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凉人崛起_第九十八章 氐人归附_君子聚义堂-言情小说阅读网
第九十八章 氐人归附
第九十八章 氐人归附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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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 &&&&小马擎坐得住,饮酒骑马喜不自胜,并为借着凉国大旗收编了下邳国糜氏一部人马而感到沾沾自喜。&&&&但别人可坐不住。&&&&堂堂凉国继承人在全天下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两个月,况且还是战败之后生死不知的情况下,若非凉王坐得住,言明了待到来年看看情况再发丧……他马擎的衣冠冢早就进了彰山孤坟了。&&&&徐晃在冬夜里传回的信件多少给马越打了一针强心剂,根据彭泽湖之战的凉国逃卒言说,马擎兵败后并未被敌军追击抓获,而是收拢溃兵旧部向下邳国的方向去了。&&&&这才真正让人感到安心,否则若是叫马越白发人送黑发人……幼年丧父、早来丧妻、晚年丧子,人生三丧可就齐活儿了!&&&&保不齐威名赫赫的凉王殿下就这样直接急火攻心撒手人寰了!&&&&整整一年的阴霾啊!&&&&丧了恩师、失了良将、丢了城池、起了叛乱、二五仔在背地里捅了刀子,到最后又丢了儿子。&&&&如果再让马越年轻二十年,他不会要什么凉国,定然会起大军围攻皇城,操持弓马怒砸城门楼,一路向南打到曹操的豫州老家……但他不再那么年轻了,他的身后是风雨飘摇的凉国和九百万户百姓。&&&&他像个持缰的懵懂少年,却驾着一匹狂奔的野马。&&&&国家的、天下的前进方向,已经不似三十年前那样容易调整方向了。&&&&他一生都希望改变潮水的方向……可这件事二十年前他做不成,先帝该死的还是死了,洛阳该乱的还是乱了。&&&&二十年后,依然。&&&&他拼尽半生,也只能做出些许改变,尽管曾经他赤手空拳如今却改变了数以百万计百姓的生活。&&&&可这些改变放在历史长河中,依然不过是沧海一粟。&&&&征战三十年,他做出的最大改变,竟是改变了他自己的心性与脾气。&&&&不过最终新年夜里,上天还是将新一年的礼物送到陇都。&&&&这是有意义的一年,因为在年初的第一个夜里,一颗人头被快马传送到陇都凉王宫宴之上。&&&&与这颗人头一起来的,还有几个骑着野马披着兽皮的蛮族勇士。&&&&蛮族嘛,马越太熟悉了,脑袋上的头发编成小辫子,裹着右襟左衽的皮袄,脸上纹着刺青浑身散发出剽悍气息的男人……往前四十年,羌人兄弟们大多都这模样,但宫宴上的人们相视默默,没有人认识这个凶悍强健的男人。&&&&而且……他不是羌人!&&&&凉州之地,羌汉杂居,但也还有些不知名的夷族,而这个满头发辫的男人既不是羌人也不是汉人,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氐人。&&&&“仇池山氐王李虎,拜见凉王殿下。”&&&&自称李虎的氐人之王并未下跪,只是俯身作揖,他的动作让马越想到三十多年前初入洛阳的自己。&&&&面对满屋子的达官贵人,尽管想表现出自己的傲骨,气度上却终究差了那么一点。&&&&马越突然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有时大人物并没有小人物过得舒服,他不知道这个李虎统治着多少氐人,哪怕只是几百个,有一个问题在他心里也已经有了***。&&&&这个氐王要比自己这个凉王更幸福。&&&&真正茹毛饮血,挣扎在生死边缘不惜命的男人才最自由,而对男人来说,自由便是幸福。&&&&内心自由的人不会讲究那些狗屁气度!&&&&“免礼,就当这里是你的部落吧,氐王阁下,感谢您送来凉国叛将成宜的头颅。”马越磨痧着下巴,摆手说道:“上酒,请饮!对了,请问氐王是如何发现成宜的?”&&&&马越现在还没想清楚,难道说在凉王殿下征服西域二十七国之后的声望已经大到这个程度了吗?不知名的山沟沟里冲出一伙野人兄弟就把慌不择路的成宜宰了?&&&&仅仅是为了取悦自己?&&&&这也太梦幻了!&&&&李虎左右看了看,自腰间解下套着三柄短斧匕首的皮带丢在地上,像左右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竟不端酒径自向着马越走上数步。&&&&谁也没想到在凉国会有如此不守规矩的人,顿时左右护卫内心一跳,在马越下首坐着的奉亭侯杨丰甚至长身而起伸手握住马超怀里的汉剑。&&&&如今马超不单单是凉王殿下的侄子,也是他奉亭侯的女婿,而像这般规格的宫宴上,没有人能坐在凉王身边,马超便随自己的岳父坐在一起,抱着那柄先帝赐予凉王又转送给奉亭侯的中兴之剑。&&&&马越抬了一下手,见这氐人王李虎不像对自己有恶意的模样,便起身向旁边挪了挪,伸手说道:“氐王请上座。”&&&&对方好歹是个王者,尽管对马越来说天底下除了洛阳的小皇帝还称得上有些师徒之情,天底下其他的什么狗屁称王称帝者在马越眼中都不算什么。&&&&陈胜吴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马越做凉王可不是因为合法世袭,那是他有本事!&&&&和氐人王一样的羌王,还不是十几岁就给他宰了!&&&&让位置可不是怕,只是以恩报恩罢了。&&&&哪知道李虎却并未上座,只是走到凉王下首的位置,站在杨阿若的几案前抬头仔细看了看马越的脸,随后又皱着眉头环视左右文武大臣,这才生涩地拱了拱手,问道:“大英雄,李傕死了?”&&&&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哪里会有人叫马越大英雄?&&&&马越却是皱住了眉头,他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曾认识这么一个氐王,半晌才说道:“李稚然将军在外,随同董侯帐下驻军白帝。”&&&&“您的伤疤淡了。”李虎在这时才端起酒碗,就这么立在大殿正中弯腰向着马越饮尽碗中凉州烈酒,擦拭着嘴角黏在胡须上的酒液说道:“叛将成宜奔走至武都兴国,向兴国氐王阿贵求援,阿贵传信仇池山欲一同起兵,李某便连三部氐人将成宜杀了,还有那些一同叛乱的凉国叛军……我的兵马都藏在榆谷,怕被凉**队进攻不敢露面,还请您下诏,我把那七千套兵甲送来。”&&&&帐下皆惊,本以为成宜是带着少数乱军跑到李虎的地头上被杀了,却不想居然在溃逃途中还让成宜收拢了近万部署……倒也不堕凉国战将之名。&&&&“你的兵马?”马越脑袋现在还有些蒙,三十年戎马倥偬,身上伤疤早已无数,哪知道李虎说得伤疤淡了是哪一道伤疤,只得问道:“等等,你认识我?”&&&&李虎爽朗地笑了,再度拱手动作已经正规地多了,返身从掷于地下的皮带上抽出一柄青铜雕花匕首奉上说道:“殿下可还记得这个?那年族人遭逢羌匪,全赖殿下率军路过才得以保命,后小辈独迁向仇池山,临行前得知殿下率军驻陵水河畔,差人送青铜匕一柄……”&&&&说到这里,马越终于想起来那遥远的一切,那年的李虎可能才几岁,口口声声叫自己大英雄,他与兄长一路从彰山里迁宗族向陇县张家川,路遇被羌人掠杀的氐人村庄出手相助,脸上被断了的刀刃从太阳穴划了过去。&&&&“原来是你……你怎么成了氐王?”&&&&李虎的脸上带着些许骄傲,双手抱臂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昂着头颅对马越说道:“大英雄不也成了凉王?怎么某就不能成氐王?”&&&&此言令马越大悦……在凉国,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了!&&&&“殿下,那些叙旧的话来日再讲,今日我是以武都、仇池山、白马三部氐人王的名义来响应您的军队。”李虎等马越笑完了,才一本正经地说道:“自汉国孝武皇帝排挤我族,氐人大多藏匿山谷方外,今氐族愿奉凉王殿下为主,望您可善待我部族,氐族儿郎将为您而战。”&&&&说到正事,马越轻轻点头,问道:“此时凉国正值用人之际,你们有多少人?”&&&&“武都兴国氐王阿贵,部下六万人有余,勇士一万八千。白马氐大帅杨驹,部下五万余,勇士八千各个精悍。至于仇池山,我没有部落,只有九千能征善战的勇士!”李虎拱手笑道:“自今日起,氐人俱奉您为主,以报当年活命之恩。”&&&&其实李虎没说的是,氐人善于养马,信仰白马神,而白马神的形象就是马元帅……而马元帅,有三只眼。&&&&马越的眼上有道疤,正像是第三只闭合的眼睛一般。&&&&能率领部众响应长相宛若神明的马越,在李虎看来这是上天的旨意。&&&&十几万人口,兵马近三万,一下子补足了凉州短时间内大举用兵的兵员空虚,而且更多的人口便意味着更多的各项需求都会更好。对这种事情,马越再没有什么不开心了。&&&&“好!好!好!”马越摆手请人给李虎奉上蒲团,当即说道:“既然如此,凉国会在最快的时间里为氐人三部兵马在汉阳造出行营,至于那些百姓,则需要分入各个城池,可有异议?氐人不再被过去的律法限制,归为凉国子民,你看可好?”&&&&更何况,从氐人的归顺起,整个凉州的所有力量便意味着真正被他整合到了一起,就像他以逝的恩师梁鹄当年说的那样、&&&&‘回到凉州,只要是你的人,无论羌氐还是野人,率领你的军队打出来,平定天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君子聚义堂小说阅读网
三国之凉人崛起相邻的书:五胡乱华时代的前凉的荣耀与悲凉(13)&作者:wangxl6262
作为石勒精心设计的政治架构,石宏作为石弘的兄弟,驻扎邺城,都督各战区部队,与襄国成相互呼应之势,再加上之前安排各地的诸子藩王为依托,形成内外相衔接的权力格局,本质上与晋武帝,刘渊的执政思路相同,那就是以点带面,以宗室藩王控制驻军,以驻军控制地方,再以血缘为纽带构成与中央的联系,无非在石勒的体系中,石宏的地位被特意突出,在太子石弘被明确作为帝国的接班人之后,原先石弘领任的大单于一职由石宏接任,但是这一计划,也为之后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石宏,石堪入京,如同自投罗网一般,石虎随机以自己的儿子石邃接任都督中外诸军事的权力,掌控军权。但是石勒身前的部署依然有作用,分封各地的诸王,将领依旧有着很大的权力,石虎看到了这一点,所以留着石弘作为幌子,同样看到这一点的,还有一个人,随同石宏一同进京的石堪。
石勒亡故后留下的正妻,皇太后刘氏不堪忍受,将石堪单独召见,商议对策,襄国此时已经被石虎所控制,而伴随着之前御前会议上的重新洗牌,石虎一党又取得了完全性的压倒性的胜利,太子党的核心,徐光,程遐甚至连抵抗都无法进行就被处决,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石堪给出了自己的***,当初石勒四子除太子石弘为帝国继承人外,其余三子全部被封为王,眼下石宏和自己在襄国,还镇守外地的只有石勒最小的儿子,南阳王石恢,石堪请刘氏给自己勤王诏书,然后找机会逃出襄国,拥戴石恢为勤王军盟主,集结军队反抗石虎。刘氏催促石堪迅速动手。
九月份,石堪改换服装,带领少数人马偷偷出城,袭击兖州,打算在这个后赵的最南部地区建立根据地,但是人数太少,无法得手,得知石堪出逃消息的石虎迅速调派人马追击,石堪无奈,向谯城(安徽省毫县)出逃,被石虎的部将郭太抓住,押赴襄国,用火刑处死。
石堪并非石勒的亲生儿子,而是因为战功而被石勒收为养子,在石虎步步紧逼的夺权过程中,石勒的几个儿子的表现令人大为失望,反倒是几个过去的老臣一直死忠到底,靠着女人,外姓人在抗争,在这场风波中涉及到的南阳王石恢随机被石虎召回襄国,至此,石勒一脉的子嗣全部被扣在手中。而刘太后,也随机因为事件败露,先是被废后,然后被处决。
迄今为止,石虎的反对者们都已经失败了,或者是失败于很傻很天真,或者是失败于力量对比过于悬殊,借着石弘这面金字招牌,石虎很自然的可以将任何起兵反对自己的人打为叛逆,在石勒诸子中,最有战斗经验,军中最有威望的石堪都无法取得胜利,那么生长在温室中的花朵们,也就只能天真的放弃抵抗,乖乖的等待着束手就擒,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石虎篡权的脚步了。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石虎掌控了一切,石勒的子嗣,不是被杀,就是被抓,没有人再有造反的拥戴者了,结束了,再往前一步,石虎就将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但是一切并没有完,十月,镇守关中的河东王石生,镇守洛阳的武卫大将军石朗联合起兵勤王,目标明确指明了石虎,同时,派出使节向晋朝请降,寻求晋室的帮助。石虎终于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战,与之前打了败仗还有一个宽厚的石勒为自己补充兵力,让自己再战不同,这一次,他不许失败,否则就是灭族一条路,而更可怕的是,和石勒那些或者无兵权,或者没见过刀光的儿子不同,造反的两人,都是汉赵的灭国之战中表现出色的职业军人,真正的戏份,到这里才开始。
在这群职业军人中,有一个人的身影特别引人注目,当初在关中攻防战中坚决站在后赵一方的“氐人王”蒲洪,自称雍州刺史,同时,向姑臧的张骏,送去了称臣的善意。
这应该是石虎有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石生,石朗都是统军一方,有作战经验,有人望的将军,尤其是石生,在此前对汉赵的战争中多次以孤城死守的方式吸引汉赵军主力围攻,为后赵主力进行围歼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其作战指挥的坚韧程度和对于战机的把握,在后赵诸位将领中虽不敢说是首屈一指,但也足以跻身一流行列。更重要的是,石生镇守关中,石朗镇守洛阳一带,两处地区都是处于与敌对势力交界处,兵力配置雄厚,更可以借助其他蛮族的武力,一旦两人合兵一处,石虎目前能够依靠的己方势力太少,更多的是依靠嫡系部队压阵政府军作战,军心不稳,一旦久拖,就会酿成事端。
石虎应该感到庆幸,石勒所有的儿子,不论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全部被石虎扣押在襄国,反对者找不到可以拥戴的皇子,否则军心不稳的政府军恐怕会以更快的速度崩盘,为了避免石生,石朗两人合兵,石虎采取了快速行动,接到翻盘消息之后迅速集结步骑七万,命自己的太子石邃留守襄国,自己亲自带军向据守金墉城的石朗,发起进攻。
在这种人心不稳的时节,只有石虎亲自领军才能驾驭住手下那些各怀心思的将领,时间对于石虎来说是最大的敌人,他拖不起,因此快速行军至金墉城,石朗被围,这一年年末的战争像极了许多年前汉赵和后赵围绕洛阳展开的一系列会战的翻版,不同的是,交战的双方从最初一个阵营的战友变为了生死相博的对手。
同样的军事要塞,同样的防御系统,同样甚至可能更多的军力,但是石朗不是石生,面对石虎行动迅速,围堵上来的大军,无法展开有效的防守,金墉城很快沦丧,石朗被俘,为了震慑那些潜在的不满者,石虎残忍的行刑,先是砍断石朗的双脚,再将其斩首,洛阳地区,随即平定。
与缺乏准备的石朗不同,当石生决定举起反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好相应的准备了,首先就是派使节向晋室,寻求帮助,同时开始征发,武装鲜卑部落,作为军力补充,当金墉城陷落,石朗被杀的消息传来之后,石生迅速做出反应,命部将郭权领鲜卑部落首领涉?部众两万,前往并州进入关中的关键要害,蒲阪(山西省永济县)驻防,五年前,当时还是中山公的石虎引燃战火,在这里被刘曜带领的大军逼退,并在对方随后的追击中被追上,几乎全军覆灭,自己本人的政治前途也几乎终结,五年后,作为石虎先锋的石虎之子,梁王石梁,则作为前锋领军,向关中迅速挺进,历史又在重演,无非台前幕后。
石梁军行进速度很快,直逼关中门户潼关,得胜之后的石梁军似乎也放松了警惕,鲜卑骑手迅速将其包围,在此之前与鲜卑军交手多次,鲜有胜绩的后赵军这一次遭遇了彻底的失败,石梁军几乎全军覆灭,石梁被杀,乘胜追击的鲜卑骑手迅速发动追击,军心不稳的石虎军彻底崩盘,沿路死尸堆积三百多里,石虎单骑逃回绳池。这是一次比五年前还要悲惨的失败,石虎的主力全灭,从潼关到襄国一路几乎没有力量能够阻挡已经集结到位的石生的主力,这个时候,如果石生继续东进,一次武装游行就能解决问题,但是,他没有。
石弘没有充分利用这一次石虎惨败的机会,或者说石邃对襄国的控制很到位,使得石弘没有任何行动的机会,逃到绳池的石虎已经发现对于更有活力,战斗力更强的鲜卑人,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措施,当你的敌人过于强大,或者你没有解决的对策的时候,你会如何处理?
加入他们,或者收买他们。
石虎当然不可能加入这群想要他命很久的人,他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色的鲜卑骑兵的首领,涉?成了石虎收买的对象,经过一系列的内幕交易,两人达成了谅解和共识,已经败的孤身一人的石虎,靠着战无不胜的银弹攻势,发起了反击。
涉?很快内部反水,在石生集结的主力部队中发起袭击,作为与石虎同样的原政府军班底组成的军队,石生手下也无法抵挡鲜卑骑兵的冲击,而且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尤其糟糕的是,石生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石虎主力几乎全灭,石梁被杀的消息,内有叛乱者,外有强敌压境,再加上石朗的失败和惨死,短时间内大量的负面消息压垮了石生的信心,也让他对局势做出了最悲观的判断,做出了人生中最致命的一个选择:抛下军队。
本就处在混乱之中的石生军在失去了主将之后彻底崩溃了,领导涉?取得对石梁大胜的将军郭权收拢残存的兵将,而石生则逃奔长安,但是石生并没有在长安重新征召军队,或者加固城防设施,反而是彻底抛下了长安城,前往鸡头山(甘肃省成县)躲藏,在当年刘氏兄弟抛弃长安之后,控制长安,并且收拢人员的将军蒋英再一次承担起了善后的工作,收拢溃军据守长安。
石生这个阶段的个人表现和他在此之前在面对刘氏兄弟震天动地的秦州,雍州联军时的镇定自若完全相反,甚至连在金墉城面对刘曜倾国之兵长达数月围困时的坚忍不拔也大相径庭,仔细研究从南阳王司马模之后的历次长安攻防战,就会发现无论攻守双方是谁,只要战争发生在长安城外围地区,那么就是进入相持阶段,但是一旦攻击者能够看到长安城的城墙,那么战争其实就已经结束了,相比较于金墉城的坚固,长安城最大的防御力量不是城防本身,而是军队,石生从抛下军队起,长安就已经守不住了。
卷土重来的石虎趁机领兵西进,作为第一次石虎入关中,亡汉赵时,据守长安的将领,这一次石虎面对的还是老熟人,蒋英,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蒋英在石生起兵之后也随同一起反对石虎,成为了石虎眼中的叛徒,蒋英也自知毫无生还可能,因此关闭城门死守,但是经历过大屠杀之后逃回的残兵败将已经无法抵挡石虎重整旗鼓的军队了,长安沦丧,蒋英被杀,一同抵抗的郭权再次逃亡。
石生的结局,在放弃军队之后就已经注定了,在逃亡途中被部将所杀,他的首级也成为了邀功请赏的证据,既然人头是如此可爱,只要一两个就可以封官授爵,福泽子孙,那么又何必跟随着未知的命运,不能怪叛徒,内贼何其多,只是人的本性使然。
仗打完了吗?其实没有,“氐人王”蒲洪这个时候尴尬了,作为当初石虎平定关中时候最被看重的两位蛮族首领之一,平心而论,石虎待他还是不薄的,因此对于蒲洪的背叛也是出奇的愤怒,令将军麻秋领兵讨伐,让这个叛徒付出代价。
这是麻秋第一次在西北这个舞台上展现自己的能力,之后这个名字将和凉州纠葛在一起很久,当然,扮演的是糟糕的负面角色,只不过现在,麻秋还没有来得及展现自己的本领,原因很简单,和石虎第一次到关中一样,蒲洪又投降了。
投降也要分人,比如蒋英这样的,就算投降也难逃被杀的命运,但是对于蒲洪,石虎难得的克制住了自己残暴的本性,不但没有追究蒲洪叛乱,通敌(向臣属于晋室的凉州称臣)的罪名,反而给他升官,任命他为光烈将军,护氐校尉,麻秋的任务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但是蒲洪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的结束,作为二进宫分子,蒲洪有必要为自己之前政治立场上的错误做出深刻反省,但是作为一个在乱世之中求生存的部落首领,蒲洪的政治智商并不低,因为他知道,石虎要的是什么?
蒲洪最大的资本,是掌握在手中的两万部众,在乱世之中,最宝贵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人,充足的人力资源能够开垦荒地,织造布匹,生产铁器,武装成为士兵,更何况伴伴随着残酷的内战,羯人的数量也在减少,需要扩军的石虎需要同样身为蛮族,战斗力可观的武士作为补充,在这个时候,蒲洪送上门来。
仅仅是两万人的归附,还不能让石虎满意,蒲洪更是献上计策,将秦州,雍州两州的地方豪族,氐人,羌人全部迁徙到中原地区,充实当地的人力资源。
实事求是的说,蒲洪的这个建议很无耻,如果说仅仅是迁徙自己的两万部众倒也罢了,但是感觉两万人分量不足,蒲洪坚决要求拉上更多的人垫背,两州的地方豪族,羌人部落,背井离乡意味着放弃祖宗坟墓,家传的祖宅,大部分的物品无法带走,只能销毁,而且古代的迁徙往往带着政治上的冷酷和强迫,远没有人性化的温情脉脉,如果联想到中国历史上几次大规模移民过程中的令人心碎的故事,再回想一下,这一次石虎组织的大迁移过程中羯人士兵面对的基本以异族为主体的民众,就能够明白这场大搬家的痛苦之处了。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这个建议,早在石虎平定关中,摧毁汉赵之后,就开始有组织,有计划的削弱关中的战争潜力,除了处决匈奴屠各部落的贵族之外,还要将人口迁徙,但是在当时情况不成熟的情况下并没有被坚决执行,现在,机会来了。
很快,在石虎面前表忠心的蒲洪就受命开始了这项移民工作,两州涉及到的移民共计十万户,几乎将秦州,雍州抽空,而蒲洪也随之升官,升任龙骧将军,流民都督,专门负责移民工作,其两万余部众跟随他驻守枋头(河南省浚县),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日后那个差一点终结中华乱世的国家的龙兴之地,就在于此。同样的,作为氐人的老朋友,羌人首领姚弋仲驻防清河一带(河北省枣强县),关中地区几乎为之一空。
这场危机之后,整个后赵,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止石虎篡权的脚步了,志得意满的石虎回到襄国,宣布大赦,而作为傀儡,已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石弘,作为一个橡皮图章发挥了最后一次作用,允许石虎建立单独的魏国政府,完全效仿当年汉献帝时期曹阿瞒的做法,形成国中之国,抗争早已经结束,石弘没有再无任何翻盘的机会。
公元333年对于凉州而言是关键性的一年,后赵的整体局势已经定型,石虎上位已成为必然,这就意味着一个外在的压力长期存在,凉州之所以长时间能够存在,并且上下齐心,除了地处偏远之外,来自东方不断的军事压力是其促成内在向心力的重要因素,石虎上台,意味着这种压力将更加强大,一方面对于凉州来说,面临的军事压力将长期存在,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意味着凉州能够在这种压力下长期保持一种活力来应对,福祸相依。
张骏此时还无法顾忌到如此之深的情况,他此时需要接待一位客人,一位从遥远的东南方前来的客人,这位客人的身份并不高贵,但是他带来的消息,却是凉州张氏三代人长达几十年的等待。
公元333年这一年格外热闹,刚刚安定不过几年光景的秦州,雍州再次陷入一片战火之中,再一次遭受兵灾的两州又面临着随之而来强制迁徙的动荡之中,在一片乱世风雨中,一个商队抵达了姑臧城。
此时的姑臧城历经张氏三代人的建设,早已经不是当年匈奴人初建时的那个摸样,重新打通的西域商路带来遥远西边的商品,而来自关中,梁州的走私者,商人们则带来当地特产的其他物品,张骏甚至开始了姑臧城南五座新宫殿的修建。但是当一个衣衫不整,带着陇西口音的商人颤抖的站在西平公府前时,注定要打破这一年凉州的平静。
惊讶的侍卫们迅速将这个人带到张骏的面前,这个名叫贾陵的陇西人带来一份真假莫辨的诏书,他说着和凉州相近的口音,却携带着一份来自遥远东南方,那个从未张骏这代人从未见过,甚至都很少提起的王朝的命令,在这份诏书中,来自健康的皇帝晋升张骏为镇西将军,护羌校尉,凉州刺史作为褒奖。
这份诏书的内容并不重要,镇西将军也好,大将军也罢,曾经光辉无比的尊号在乱世之中变得泛滥,在当年长安陷落之前,失望之极的西晋末代帝王司马邺在痛苦中留下了最后的遗诏,其中一份是给张骏的父亲,加授他为大都督,凉州牧,司空,侍中,给予承制行事的权力,凉州张氏早已经见惯了朝廷高级官职的加封,但是这一次,令人欣喜的并非是这份诏书加授的官职,而是这封诏书如何从遥远的健康,来到西北的姑臧。
公元316年,长安城满城的尸骨和冲天的大火,预示着晋室在北方一切努力的终结,在这场乱世之中,大部分的晋室中央政府的官员都随着年轻的皇帝司马邺一同被俘,然后被处死,在此之前,数千从姑臧前来拱卫长安的凉州将士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是也有例外,凉州敦煌郡计吏(负责政府事务奏报)耿访因为有公务在身,当时也在长安之中,作为生长在西北,见惯了征战杀伐的耿访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逃出了已经沦为地狱的长安,并且顺利的进入汉中地区。
这段几乎传奇般的经历中,耿访经历了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了,长安城破之前,粮草耗尽,汉赵入侵时候的兵灾和四处出击的匈奴骑兵又几乎摧毁了关中的经济生产,西归的道路已经被敌军堵住,耿访没有能力再回到西边的故乡,只好随着逃难的人群往南走,最终进入当时处于成汉国控制下的汉中,随后又顺江而下,在太兴二年(公元319年)最终到达了晋室在南方的中心,健康。
三年艰苦的跋涉,并没有消磨耿访的意志,相反,限于内斗和党争的健康政府展现出来的完全不是一种南渡之后,励志收复故土的精神状态,在这场时代的洪流中,耿访不过是一个无根无基的小人物,但是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个梦想,因此,他要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
从到达健康之后,耿访就开始不断的上书最高政府,请求派出使者,慰问在历次保家卫国战争中贡献良多的凉州,更重要的是,尽快打通和凉州方面的联系,重新整合晋室下属的势力,才有可能重新打过黄河,光复故土。
耿访只等来健康方面的回复,他升了官,成为了守侍书御使(代理执法监察官员),同时给他配齐了助手,以陇西人贾陵为首的十二人作为随行人员,前往凉州,以及一份加授张骏为镇西将军的诏书,耿访得到的只有这么多,他需要面对的是远隔重重阻碍的挑战,不仅仅需要克服长距离的跋涉,还要面对无处不在的蛮族武装,他只有十二名随从,没有武装护卫,沿途的当地晋室军政官员们也不会给予他足够的协助,走还是不走?
与当初张骞通西域不同的是,耿访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过如何从关中长安前往健康的不易,也明白乱世之中这十多人的小团队在没有武装护卫的情况下想要到达凉州几近于天方夜谭,张骞之前无人到达过西域,他还可以幻想,可以做着年轻人常有的梦,而耿访不同,往前一步粉身碎骨,而只要留在健康,也依旧可以过着舒服的政府官员的日子,西北风沙大,而健康的吴侬软语,则让人陶醉。
但是人的一生,并不是在床榻之上昏昏而过,并不是佳人绕膝之中沉醉,我见到过乱世之中的火光,见到过奋战将士最后遗留的背影,也见到过母亲怀抱着孩子倒毙在路旁,老人饿死屋中而无人奉养,流过的血和泪并不会随风而去,那些牺牲,奉献,理应得到褒奖,理应让他们的亲人知道,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倒下的坚强头颅。与那些最伟大的牺牲相比,前方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出发吧,怀着一颗殉道者的心向着故乡,北堂的萱草,随风飘摇,迎向东南,回家吧。&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很多时候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巨大差距会让很多人彻底丧失继续下去的决心,纸面上的文字容易让人热血沸腾,而当冷酷的现实摆上餐桌,早已有许多人离席而去。
耿访的预想路线和当初自己从长安流落到健康的路线基本一致,也就是取道当时处于成汉控制下的汉中,再由南往北进入成汉和凉州缓冲区,最终进入凉州,进入汉中前,需要经过晋室控制下的豫州地区,但是进入到汉中地区之后,耿访面临着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是在无法前进了。
虽然从晋室控制下的土地,进入成汉的辖区的这一段旅途相对平静,但是晋室和成汉在宁州一带不间断的战火使得双方还处于交战状态,更为严重的是,在晋室眼中的叛逆,耿访不用指望凭借着晋室的官职和诏书给自己的长途跋涉带来什么益处,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更为糟糕的是,汉中以北地区,氐人,羌人武装横行,陈安败亡之后秦州大乱,道路不通,耿访等人,始终无法继续前进。他们只有等待。
没有人会料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年,耿访和他的随行人员们,整整七年时间里,进退不得,前方道路堵塞,到处都是战火或者杀戮的消息,没有人敢冒险领着他们前往北方那片属于羌人骑兵和匈奴骑射手的地盘,时间停住了。
从汉中再往北,进入南氐控制的区域,就能够到达凉州控制下的河南地,以及新设立的五个护军区域,但是就是在这最后的门槛前,耿访始终再也无法前进了,他不想放弃,他的随行人员中也大多是西北人士,故乡就在前方,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望不见。
最让耿访痛苦的并非是停滞梁州这七年的等待,他们在等着道路重新通畅的一天,这段时间里,攻入长安城,颠覆了西晋的汉赵覆灭了,张骏重新出兵讨平了西域的叛逆,当耿访还在苦苦等候的时候,张骏的使者正在成汉的宫殿中,商讨借道南下,重新打通前往健康交通线的可能性。
耿访不知道这些,而且耿访等不起,整整七年的时间他承受了健康太多的压力,催促他们返回的命令也在一直发出,耿访此时的官员身份使得他必须接受命令,而更为重要的是,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坚持了整整七年,都看不到任何希望,前路该如何选择?
终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召回的命令再次传来,耿访终于决心撤回健康,但是在走之前,他要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找来了贾陵,将诏书托付给他,同时,将身上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他:继续前进,到达凉州,将诏书交给现在的凉州刺史。
为什么给我?十多人结伴而行都无法前进一步,为什么我一人便可孤身完成?
因为你不是官员,你不用理会朝廷的政令,因为你是陇西人,你熟悉那一带的情况,你的口音不会出卖你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你足够坚强,勇敢,而且,我知道你想回家。
我们都想回家,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有王命在身,不得不返回,但是我不想就此放弃,所以我把诏书给你,借着你的口,将长安陷落时候的故事告诉世人,让战死者的亲人知道他们亲人最后时刻的勇敢,让不断付出的凉州,知道中央并没有将他们遗忘,也代我去看一眼回不去的家乡,遥远的敦煌。
没人知道贾陵之后的行踪,在整整七年不得前进,困顿汉中之后,耿访携那些还活着的随行人员返回晋室控制下的土地,而贾陵,则孤身一人,继续前进,他化妆成商贩,随着商队,先到关中,长安,再经秦州,梁州,经过数不清的路途环绕之后,终于站在了西平公张骏的面前,带来健康的诏书。
贾陵并没有辜负耿访的抗命行为,他安全的将诏书送到了目的地,在一片充满杀戮的土地上,完成一个孤独的旅途,坚韧的壮举。&
深受感动的张骏接受了诏书,同时派出部曲督王丰,随同贾陵返回健康,送上自己的奏章,贾陵的旅途还远没有结束,作为知晓方向,道路的人才,他将亲手构筑起一条沟通健康和姑臧之间的地下通道,这条通道需要通过几个极其危险的地区,面对饥饿,寒冷,盗贼,敌对势力的袭击,随时可能中断,但事实证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条地下信息传递渠道,一直保持着畅通。
张骏的奏章中犯了一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错误,在落款的年份上,他并没有使用东晋的咸和年号,而是继续沿用凉州使用至今的建兴年号,建兴,是当年那个从洛阳城流浪出来,逃难到长安的西晋最后一任皇帝司马邺的年号,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了。这成为了日后许多人攻击张氏谋求独立,图谋割据的证据。
年号问题此时并不是贾陵等人最关注的问题,安全到达凉州并不是旅途的终点,反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代表凉州的部曲督王丰并不知道前往健康的路途,所以贾陵责无旁贷的又一次充当了信使的角色,在公元333年的年底就匆忙上路了,这一次的归途异常的顺利,比起来时的混乱,这一次的归途顺利许多。
史书上没有留下这一次贾陵和王丰选择了那一条路线,摆在他们眼前的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是当年耿访从长安逃出时候的路线,经过成汉控制下的汉中,进而进入长江流域,坐船而下到达健康;另一条是贾陵走过的路线,也较为传统,通过秦州,雍州,豫州等地,也就是从姑臧到长安,洛阳,再南下的一条更为遥远的路线,笔者倾向于认为他们最终走了南线路线,也就是借道汉中,经成汉辖区进入晋室土地,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一次的返程,他们所使用的时间非常短,而且,很顺利的没有遇到兵灾,而就在贾陵到达姑臧的时候,石生反抗的余波,在后赵多次追兵搜捕下幸存的郭权,又开始不安分了。
郭权应该是石生这场反抗之战中最坚决的抵抗者了,在自己的领导石生被杀,部下涉?叛变之后,只有他还抱着抵抗的决心,逃难到上邳据守的郭权等待着时机,直到一个转机出现。
转机是等来的,也可以说是石虎送给郭权的,在蒲洪的建议下,秦州,雍州大批的地方豪门,羌人,氐人部落开始了被迫大搬家,加上后赵方面在执行命令时不注意方式方法,也没有什么民族政策,因此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抓住时机的郭权趁机重新举起反抗的旗帜,并且派人向晋朝称臣,京兆,新平,扶风,北地等郡纷纷有人起兵响应,一时之间,后赵的关中驻军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从秦州方向东去的道路再次不通,因此贾陵等人通过成汉辖区返回健康的可能性更大,而且,这条路,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走过了。
数年前,为了打通与健康方向的联系,张骏曾经派出过使节傅颖前往成汉,请求建立双边联系,借道成汉前往健康送去奏章,这样近乎于天真浪漫的政治建议,也只有刚刚接手凉州军政,本身还就是一个大男孩的张骏能够想到,果不其然的是,李雄和张骏玩起了太极拳,表面上说的漂亮,实际上继续和晋室在宁州地区打得你死我活。
有了上一次被忽悠的经历之后,张骏学聪明了,他的使者如果想要进入健康,最安全,快捷的道路还是通过成汉,因此这一次他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是派出的人,是精明强干的,治中从事张淳,作为张骏身边贴身的总参谋官,张淳对于张骏的战略意图和整个外交方面的把握有着独到的理解;另一方面,则是为李雄准备的超级大礼。
上一次张骏要求李雄去除皇帝尊号,效忠晋室的建议并没有被李雄采纳,这一次,经历过政治上历练的张骏似乎明白了人心的现实和功利之处,这个世界,光有年轻人的理想和一腔热血是无法完成很多事的,如欲取之,必先与之,张骏送上的豪华大礼就是,向成汉称臣。
这个称臣并非口头说说,意味着日后凉州至少要向名义上的老大贡献许多财产,物品,当然这样的称臣也是形势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成汉没有实力吞并凉州,不过也是给了李雄一个过过瘾的机会,幻想一下自己宏大的版图。
如果说张骏仅仅是为了称臣就派出使节,顺便逗逗这位和自己父亲是同一辈人的李雄老爷子开心,那就小看张骏了,他送出这个大礼的同时,还有一个附带条件,那就是允许张淳作为自己的使节,借道成汉的控制范围,前往健康,送上自己的奏章。
张骏的目的在这里才最终显露,称臣也好,纳贡也罢,面子上受损,收入上减少都没关系,只要能够允许我的使节前往健康,经过多次的交涉,张骏早就明白,最安全,最快速的道路通达方式还是走成汉这条南线,而如果想要走这条南线,没有成汉的支持,就只能是黄粱一梦。
如果想想之前面对着汉赵主动册封的凉王,张茂都视之为屈辱,在人生最后时刻都念念不忘,一有机会,张骏就主动去除汉赵授予的官职,面对后赵送上门的爵位不屑一顾,就能明白这一次凉州主动向一个氐人建立的国家称臣是多么大的牺牲了,张骏拿出了血本,也做好了日后九泉之下被祖先骂的心理准备,豁出去了,但是,李雄并不打算这么容易的让张骏实现自己的梦想。
李雄答应了张骏的请求,高兴的收下了财物,随后当着使者的面,安排好了船只,一切似乎都很顺利,顺利的让人感觉有些不敢相信。&
不费一兵一卒,就自动有人乖乖的前来归顺,虽说这种归顺只是名义上过过口头瘾,但也足以让李雄开心了,因为按照儒家观点,君王修为得当,自然周边的四夷就会乖乖的前来归顺。眼下,张骏自动送上门来,可不就说明雄哥雄起。虽说这个***童话故事不知道哄骗了多少老男人,李雄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还是心甘情愿的乖乖相信。
寒暄打完,礼品送上,宾主双方兴致都不错,也许还喝了点酒,说话也就更为随意了,李雄当然不会和张淳聊最近发生在宁州的成汉和晋室残酷的争夺战,那是要伤和气的,当两个男人坐下来之后,而且是政治人物,单单聊聊天气是很没有品味的一件事,高端人士要聊一些家国社稷的大事,顺便就一些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谈谈对方的口风,这个共同关心的问题,除了钱财,女人之外,能够拿的上台面,被史官记录的,就只有一个氐人的问题了。
氐人也分好多,如同一个大家族中众多分支一样,有混的好的,比如李雄这样,占地开国,日子过得富裕不说,还可以开疆拓土,也有混得一般的,比如蒲洪这样,这辈子折腾了这么久,最后还只是给羯人打工,更有混的比较惨的,比如杨难敌这样,一辈子都在不断的为生存抗争,几乎和任何一个进入仇池地区的势力打过仗,打不过就跑,等着人家主力走了,再做返乡团,回去舔伤口,自从晋室的梁州刺史张光被杀之后,整个梁州地区就彻底陷入无政府主义状态几十年,周围几个势力没少被杨难敌骚扰,这其中,就包括同一种族的李雄。富裕的亲戚不接济自己,那就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这样一来,误会,摩擦自然就多了。
张淳有些大意了,一切都太顺利,顺利的让他有些放下了戒心,既然李雄忧虑杨难敌,那么就帮他分析分析:南氐无状,屡为边害,宜先讨百顷,次平上?。二国并势,席卷三秦。
这就有些酒后情绪激动的夸大之词了,张淳的建议是不错,既然杨难敌这个抢劫专业户喜欢流窜作案,那就端了他的老窝,平了杨难敌并不是最终目的,还要平定整个三秦之地,虽然很客气的说到了两国,但明显还是以凉州的战略目标为主,而后面的话,就让李雄不满意了。
“东清许洛,扫氛燕赵,拯二帝梓宫于平阳,反皇舆于洛邑,此英霸之举,千载一时。”
张淳现在说的,更多的是类似于凉州的终极梦想,从张轨开始,张氏家族的每代人所做的梦,也是每一个晋人所做的梦:光复失去的祖宗之地,重新恢复帝国的荣光,这种黍离之悲的离恨,贯穿了中国的历史,延续到后世的“一心中国梦,万古下泉诗。”,再到后来的“我家住在东北松花江上”的国破家亡的悲愤。
张淳说的激动了,这场凉州一直在做的梦似乎有了在自己手中实现的可能,他们当时对话的场景已经无法复原,但是我相信张淳一定是流着眼泪说下之后的话:“寡君所以遣下臣冒险通诚,不远万里者,以陛下义声远播,必能愍寡君勤王之志。天下之善一也,惟陛下图之。”
这不是第一次凉州提出这样的请求了,很早以前,当张骏还只是一个大男孩的时候,为了实现凉州与成汉的破冰之旅,他派出的使者就建议李雄去除皇帝尊号,共同辅佐晋室实现重新统一的大业,虽然因为这个原因,李雄拒绝了凉州使者借道成汉,前往健康的请求,但是这个战略构想却一直在张骏和凉州官员的脑海中徘徊,眼下,张淳又一次提出。
同样的建议,不同的使者,但是面对着同样的人,张骏或许天真了,李氏作为当初流民的一支,就是依靠反抗晋室官员残暴的统治而举起的反旗,让这样一个正处于国力上升期的割据势力,向一个正处在不断内乱,朝政腐败,高层官员只知道互相吹捧,却毫无实干精神的中央政府称臣,只是一个梦想,更何况,由于道路堵塞,张淳也好,张骏也罢,都不知道成汉和晋室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止过,而且在宁州一带的交战,残酷程度也超过了双方这样温情脉脉的外交礼仪。张淳更为失策的地方在于,杨难敌在凉州,后赵看来,或许是反复无常的蛮族头子,但是作为与李雄同文同种的联系,李雄眼里这些北方的同族们,形象是复杂的。
李雄生气了,但是在这种外交场合,他不好当面发作,他只是不动声色的唤来了负责凉州使者团接待的官员,悄悄的下达了命令。这花团锦簇般的幻梦一般的氛围,终将迎来自己的梦醒时分。
李雄的想法很邪恶很暴力,控制着富庶的成都平原,坐拥地形优势,闭关自守的成汉固然可以小日子过得很舒服,但是南面的晋室才是公认的天下共主,一旦她从内乱中惊醒过来,那么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也就是成汉,更何况,北面还有一个看似孤立,但实际上却还对着晋室怀有忠心的凉州,李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不想看到凉州和晋室取得联系,但又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人家,怎么办?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李雄很快找到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点子,自古以来,长江上游行船就充满了危险,尤其是还要经过三峡地区,水流更急,李雄为自己找了办法,让人在张淳等人乘坐的船只上做些手脚,确保船只在途径三峡一段时,能够顺利的沉下去,这帮西北来的汉子,骑马打仗可以,但是让他们游泳,那就只能自祈多福了。
计划很简单,而且可行性很高,当年周天子南征还是蛮荒状态的楚人时,也是坐船被当地的反抗分子做了手脚,最终不但没有南征成功,反而倒在了对外征战的第一线,这一次,对付一群人生地不熟的外来使节们,李雄有充分的信心让张骏有苦说不出。
但是再好的计划也需要有人去执行,有时候好的计划不一定是最功利,最现实的选择,因为执行计划的人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的考虑,也有荣辱,也有自己的价值观,蜀郡(成都)人桥赞,就是参与计划的执行人员,但是与一般人不同,他的价值观和荣誉感,让他认为,这个计划很可耻。
这个计划是很可耻,但是他无法改变什么,只要张淳坐上了船,离了岸,那么一切就结束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桥赞还是认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赶在张淳离开前将这个阴谋告诉了张淳,但是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事,就只能靠张淳自己了。
摆在张淳眼前的选择有难,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说明李雄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就算自己知道李雄的沉船计划,但是毫无办法,他就算可以不走水路,一样会有被李雄安排的另外人手做掉的可能,或者什么都不做,装作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张淳可不认为自己的游泳技术抵得住长江的风浪,等死,或者等着下次被做掉。
这种局面,换成你我会有什么办法?或者偷偷溜走,或者坐等着被做掉,但是张淳之所以被张骏选中承担这个重要的任务,就在于他的聪明机智,以及坚强的内心,他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又回去找李雄,聊聊这个长江上的沉船计划。
实事求是的说,经过张轨开办学校,不遗余力的招揽人才兴办教育,凉州早已经不是早些年那个经常性的蛮族叛乱,一听名字就感觉属于老少边穷的地区,凉州的官员在学识修养上的造化也早就超过了周边的蛮族国家,张淳一开口就不同凡响:“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通百蛮之域、万里表诚者,诚以陛下义矜戮力之臣,能***之美节故也。
这是道义上先声夺人,我们西平公之所以派我不远万里的前来,实在是因为看到李雄老哥你就是个好人,靠的住,看在我走了这么多路,我家主公如此高看你的份上,行个方便。
随机话锋一转“若欲杀臣者,当显于都市,宣示众目,云凉州不忘旧义,通使琅邪,为表忠诚,假途于我,主圣臣明,发觉杀之。当令义声远著,天下畏威。今盗杀江中,威刑不显,何足以扬休烈,示天下也!”
想要杀我,就应该正大光明的,俗话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不光要正大光明的杀,而且要在砍脑袋之前,宣布我的罪状,凉州那帮乱臣贼子们,竟然能够不忘旧情谊,派人前往旧主子那里上奏章,还好我们带头大哥雄起,发现阴谋,当机立断,如此一来,自然便是道义威名,传布天下,现在这样做贼一般杀于江中,白白错过一个在全国人民面前露脸的机会,是在可惜啊。
张淳很聪明的抓住了李雄的关键点,李雄真的恼怒了,也就不用这么费尽心力的用什么沉船船的方法做掉自己,直接绑了推出去砍了也就好了,就是抹不下这个面子,也还是因为张淳的背后有雄厚的凉州兵马作为支撑,因此更有底气,现在当面指出阴谋,反而让李雄脸上挂不住,脸上红白色相互交换的李雄不得不尴尬的回答,怎么会有这种事?老大发话了,下面办事的人也不好再继续之前的计划了,张淳安全了。&
张淳真的安全了?没那么简单,张淳不凡的谈吐和临危不惧的表现使得整个成汉的高层都为之一震,凉州派往健康的一个使者都有如此才能,那么整个凉州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才那?这个问题没法计算,但是成汉的司隶校尉(成汉国首都军区警备司令)景骞认为,这样的人才,不应该为他人所用,最好为建设和谐成都,繁华益州做贡献,于是向李雄建议,张淳是个人才,应该留下他为成汉效力。
在这个问题上,李雄的经验到底是比景骞丰富,敢当着自己的面临危不惧的拆穿自己,而且对于自己的肩负的使命怀有如此深的责任感,又如何留得下来,但是又架不住景骞的劝说,答应了景骞的请求,你去劝劝看,能留下最好,留不下来也不损失些什么。
于是这场发生在成汉王宫中的好戏第二幕上演了,实事求是的说,景骞和李雄比,确实是属于没有历练过的官二代,提出的建议也让人无语,张淳的体型比较魁梧,或者说有些富态,景骞以这个为突破口,打算循循善诱:江南天气炎热,现在是夏季,你体态比较丰满,到了那边会不适应,不妨派个低级官员先去探路,待到天气转凉,秋高气爽之后,再行出发也不迟。
对于这种建议,张淳并没有一笑了之,而是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的回答:
寡君以皇舆幽辱,梓宫未反,天下之耻未雪,苍生之命倒悬,故遣淳来,表诚大国。所论事重,非下吏能传。若下吏所了者,则淳本亦不来,虽有火山汤海,无所辞难,岂寒暑之足避哉!
我的主公,念及晋室皇族流离失所,先皇的棺木还留在北方(两位被蛮族所杀的皇帝,司马炽与司马邺),奇耻大辱尚未昭雪,人民困苦,而无人拯救。所以才派我带着一颗诚心,前往健康,所要陈述的都是家国大事,并非一个低级官员所能胜任的,如果一个低级官员能够胜任,也就不会派我张淳前往了,就算前面是火山汤海,也要前往,又怎么会在乎天气炎热那!
张淳的话语中,包含着一种延续在凉州几十年的情感,遥远的中央政府,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形象确实渐渐模糊了,那些曾经让他们重新燃起信心的君王,那些少年的天子们,最终都倒在了蛮族的屠刀之下。旁人看来,凉州似乎只是为了封赏,为了名利,去履行本就应该履行的职责,现在中央早已经无法号令天下,封赏的官位,也不过只是空头罢了,你们早已经不需要继续为此付出,你们可以过安稳日子,何必自讨苦吃,何必大费周折,你们的行为,在后人眼里,也与割据地方的地方豪强们无异,当史书上用上阴图之词形容张轨的时候,你们如何面对?
因为坚持,孤独,倔强的坚持当初的信念,哪怕不被人理解,哪怕这条道路太艰难,哪怕所有人都已经放弃而只有我独自夜行,但我已经无法放弃,那凝聚了我全部的坚持和忠诚。
这种坚持,让李雄无法理解,临行之前的送别上,李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随口一说,却也点出了日后许多人对凉州的质疑。
你们的君上,兵强马壮,为何不称帝,也可快乐逍遥的割据一方?
张淳整理衣冠,正色回答,这个回答,也是对于日后那些质疑,污蔑凉州割据,图谋不轨,不奉正朔的回答。
寡君以乃祖乃父世济忠良,未能雪天人之大耻,解众庶之倒悬,日昃忘食,枕戈待旦。以琅邪中兴江东,故万里翼戴,将成桓文之事,何言自娱邪!
张淳的正气凌然,让李雄也不觉惭愧,在此之前,他处心积虑的打算做掉的这个人,却实实在在的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汉子,在这种最后临别的场合,李雄也不自觉的说了些话,
我祖上本也是晋室的臣民,当初天下大乱,跟着流民流落到益州,被大家推举才有今日,若是晋室真的能够再次复兴,我当率领部众,辅佐君王完成大业!随后送上厚礼,目送张淳离去。
那是夏季,一叶孤舟最终顺流而下,向着健康而去,如同千年前春秋那个奇女子许穆夫人一般,怀着急切的心情,看着水天一色的远方,期待着相见。
丹心寸意,愁君未知。看到这里,却只想到千年前的另一个奇女子,那个在自己的家国覆灭之后坚持回国看望国君的许穆夫人,旁人的误解,阻拦,甚至讥讽都无足轻重,在这个世上,我只要做好我应做的事,担起应承担的责任,其他的,交给时间去评说。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而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而不臧,我思不?。
陟彼阿丘,言采其?。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樨且狂。
我行其野,??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那千年前的卫侯,多么类似于现在健康的晋室帝王,黍离之悲的创伤永远都存在,那个千年前独自驾车奔回母国的女子,又何其类似于现在这个孤注一掷,不计生死也要顺流而下的男子。
就让我看一眼,那从我儿时就浮现在脑海中的国,那个我的祖先,千万人祖先为之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国,她在或者不在那里,我都会一直坚守在西北那片土地,尽忠职守,直到未知命运的终结之日,只是在那之前,借着我的眼,看一眼,道一句,圆下心愿。
当贾陵到达姑臧的时候,张淳也最终历经坎坷的到达健康,送上奏章,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贾陵和王丰成功的返回健康,以及张淳的顺利到达,预示着一条沟通凉州与健康的地下交通线的顺利完成,在经过休整之后,健康方面决定再次派出使节,重新前往姑臧,加授张骏为大将军,并授予都督陕西,雍,秦,凉诸军事的权力,这在法理上给予了张骏征讨凉州周边势力的权力,而且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使者是携带着印信前往,而并非上次单单的一纸诏书。
部曲督王丰这次成为了带路的领路人,而耿访则终于梦想成真,携带着帝国的诏令,和王丰一起返回故乡,有了先驱者的探路,这一次的旅途顺利许多,耿访成功的到达了姑臧,宣读了诏书,并将印信交给张骏。自此之后,从姑臧城出发前往健康的使者,和从健康出发,前往姑臧的信使,络绎不绝,凉州也终于能够不受消息闭塞之苦,了解到南面的帝都中心,所发生的大事了。
于是,在中断了与中央联系十多年之后,凉州再一次纳入中央政府的视线中,而就在姑臧方面为重新打通道路而欣喜的时候,她的几个邻居却一点也不安定,后赵的石弘在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只是石虎手中任意玩弄的玩偶,但是郭权还在西北不遗余力的发动着造反大事,而更为致命的问题发生在凉州的南方,当送别张淳南下之后,李雄,这位成汉的开国之君,就预感到自己要不久于人世了。
3月开始,对郭权的造反行动无法忍受的石虎命令章武王石斌,以及将军郭敖领步骑四万,出击郭权,重整旗鼓的后赵军终于发挥了自己的威慑力,在搬家和造反掉脑袋之间权衡半天之后,支持郭权的秦州当地豪族决心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砍了郭权的脑袋向后赵邀功,但是这种一厢情愿的示好并不能阻止后赵继续他们的搬家计划,在四万后赵步骑的武力监督下,三万户秦州当地的豪族被强迫迁移到关东的青州,并州地区。
但这并不是结束,反而只是众多反抗后赵残暴和强制搬迁计划的开始,在石虎重新占领长安的过程中,一个叫陈良夫的人逃出了长安城,随后前往“北羌王”薄句大的地盘,鼓动羌王起兵反对石斌的进攻,章武王石斌随机联合乐安王石韬联合进攻,堂堂正正的正面作战,玩骑兵对冲,羌人落后的装备不是后赵人的对手,被后赵具装冲的七零八落的羌人大军随即溃败,薄哥随即单人逃亡马兰山地区,重新组织军队,准备打游击。
打了胜仗的后赵军随即发起追击,将军郭敖一马当先,率先发动进攻,但是山区之后,作为山地作战的专家,羌人充分的利用了地形优势,成功伏击了后赵军,郭敖大军惨败而归,石斌等人收拾溃军,撤退自保,这场惨败损失如此之惨重,以至于石虎罕见性的专门派出使者,将郭敖以战败之罪处决。
五胡时代的军队,大多数是以各部族武士为核心,辅以其他被征服民族的壮丁组成,即使是在尸山血海中战胜了汉赵,展现出统一北方气势的后赵,也不可避免的面对着在遭遇伏击时糟糕的军纪问题,越是险境,越能考验一支军队的最终战斗力,一脸晦气的石虎暂时没法处理这群造反成性的暴民,但是对付某些手无寸铁的同志,比如石勒的亲儿子,秦王石宏,还是可以的。
处决了战败的将军之后,石虎借口石宏口出怨言,将其囚禁,这简单的一个举动却从另一个角度解读了为何石虎能够如此顺利的完成对石勒诸子的囚禁和抓捕活动,因为任何堡垒都不是从外部攻破的,这次也不意外。
秦王石宏在四年前就已经被授予骠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单于的官职,这意味着石宏掌握了名义上全国的军事大权,而加授的大单于的封号,更是让他拥有了调动由羌人,氐人等其他部族武装的权力,而在石虎的整个篡位活动中,石宏扮演的角色都无法让人看懂,首先就是在石勒病重期间,擅自返回首都,并且一直滞留不归,在国君病危的时候,一个手握兵权的亲王在政治权力的中心滞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阴谋的产生。
其次是在石虎的步步紧逼之中,石宏相当配合的放弃了自己所拥有的兵权,使得石虎的党羽顺利的掌控了全国的军权,在这场石虎的夺权之争中,完全看不到石勒诸子中最应该有所作为,石勒最寄语厚望的石宏的表现,反而是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之前的老臣在以死相争,那么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石宏也参与了石虎的阴谋。
动机很简单,作为王国继承的第二顺位人选,石宏在被石勒寄予拱卫皇族的厚望的同时,自身也开始拥有了掌控后赵的力量,当全国的军权都几乎被他一手所掌握时,让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年轻人保持冷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石宏的想法也许很简单,与石虎合作,他有军权,而石虎则拥有行政权,当军政大权都被掌握的时候,帝国的命运也就掌握在自己手里,石弘懦弱的性格,使得石宏对于自己掌控大局非常的自信。石虎没有嫡亲的血脉,在石宏看来,或许只是一条办事得力的狗罢了,但是,有时候狗与狼的区别,全在于驾驭者手中的皮鞭是否犀利。
但是石宏失望了,石虎确实逐步清洗了忠诚于太子的势力,在石虎对石宏的其他兄弟举起屠刀的时候,石宏也一如既往的保持了沉默,各地的臣子举起勤王的大旗反抗的时候,石宏也没有表示什么,一直到石虎的这次兵败,终于发觉自己被忽悠了的石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却早已经忘记了刀刃已经在别人手里,气头上的石虎毫不介意拿石宏来出气,于是,这位曾经王国之中地位最高的亲王,成为了一个随时可能被处死的阶下囚。&
让我们把视线暂时从混乱的后赵宫廷转向西南,由氐人流民所建立的成汉,在经历了李雄时期的开拓进取之后,也开始进入了自己的瓶颈期,瓶颈期并非衰落的开始,而是一次新的转折,中国历史上的专制集权时代,按照时间顺序,以皇权或者君权与地方势力,贵族势力之间博弈的结果划分,是一个逐步走向皇权扩张的过程,五胡乱华时期,门阀贵族势力虽然庞大,但是真正影响一个国家走向的关键,更多的是在于这个国家最高领导人身上。
专制对于领导人的要求过高,这使得其每一次的新旧交替时都不可避免的面临着动荡和危机,与此相对应的事例可以参见唐帝国时代在西域的扩张,也是伴随着宫廷内部的权力斗争而出现低潮高潮交替出现。帝国的瓶颈,在于当第一代创业者老去之后,新的继业者们如何驾驭这个国家走向新的航向,某种意义上来说,瓶颈期也就是接班人的选择问题,而在这个问题上,李雄犯了一个错误,而且是知名的错误。
在中国漫长的封建史上,如何顺利完成领导人的新老交替是一个必须直面的问题,在这一点上来说,从西晋开始,包括多个蛮族国家,做的都不是很成功,选出来的二代子弟或者平庸,或者残暴,或者懦弱,如果是放在宋明这样文官体制已经高度发达的时代,一个不爱折腾的皇帝反而是一个好皇帝,但是在战争年代,手握兵权的并非仅仅只有地方大员,还有诸位一样流着相同血液的皇子们,这就迫使继业者必须具备足够的驾驭能力,而到了这里,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过于强势的创业者们,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使得躲在幕后的继承人根本没有锻炼的机会,而当大幕拉开,他们会发现在这场生死相博的剧目中,自己手无寸铁,无所适从。
李雄有很多儿子,但是每一个在执政理念和为人处事上都无法和李班相比,李雄也并没有选择自己的亲儿子作为继承人,而是将兄长李荡的儿子李班作为继承人,这一年的六月,身体早已经垮了的李雄旧伤复发,身上的脓疮溃烂,面目可怕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看望自己的父亲,远远躲开,只有李班不脱衣帽,彻夜守在李雄身边,甚至用嘴帮李雄把脓吸出来。
我们有句古话叫做“久病床前无孝子”,很多患有慢性疾病的病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痛苦,这种痛苦并非是经济上的,同时还有对于家庭成员的心理压力,除此之外,那些年老体衰的老人因病,因为衰老而被子女逐出家门,老无所依,流落街头的消息也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父母对于子女的付出才是无条件,不求回报,而一个社会如何对待她的老者,弱者,或许才是能给真正反映这个社会最终发展形态最好的证明,从这一点上来说,或许我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李雄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自责,他没有看错人,李班在此之前力主推行的土地平均政策使得国内的生产力大大提高,百姓获得益处,而现在又对于自己不离不弃,但是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在做什么那?
李雄和李班当然不会知道,李雄的儿子,李班的这些兄弟们正在等着李雄赶紧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要了李班的命,公元334年,6月25日李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伤心过度的李班在履行了要升级为皇帝的必要步骤之后,就留在宫中为自己的叔叔守丧,建宁王李寿,司徒何点等联合辅政。
应该说李雄不是没有考虑到身后的事,何点是李班的老师,建宁王李寿作为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在成汉与东晋争夺宁州(云南)的战争中表现出色,而且他并非李雄亲子,也是靠着军功和能力才获得这个位置,文武皆有,李班似乎可以放心了。
但是历史就是无数次的重复,当年晋武帝认为自己留下的那套精巧的体制可以保护自己的儿子安然度过一生,但最终却成为了葬送帝国的魔咒,石勒也认为自己设下的局能给让自己的子嗣顺利接班,却最终成为让自己后嗣灭绝的开端,再轻巧的制度,再精妙的设计,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去执行,最终只能是黄粱一梦。
到了九月,分镇各地的李雄的儿子们纷纷返回首都成都奔丧,对于李班真正的考验才开始,车骑将军李越,安东将军李期合谋打算发动政变,预感到局势不妙的李班的弟弟,李?察觉出这两位堂兄弟的不对头,建议李班立刻下令李越返回自己的驻地江阳,任命李越为梁州刺史,前往葭萌(四川省广元县)督镇,也就是让二位不怀好意的亲王离开政治中心成都,越远越好,到时候就算起兵反叛,以一郡或一州之力,也无法与掌控全国的中央相抗衡。
但是李班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人都是有良心的,李班不忍心让人家在刚刚死了父亲之后再被赶走,希望他们能在成都多看老父亲几眼。而事实证明这只是李班的一厢情愿,当人活着的时候都要远远的躲开,反而是死后又不愿离开,他们想干什么?
连老天都想给李班最后一个机会,“时有白气二道带天”,太史令韩豹上奏:宫中有阴谋兵气,戒在亲戚。此时任何一名在成都的官员,都已经看出了这场可怕的阴谋,但是李班面对奏报,还是不愿意相信。
十月二十三日,李越在自己父亲李雄的灵前,将正在守灵的李班刺杀,随后处死李班的哥哥,领军将军李都,假传皇后任氏诏令,罢黜李班皇位,公示成汉李班的罪状。
弑君者,一般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的称呼,即使是在李越等人大肆抹黑李班,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之后。五胡乱华,皇帝的尊号走马灯式的转换,而即使是在各个王国内部,血腥的家族杀戮也未曾停止过,李班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现在,他的这群好哥哥们,正站在他的尸体前,商讨着谁来割下成汉这块巨大蛋糕中分量最重的一块。
李越诛杀了李班,似乎是成为帝王的最佳人选,但是问题恰恰在于他们的老爹李雄太能干,给李越留下了一堆兄弟,而李班无过被杀,即使是文宣的妙笔生花,也难以掩饰李越杀兄篡位的劣行,皇位谁都想要,但是李越可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摆平自己的那群不怀好意的兄弟,也不认为自己有名望去镇服各地人心未定的官员们,这个时候,最好是搬出一个人来到前台,而自己退居幕后,去享受权力。
被搬出来的人就是李期,和李越这群整天惹是生非的兄弟不同,李期属于比较老实的类型,平时轻财好施(花钱大手大脚没概念),有才艺(不像别的兄弟喜欢打猎,砍人),而且还很聪明,当然这个聪明是要打引号的,知子莫若父,李雄好歹也是白手起家的实干家,对于这个看上去很“聪明”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让侄儿李班接班,而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了。
但是现在李期的“聪明”还没有显露的地方,排排坐分果果的故事还是懂的,对于李班这种需要批斗到底再踏上一万只脚的死老虎,李期干脆利落的加上了“戾太子”的称号,算是盖棺定论,随后开始例行公事的重新洗牌,在打黑除恶中立下功勋的李越被任命为相国,建宁王,大将军,军政大权一身挑;兄弟李霸为中领军(禁军司令),镇南大将军;李保为镇西大将军,兼汶山内史;堂兄李始为征东大将军,代替李越镇守江阳(四川省彭山县)。一切尘埃落定,大功告成,于是众兄弟们迅速忘记了之前的手足相残,在十月二十六日把先皇李雄安葬在安都陵。
似乎事情有结束了,就像历史上发生了无数次的政变一样,人的善良,纯真都不是在这场生死相博的政治斗争中的关键点,比的是谁更狠,更狡诈,李期这份长长的分蛋糕名单中,有一个名字被或多或少的忽略了,那就是当初李雄钦定给李班的辅政人员,原来的建宁王李寿,现在他的辅政大权被剥夺,王位也没有了,更为窝火的是,所谓与李越共同管理朝廷机要,也不过是一纸安慰他的空文,李期还未完全掌权,就已经得罪了一位在宁州浴血奋战多年的实力派皇族成员。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这份名单中被忽略了,和李寿小小的黯然神伤不同的是,这个人眼神中喷吐出的是复仇的火焰,在这场兄弟仇杀的悲剧中,李?无疑是最为痛苦的,他最早看出了事端的不妙,他也提醒了自己的哥哥,最终等来的只是哥哥的人头被人枭首示众的惨剧,此时他逃到了涪县(四川省绵阳),举兵抵抗,成为了李期要处之而后快的一根刺。
人可以共患难而无法同富贵,实事求是的说,李越在群臣都拥戴自己的情况下,主动让出帝位给李期是有原因的,其中一个就是这个杀兄谋逆的口子一开,后来的效仿者必然众多,比如李期的堂兄,刚刚被任命为镇西大将军的李始,但是李始只有一个空头名号,并无多少实力,因此,他打算学习越哥好榜样,在宗室子弟中,寻找可靠的帮手。
这个帮手就是李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李寿都是造反活动参加的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首先作为在宁州地区立下赫赫战功的实权派,他的砍人经验特别是打群架的经验十分丰富,第二,他作为李班政府系统中原先的核心成员,不管如何向李期献衷心,都已经不可能再成为这个新系统中的核心了,而且新颁布的政令对于他的排挤是十分明显的,考虑到这两点,李始认为李寿已经具备了一个造反干部的所有优点,缺的就是一把火去点燃。
但是,很多时候,当反复论证,考虑再三之后,当理性的分析已经可以精确无比,有一个问题,却是很多人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那就是,作为一个人,他内心的想法,究竟是如何?
李寿,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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