办?”
  卫飞衣从旁边笔架上抽出了笔,微一沉吟,已经写下了一行字:“我们不是还有一张王牌么?”
  常春脑子转得飞快:“大将军是指----”他缓缓伸出手,比了一个二字。
  “二皇子?”乐四接口道。
  他们所提到的二皇子元织,资质远远高于太子,只不过他的母亲出身低微,皇上虽然宠爱他,却也只能让他做一个辅佐太子的贤王。
  常春点了点头说:“事到如今,也只有让二皇子出来说话,才能让皇上的疑心稍解。”
  “不过二皇子最近好像在江南采办织造,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急在这一时。”写好了信,用大红色的漆封在厚厚的信皮里,谁也不会知道内里乾坤。卫飞衣把信交给乐四,“你往驿馆走一趟,信使只怕还等在那里。”
  “是。”乐四拿了信往外走。
  深深下意识地往树后一躲,却已经来不及,被乐四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乐四脸色一变。
  “我……我……”深深吓得发抖,她不是故意要听他们讲话,只是来得太巧,再躲就躲不开了,“我有事情……”
  “什么事?”乐四逼过去。
  深深步步后退,人靠在了树干上。
  那小树却太细,并不足以支撑她,瑟瑟发抖的身体往上面一靠就听到喀嚓一声。深深往后一仰,乐四急忙拉住了她。
  “唉,你到底搞什么!”
  这个女人笨手笨脚,从来这里就没有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情。
  这样的人要是奸细,乐四觉得自己简直能当皇帝。
  口气不自觉地就缓和下来。
  “我……我……”深深看了一眼乐四的脸色,再往他身后偷瞄,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揪出那件衣服,“我把大将军的衣服洗破了。”
  乐四一脸黑线。
  常春哈地一声笑起来。
  卫飞衣半晌也没有说话。
  “大……大将军……”深深喃喃地揉搓着那件衣服,衣料很结实,并不是市面上常能买到的那种料子,鬼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它洗破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卫飞衣看到她已经快哭出来了。
  她很丑,哭起来的样子也一定很难看,但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
  在她眼泪掉下来之前,卫飞衣终于开口:“你会不会做针线活?”
  深深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那去把它改成一件中衣吧。”
  深深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和鼻涕都吸回到原位:“大将军!”
  “嗯?”
  “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做过针线活,所以你不会知道……”她把破衣服举到他面前给他看,“这件衣服的破洞在胸膛前,它是不可能做成中衣的!”
  卫飞衣微闭了一下眼晴。
  黑暗中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一条条黑线从脑后滋长出来。
  “它现在唯一可能变成的就是一条内裤了。”
  常春和乐四噗地喷出了一口水。
  “我可以把它改成一条内裤吗?”
  卫飞衣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只要能把这个女人打发走,让他同意把衣服改成肚兜都没什么问题:“可以……”
  “可是……”
  可是……
  三个人灼灼的目光全集中到了她身上。
  深深却好像根本就没有觉察到,义正严辞理直气壮的说:“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男人的内裤。”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谁也不知道那张嘴里会喷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所以……”
  所以……
  每个人都想着阻止她,一定要阻止她。
  可是又抱着兴灾乐祸的态度,想看看她到底会说什么。
  “大将军----”深深深深深深呼吸,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呼吸,眼睁睁地看着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一字一顿地开口说,“你能不能借给我一条内裤参观一下?”
  卫飞衣半天才从混乱的书桌里抬起头来,一向冷漠的脸上清楚的映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八百六十种颜色:“不能。”
  “我只借来看一小下。”深深用拇指掐着中指,给他比那微不足道的一小下。
  “一小下也不可以。”卫飞衣回绝的飞快。
  “至少考虑一下嘛。”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那么这么一小下呢?”深深把拇指又往前挪了一点。
  神勇无敌举世无双的卫大将军彻底被打败了,抓起一本书向她脸上丢过去:“滚!”
  白色的内页飞了满天满地。
  深深被砸得抱着鼠蹿。
  常春和乐四急忙抓起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这个时候还赖在这里看热闹的家伙是大笨蛋。
  “救命呀。”深深追在他们后面,“等等我……”
  一直跑到客栈外面,看看身后并没有追兵,才缓缓地吁了口气停下来:“太过份了,真没教养……”
  前面两个人听到她的抱怨都停下了脚步。
  相对无言面面相觑着。
  “故意的吧。”常春用眼神暗示乐四。
  “不像……她就是一傻妞……”乐四挑了挑眉。
  “我觉得是故意的。”
  “头一次看到有人把大将军气成这样。”
  “嗯,故意的也值了。”
  “拿东西砸人是女人才干的事情……”深深见两个挤眉弄眼的家伙把眼光落在她身上,她很无辜的耸了耸肩膀。
  “一条内裤引发的血案。”常春习惯性地做出总结。
  “靠……”乐四口水没含住,喷了常春一脸。
  “脏死了。”常春抓着他的衣袖猛擦。
  “你还是不要用我的衣服擦比较好。”乐四一片好心地劝他。
  “舍不得啊?”
  “那倒不是。”乐四很真诚地说,“我的衣服已经有半年没洗了……”
  “呕……”常春差点吐出来,“最近世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是你们这种人……”
  一边抱怨一边往自己房间里走。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乐四转过看向深深,这种人,也就是他和深深?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一副鄙夷的口气提起来?
  深深却叹了口气:“这下大将军一定会把我从他身边赶走了。”
  乐四微噎了一下,虽然想说大将军早就该把你赶走了,可是对着深深却说不出来,她已经那么丑了,再打击她未免不人道。只好呃了一声含糊的说:“应该也不会……”
  这话说得不但没有安慰到深深,反而让她一把捂住了脸开始啜泣:“那我要怎么办,要是将军赶走我我就不能跟***在一起,如果不能跟***在一起她就会被人欺负到,如果被人欺负到我就会内疚……”
  她越想越伤心,简直要嚎啕大哭:“这让我下半辈子该怎么过……”
  “你家***那么欺负你,你还要惦记着她……”乐四不禁感动,虽然深深长得丑,可是这么善良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过。
  “是啊……***毕竟是我的亲人……”深深突然一把抓住了乐四,“乐将军你是好人,你心眼好,人也长得帅……”
  乐四不知道深深心里竟是这么想他的,一激动就猛拍了一下胸脯:“还是你有眼光,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大将军赶你走……”
  深深感动的眼泪几乎掉下来,脸在他衣袖上反复地蹭来蹭去:“我不让你在大将军那里不好做。”
  “没关系,我在将军那里还算有点面子……”
  “真的不可以……”
  “真的没关系……”
  深深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乐将军你真是太好了……”
  乐四热血沸腾,他不知道卫飞衣会不会卖给他面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把深深留下来,可是他想他一定会为了深深的这几句,拼死和卫飞衣斗争到底!
  他正一腔正主义自我满足的时候,忽然听到深深痛苦万分的声音。
  “乐将军你这么好,我不能拖累你……”她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你只要……”
  “只要……”乐四呆呆地看着她,心里莫名奇妙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他看到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忍不住跟着她吸了一口气。
  “你只要……你只要把你的内裤借给我参观一下就好了……”
  乐四噗地一口水又喷了出来。
  深深抬起头,用闪闪含泪的眼晴看着他:“不可以吗?”
  那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一万个不可以!
  可是在那双期盼的眼晴的注视下,乐四却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乐将军……”
  “我知道了……”乐四话一出口就想打死自己。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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