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世界上有没有鬼图片一个叫韩嘉进的人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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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团扇(修改版从8开始)脱水阅读- 第10页 - 追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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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鼎三 提交日期: 7:36:07
  三  中原大战过去几年之后白七娘才听说父母双亡的消息,因为害怕那个封登科报复,她一直没有敢到古都给父母扫墓。后来局势仍然不稳定,1944年日本人占领古都之后便开始大屠杀,其手段之残忍,灭绝人性。凡被抓住的中国战俘,或者他们认为不是良民的,被掏出心肝,下锅炒了下酒,或把人装入汽油桶中,加水燃烧活活把人煮死;或把人脱得一丝不挂绑在地上,用十几团饱蘸汽油的棉花放在被绑者的头上、肩窝、肚脐眼、生殖器上,然后点火围观;或两个日本兵架住一个中国人,让日本兵练刺刀;或用钢锯把捆在木桩上的中国人活活锯成两半;或把人活埋到脖子让其慢慢死去;或敲开孩子的脑壳,用人脑浆下酒……凡抓住妇女一律先轮奸,然后用刺刀捅入***挑破肚腹;或轮奸后用气筒插入***打气,直到气把妇女的肚子胀破为止……  日本人占领中原之后,封登科的儿子封福临又当了日伪汉奸县长,助纣为虐,白七娘害怕豺狼般的日本人,仍然没有敢到古都去。日本人对白氏团扇也比较喜爱,又听说古都曾经是团扇的著名产地,到处打听白氏后人的下落和白氏团扇铺衰亡的原因,封福临更是上窜下跳地寻找白团扇的下落,可惜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当时有一个日本人好像对扇子非常在行,他说中国的折扇是宋代自高丽传入中国的。汉奸县长封福临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他认为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扇子很早就有,不可能会是从小小的高丽传到中国。  那个日本人言之凿凿地说:“我们大日本帝国是文明的国家,折扇最早就起源于我们日本,是在宋代从高丽传入你们中国的,现在我们搞大东亚共荣圈也是为了发扬光大东方文化。你们的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就藏有高丽的折扇,他说,高丽的白松扇展开有一尺多宽,合上只有一指厚,“精致非中国所及”。他喜欢用扇、咏扇,一生与扇子结下不解之缘。苏东坡还写过一首以《扇》为题的诗:    团扇经秋似败荷,  丹青仿佛旧松萝。  一时用舍非我事,  举世炎时奈尔何!    封福临实在不懂得这些,也不敢和日本人辩驳,一味地点头称是。  那个日本人不是军人,而是个扇子专家,他到古都就是为了弄到中国的古扇子。又对封福临讲解说,宋朝是中国与朝鲜半岛和日本文化交流的重要时期。据画史记载,在中国绘画史的高峰北宋时期,高丽和中国交往频繁,宋神宗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高丽曾遣使金良鉴来中国学画。熙宁九年(公元1076年),高丽使者崔思训带画工数人到中国交流,而宣和年间又有高丽当时最著名的画家李宁随使来到中国,其所作《礼成江图》深为宋徽宗所赞赏,宋徽宗曾经说:“比来高丽画工随使者多矣,唯宁为妙手”。他下令王可训等人向李宁学习。那时,高丽画家的作品也受到中国仕大夫阶层的赏识,当时的官宦人家颇多收藏高丽画家的精品,如钱忠懿家有《著色山水》四卷,长安临潼李虞曹家有《八老图》等。郭若虚称赞高丽艺术家“伎巧之精,他国罕比,固有丹青之妙”。这些绘画印证了两国文化艺术交流的历史,而折扇作为这种精致的日用品更是见证了中国、朝鲜、大日本帝国之间的友谊。日本人要求封福临帮忙看能不能找到宋朝遗留下来的古扇子,这可让封福临有些为难,他不懂扇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去找。  日本人提醒封福临,说古都有一家姓白的就是专门做扇子的,让他从白家入手找。封福临找啊找,因为找不到白氏后人和团扇,日本人把封福临训斥了一顿,封福临说白家的没落,其实是因为韩、马、海三家坑害他们,侵占他们的家产。鬼子迁怒于韩、马、海三家,说是因为他们才让白家衰亡,让白团扇绝迹的,竟然大开杀戒把韩、马、海三家的人全部杀死,把房子也全部烧光……  1945年日本鬼子投降后,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欢庆抗日战争的胜利,黑娃劝七娘回古都去看看,七娘先是微笑着没有答应,接下来就一脸泪水。黑娃糊涂了,但七娘心里很清楚,因为她时刻关注着古都的变化,汉奸县长封福临现在摇身一变竟然成为国民政府的县长,白七娘仍然不敢到古都去。  封福临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姑娘,一个叫封惜春,一个叫封惜俏,为了延续封家的香火就收养了他妻子娘家的远房侄子,就是柳荫厚,当时给他取的名字叫封得禅。  古都解放的那一年,封福临被人民政府处决,封得禅又回到老柳家恢复了原来的名字,因为他只在封福临家不到半年时间,没有人记得他那段历史,他以后也坚决不认封惜春和封惜俏为姐姐,就那样断绝了一切关系。封尘仆倒是和封福临地地道道是本家,那个时候没有少得好处。解放后封福临被镇压,封尘仆就说和封福临不是本家了,后来也没有认他的本家姐姐封惜春和封惜俏。  解放了,老百姓过上了安宁的生活,白七娘才带着黑娃到古都给父母扫了一次墓。她到处打听两个堂姐的下落,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黑娃和七娘结婚之后没有生过儿子,二十五年后才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女儿。为了母亲的嘱托,他们给女儿取名叫白团扇。每每想起中原大战时被长官活埋的那个壮丁,七娘总是很惭愧地说:“唉,报应,报应啊,我没有救那个当兵的,老天爷就让我断子绝孙,没有生下一个儿子,报应啊……”  黑娃这时总会说:“那个大嫂如果像你一样我肯定也活不成,中原大战是军阀之间的战争,苦了当兵的……”  七娘和黑娃为了心理负罪感小一些,他们好好安葬了那个逃兵。  白七娘家中珍藏的那些团扇她只在一个有月的夜晚偷偷看过一次,正如她听母亲说的那样:做工十分精巧,丝线分为七色,团扇上的图案巧夺天工,人物栩栩如生,山水花鸟奇妙绝伦。她还想起母亲的话:我相信白家团扇还有出头露面的那一天,任何事情都是兴一阵子衰一阵子,衰一阵子就又兴了……  后来白七娘的女儿白团扇也是在文化大革命前由母亲陪同着看过一次她家珍藏的团扇,那东西用黑漆木箱盛着,用油布包裹着,占据三间木棚,在月光下看上去十分珍贵,保存也很完好。有一把团扇上边是一个美女和一首古诗:    青青林中竹,  可作白团扇;  动摇玉郎手,  因风访方便。   团扇复团扇,  持许自障面;  憔悴无复理,  羞与郎相见。    七娘告诉女儿说:“记住你姥姥的话,白家团扇还有出头露面的那一天,任何事情都是兴一阵子衰一阵子,衰一阵子就又兴了……”七娘打开一个包袱,把一本《白氏团扇秘谱》拿在手中,慢慢抚摸着蓝色的布质封面,月光从那个很小的窗子里透进来,照在扇谱上边,月影浮动,扇谱散发着陈旧的、幽幽的清香,扇谱的内容是团扇用料如何精选和制作工艺简介。  白团扇以后再也没有敢再到棚上看过,因为那东西实在太珍贵太炫目了,全部是做工精巧的白团扇,就像古画上女人拿的团扇一样。以至于她后来没有敢告诉过她的女儿自己家里珍藏有团扇----那些团扇就藏在她家那两间上房的木棚上。除了白七娘,另一个知道家中藏有一万把丝绢团扇和秘谱的就是她唯一的女儿白团扇,为了保守团扇的秘密,白七娘一辈子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上……  许多年之后,因为白团扇的丈夫白柳根没有生育能力,才引发出白团扇和柳海的风流韵事,也因为白团扇收养了六个女儿,在六个女儿身上又把“风流”故事延续和诠释的淋漓尽致……  白七娘的母亲曾经说过:白家团扇还有出头露面的那一天,任何事情都是兴一阵子衰一阵子,衰一阵子就又兴了……白七娘同样是这样对自己的女儿白团扇这么说的,可是白七娘用了一生的世界去等待,用望穿双眼的苦盼希望看到扇子的再度复兴,可是她一直到闭上眼睛离开这个世界,都没有看到自己日日夜夜希望看到的现象。  白七娘她母亲的话一直到白七娘的女儿白团扇六十岁的时候还没有应验。那些扇子在动乱年代还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如果不是因为白七娘装疯卖傻,不是李真吾拼上老命来保守扇子的秘密,可能那些非常珍贵的东西就被红卫兵造反派当成“四旧”给扫了。  不过还好,一万把丝绢白团扇,民族手工业的传世精品,沉睡百年,终于在白团扇六十多岁的时候获得新生,走上复兴之路,再度创造辉煌,那已经是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了。扇子的出人头地同样和古城市委宣传部有关,和宣传部的几个人有关……    封惜俏的姐姐封惜春也嫁在柳家湾,在“大跃进”时生了一个儿子叫李冬阳。  李冬阳有一个恶梦般的凄迷童年,当他能够阅读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看到的不是文明而是野蛮,看到的是“大跃进”饿死人,看到的是在革命运动外衣掩盖下的蒙昧、造反、游街、批斗和疯子般狂热的丑恶,文明在丑恶面前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容易破碎,因此他就没有了五彩斑斓的少年梦,只有痛苦的回忆。  河东,这块四十年代以“水、旱、蝗、汤(恩伯)”四灾而闻名全国的古地,解放之后农村和农民在合作化运动中的积极性也是极为高涨的。但是,从1957年夏天开始,河东省长以下犯上拿省委书记开刀,得到中央主要领导首肯之后在党内大批以省委书记为首的右倾机会主义,为大跃进打下了基础。省长敢斗省委书记,各级班子自然斗得更凶,以反右倾为中心的干部作风上的强迫命令和违法乱纪行为,从那时就在河东司空见惯了,古都地区的专员敢斗书记,古城的县长敢于向县委书记叫板。     正是在这样高压政策下,河东在大跃进公社化狂飙陡起之时,比别的地方都有更充分的精神准备。1958年春季,省长提出了全国最为激进的惊人口号:一年实现全省水利化、消灭文盲。吹牛浮夸风令全国望尘莫及:小麦卫星一直放到个别县的亩产7320斤,钢铁卫星一直放到古都地区的日产120万吨,均为“世界之最”。1958年的全省粮食产量实际只有281亿斤,省委竟高估为702亿斤,导致全省性的高征购,基层干部为完成征购而一味“反瞒产”。因为向农民迫逼粮食而捆、绑、吊、打、捕的现象十分普遍和相当严重。到1958年11月底,古都地区已发生了饿死人的问题。来年春天,古都平原地区浮肿病和死人事件经常发生……   河东省省长就是在这样的热昏疯狂状态下,带着农民饥饿而怨恨的目光,登上庐山去参加“庐山会议”的。8月中旬他从庐山下来,就更加恶狠了。他回到省会立即召开三级干部会议,在河东省又一次掀起反对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高潮。人民群众真正大难临头了。     1959年古都适逢水旱交加,粮食大幅度减产,农民拼死力苦干,实际产量只有210亿斤。但省长是不管老天爷几只眼的,偏要把大灾年说成是大丰年。他一手举着高指标,硬是估产为450亿斤,向中央邀功请赏;一手托着“右倾”帽子,威胁下级。在那个年代谁不怕大帽子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党内人人自危,全省“恐右病”流行……只有老百姓遭难了。     1959年秋后,第二次“共产风”又刮起来,还夹带着疯狂的“反瞒产”运动。这一回可不比1958年,哪个基层干部完不成征购任务,就是“小彭德怀”,就得象土改时期的地主那样挨批斗;哪个农民交不够征购粮,就会被捆起来吊打追逼,李冬阳的母亲封惜春就被掉起来批斗过,那个时候她刚刚怀孕……     河东一向富庶的古都专区,在地委书记积极贯彻中央和河东省委反右倾精神所掀起的狂潮中,全区打人成风,手段千奇百怪,骇人听闻。许多县的县委扩大会议当即成为斗争大会,古城县委第一副书记带头斗争“右倾”的县委书记,亲自动手毒打,众人拳打脚踢,将县委书记头发连头皮一道撕下,活活整死,然后取而代之。这个县委书记到李师公社主持“反瞒产”运动,连续拷打四十多个农民,打死四人,其中就有李冬阳的父亲。整个古城县公社一级干部中亲自主持和动手打人者占90%。李师公社的一个党委委员、团委书记,亲手拷打农民九十二人,打死四人,后来升任县委副书记。庐山会议以后,从1959年11月至1960年7月,整个古都地区为追逼粮食,正式由公安机关逮捕1774人,其中36人死在狱中;拘留10720人,其中死在拘留所667人。群众形容当时的恐怖气氛说:“干部好似阎王爷,大队好似阎王殿;只见活人去,不见活人还!”就连古都的书记也私下说这个时期的古都“一时间形成了一种恐怖世界、黑暗世界”。     如此凶狠的反瞒产,把农民的口粮、种子粮、甚至喂牲口的饲料,都尽掠而去。到了1960年春天,古都地区的公共食堂普遍断炊了,最严重的村子八十天没有一粒粮食,浮肿病大面积蔓延,农民开始大量外逃或饿死。当时李冬阳的爷爷李真吾天天给人看病,人们知道他的儿子死了,儿媳还怀着孩子,就把仅有的可以吃的东西让他给儿媳带一点,封惜春终于把孩子生下来了,可是生了孩子不久封惜春也饿死了,李真吾去哪里给人看病就带着小冬阳,有奶的女人让他吃奶,没有奶的女人想办法给他一点吃的,因此他没有被饿死。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古都地委书记仍然在吆喝:“不是没有粮食,而是粮食很多,百分之九十的人是思想问题。”1960年11月间,他从古城县驱车返回地委,沿途亲眼见倒毙在公路旁的死人、拦车要粮的群众、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都视而不见,扬长而去。他还下令要公安部门“限期消灭外流”人员;指示社队干部民兵要封锁村庄路口,不准群众外出逃荒;批示机关、工厂、企业一律不准收留农村来人;要求各县委做到“街头、交通要道不能有一个流浪汉”。因此饿死近一百多万人的古都事件,就是在这般令人发指的暴虐之下发生了,也是庐山会议反右倾的直接后果。大灾难后,人口锐减,田园荒芜,满目凄凉。饿死十万人的古城县,自然村减少63个,全县有不少死绝户,有的只剩孤儿,因此后来古城县的人口始终没有其他地方多。    应该说古都饿死人事件的发生,古都地委书记、行政公署专员是了解事件全过程的。他后来曾经说,当时古都地区饿死那么多人,并非没有粮食,所属大小粮库都是满满的,但群众宁可饿死,也没有抢过一个粮库。这证明人民是多么听话,多么遵纪守法,多么相信党啊!   在当时的大办钢铁和工业运动中,同样是浮夸成风。且不说炼钢的质量根本不行,数量也都是假的。许多地方把日产几百斤说成几千斤,古城县更绝,竟浮夸成日产6O00吨。为此,中央冶金部在古城开了一次全国大炼钢铁的现场会。其实很多干部明明知道是假的,有的小土炉一天费很大劲才能炼出几十斤,好的也仅是二三百斤。但是谁也不敢说,古都地委书记还说群众运动,气可鼓而不可泄,不能看消极面太多。有良知的干部看到强迫命令、违法乱纪、随便打人,将山林松木乱砍滥伐,砸群众的锅来炼钢等做法,深感不安,认为得不偿失,并预感到要犯错误,然而谁不怕被扣右倾帽子?  后来发展到将农民的口粮、种子粮都交了征购。秋收刚完,很多地方群众就没饭吃了,开始出现了逃荒要饭的现象。很多食堂开不了伙,群众无奈,就在家里煮红薯叶、野菜充饥。被当地干部发现后把他们的锅给砸了,群众就外出逃荒。地委书记认为这是破坏大跃进,就让各县市在各路口设岗拦堵群众,不准外逃。当时地委不仅没有认识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认为是有人将粮食瞒藏起来了,于是决定在全区开展反瞒产运动。有良知的干部发现这种情况之后,曾经把情况反映给省委,但是省委不是正视错误,承担责任,而是千方百计地设法掩盖。不仅未对古都地委严厉批评处理,已经由河东省长升任省委书记的那个人说,不要害怕,省委是支持你的。1960年7月中旬,省委还派副书记和纪委书记在古都召开县委书记以上的地委扩大会议,统一认识,缩小问题的严重性,继续肯定“大好形势”,也就是贯彻省委捂盖子的精神。省委扩大会议上,省委领导在报告中讲到一个故事,说历史上有一个人手执宝剑,指石为金。同时又说,过去人们说巧媳妇做不出无米粥是错误的,现在巧媳妇就能做出无米粥。就是这样一些异想天开的宣传鼓动,把本来已经完全脱离实际的“大跃进”又推向了高潮。  问题毕竟是捂不住盖子的,这次古都会议,就决定逮捕古城县委书记,并要求将其判处死刑,主要是因为他打死了县委书记,罪名并不是因为饿死人太多。省委是想用杀古城县委书记表示对古都地区发生的严重问题进行了严肃处理,还是为了捂盖子。那个县委书记被定死刑报中央后,***说,我还没有杀过一个县委书记,判死缓吧。  那个县委书记被判了死缓,县委副书记当了古城县的县委书记,在他身上就发生了一桩新中国历史上最早、最有影响的“政绩注水案”。这个县委书记就是李虎彪的父亲李可行。李可行上任伊始,走村串户,访贫问苦,按上级要求大炼钢铁,建起炼钢炉3627个,将锄头、铁锨等农具也扔进炼铁炉,让80多岁的老太太拉风箱,他还对上级检查的领导说:“看,我们的老太太都能炼出钢铁。”结果造成劳民伤财。为了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在大炼钢铁的同时,古城县一哄而上建立起了农民大食堂3489个,建立了机关、学校、幼儿园、妇产院、敬老院食堂985个,说全县人民全部过上了就餐下食堂,吃饭不要钱的“好日子”。为了跃入全国卫生先进县,李可行又命令唐河县开始全县搬家,毁掉一家一户的厕所、粪坑,烧掉木制家具,男女分别集中住宿。为了大办民兵师,古城县仅用一个月时间,民兵就由4万多人增至40多万。为了“大兴水利”,全县一下子动工修建23座中小型水库。由于缺乏勘测设计、选址不当,建材紧张,大部分工程半途而废,耗资巨大。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口号刺激下,虚报浮夸愈演愈烈。日《河东日报》在报眼位置报道了“古城县李师公社二亩四分小麦,平均亩产1106斤”的消息。一颗“卫星”升空,引出百颗“卫星”齐放。6月11日,《河东日报》头版二条“小麦千斤丰产,红旗到处飘扬”的大标题下,报道了古城县其他乡平均每亩实产超千斤的消息。6月12日新华社报道了河东古城县卫星农业社亩产小麦3630斤,放出了史学界公认的全国第一颗大卫星后,6月20日《河东日报》又在报道古城县先锋农业社谷子生产情况时说:“估计亩产可达11625斤。”8月11日,《河东日报》再次刊发古城县的丰收“喜讯”:“今年种的863亩棉花,计划大面积亩产籽棉4000斤,高额丰产田保证亩产籽棉12000斤,争取15000斤”。古城县放卫星放得大、放得高,李可行也因“政绩卓著”而被提拔为***古都地委委员。古都地委号召全区学古城,并组织人们到古城参观取经。在放卫星的同时,由于强调一大二公,正常的生产秩序紊乱了,人们顾此失彼,以至于秋季虽农作物长势良好,但没壮劳力参加秋收,粮食、棉花大量的烂在地里,丰产不丰收,农民的血汗白流了。而更严重的是,虚报造成上级决策失误,夏、秋粮征购任务加大但粮食却征收不到位。于是,上级误认为是下面隐瞒不交,又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反隐瞒运动。更可悲的是,古城县却在此时还作假,使检查人员相信古城的“丰收”:将“粮屯”下面塞满麦草,上面放层粮食。于是,检查人员终于得出了“粮食不少,形势一片大好”的结论。既然粮食多多,就应继续大量征购,在这种形势下,古城县粮食大量外调。转眼到了冬天,食堂里没了粮食被迫停火。农民开始大量外流和饿死。人们吃完了仅存的一点粮食,就吃烂在地里的坏红薯。这一切都吃完之后,开始吃树皮,树皮剥光后就吃河里的水草,吃生麦苗、吃大雁屎。当一切能吃的东西吃完了以后,饿极了的人们开始偷外县能吃的东西。重灾区的古城县一时成了“公社社员都是贼,谁要不偷饿死谁”。有位宁死不做贼的老教师,因不愿偷,一家人活活饿死在家里。看着面黄饥瘦的父老乡亲在死亡线上挣扎,农民出身的李可行开始头脑清醒了,他先后五次向上级要救济粮5000万斤,但都因古城是丰产大县而遭到拒绝。这时,古城县开始“落后”了,在“反隐瞒”中因工作不积极,古城县被地区天天“点名批评”。日***中央发出了“关于彻底纠正‘五风’问题的指示”,接着,中央、省、地委派工作组进驻古城,认为古城县农村发生的问题不是“五风”问题,而是“民主革命不彻底,坏人掌了权,导致资本主义复辟”的问题。要对全县人民进行“民主革命补课”。紧接着古城县召开了全县万人大会“拔钉子”,批斗县委书记李可行。通过大量的揭发检举,工作组认为古城县的班子已“烂掉了”,大批干部被关进特训班,宣布李可行停职反省,接受审查。李可行停职反省后,谣言四起,“死”对于他已不可怕,但他想不通的是,他曾忠实地执行上级的政策,怎么就沦为了罪犯?他向三级工作组和地委领导申诉,但没人听,反挨了训斥:“有什么好谈的?你好好反省吧!” 李可行绝望了,日晚,李可行握着妻子的手说:“我对不起党,更无颜面对古城几十万父老,只有一死方能了却一切”。深知丈夫脾气的妻子刘桂香见其决心已定,抱住李可行放声大哭:“要死,咱们一块死。”  11月21日,***古城县委召开扩大会议,实行“面对面、背靠背”揭发,李可行有意站在会议室门口同与会者一一握了手,当时同事们以为李书记是准备去坐牢而告别。但22日凌晨,李可行一家6口人排着队一步步挪向井台,挨个跳进了井里。后来经抢救,只有李可行的妻子及14岁的儿子李虎彪被救活,李可行及3个女儿永远离开了人世。再后来李可行的儿子李虎彪当了古城县的县委书记……    李冬阳从小受尽了人间苦难,但是他活过来了。1978年在白团扇和封惜俏的资助下李冬阳上了两年高中,可是因为过去耽误的太很,基础知识太差,李冬阳和马嘉在1981年高中毕业的时都因为发挥失常没有考上大学。李冬阳靠白团扇的大女儿白如纱的丈夫庄志酬的帮忙后来参加工作,马嘉进了柳家湾中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李冬阳在厂里的表现怎么样村子里没有几个人知道,马嘉在学校里工作认真,教学方法灵活,年年被评为古城县李师乡的模范教师。封平安的父亲封尘仆是个在县里边能够走得开的人物,自然不必说了。    最早,柳荫功和柳荫厚是柳家湾的贵人,后来,柳絮远和封平安也算得是柳家湾的贵人,柳絮远是因为父亲柳荫厚出人头地的,封平安的舅家是柳家湾的,也算是半个柳家湾人。封平安因为是商品粮户口,父亲封尘仆在县里边做官,把儿子封平安安排在县委宣传部当了司机,后来封平安辞职办企业,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富豪。尽管那时候人们对金钱的认识还没有现在那样深刻,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但是谁都知道有钱毕竟比贫穷好。李师村要数李风清的儿子李得叶和李诗雅的儿子李景星最有出息,因为李得叶是从一个村支部书记摇身一变当了一个乡党委书记的,再后来还到县里边去工作过,而且能够通过关系把妹夫马嘉弄宣传部里工作,吃上人人羡慕的县财政工资,这在老百姓眼里可是天大的事情。李景星在李师乡当过乡长和书记,后来当了宣传部的副部长,如果没有本事,没有熟人,那是容易的吗??    “六仙女”一个个眉清目秀,身材匀称,都是山村里出类拔萃的好看姑娘,咋看也不比城里的姑娘长得差。平时她们的身后总有追逐的男孩子,几乎可以排成一个长队,只有二姐如绢的相貌平常一些,但绝对不丑。有一年的夏天,白团扇和六个女儿在家门口乘凉,看着满天星斗,白团扇对女儿们说:“听老人们说呀,一个人就是一颗星星,作为大的就大而明亮,作为小的就小而暗淡……”她的话滔滔不绝,她的情绪兴奋激动,她为自己抚养这么多女儿而自豪,她不仅讲星星的故事,还说了一生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她无休止地对着女儿们倾诉,她把倾诉看成是十分神圣和庄严的事情,因为她的母亲就是这样教育她的,她也是听着母亲的倾诉长大的,可是她和丈夫从来就没有这样倾诉过,因为丈夫听不懂这些,他只会不惜力气地干农活和侍侯那头牛。白团扇讲了北斗七星和七仙女的故事,又讲了天河、王母娘娘和牛郎织女的故事,然后讲金木水火土五个星星的故事。  大妞如纱说:“我做织女星,不太明,也不太暗,还有那么美丽、那么动人的传说……”  二妞如绢说:“我做水星,因为女人是水做的,水温柔善良,能够把男人统统淹死……”  三妞如绣说:“我做火星,火星可能是一团大火吧,轰轰烈烈的燃烧,轰轰烈烈的熄灭……”  四妞如缳说:“我做金星,大胆的去爱,大胆的去恨,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做金子般的女人……”  五妞如绫说:“我做土星,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土中有宝石,没有土就没有人世间的一切……”  六妞如绸说:“我做木星,化做一根藤,缠缠绵绵,见什么缠什么,缠住了就死也不放……妈妈,你是什么星?”  白团扇说:“我是做北斗星呢?还是做北极星……”  如绸说:“天上的星星朝北斗,妈妈应该是北斗星。”  如纱说:“不对,娘应该是北极星,北极星永远不动,其他星星都围绕着北极星转。”  如绣说:“对,娘就是北极星,我们都得围绕在娘身边,永远也不离开……”  白团扇很幸福地笑了,小如绸却噘着嘴说:“那我不想做木星了,木呆呆的,我就做启明星,像大公鸡一样把你们都叫醒,不让你们睡懒觉,统统都去地里边干活挣工分。”  “那你不是像周扒皮那样半夜鸡叫吗?半夜鸡叫不好……”如绣逗如绸说。  “你坏,你坏,我不当周扒皮,我不学半夜鸡叫……”如绸哭了。  白团扇说:“小呢子,姐姐逗你哩,不哭,乖不哭啊”  如绢也哄如绸:“小妞乖,小妞不哭,你想要谁的星星?姐姐让她们让给你。”要不二姐的水星让给你?”  “水星不好,不要淹死男人。”  如纱说:“那么大姐的织女星让给你?”  如绸说:“织女星不好,隔着天河不能见牛郎和孩子,一年只能在七月七见一次,太苦了。”  白团扇说:“妈妈的北极星给你,你做北极星,让姐姐们都听你的。”  如绸说:“我不能要妈妈的星,我做北斗星。”  “北斗星七个呢,咱们只有姐妹六个啊!”如纱说。  “那就算上牡丹姐姐,这样不是正好七个。”  如纱本来要说牡丹和她们不一个娘,忽然想起她们姐妹也不一个娘,就没有提牡丹,而是说:“北斗星不好,一个勺子,整天在饭锅里边,热呢。”  “那我不做北斗星了,我要三姐的金星,我也做金子般的女孩。”  大家都笑了,如绣说:“好,好,三姐把自己的星星让给你,让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如绸破涕为笑,然后她问三姐如绣说:“三姐,那你做什么星星啊?”  白如绣想了想说:“唉……你要了我的星星,我就做流星或者彗星吧,有时候什么星星也没有它们明亮……”  白团扇急忙止住如绣的话说:“不好,不好,闺女咱可不做流星和彗星,不吉利呢。”  如绣命苦,听了白团扇的话没有说什么,两行泪水流了下来。白团扇看气氛不对,就不再讨论星星了。  谁知道童言无忌居然在以后验证了,真的把自己的丈夫让给了别人,把自己的灵魂也给丢了。  有时候六个女儿挤在油灯下学习,大姐如纱总在辅导妹妹们,白团扇在给女儿们作新衣,十二只眼睛聚在母亲身上,母亲的身影被油灯夸张地放大在土墙上,让女儿们觉得她很伟大很了不起。女儿们如果谁不专心学习,她会用慈祥的目光看一下她,其他的女儿好像在等待母亲表态,但是母亲不轻易批评人,有时会用起伏不大的声音讲述着古人刻苦学习的故事。  有时候白团扇会很耐心地教女儿们一首古诗:    团圆合欢扇,  比似月婵娟。  婵娟有时缺,  我扇岂衣圆?  秋风落梧叶,  我扇同弃捐。  不得如秋叶,  吹堕在君前。  团扇复团扇,
  秋风不相见;  隐显各有时,
  阳阿舞双燕。    这首古诗是白团扇的母亲教给白团扇的,而白七娘则是在母亲那里学来的。  有时候七个女儿其中的一个总会无意之中想起一些非常近也非常遥远的东西,比如榆钱,比如槐花,比如普普通通的红薯叶……每年的春末,白团扇为了节省粮食,调剂生活,总会带领女儿们去采榆钱,捋槐花,回来精心把野菜拌上粗粮面粉蒸成菜羔,然后捣了蒜泥,给女儿们每人分一份,女儿们拿着菜羔蘸着蒜泥,味道清香无比,好吃无比,简直就是春天最最可口的一道美味;秋天到来,白团扇把红薯叶制成菜羔,女儿们同样会说好吃,真好吃,母亲的手艺真巧。即使后来不吃菜羔了,女儿们想起菜羔的味道依然直流口水。    人的生活如果太平淡太顺利就没有故事了。因此故事不能先从白家大姑娘白如纱开始,也不能从二姑娘如绢开始,只能先从“六仙女”的母亲白团扇那里开始说起。  白团扇是一位善良的母亲,虽然六个女儿都不是她生的,却是她含辛茹苦亲手养大的。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白团扇已经五六十岁的时候,看上去一点也不老。她完全继承了母亲白七娘所有的优点,漂亮得像一个贵夫人,五六十岁仍然具有成熟少妇的魅力,多少还有点风骚劲儿,她过去和现在都是柳家湾最风流最艳丽故事最多的女人。白团扇身材适中,长得明眸皓齿,眉清目秀,体态丰腴,皮肤白皙,咋看也不像个乡下庄稼人。但她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庄稼,一辈子没有出走出过古城县。  白团扇因为早年没有生育,六个闺女全部都是收养的。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竟然老树开花,秋藤结果,生了个白胖小子,取名白如宝。村里有几个知道其中内幕的人说白如宝是柳海的种,可是没有得到过任何证实,就像李诗雅前妻生的小儿子一样,虽然有人议论,但是谁也不会吃饱不饥去落实这样的事情。这种事情大多数人只是听谣、信谣,没有几个人知道根底,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去打听、去证实,只是在人前人后议论着白如宝的脸蛋如何如何像柳海,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白柳根。因为这个原因,白团扇心中常常很不是滋味,她曾经无数次一个人走到村口,坐在老槐树下边黯然伤神,要么呆呆地望着稻田和蓝天,要么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沉没,月亮一点一点地升起,忧伤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她的脸上、心头,直到女儿们来找她的时候她才会马上变作笑脸,有说有笑地和女儿们回家。有些时候她回想起做姑娘时的伙伴,和人家封尘仆现在的妻子洪纱巾比不如人家,可是和遭遇极其不幸的封惜俏相比又觉得很满足。  几十年前,白团扇还是个姑娘的时候,算得上是爹娘掌上的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揉碎。她上没有哥姐,下没有弟妹,爹娘只生她这么一个娇闺女。农村人思想封建,没有儿子的家庭总觉得是断子绝孙的门户,香火就要断了,就要对不起八代祖宗。  当初白团扇出落成荷花初放似的大姑娘的时候,曾经恋爱过几次,没有成功,三十岁的时候她爹娘做主,硬是把村里那个弟兄四个,穷得娶不上老婆的柳根招赘进门,做了上门女婿。柳根是柳荫厚最小的弟弟,是柳絮远的叔叔。  柳根老实巴脚的,相貌平常得甚至有些丑。为此白团扇总觉得自己是一朵水灵灵的鲜花活生生插在了牛粪上,啼哭过,抗争过,但都没有胜利,只好很不情愿地从了父母的心愿,嫁给了老实人柳根。  柳根到了白家以后改名为白柳根,既是白家的女婿也是白家的儿子,白家就这样续上了香火,不过可惜的是白团扇没有生育子女。  当初白团扇长到快三十岁还没有出嫁,并不是因为她挑剔。一是她有几个自己的心上人,她爱他们,但是那些人没有一个爱她,后来人家都参加工作成了城里人;二是柳家湾一带有“门户不清”的说法,只要谁家的姑娘来历不明,或者是那些外来户统统被称为门户不清,就会人们怀疑这些人家的儿女有狐臭病,没有人去证实她们身上到底有没有狐臭,只管怀疑,只管议论,然后是犹豫不定,再后来就是干脆放弃。  白团扇在嫁给柳根之前曾经恋爱过三次,其中一次就是李风清。白团扇上过几年小学,和柳海是同学,柳海比白团扇小两岁。李风清那个时候其实是很想娶白团扇的,可是因为母亲嫌白黑娃家门户不清,竭力反对。后来李风清到县里边干事去了,她又看上了被镇压那个汉奸县长封福临的二女儿封惜俏,慢慢就把白团扇给忘了,不过李风清后来也算是报答过白团扇,通过关系把她的女儿白如绣安排了个工作……  白团扇的另一个心上人叫柳海。他们两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柳海比白团扇小两岁。柳海长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样子十分标致。六七十年代村村都有宣传队,在排练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时,柳海扮演李玉和,白团扇扮演李铁梅;排演《朝阳沟》时,柳海扮演拴宝,白团扇扮演银环。他们两个嗓音都很好,唱的河南豫剧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那年白团扇三十岁,柳海二十八岁,虽然早已到了成熟的年龄,但是他们对于爱情并不像城市人那么懂,甚至有些情窦未开的愚昧。  白团扇最爱听柳海唱的豫剧《朝阳沟》选段,尤其喜欢那段《我坚决在农村干他一百年》。柳海最爱听的则是白团扇唱的豫剧《朝阳沟》选段《人也留来地也留》。两个人都爱戏,不光在排练场上用功,还经常跑到村外那条织女河边去背戏词、吊嗓子、练习对白、捉摸表演中的一招一式。男女的单独相处,“磨擦生电”在白团扇和柳海身上应验了,爱情火花迸发了。  白团扇和柳海是一起穿着开裆裤子,一起捏着泥人儿长大的,后来又是一块儿上的小学。白团扇比柳海大两岁,虽然外表看上去聪明伶俐,可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仅小学一年级就上了三年,因此就与柳海成了同班同学。平时白团扇和柳海低头不见抬头见,早上不见晚上见,上学又是一块儿去学校,放学一块儿回家,下地勤工俭学也一块儿劳动,尽管彼此都有好感,但是两个人压根儿没有想到男女之间的事情上。白团扇的作业不会作时,柳海耐心地教她,柳海的衣服破了,手儿灵巧的白团扇帮他缝补。缝补衣服的时候柳海一般不用脱衣服,穿在身上白团扇就能够飞针走线地把衣服迅速补好。两个人在一起处惯了,心里都没了男女之间的设防。  柳海十四岁那年秋天,他的裤裆让枣刺弄破了,又来找白团扇补裤子,这时的柳海颈脖里突起了喉结,白团扇胸口也隆起了两个小山包,他们已经快成年了。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种对异性的向往感,又几乎是在同一时期萌发的,或者说白团扇应该比柳海萌发的早些,但谁也没有挑明。直到柳海来让白团扇给他补裤裆,白团扇仍然像从前那样很认真地,一针一线地为他缝补,可是补着补着,白团扇透过那个破洞看见里边竟然挺着一个硬梆梆的东西,一不小心白团扇的手就隔着裤裆触摸到了那个坏东西。白团扇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柳海,柳海的眼神里释放出与往日不同的光来,那种光女人能够看懂,于是白团扇嫩白的瓜子脸上泛起了红晕,最后红得像鸡冠花。白团扇心里有些乱,胡乱地将柳海裤裆里那个窟窿补住,低着头说:“你坏,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补裤子了。”  柳海也觉得很没趣,平白无辜的,裤裆里那个东西他妈的鼓囊什么?还凸起老高,它究竟想干什么?十四岁的柳海并不十分清楚,只有一种很模糊的冲动,有一种朦胧的向往。于是摇着头说:“晚姐,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东西它自己不老实,我控制不住它,不赖我……”  白团扇扭头噗哧笑了:“傻子,难道赖我?”  “晚姐,不是,也不赖你。”  白团扇没有再说话低着头回屋里去,柳海很没趣地离开。  以后的几年当中,白团扇和柳海的来往渐渐少了,但那是因为羞涩并不是谁忘了谁。在彼此的心里反而越来越想见到对方,尽管见了面谁也不说话,可是不见面就像丢了魂儿,那是男女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奇怪滋味。白团扇经常想到补裤子的那一幕,经常想起那个硬邦邦的东西,甚至在梦里还接触过那个东西;柳海每过几天就会做一个梦,在梦中总和白团扇在一起,有些时候醒来莫名其妙地把裤衩给弄脏了……  自从开始排练革命样板戏以后,柳海和白团扇才又开始公开接触。尽管谁也没有挑明心中的那些思念,但彼此已经心领神会,不需要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给对方传递出爱的信息,而且那个信息能够及时地使对方准确地感觉得到。柳海尤其钟爱白团扇屁股后边垂着的那根大辫子,没事的时候总是看着那根大辫子出神,直到把白团扇看得不好意思为止。有一天的傍晚,只有白团扇和柳海在织女河边背戏词,两个人身子挨着身子在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抱在了一起。  柳海说:“晚姐,你还记得补裤子的事情吗?”  团扇说:“傻子,现在觉得赖你不赖你?”  “应该说赖我,你说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它怎么会忽然就那样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动物本能!”  “你怎么说我是动物?”  “不是吗?高级动物。”  白团扇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她感觉有条硬梆梆的东西在自己的屁股上顶来顶去,她用手一摸,竟然沾了一手粘糊糊的东西,她虽然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但是她心里头一阵慌乱,血流加快,面颊绯红,也有些春心浮动。她偷偷看了一眼柳海,柳海的眼神也有些异样,就像一只饥饿的狗看见了包子。可是柳海望着白团扇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又忽然没有那个要求,她也没有主动去撩拨柳海。一阵沉默之后,白团扇见柳海仍然没有什么行动,心里有些烦躁,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往村子里走,再没有理睬柳海。柳海追了几步停下来了,他不知道白团扇是生气还是失望……  也就在唱完革命样板戏这年的年底,白团扇的父亲白黑娃和母亲白七娘决定招上门女婿了。在农村,家庭条件好的人家都把入赘到别人家当成一种耻辱,只有家庭困难弟兄多,或者长相不好的男孩子才肯极不情愿地走这条路。白团扇的父母想来想去,把全村的小伙子数了个遍,也只有老柳家的柳根最合适,于是就托人去柳根家说媒。  白团扇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柳荫后曾经追求过她,李风清也追求过他,封尘同样追求过她,但是都没有结果。如今好事送上门来,柳家岂能不答应?柳根的父母与柳根一合计,觉得这个事情挺划算,不用花一分钱,捡一个漂亮媳妇,还能赚一份家产,打着灯笼也不一定能找到这种好事。于是赶紧给媒人回话说柳根情愿到白家来当上门女婿。媒婆高兴,白团扇的父母高兴,只有白团扇一点也不知道内情。  在白团扇既不知情又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父母已经做主答应了柳家这门亲事。白团扇听说后任死也不答应,任凭她爹娘磨破嘴皮也不肯松口。一时白家老两口无计奈何,无所适从。  父亲白黑娃恼怒了:“晚晚,你这个死妮子,真是不识好歹,柳根那一点不好?肯干活人又实在,庄稼人图个啥?不就图个勤劳平安吗?柳根到咱家永远也不会欺负你,这个家永远都是你说了算?”  “不好,不好,我不愿意,宁死我也不嫁柳根那个黑泥鳅般的傻小子,你看他那个窝囊样子,就不像个男人。”白团扇说罢用一双杏眼恶狠狠地瞪向父亲。  白黑娃是个好起来像羊,怪起来像牛的人,这一次他的牛脾气上来了怎么也不肯向女儿妥协:“死妮子,我看你是反天了,爹的话也敢不听。我决饶不了你!”白黑娃说罢脱掉一只带着泥土布鞋子拿在手里,要往女儿那粉白的脸蛋上打,举起手后又于心不忍,只气得拿着沾满牛粪和泥土的鞋儿在床梆上“咚咚”地乱敲,尘土飞得满屋子都是,有些刺鼻呛人。  老夫妻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在威逼,一个在含泪苦劝。可白团扇就是不肯答应。甚至在心里发出这一辈子非柳海不嫁的誓言。  老头儿气急了,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丢下鞋子狠狠地一甩手,“啪”地一巴掌打下去,白团扇那娇嫩的脸蛋上立即显现出五个指头印儿来。打过之后爹就心疼了,娘也心疼了,白团扇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  白团扇是她娘四十多岁时生出来的娇闺女,小名就叫晚晚,大名叫团扇。团扇长这么大爹娘还从来没有舍得打过,今天为了接续香火的大事,白老汉铁了心肠。白团扇被父亲打过之后气得放声大哭,越哭越来气,站起身就要往墙上撞,多亏她娘早有防备,急忙拦住了,竟然把老太太撞了个四脚朝天,白老汉急忙抱住女儿,老泪在刻满沧桑的脸上纵横流淌。  白七娘幸好没有伤着筋骨,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来硬的不行,就给老头子使了眼色,老头子松开白团扇怒气冲冲地出去了,临走赌气地甩下一句话:“这个家我看是要不成了,干脆我去死了吧。”  白黑娃出门之后,白七娘似乎感觉出点什么,上前拉住女儿的手小声问:“晚晚,莫非你自己心上已经有了相好的了?咱这个家可不能没有你爹呀,他是顶梁柱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成了。”老太太这时真的伤了心,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痛哭。  “呜呜……”白团扇比她娘哭得更伤心,哭了一阵子才止住哭声点了点头,“娘,我心中真的已经有人了啊!”  “晚晚,是不是柳清河前妻惹不起生的那个柳海?我看你经常和他在一起。”惹不起是柳清河的前妻,也是个离婚不离家的女人,不过她耐不住守寡的苦,在村子里又招了个丈夫叫柳木。  白团扇默默地点了点头,脸蛋儿早已红得像只秋天的苹果。  “晚晚啊,人家柳海是单根独苗儿,哪肯当上门女婿?我看这事十有八九不中。你爹可是铁了心要招上门女婿的。唉,也怪妈不中用,没有给你生个兄弟,如果你有兄有弟,娘就一百个答应你,不会为难你半点啊。”老太太说到这里也动了感情,竟“呜呜”大哭起来。因为她没有给老白家生育个带把的孩子,一辈子没少受老头子欺负,没少受街房邻居的指责。她虽然心疼女儿,但在招上门女婿这件事情上她是坚决站在老头子一边的,也不准备退让一分一寸。  “娘,你没找人去柳海家问,咋知道柳海就不肯答应?幸许他会答应的。”白团扇觉得柳海与她有情有意,两个人拥抱过,亲吻过,只差没有办那个事儿,一定不会负了她的。  “既然是这样,娘就托人去柳木家问问去。”老太太说罢心急火燎地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白团扇则痴呆呆地望着房沿下那对相依相偎的麻雀儿出神,她相信一定会等来柳海的好消息。    四  柳海是柳木家唯一的男孩子,三个姐姐是母亲和柳清河生的,只有他是母亲和柳木生的,其中一个就是李师乡有名的造反派头目柳叶眉,后来还当了副乡长。媒人受白黑娃之托到柳木家来提亲,正好父子都不在家。媒人一说来意,柳海他娘一百个不答应,并且吼道:“别说是让俺柳还到白家当上门女婿了,就是她晚晚嫁过来俺也不愿意,他们家的来历不清,谁知道他们一家人是什么货色?现在是新社会,新社会哪有女比男大的?就凭俺家的条件,闺女是干部,是村妇联主任,还怕俺儿子说不下媳妇?该死的白黑娃是成心作践俺哩!你回去告诉白黑娃,让他早早死了这条心,再敢来提这种事老娘俺可就不客气了?”媒人讨了没趣只好回去向白黑娃回话。  柳海的娘是柳家湾有名的泼妇,绰号惹不起,平时骂街是出了名的,骂起自己的男人能骂个通宵,骂起别人能骂一天,什么话难听骂什么。媒人走后,柳海娘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认为白黑娃让媒人来她家说倒插门的事,肯定要给她家带来晦气的,非得去骂一顿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才能够使自己家里平安。于是柳海他娘拿了个脸盆跑到白黑娃家的大门口哐哐敲着骂开了:“白黑娃,你娘那?欺人太甚,你家是绝户头,难道想让我们老柳家也当绝户头不成?你以为你家那个闺女是金圪塔呀?是她的屁股白还是她的蜜蜜大?老娘还就不稀罕她那烂?呢!别说让我儿子来当上门女婿,就是把你家闺女晚晚白白地送过去我们也不要。你们门户不清不说,闺女整天疯疯癫癫的去唱戏,是个啥东西?谁知道睡了多少野汉子,俺柳海娶不到老婆也不会娶你们家的烂?闺女!你们晚晚如果急了就在门框上蹭?吧,不要去勾引我的宝贝儿子,不要脸,真你娘那?不要脸!以后晚晚再敢找我们柳海,小心我把她的腿打断、?撕叉……”  柳木的婆娘个头高嗓门也大,骂起街来全村老少都能听得到。白黑娃心中虽然生气,可是招倒插门女婿的事情是他托人去跟柳木家说的,自觉理亏,只好做了缩头乌龟,躲在家里再没敢露面,只有生闷气。柳海他娘骂足骂够了,瞪着死鱼般的大眼睛回去了。白黑娃羞辱迁怒于自己的老伴,狠狠地踢了白七娘一脚,白七娘挨了打,并不和自己的男人计较,只怪自己一辈子没有生个男孩子。  柳海他娘在白黑娃家门口骂街的时候,白黑娃的心已经被骂碎了。他一辈子最怕别人骂他绝户头(没男孩的家庭)。刚才人家就站在自己的家门口骂,自己又没法出去和外号“惹不起”的恶妇论理。“惹不起”每骂一句,白黑娃就打自己一个耳光,最后脸都让自己给打肿了。  白七娘心疼自己的男人,尽管刚才还挨了丈夫一脚,现在却跪在男人跟前哭求道:“他爹,你别再打自己了,别再折磨自己了,要打你就打俺吧,只怪俺没成色,俺要是能给你生个儿子哪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啊!”白七娘抱着丈夫白黑娃的腿已经哭得嗓子都快哑了。  白团扇见爹娘为她的婚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听柳海她娘在自己家门口千万般地辱骂,柳海竟然毫无情义地不来阻止,她有些怨恨柳海,想赌气答应嫁给柳根来报复柳海。可是当柳根的名字和样子在她脑海中出现的时候她又踌躇了,她根本就不爱柳根,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她再一次望着头发已经花白的父母,心肠软了,眼睛模糊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啥好,应该怎么安慰自己的父母,委屈得放大悲声哭了起来,一时间老白家像打翻了油锅,乱成了一团麻。  白黑娃和白七娘见心爱的女儿哭得伤心,就双双来到女儿跟前给女儿跪下了:“晚晚,你要原谅爹娘,爹娘也是没有办法啊。”  白团扇见爹娘给自己跪下了,赶紧从床上下来跪在爹娘跟前,与老娘抱在一起痛哭,白黑娃也老泪纵横,那幅雕塑般的脸上尽是无耐和困惑,白七娘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白黑娃这时开腔了:“晚晚,常言说人养儿女为防老。就算是爹求你了行吗?你如果不答应爹,爹就当没有你这个闺女,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吧,以后也不用再回来了,我和你娘死后臭在屋里也不要你管。俺就当这辈子没儿没女是个孤寡无依的老人,不行我们就去讨饭,哪里死,哪里埋……”  白七娘也劝道:“晚晚,庄稼人能图个啥?不要嫌人家黑,不要嫌人家老实,男人们只要心眼好能干活就行……”  白团扇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样伤心,母亲满脸是泪,泪水好像就要要遮盖住母亲的面容,母亲没有声息地摇摇晃晃,跪着把身子移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无语哽咽,母亲的手冰凉冰凉的,眼睛有些呆滞。她扑在母亲怀里,母亲紧紧地抱着她。她对母亲的怀抱熟悉而又陌生,感觉寒冷而又温暖,使她的心灵在溶化,使她的感觉在窒息。  父母仍然长跪不起,白团扇没有了主见。见爹娘把话说得那么凄凉,她哪里还忍心再伤父母的心,在母亲的怀抱里她凄楚地、喃喃地答应了柳家这门亲事。  白黑娃刻满沧桑的脸上终于有了苦涩的笑容。  白七娘笑容拌着泪花说:“这才是娘的好闺女啊,晚晚,咱们娘俩可能就是这种命,孩子,你认了吧。”  年底柳根要入赘到白家与白团扇结婚了,白家布置了新房,杀猪宰羊就像娶媳妇一样热闹。  柳家湾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大姑娘娶男人的新鲜事二,很多人来白家大门口看柳根是不是也坐车到白家,是不是也按照取媳妇的风俗娶柳根。结果让他们有些失望,柳根是走着来白家的,连一个送亲的也没有来,唯一相同的是柳根像个新媳妇似的钻进洞房里不出来……  不久村子里就编出了童谣:    柳家湾一大怪,  汉子嫁到女家来,  没有新衣没铺盖,  赤肚子净人当牛卖。    第二年年初,柳海当兵离开了柳家湾,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和白团扇见上一面,连句话也没有留下。柳海不知道白团扇为什么会嫁给柳根;白团扇不知道柳海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没情没意,两个人始终没有把话说透。  白团扇听说柳海去当兵,偷偷跑到村头那棵老槐树下转了几次,那里曾经是她和柳海经常约会的地方,但是始终没有碰到柳海,她万念俱粉地坐在村口老槐树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在落日斜晖之下一步三回头,走在石头铺垫的小巷子里,身影被夕阳扩展的很长,泪水也流得很长,那条小巷她走了很长时间,就像在逾越一道荆棘丛生而又曲径通幽的大山,心里一片茫然。不停在念叨着痴心女子负心汉那句古话。    柳海自从出去当兵就再也没有回过柳家湾,连他老娘下世他都没有送葬尽孝。那么多年白团扇也没有再见过柳海,更没有收到过柳海的一封信,甚至没有得到过一点柳海的消息。白团扇彻底失望了,想慢慢地把柳海在自己的记忆中淡忘,可是一个人想彻底忘掉一个人是非常难的,时不时想起柳海,然后再在心里逼自己赶快把他忘掉,提醒自己要好好和柳根过着那味同嚼蜡没有一点激情的贫困生活。  白团扇在父母的逼迫下与她并不爱的柳根结了婚,婚后已经过了五年白团扇仍然没有生育。  在还比较封建封闭的年代,只要夫妻两个不生育,人们总要怀疑是女人有病,很少有人会怀疑是男人有病,除非男人的那东西挺不起来,才会觉得是自己有病。当时柳根并没有挺不起来的毛病,只是作爱的次数比一般人要少一些,白团扇也听到过男人们开玩笑说一夜曾经搞过八次,可是和柳根最多的那一夜也只有两次。她以为是那些男人在胡说八道,在故意夸张自己的本事,但是她曾经在心里说,柳根如果一夜能够有八次该多好啊,那样可能才叫尽兴尽致,痛快淋漓,有那么一夜我白团扇也心满意足了。  因为迟迟不能生育,白团扇成了全村唯一一个不生蛋的鸡儿,左邻右邻还私下议论她,说她中看不中用,是花儿好看不结果。为此她哭过、恨过、骂过、求过神、拜过佛、吃过药,仍然不会生育,到后来她近乎绝望了,再也不吃药了,认为自己可能真的是个不会生蛋的鸡,因此在文化大革命的前一年,她才收养了大女儿白如纱。  文革的第一年河东省东部闹水灾,到西部逃荒要饭的特别多。村里来了两个讨饭的女人,一个女人拉扯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还吃奶的女孩,就住在村东头的破窑洞里,在村里靠讨要过日子。有人出于好心想让两个女人嫁给柳嫁湾的光棍们,可是人家不同意,说家中有男人,讨饭是权宜之计,将来还得回去好好过日子。  白七娘和白团扇都是心底善良的女人,她们不像有些人那样只把一些剩馍剩饭施舍给讨伐的女人们。她们娘俩把讨饭的母女们叫到家里,烙了许多饼,做了一大锅面条,让两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和两个孩子饱饱地吃了一顿。两个讨饭的女人千恩万谢,还让女儿们跪下给白团扇母女磕了头。白团扇眼里噙着泪花说:“不谢,不谢,你们只要吃不饱就来家里,我给你们做吃的。”  白七娘也说:“唉。可怜的人啊,放心吧,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你们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吧。”  两个讨饭女人又是一阵感谢,跪在白七娘跟前给她磕了头。离开的时候白团扇还赠送给她们许多烙饼,怕她们母女忍饥挨饿。  也许是那两个讨饭的女人命太苦,有一天夜里破窑洞平白无故塌下一块土来,活生生把两个女人给砸死了,只剩下两个小女孩在窑洞里哇哇啼哭。  白黑娃早晨起来去拾粪,听见从破窑洞里传出一阵阵小孩子的啼哭声,走过去一看,把白黑娃吓呆了:一个女人已经不行了,鲜血从鼻子和嘴巴中流出来,看样子已经咽气,另一个脸色蜡黄,一边呻吟,一边从嘴里往外吐血。那一块像牛一样的土块就在两个女人的中间。女人有气无力地说:“大……大叔,我……我怕是不行了,你……你们都是好人,就行行善吧,收留下两个孩子吧,不要让她们饿死……她们叫……我们是古都东边……”那个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又吐了一口血就咽气了。  两个孩子哭得十分悲惨,那声音就像刀子在割白黑娃的心。  等白黑娃回过神来,急忙抱上小的,扯上大的回到家里,把两个孩子交给老伴和女儿团扇。  白七娘吃惊地问:“她爹,这是咋啦?”  黑娃说:“唉……两个讨饭的女人被砸死了,大人可怜孩子们也可怜。”  白团扇啊了一声急忙去抱那个年龄小的孩子。  白黑娃叫上柳根,拿了镢头和铁锨来到村东头,挖了两个坑,掩埋了两个省东部女人的尸体。埋葬完两个女人,白黑娃叹道:“唉,可怜啊,她们连名字也没有留下来,更不用说地址了,只知道她们是省东部的。”  柳根说:“孩子们长大了可能连家也不知道。”  回到家里,白黑娃对着团扇开腔了:“晚晚,你又不会生育,就把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收养了吧,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白七娘说:“老头子,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两个孩子我们都留下。刚才有人也想收养呢,我们娘俩舍不得给别人。”  白黑娃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白柳根笑喜喜地说:“晚晚,从今天起我们就有三个女儿了。”  白团扇眼里的热泪流了下来:“是啊,我白团扇可以当三个女儿的妈妈了。”  那个大一点的女孩子很懂事,扑进白团扇的怀中哭着说:“妈妈,你就是俺的亲娘。”  白团扇点点头,一个劲地擦眼泪。当时白如纱也在场,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也哭了。  小女孩又扑在白七娘的怀中叫道:“奶奶----”叫罢哭得很伤心。  白七娘也哭了:“好孩子,乖不哭,孩子乖哩。”  白团扇听了老爹的话,收养了两个可怜的小女孩,又给她们洗了头,把头上的虱子治了治,又和母亲给她们做了新衣服。大一点的女儿穿上新衣服的时候说:“娘,你真好,就像俺的亲娘。”
  白团扇答应一声脸上笑开了花,心里无比幸福,那是一种只有做了母亲才能感受到的幸福。  柳根是个不掌事的人,婆娘说东他就东,婆娘说西他就西,一切事情都顺着婆娘的意,不过他也很疼爱收养的三个闺女。  柳根招赘到白家,虽然改名叫白柳根,但本村人还把他当成姓柳的,并不真的把他当成白家的人。收养下这三个女儿之后,取名字的时候白团扇是费了一番脑筋的,她觉得让他们姓白吧,怕村民们议论,再嘲笑自己的丈夫。如果让她们姓柳吧,她又不甘心。自己一开始就不爱柳根,如今含辛茹苦收养了女儿,再让她们姓柳也违背了自己的心思,再说老父亲也不会同意,连柳根都改姓白了,女儿岂能再姓柳?她思来想去,干脆让新收养的女儿们姓白,然后取线和织为名,因为大女儿叫如纱,二女儿只和大女儿小一岁,就叫如绢,三女儿叫如绣,听起来也满好听的。  有一次白团扇的小女儿如绣病了,病得很厉害,白七娘急忙叫来了医生李真吾,李真吾用听诊器一听,说如绣得的是肺炎,他那里正好有青霉素,打了几次就好了。孩子的病好之后李真吾才说,幸亏我这里有青霉素,不然这个孩子可能就没有命了,这个病再耽误一天就不行了。  听了李真吾的话,白团扇吓出一身冷汗,只有千恩万谢了。    李真吾是李冬阳的爷爷,他是个读书人,解放前当过教师和校长,也当过国民党部队的军医,因为他是一个能够接近国民党要员的军医,他的儿子娶了汉奸县长封福临的大女儿封惜春,解放后李真吾落了一顶历史反革命的帽子,儿子也给定了个地主分子,儿媳是反动家属,从此他们一家人再也没有抬起头。因为李真吾是个医生,在农活之余给四乡的老百姓们看病,或给乡亲们主持操办红白事,乡品极好,文化大革命之前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折磨。    李真吾的家在解放前夕有一百多亩地,后来自然而然就成了地主成分,李真吾的儿子、儿媳和老伴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都饿死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李冬阳,祖孙两个相依为命。他当初给孙子起名字叫冬阳,就是盼望在冬日里能够天天有太阳。李冬阳从小就没有了父母,衣服大都是姨妈封惜俏和白团扇给缝制的。李真吾家的西邻住的就是柳木家,柳木的父亲一九六六年得了重病,柳木请李真吾去给他父亲看病。此时他父亲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输液时常常引起反应,后来终于不治而死。可是柳木的妻子是个泼妇,红口白牙非说是李真吾把她的老公公给治死了,就指使造反派女儿柳叶眉把李真吾拉到村头去批斗,柳木的媳妇还匆匆忙忙糊了一顶“谋杀革命群众”的高帽子,让李真吾戴着批斗游街。    李真吾是个医德很好的农村医生,他救死扶伤,待人和善,全村人没有不说他好的,所以他虽然被拉出去扣着高帽子跪在地上接受批判,但是很少有人打他。柳木媳妇就亲自动手去打,被柳木拦住了。她的女儿柳叶眉恼羞成怒地让“革命小将”把李真吾关在大队部里,逼他交待反革命罪行。    第二天公社来了人,说是要检查一下死者的尸体。公社来的医生大多都认识村里边这个医生李真吾,也深知李真吾善良的为人,知道一个医生不会平白无故去害死一个人。检查结果,柳木的父亲属于正常病死,不是医疗事故。    李真吾回来的那天夜里,李冬阳正一个人躲在墙角里偷偷啼哭。他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吓坏了,以为灾难又要降临到他的头上,吓得大哭起来。  李真吾急忙说:“冬阳,开门,是爷爷回来了,不要怕。”  李冬阳大着胆打开大门,看见爷爷一个人站在夜幕里。他急忙搀扶住爷爷进到家里。看到爷爷平安回来,小冬阳悲喜交集,擦着眼泪说:“爷爷,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爷爷拍掉身上的尘土,擦着眼泪问:“爷爷不在家,昨天晚上怎么吃饭?”  “团扇婶子来过,我姨妈也来过。爷爷,他们怎么会让你回来?小朋友都说你是杀人犯。”  “爷爷不是杀人犯,爷爷怎么会是杀人犯呢!”接下来李真吾对小冬阳讲述了平反的经过。正说话间一群文革爪牙又闯进家里,不容分说翻箱倒柜把李真吾祖上遗留下来的书籍尽都劫掠了去,还拿走了几把精美的扇子,其中有团扇,有折扇,后来李虎彪手里的扇子和柳絮远保存的扇子都是这个时候造反派抢走的。造反派说那些书籍和扇子都是四旧,是阶级敌人向无产阶级司令部进攻的武器,要坚决予以销毁。临走的时候连李真吾的医书也捎带了去。红卫兵造反派撤退之后,李真吾急忙去床席下边看,发现他藏在两个地方的四把团扇还在,就赶紧找来油布把四把扇子包成两个包裹,然后把包裹往两个墙洞里塞。李冬阳出于好奇非要看看,爷爷就把一个包裹打开把团扇递给他。他见上边是一个羞答答拿着一把扇子的古代女人,穿一件立领丝绸衫,发髻上是一朵白花,下面是白色丝质裙,几乎把脚全部盖住,看不见金莲,风动裙摆,只看到一个嵌有丝绒的鞋尖儿,神态飘逸如爷爷参加讲述过的洛神。爷爷说扇子上的女人叫仕女,是刺绣上去的,特别珍贵,并且还给冬阳读了上边的诗。一首是王昌龄的《长信秋词》:    奉帚平明金殿开,  且将团扇暂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  犹带昭阳日影来。    一首是刘禹锡的《团扇歌》:    团扇复团扇,  奉君清暑殿。  秋风入庭树,  从此不相见。  上有乘鸾女,  苍苍虫网遍。  明年入怀袖,  别是机中练。    爷爷读古诗的声音抑扬顿挫,冬阳不怎么懂,但是看爷爷对扇子那么珍爱,冬阳知道爷爷珍爱的就肯定是好东西。爷爷用很严肃的目光看着冬阳很惋惜地小声说:“造反派拿走的两把也是比较好的,可惜了。这四把团扇都是精品,因此我才藏了起来,现在我把它们藏在墙洞里,你可千万不敢说出去,记住,就在这两个洞里,只有你和我知道,我一旦有什么不测,就把这些东西留给你了,你要珍惜他们,千万不能作践了这些宝贝。”  “爷爷,你怎么会想起这个藏东西的办法呀?”  “唉,《中庸》上说,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李冬阳急忙点点头,其实他当时根本不知道爷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更没有想到爷爷说的话竟然会是遗嘱。  事后李冬阳才知道造反派到他家里进行打砸抢都是柳叶眉恼羞成怒有意安排的,后来造反派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次,没有拿其他东西,好像要搜查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有找到就撤退了。当时李冬阳并不知道他们找什么,而李真吾猜想他们可能是看还有没有扇子。  在红卫兵第二次抄家的那个晚上,白七娘悄悄来到李真吾家,找到李真吾问:“李大哥,当年白圪塔卖给你过扇子吧?”  李真吾说:“是啊,那是十分精美的团扇,我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他说是跑鬼子的时候捡的。我送朋友了一些,还有十余把藏在家里。唉,全让红卫兵给拿走了,那可都是宝贝啊!大妹子,你问这个干啥?”  白七娘突然扑通一下给李真吾跪下了。李真吾急忙说:“他婶子,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  白七娘嘴唇哆嗦着说:“老哥哥,我只求你保守一个秘密,千万不要说扇子是白疙瘩卖给你的啊,我求你了,不然我可就没命了,他们会怀疑我们家里有扇子,疙瘩原来就住在我们家啊!”  “你这是……” 李真吾不解地问。  “老哥哥你就不要再细问了,你只要不说扇子是在白圪塔那里买的就行了,你过去是在外边干事的人,就说是在古都工作的时候买的好吗?一旦有人问扇子的来龙去脉,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好,好,大妹子,我什么都不说,你放心吧。快起来,快起来。” 李真吾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是他没有细问,白七娘也没有细说。在李真吾的搀扶下,白七娘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样子憔悴,步履蹒跚地离开李真吾家。那个时候那种年代,有些事情不必要说得太清楚,大家心里都明白,运动可能让人生,也可能让人死,运动比洪水猛兽都厉害,谁不怕运动啊?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第一年,农村还没有怎么闹,而城市里已经闹得翻天覆地了。第二年听说古都因为造反派和造反派之间武斗经常打死人,接下来古城也闹得鸡犬不宁,并且迅速波及到农村。柳海的姐姐叫柳叶眉,因为她的母亲名声不好,就有人说她是抱养的姑娘,这样一来她也受到门户不清的累,一直没有嫁出去。知道底细的人都说她不是抱养的,可是因为恨她的母亲,人们宁愿说她是抱养的也不肯说她是亲生的,说的人多了她开始相信,把惹不起快气死了,就经常骂柳叶眉没有良心。柳叶眉嫁不出去,又得不到家庭温暖,于是就开始“造反”了,她成立了一个造反组织叫“李师乡红星革命战斗队”,和县里边的“井冈山”战斗队沆瀣一气,危害一方,后来为了狐假虎威,干脆率领乌合之众加入到“井冈山”战斗队里边去了。  有一天“红星革命战斗队”在造反派司令柳叶眉的带领下闯进白团扇家,柳叶眉指着白七娘说:“听说这个白七娘曾经是资本家的女儿,现在我们要把她拉出去批斗,让她交待问题。”  白七娘心里害怕极了,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家中保存的那些扇子。她知道如果自己一旦成为红卫兵造反派的革命对象,那些扇子是肯定保不住的,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扇子,于是她像疯了似的吼道:“柳叶眉,谁说我是资本家的女儿?我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我从小没爹没娘,在路边弃着,后来到老白家当童工,我和白黑娃一样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我男人会叫黑娃,我会叫弃娘?黑娃是种地户老白的养子,老白可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啊!你问问柳家湾的人哪个不知道?在那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和泪,吃得是猪狗食,穿的是破烂衣……”白七娘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平时听广播已经记下这些话了,现在虽然说了瞎话,但是她想起自己苦难的身世,想起可怜的母亲,她哭得死去活来,最后竟然哭昏了过去。  社员们对白七娘的话相信了,柳叶眉对白七娘的话将信将疑。  柳叶眉的养父柳木是个厚道人,他觉得黑娃和七娘都是苦命人,觉得女儿做得有些过分,就站出来说:“叶眉,你们不记得,我可记得,黑娃和弃娘是逃荒到咱们柳家湾的,他们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黑娃的养父一辈子连个女人都没有,怎么能说白弃娘是资本家的女儿?资本家的女儿会那么穷?人家是被剥削阶级剥削过的人,有很深的阶级仇民族恨,是无产阶级,是无限忠于***他老人家的,可不能随便把革命群众说成是地富反坏右……”柳木的话好像更有道理,柳叶眉终于相信了,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带领她的“红星革命战斗队”雄纠纠气昂昂地到李真吾家里去扫“四旧”。  白七娘醒过来的时候头上满是虚汗,她知道只要今天虽然过关了,以后说不定柳叶眉还会来找麻烦,她十分感激李真吾,因为造反派曾经打着问他那些绣有美女的四旧扇子是从哪里弄的,他一口咬定是当年在古都买的,他兑现了对白七娘的承诺……白七娘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要是变成了“疯子”,不就平安无事了。于是她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有些阴森,自己尿了一裤子,把别人吓了一跳,还像老婆子念经似的唱开了:    黄鼠狼去赶集,  浑身上下一张皮,  尾巴下边露***,  肚子上边露蜜蜜,  嗨嗨弥呀嗨嗨陀呀,  嗨嗨嗨佛呀嗨嗨嗨应呀,  不怕那羞呀不害那骚呀,  你说那咋的咱就咋的呀……    从此白七娘“疯”了,刚开始她钻到大队的仓库里把戏妆穿上,当她出现在社员们面前的时候,把人们吓了一跳:一件大红袄上绣着绿叶黄花,青色的绸子裤,大红绣花鞋,头上插着绒线花儿,就像唱地摊戏的彩旦,自己口中还念叨着得得得得锵锵锵锵的锣鼓和啷哩啷哩的弦子声开唱了:    唱的是一个员外本姓郭,  父做高官儿登科。  四合大院他来住,  一妻一妾赛娇娥。  二百亩河边水浇地,  河边上还有龙拉磨。  高头大马槽上拴,  丫鬟仆女伺候着。  小日子他还嫌不称意,  想夫妻年年都在二十多。    白七娘这么一唱,人们说看来这老婆子是真的疯了,后来她把家中那三间大房弄得死尿横流,没法进人,一天到晚在家里装疯卖傻。为了不让别人产生怀疑,她装疯连女儿和丈夫都瞒住了,自然没有人再理睬白七娘了,因此那些扇子才得以保全。  白团扇那个时候很感激柳木,心中对柳木的儿子柳海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恨他绝情吧,恨不起来,爱他吧,她已经参军了,根本见不着人。  以后白黑娃和“疯子”白七娘就成了贫下中农,白七娘的名字也正式成为白弃娘,谁都说他们夫妻俩在旧社会是最穷最苦的人,根正苗红。也有人说白弃娘是让柳叶眉那些红卫兵造反派给逼疯的。  文化大革命闹的最凶的时候,白团扇的初恋情人李风清被以柳絮远为首的红卫兵造反派拉出去接二连三地批斗,理由是他当初娶了汉奸县长的女儿封惜俏当老婆,还生了个儿子叫李得叶。另一个原因是柳絮远听他母亲说当初李风清的老婆封惜俏勾引过他的父亲柳荫厚。  要说李风清也够不幸了,他参加工作不久就认识了李冬阳的姨妈封惜俏,李风清当时是县政府的秘书,封惜俏是银行的会计。封惜俏不但人长得漂亮,算盘也打得好,是那时县城的四大美女之一。李风清当时最大的自豪就是能够把封惜俏争到手,因为那时追求封惜俏的人很多,其中就有柳荫厚。也就是因为柳荫厚的插足,才使李风清和封惜俏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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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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