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炉石传说巫妖王怎么过-我的女孩维护温度计怎么过

[转载]大山之恋
丁小玲其实是个美人,她长着一头笔直浓密的黑发,一张典型的西式瓜子脸,高高的额头下一双深深的双眼皮里嵌着一对灵活的棕色瞳子,高挺的鼻子下安着一张微微翘起的红唇。这付长相放在今天可以呆在杂志上颠倒众生,可惜她在错误的时间来到一个错误的地点,她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她在省城呱呱落地,她的一群小姨围着摇篮叽叽喳喳地议论:“好漂亮的小宝宝,你看她这撮小头发,乌黑发亮,好象姐姐,大大的眼睛,挺挺的小鼻子好象姐夫……”
她的妈妈躺在床上,转过身怜爱地望了她一眼,笑着说:“她爸爸还在山里忙工作,没有时间来看她,等她长大点,我带她去见他爸爸,他爸爸会高兴死去。”
“啊,姐姐,你要带孩子去三线,去那座大山沟?”大妹妹惊讶地叫了起来。
“那里现在是大山沟,以后会变成一座小城市。”丁小玲的妈妈一脸自豪地纠正,“他爸爸说,我们要自力更生,在那里建一座崭新的国防新城。”
“发神经,”外婆正好走进来,听到这句话气不打一处出,气冲冲地跑到摇篮边抱起孩子,“要去你自己去,不许带孩子去。”
“不行,”丁小玲的妈妈倔强地坐起来,“孩子是我的,我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丁小玲两岁的时候,满脑狂热理想的妈妈不顾家人的竭力反对,带着她从省城搬到了大山深处的一个秘密军工厂,这座大山名唤红山界,这个厂有个神秘的代号;008。
008代表了一个神密的世界。还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它就占据了红山界豹子湾的大部分耕地。所谓红山界,那可不是一座平常的山,它是方圆几百里最高的山峰,山形巍峨挺拔,终日呈黛蓝色。它高高在上,威严庄重地俯视着连绵起伏,寂静蔓延的群山。红山界的名字来源于一个美丽句子:芳草开花,红霞飞舞。传说天上的仙女有日路过此地,爱上了这里的美景,便驾着装饰着芳草,点缀着鲜花的车子出来游玩,她出现的时候整个山头笼罩着灿烂的红霞,霞光将山上的石头映成了红色,红山界从此留下了漫山遍野的巨大红石。那些巨大的红石十分壮丽,只是这壮丽的风景对于山里人来说毫无意义,要在漫山遍野的石头中刨饭吃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全村上百口人拥有的最平坦的耕地就是豹子湾那块比足球场稍大的平地,这种严峻的生存环境让山里人穷得人平只有半条裤子,成为远近闻名的穷困村,当地人流行着一句吓唬小孩子的话:再不听话,把你丢到红山界去。这么一块穷乡僻壤在008厂的建设者眼里却是一块地势险要的绝好军事要地,他们踏破铁鞋,费了多年的时间才选定这块四面环山,中间有流水的隐蔽地方。他们想在这个外力很难到达的地方研制出一种保持世界秩序的东西,这是一种理想,一种自古以来就有的安邦定世的理想,只是实现这个理想需要付出艰苦的努力。进008工作是件艰苦的事情,可是当时的青年把这种艰苦当成荣耀,争先恐后地报名,丁小玲的爸爸经过多方争取,终于通过008的严格筛选,把丁小玲的妈妈带到了008,在红山界豹子湾安了家。
豹子湾是红山界的脚下的一个缓坡,从山上喧嚣而下的溪水在这儿拐了个大弯,满怀柔情地抱住了层层梯田,梯田的对面是个缓坡,以前是最好的良田,008征收后修了一栋石头墙,红瓦顶庄严肃穆的大房子,用于开会吃饭和看戏,便得了个实用的名字:三用食堂,食堂周围修了一圈围墙,围墙里嵌着一排带玻璃的宣传橱窗,里面经常发布一些时事、球讯、电影消息。挨着食堂是两个水泥蓝球场,球场两头竖着整齐的电线杆,拉着几排齐整整带军绿色罩子的电灯,立着漆成军绿色的两对铸铁球架,一切是那么利落、整齐,彰示着一种工业文明。这种文明让三用食堂成了豹子湾的中心,它像一位威严的长官,左右簇拥着一大群房子,丁小玲家的房子就在三用食堂左边的一个小山头上。这个山头沿着地势,高高低低布置着七八栋房子,住着百来户人家,丁小玲的童年就在这里开始了,从她懂事起就觉得自己很孤单,每次兴冲冲地去找小朋友玩,小朋友总是对她很冷淡,小小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哪里知道她己经在这个山头上招人恨了。
她的家太特殊了,只有一个孩子,这在当时多子女的社会里,几乎不可想象,她象一只珍贵的大熊猫一样过着优越的生活。她的爸爸是技术员,自打建厂以来,一直忙忙碌碌地在大城市之间奔波,为工厂拖来各式各样的设备,没有多少时间陪孩子,为了弥补歉疚,他总是苛省自己,每次出差回来,给丁小玲带来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稀罕物,所以丁小玲无论是吃的穿的用的都和这个山头上的小朋友不一样。这些不一样让从小接受半军事化训练,处处要求一样的008的孩子心生杂味,偏偏丁小玲还不识趣,每次爸爸从外边买来了新衣服新玩具,她都要拿出去和小朋友分享,小朋友背后都叫她“现摆”,终于有一次她“现摆”现出了毛病。
她爸爸从上海带来了一把泡泡糖,这糖很稀罕,长长窄窄的月白糖纸,上面画着一扎翘翘辫的红衣女孩,翘着嘴用力吹一个大泡泡。剥开糖纸,出现一个硬硬梆梆的长条,嚼在嘴里变得绵绵软软,富有弹性,将它均匀地摊在舌尖,一用力,一个白白的泡泡在嘴里渐渐长大。丁小玲惊奇地看着眼皮底下的泡泡,觉得自己成了伟大的魔术师,她兴奋地冲出门,想吹给小朋友看看。小朋友正在玩工兵捉强盗的游戏,当他们看见扎着麻花小辫,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丁小玲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走来,心里就有些妒意,再看见她得意地从口中吐出大大的白色泡泡时,顿时目瞪口呆,忘记了游戏,呼啦围拢过来,稀奇地望着她,觉得她象个小巫婆,身上有一种他们不知道的力量,这种不可知的力量让他们的嫉妒意象泡泡一样急剧膨胀,他们张口结舌半晌后,一个孩子突然叫道:“她在吃什鬼东西,叫她吐出来。”
“吐出来!吐出来!”孩子们一下子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不,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丁小玲倔犟地摇摇头。
“她还现摆,打死她。”一个小孩子尖叫。
“冲哦!打哦!”一群孩子欢叫着拥上来,丁小玲吓得连忙吐出泡泡糖,尖叫着推开他们跑回家,从此她再也不肯出门。
妈妈拿她没办法,只好找些小画书给她解闷,她就这样迷上了连环画,一本小画书可以翻来覆去地看得津津有味,等到上学了,认识几个字了,就开始爱上了有字的书,做完功课,她便将那个时期能找到的有字的书全都看了一遍,遇到一本喜欢的书不吃饭不睡觉也要看完,那时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屋子的书和油条,可以边吃油条边看书,她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何曼丽也是一个美人,她可明白自己的价值。她在上海长大,刚被爸爸妈妈接来读。她长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面嵌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密密长长的睫毛象把扇子,略微肥大的鼻子下安了一张丰润的红唇,象极了电影里的印度小美女,这让她在上海的街坊中很受欢迎,从小她看中了什么东西对方不答应,只要她生气地撅撅嘴,忽闪忽闪大眼睛,扇扇长长的睫毛,对方的魂儿就会被扇得忽上忽下,满口答应,她己习惯这种伎俩,但是这种伎俩到了008却突然失灵了。
当她穿着白色的卡腰小衬衣,花格子小喇叭裤,扎着吊着红色蝴蝶结的翘翘马尾出现在丁小玲班上时,引来一片嘘声。男同学吹着口哨,躲在远处兴奋地打量着这位来自上海的精致小女孩,女同学围成一群嫉妒地窃窃私语,罗芳咬牙切齿地骂:小妖精,总有一天收拾你。
曼丽被彻底孤立了,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多了些幽怨和惊恐,她每天孤单地走来走去,多么希望有个小朋友陪她,但是孤傲的她开不了口,她只好默默地看书。曼丽拥有足足两个书柜的书,可她并不喜欢看书,她的书源自她妈妈,她妈妈望女成凤地给她买了足足两柜子书,她却让它们躺在书柜里睡觉,她觉得那些书是多么地枯燥无趣,哪有扎辫子,穿漂亮衣服有趣,但是现在没有人和她讨论这些趣事了,她只好无奈地看书了。
小玲和曼丽按照性格来说是两股道上的人,但是她们被罗芳强行拧在一起了。
罗芳长得高高大大,比一般孩子早熟些,在班上是说一不二的大姐大,女同学听从她,男同学喜欢她,她有些洋洋自大。可自从曼丽来了后,情况有些变化,男同学的注意力都转向曼丽,这让她有些窝火,她暗自打主意,要找个机会整整这个来自上海的小妖精。
丁小玲不太明白罗芳的想法,她是个书呆子,一心只关心书,当她发现曼丽书包里装满了好多她没看过的书,便不管不顾地向她借,曼丽正愁没人玩,马上借给丁小玲:“行,你先看,这本书很贵重,放学还给我。”丁小玲乐不可支,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放学了,她左看右看,没有看见曼丽,便坐在草地上边看书边等人,翻着翻着就入了迷,书中的主人翁叫十三妹,长得俏丽可人,拿着一把弹弓仗义扶危,杀富济贫,她从来没有读过这么有味的书,十三妹让她崇拜得五体投地,她恨不得刻横刀立马,也当个行侠仗义的十三妹。她敞开天马行空的幻想:一个月亮很圆的夜晚,她身着夜行装,偷偷摸进寺庙,脚一踮,几个虎窜就跃上屋顶,悄悄地趴在瓦上,摸出弹弓,睁大眼睛机警地观察屋下。屋下的空地在月光下一片惨白,一会儿,一群影子在光中跳动,锃光的脑袋在月下闪闪发亮,她心中暗喜,拉紧皮筋瞄准一个光头,石头“嗡”地一声飞出去,充满快意地弹在一个小和尚的光头上,小和尚“啊”地一声捂住脑袋,血从指缝里汩汩流出,他脚一软,躺在地上“唉唷唉唷”直叫唤,大和尚气得直着嗓子大叫:“谁,这是谁干的?”
“我,是我干的。”丁小玲洋洋得意地冲口而出,发觉不对,赶紧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环顾四周,好在周围没有人,突然她听到一阵呐喊声,她以为听错了,揉揉眼睛站起来,惊奇地看见曼丽象一只惊惶的小鹿向她奔来,啊,她招惹谁了,丁小玲踮起脚,只见罗芳带着一群女孩在后面尖叫呐喊,看见丁小玲露头,罗芳霸道地指着她:“拦住,给我拦住!”
曼丽惊恐地停住脚步,喘着粗气,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乞求地望着丁小玲:“求求你,让我走!”
罗芳蛮横的指使让丁小玲非常恼火,曼丽的柔弱无助让她心生怜悯,她脑袋一热,跨上一步,把曼丽挡在身后,以十三妹的方式大喝道:“呔,你们想干什么?”
罗芳惊奇地停下来,打量这个不知从何方窜出来的神圣,待看清是丁小玲,不由分说地挥挥手:“少管闲事,你算老几,给我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丁小玲气疯了,骨头里的那股书呆子气涌了出来,她气愤地叉着手,以十三妹的姿势训斥道:“你们以多欺少,以强凌弱,太过份了,我就是要管。”
“哈哈哈哈……”罗芳觉得丁小玲呆得可怜,哈哈大笑起来。
曼丽瞅着形势对她有利,迈开长腿,瞬间象小鹿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罗芳愣了半天,缓过神来,气势汹汹地举着拳头对着丁小玲冲过来,嘴里叫嚷着:“叫你多管闲事,看打!”丁小玲吓得拔腿就跑,可怜的丁小玲,平时在书中呆的时间多,在外面呆的时间少,哪里跑得过野孩子罗芳,眼看就要被抓住,曼丽突然从一栋楼里跑出来,一把抓住丁小玲:“走,上我家!”
她们就这样成了患难之交。
进入青春期,何曼丽出落得苗条纤秀,丁小玲依然小巧玲珑,她们走在一起有些象说相声的搭挡,可还是形影不离。曼丽太需要丁小玲了,女大十八变,她变成了008厂小有名气的美人,标致的鹅蛋脸变得白皙红润,乌黑幽深的大眼睛透着万种风情,配上小蛮腰,修长的双腿,走到哪里便把男孩子的目光牵到哪里,这让她又骄傲又犯愁,男孩子的追捧让她明白了自己的价值,儿时的经历让她本能地害怕人群,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紧紧地抓住丁小玲,她走到哪就把丁小玲拖到哪,让丁小玲成为她大大的电灯泡。曼丽很幸运,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女孩都不愿充当这种角色,但是她遇见的是丁小玲,一个发育迟缓又自以为是的书呆子,她只懂书本,不懂人情世故,她一直认为她是曼丽的保护神,她陪曼丽是理所当然,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充当的不过是可怜的小绿叶的角色。
一个夏夜的晚上,丁小玲正在温习功课,做着上大学的美梦,曼丽来了,她没有读书,顶职进厂了,有很多空闲,跑来约她散步。
“不行,我今天的学习计划还没完成呢。”丁小玲有些不情愿。
“不要紧,书呆子,书是看不完的,看久了会把眼睛看坏的,散散步对你有好处。”曼丽强行拉她。
丁小玲犟不过她,只好合上书跟她一起向学校走去。
那天刚下过一场暴雨,月亮似乎被洗得格外明亮。月亮穿过云雾,照在水泥操场上,操场像用银子铺成的,在有积水的洼地上,亮晃晃地闪着光芒,校舍和周围的树则黑黢黢的围成一片。丁小玲拉着曼丽的手,走过黑暗的林荫道,来到这片空地时,一下子愣住了,她己很久没在夜晚出门了,站在这片与白天迥异的校园里,她一时恍惚起来。
“发什么呆啊,书呆子,”曼丽推了她一把,嗔怪地说:“走,到双杠上去。”
她们走向操场尽头的大树,树下有一对一高一低的铁铸双杠,由于长年累月的玩耍,已泛出暗红的铁锈色,现在它们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铁制光芒。曼丽走过去,用手拂去上面的积水,双手一撑,跃上双杠,丁小玲不示弱,双脚勾着双杠,一个鲤鱼打挺,跃上双杠,她们坐上双杠上,正好可以看见红山界。月亮升起来了,它那微微的金***的光芒,像轻纱一样笼罩着红山界,山顶笼上了一层银色,整个山峰却呈现出黛青色的轮廓,隐隐绰绰的,显得那么神秘诱人,丁小玲痴痴地望着山顶,暗着想山顶上一定有个老巫婆在挥舞扫帚,还有一群蓝精灵在跳舞。她正在浮想连翩,曼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嘘,书呆子,又发呆了。”
&“啊,什么事?”丁小玲仿佛从梦中惊醒。
“唉呀,这么大声嘛?”曼莉有些埋怨,“当心有人。”
“什么事罗,这么神秘?”丁小玲觉得曼莉有点小题大作。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和你说正经事。”曼莉有些发急。
“哟,真的有事。”丁小玲一回头,看见曼莉焦急的脸色,赶紧正色问:“怎么回事?”
曼丽瞧瞧四周,确定无人,就压低嗓子,凑到她耳边说:“我有男朋友了。”
“哇,真的,”丁小玲顿时来了精神,“他是谁?”
“王大为。”曼丽有些羞涩。
“王大为,”丁小玲愣了一下,突然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她酸楚地望着月亮,喃喃地念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王大为是厂里的顶级帅哥,长得玉树临风,最擅长打蓝球,当他迈开长腿象骏马一样在球场上驰骋时,总会引来女孩子的无数尖叫和喝彩,他是全厂女孩的梦中情人,丁小玲没想到他会落到曼丽的手上,隐约有些酸楚。
“怎么你也说不可能,”曼丽有些着急,“我妈也说不可能。”
“啊,你妈妈知道了。”丁小玲吃了一惊。
“我妈说他是个工人,将来没出息,跑到他的宿舍把他骂了一顿,还踢翻了他的热水瓶,他觉得很没有面子,一气之下打了报告,准备调走。”曼丽的语调越来越低,最后开始抽泣,“丁小玲,我真的好喜欢他,我不想要他走,我要看他打球。
“好啦,好啦,有话好好说,不哭,不哭。”丁小玲连忙伸手替曼丽擦眼泪,月光下的曼丽,俏俊的鹅蛋脸上挂满泪痕,大大的眼睛成了一潭深水,泪珠不停地往下涌,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望着月光抽泣的曼丽,丁小玲爱打抱不平的毛病又出来了,一股豪气顿胸而生,什么年月了,还有如此不讲理的妈妈,为了门户之见,活活拆散一对有情人,真是岂由此理!于是她象大侠一样拍拍曼丽:“有什么困难,给我说,我坚决站在你一边。”
“真的,”曼丽眼睛一亮,笑容在泪珠中绽放,“你明天帮我打个***,告诉他不要走,留下来,好吗?”
“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丁小玲爽快地拍拍胸。
第二天丁小玲给王大为单位摇***,接***的是一个磁性而有礼貌的男声:“你好,这里是008,请问你找谁?”
“我找王大为。”
“我就是,你是谁?有什么事?”声音突然惕觉起来。
“别问我是谁,你还是个男子汉吗?为什么要当逃兵?”丁小玲厉声追问。
“哦,我知道了,是曼丽要你打的***吗?”声音变得柔和多了。
“可以这样说,王大为,你把人家弄得凄凄惨惨,自己却要当逃兵,你要是敢逃走,当心我打断你的腿。”丁小玲趁机要挟。
“好了,我知道了,你让曼丽放心,我不走了。”***那头传来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放下***,丁小玲长长地出了口气,觉得这是今生干的最痛快的事,她又成了豪侠十三妹。
打完***,丁小玲陷入了紧张的复习中,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她的辛勤劳动收获了一份录取通知,曼丽得知消息,跑来给她贺喜。
“恭喜恭喜,大学生。”她笑吟吟地挽着王大为走进来。
“唷,这是谁,还不介绍介绍。”丁小玲嘻皮笑脸地问。
“不用介绍了,我们早在***里认识了,”王大为笑眯眯地望着曼丽:“你的朋友真厉害,要打断我的腿。”
丁小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王大为的腿,修长结实,配上细细的腰,宽宽的肩,英俊的面孔,好一个英俊威武的小伙子,她心生羡慕,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王大为拿出一本影集递给丁小玲:“大学生,这是我和曼丽送给你的纪念品。
“哎呀,你们这么客气。”丁小玲接过影集打开一看,里面写着:送丁小玲,祝鹏程万里。王大为、何曼丽贺。
“喜欢吗,曼丽专门去县城给你挑的,她说这封面上的明星长得有点象你。”
“啊,我长得象明星?”丁小玲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觉得非常有趣,连忙翻过来,一位美丽的港星留着时髦的披肩发,回眸向她巧笑,“这哪象我,我哪有这样漂亮,这是钟楚红。”
“是有点象你,很有味。”
“啊,连你也取笑我啦。”丁小玲不好意思地用影集挡住脸。
“走,”曼丽连忙走过来挽着她,“我们出去走走。”
他们三人来到灯光球场。夜己深,灯光球场一片漆黑,群山寂静,听得见小溪的潺潺流水声和青蛙的呱呱叫声,夏日的晚风迎面拂来,清爽宜人,丁小玲深深地吸了口夜晚清新的空气,抬头仰望着的那片熟悉的被山包围的天空,星星密密地挤在一起对她眨眼睛,仿佛在说:再见,丁小玲。丁小玲依依不舍地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地说:“再见,大山。”
“不要伤心,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王大为鼓励她。
“是啊,丁小玲,大家都羡慕你呢。”曼丽附合。
“我更羡慕你们啊,有句俗语怎么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
“丁小玲,少给我酸不拉叽的!”曼丽跺脚假装生气。
“呵呵,呵呵……”王大为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山区的夏夜里格外响亮。
丁小玲一直记得王大为朗朗的笑声,她没有想清楚大脑为什会刻下这种声音,多年以后她才明白,那段日子是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王大为的笑声是那段美好年华的记录。
当丁小玲带着008人的羡慕和美好的祝福来到省城时,心情真是好极了:崭新的公寓、气派的教学楼、现代化的教学设施、还有来自东南西北的同学……这一切让她兴奋了好久。可是兴奋过后就是深深的寂寞,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远离熟悉的同学、朋友,一种孤独感涌上心头。
学校的课程很轻松,丁小玲突然多了很多闲暇时间,这让她一时不知所措。离开了熟悉的大山,她有些坐立不安,看书也看不进,只好天天在寝室里睡大觉。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听着秋风把窗户摇得吱吱作响,她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那些在红山界月光下跳舞的蓝精灵,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又在秋风中跳舞了,它们跳累了,便跳到窗户上,把每扇窗户摇得咯吱咯吱的,然后看着窗户里熟睡的人们哈哈大笑。她很想和它们聊一聊,但它们不理她,他们不是同类。她只好独自胡思乱想,迷迷糊糊睡了,又在清晨的初曦中醒来,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起来,到校园里溜达。早晨的空气清凉咧人,打了几个哆嗦后嗅觉却变得格外灵敏,她闻见了空气中的清甜,还渗着几缕花香,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无目地乱窜着,很想找人说点什么,但是没有人听她说,人们都在忙碌着,练剑的,跑步的,打拳的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人听她说说。于是,丁小玲心里便朦朦胧胧地渴望有人能陪她无目地走走,听她胡言乱语地说说,但那个人是个什么样子呢,她不象曼莉,有明确的长象身高轮廓,她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她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认识龚雨的。
龚雨和丁小玲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廖萍,他们就象两个轨道的行星,各自运行在自己的轨道里,永远也不会相交。廖萍比丁小玲高一届,长得白白净净,一双小眼睛笑起来眯成善意的一条缝,露出没心没肺的白牙齿,她有一副饱满丰腴的身躯,透出成熟女人的温暖和舒适,让人见着就想靠一靠。她和丁小玲相识于学校的公共课,那天大教室坐满了人,廖萍匆匆赶来,找不着坐位,丁小玲便向里挤了挤,给她挪了个座,她眯起眼睛灿烂地朝丁小玲一笑,第二天就跑到宿舍里找丁小玲,一来二去,她们就成了朋友。廖萍是个很受男生欢迎的女生,经常活跃于男生中间,只是她过于活跃,没有人愿意充当她的陪衬,低年级的丁小玲便成了她的绿叶,经常伴着她出入各种聚会。
一天下午,丁小玲正在寝室闷着,忽然听到“当当”的敲门声,她连忙跳起来开门,“嗨”廖萍举着两张票,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哟,廖萍,什么好事,眼睛都笑没了。”丁小玲打趣。
“晚上对河有场大学生篝火晚会,很好玩,我搞到了两张票,呵呵,有本事吗?”廖萍冲进门,举着票兴奋地在屋里转了几圈。
“有本事,我们的廖姐最有人缘了。”丁小玲赶紧恭维。
“哈哈,”廖萍得意地笑了起来,“路程太远了,你快点准备,打扮漂亮一点。”
当廖萍带着丁小玲辗转出现在聚会的广场时,天己微微发黑,黄黄的圆月挂在深蓝色的天边,宽大的广场上堆着一堆堆的柴火,有的己经点燃,红红的火苗吐出欢快的火焰,舔着渐渐加深的夜幕,一群群的活跃的大学生有的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有的趴在柴火边费力地点火,有的低头串肉,还有一些人在高谈阔论。丁小玲第一次参加这种篝火晚会,她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眼前忙碌的场面,廖萍如鱼得水地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她带来一个男孩,向丁小玲友好地摆摆手:“嗨,小玲,我遇风了一个熟人,你自己玩,我走了。”丁小玲下意识地举手摇了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双双消失在黑夜中,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她己孤单地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信步朝人群走去。篝火陆陆续续地燃了起来,跳动的火苗,噼啪作响的柴火勾起了她童年的回忆,那时她每天放学总会带回一小捆柴火,塞进灶膛,看着火苗欢快地跳着舞,看着锅子嘟嘟地冒着热气,心中充满了快乐,那是多么单纯的快乐。丁小玲感慨地走着,一股烟顺风飘来,薰得她连连咳嗽,她站定一看,不远处有一堆柴火冒着袅袅青烟,一个男孩趴在地上,吃力地朝着它吹气,可能是不得法,越吹烟越多,呛得他频频咳嗽,他的狼狈样子让丁小玲忍不住笑起来,男孩子闻声抬起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讪讪地说:“笑什么,你会吗?”
“这还不容易,”丁小玲豪爽地一伸手,“拿火来!”
男孩子有些不信任地俯视着眼前的女孩,黑夜里他看不清她的面庞,但她娇小玲珑的身材让他顿生好感,于是他乖顺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丁小玲接过打火机,俯下身,麻利地将柴火重新调整,“啪”一下打燃火机,“哗”火苗舔着干柴摇摇摆摆,篝火呼啦啦地燃起来了。
“怎么样?”丁小玲笑着直起身子,伸手将打火机递给男孩,火光在她脸上生动地跳着,勾勒出她美丽的轮廓:深深的双眼皮里的棕色瞳仁闪着亮光,高挺的鼻梁下的红唇快乐地弯成两条优美的弧线,露出一排闪着珠光的贝齿,透着一股生动的妩媚,男孩子一下看呆了,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几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睛象刚装上电池的手电筒,渐渐地明亮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丁小玲。丁小玲从来没有被男孩子这样看过,顿时脸涨得通红,忸怩不安起来,为了掩饰,她再次将打火机递给男孩:“哎,要不要?”
“要,要,”男孩子仿佛从梦中惊醒,不好意思地接过打火机,殷勤地拍拍身边的座位:“谢谢你的帮助,坐一下吧。”
丁小玲犹豫了一下,左望望,右望望,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只好坐下。男孩子见她坐下来,开心地笑了起来,连忙挪过一个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殷勤地递过来:“看书吗?我哥哥最喜欢读书了。”
“你不喜欢读书吗?”丁小玲接过书顺口问道。
“唉,我最讨厌读书了,老是被老师骂。我记得有篇英语课文的开头:
was born in Germany, and German was his native
language,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熟吗,我读了好久,翻来覆老读这一句。”
“扑哧”丁小玲被他的坦率逗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男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由衷地赞叹。
“你说什么呀,别拍马屁了。”丁小玲双颊飞红,不信任地扁扁嘴。
“我说的是真的,你长得真漂亮!”男孩子认真地回答。
丁小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在008,从来没有人说她漂亮。008的人都说曼丽是美人,她象个跟屁虫似的天天跟在她后面,给她递纸条,陪她约会,光芒全部被她占尽,她只是片小小的绿叶,没有人注意过她,她也不明白怎样打扮自己,一头凌乱的头发挡住小巧的脸,一身老气夹克宽大肥胖地罩住小巧玲珑的身材,成天抱着一本书,象个古板的老太太,男孩子都很害怕她,没有哪个男孩子有胆量和她搭讪,男人的世界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国王,她不了解也不屑于了解,在她眼里书本远远好过那群臭男孩,唯一能上眼的男人就是王大为,他是好男人的代表,但是曼丽抢了先,她有些嫉妒和无奈,但随后又在曼丽的泪水中释然,关键的时候她从来是为他人着想,不与人争先,于是她又钻进书本里做了神仙。可是自从离开了熟悉的大山,来到平原,不知怎么,她的心也变成了平原,空荡荡的,什么也装不下,书也看不进,事也做不成,整日忧心忡忡,若有所思,可是这种忧郁的思绪在“噼啪”作响的柴火面前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跳动的篝火,周围隐约传来的欢声笑语让她恍惚回到了大山,凝固在她心中许久的冰块在火焰面前开始融化,她觉得心中有个东西在格格作响,那凝结的惆怅和忧郁化做一股潺潺的溪流涌出,让她有一种不说不快的冲动,于是她不假思索,一股脑地将它们向身边的男孩倾吐。她给他说起了红山界的仙女,说起漫山遍野的红石头的传说,说起红山界的月色,月色下跳舞的蓝精灵,舞扫帚的巫婆,美丽的曼丽,英俊的王大为……男孩子专注地看着她,倾心地听着她的故事,感慨大山的美丽也感慨高山秀水才能养育出这种纯真质朴的女孩,他暗中感谢命运,给他送来了这么好的女孩,于是他加倍地怜惜她:在她感到口渴的时候体贴地递上水,在她微感寒意的时候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夜色越来越深,篝火越来越小,看着摇摇晃晃的火苗,男孩子适时地建议:“我们出去走走,找点柴火来。”丁小玲的话头被打断,她有些迷惘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和一个陌生的男孩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呢,她借着火光悄悄地打量男孩,发现他长得很可爱,卷卷的头发衬着一张椭圆形的脸,脸上嵌了一对恰到好处的单眼皮,这对眼睛跳着光亮,象星星一样充满兴趣地望着她,丁小玲一接触这双眼睛,马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走,我们出去走走。”男孩微笑地望着她,把我们拖得很长,很亲密,丁小玲听着居然很顺耳,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跟着他走出人群。
“啊,坐久了出来走走真舒服,”男孩伸了个懒腰,指着天空说,“你看好美的月亮。”
丁小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暗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银亮亮的光撒在大地上,树林显出黑黝黝的身影,隐隐绰绰的桂树在月光中舒展枝条,吐出甜蜜的芬芳。
丁小玲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嗯,好香,哪来的花香?”
“嗯,”男孩也吸了一下鼻子,“是桂花,走,我们找桂花去,我摘一枝送给你。”
“哎呀,上哪找啊,你看树林里黑黢黢的。”
“跟我走吧,我们学校在这里,我对这里了如指掌。”男孩伸过手,想拉着丁小玲的手,没想到顺手拽到了丁小玲的衣服,丁小玲披着男孩脱给她的外套,宽宽荡荡的,一拽就掉到了地上。
“啊,好冷。”丁小玲抱紧双肩。
“快穿上!”男孩伶俐地捡起外套,体贴地给丁小玲穿上,“起风了,别着凉了。”
“我穿了你的衣服,你穿什么?”丁小玲如梦初醒地望着身上的衣服。
“我不冷。”龚雨挺胸抬头,做出一付昂首挺胸的英雄象。
她的滑稽动作让丁小玲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她的手不自觉地伸进衣袋里,触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出来,举在月光下。
“这是我的学生证。”
“哦,我看看,”丁小玲充满兴趣地打开,一个理着小平头的男孩子紧抿着嘴巴严肃地望着她,底下写着龚雨。
“你叫龚雨?”
“你好傻,怎么连我的名字都不问。”男孩子怜爱地望着她。
丁小玲一下子愣住了,傻傻地举着学生证,是啊,她怎么头脑这么简单,跟着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瞎逛。
“小傻瓜,幸好你遇见的是我。”龚雨顺手接过学生证,手指轻轻地触到了丁小玲的手指。
这轻轻的一触,让丁小玲仿佛通上了电流,浑身一颤,她惊惧地收回了手。
龚雨讷讷地收回手,将学生证放回裤兜,“你是一个好女孩,遇见你我真的好开心,”他深深地望着丁小玲,“我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我的女孩嫁人了,我心里太难受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考上学校进城读书了,她留在县城,我一直认为她是我的,可是有一天惊讶地听说她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居然是个工人,我脑子乱极了,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连忙借了一辆自行车,骑了几十里路去找她,一路上我满怀幻想,以为她只是太寂寞了才会想到嫁人,只要我一出现她就会改变主意,她会嫁给我,她一定会嫁给我,她怎么会放弃我嫁给一个工人呢。可是,当我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要我走。天啦,外面在扯着闪电,打着炸雷,刮着狂风,暴风雨即将来临,她居然喊我走,她太狠心了。我一咬牙,顶着风踩着车走了,在路上我遇着了暴风雨,风呜呜地往我嘴里灌,雨象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脸,我脑袋里一片浑浊,我不明白我是怎样回家的,一回家我就晕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妈妈坐在床边守着我,望着我流泪,我,我……”
龚雨有些哽咽,将头转过去,丁小玲惊讶地发现月光下,他的眼睛里含着闪闪发亮的泪花。男儿有泪不轻弹,丁小玲的心开始软化,她最见不得泪水,以前曼丽月光下的含泪倾诉让她拔刀相助,现在龚雨的泪水又让她顿生怜惜:这是一个多么痴情多么爱幻想的男孩,他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做出这样傻的事情呢,他难道没有听过一句俗语,要拉开一个扑向别人怀抱的女人无异于去挡一面既将倒下的墙。现在他被这堵倒下的墙砸伤了,给他疗伤的只有他妈妈,可惜天下父母心,她妈妈培养出这样一个痴情幻想,敏感脆弱的孩子真的太费心了。她怜悯地望着龚雨,掏出一条手绢递给他,龚雨没有接手绢,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有些慌张地说;“我怎么啦,我怎么给你说这些,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给人说过。”
“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丁小玲善解人意地递上手绢,“来,把伤心擦掉。”
龚雨不好意思地接过手绢,在眼角上按了按,“嗯,好香!”他把手绢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在空中闻了闻,有些不解地说:“你的手绢上怎么有一股桂花的香味?”
“我最喜欢桂花的味道了。”
“是吗,我送你几枝,走,到前面去,那里有一株桂花树。”
龚雨带着丁小玲向树林深处走去,月亮在云层中游走,当月光偶然从云缝中漏出,一股浓郁的花香飘来,顺着花香,丁小玲发现一株桂树神奇地立在一片空地里,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一拨又一拨的光斑,这些闪亮的光芒满地闪烁,聚散不定,她被眼前的美景惊得有些眩晕,惊喜地叫道:“桂树,桂树!”不留神踩着一个石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唉唷”,她大叫一声。
“怎么啦”,龚雨反应奇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栗,散发着异性的腾腾热气。
丁小玲心里一惊,连忙掩饰道:“不要紧,不要紧,”想把手抽回来,却怎么也抽不动,她的手在他手里生了根,他紧紧地攥着她,紧张而迷乱地说:“我,我好喜欢你。”丁小玲一下子呆住了,除了他掌中的热力,脑子里一片空白,于是他轻轻揽过她,在慌乱中她躺在一个男孩子的怀里,一股混着淡淡的烟草味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他伸出颤抖的手扳过她的脸,在一声轻轻的叹息中她碰到了花瓣一样柔软的唇,听到了他低喃的耳语:“认识你好开心,我是第一次,你是吗?”她在一阵眩晕中睁开一线眼睛,看见一张微微喘息陶醉的面孔,感觉到一双不安份的手在身上游移,这双手顺着肩膀滑到腰间,试图解开腰间的拉链,她一阵战栗,坚决地推开他的手,拚命挣脱他的怀抱:“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我真的,真的喜欢你,我会对你负责。”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吹气,吹得她耳根痒痒的,手却不肯丝毫放松。
“不,不,”丁小玲疯狂地大叫,龚雨被吓得一怔,松开了手,她趁机把他一推,跌跌撞撞地跑了,他跟在她身后,喊道:“等等我,我会给你写信的。”
丁小玲神情恍惚地回了学校,路人都以惊诧的目光看着她,她浑然不顾,一进寝室便倒在床上,进入晕晕沉沉的睡乡。她在床上躺了几天,茶饭不思,脑袋里象塞了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是的,她一直渴望爱情,但没想到它以这种方式,这样迅猛地来临,她弄不清到底该不该接受。但是不容她思量,廖萍来了,她笑盈盈地站在她的床头,晃动着一封信调笑:“这是哪个的信?细妹子动作蛮快,快讲,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你胡说什么。”丁小玲吃了一惊,从床上挣扎起来,伸***信。
“老实交待,不然你休想拿到。”廖萍反手把信藏在身后。
“给我哟,廖姐最好了。”丁小玲无力地摇着身子。
“你看,你看,几天不见,瘦了一圈,这是哪个,这样有魅力,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给我嘛,廖姐,谁叫你带我出去又不管我了,你要负责任。”
“好,我负责任把信带到了,你自己好好把握。”
廖萍把信递给丁小玲转身走了,丁小玲拿着信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错误的地址,奇怪,邮递员怎么把这封信正确地送到了,龚雨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丁小玲无奈地摇着头打开了信。
“小玲:你好,我不太清楚这这封信能不能到达你的手里,但是我必须写必须发,你走了以后我感觉又陷入了黑屋中,很久了,我的心一直躲在黑屋中,密不透风,是你,来自远方的你,不经意地打开一扇窗子,让我看到了一丝光亮,感到无比欢欣,但是,你又残酷地转身离开,让我重新陷入黑暗的深渊,你知道吗,你走后我痛苦万分,我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晚上总是梦见你,你在前面跑着,我在后面追着,你衣袂袂飘飘,我使劲地伸出手,总是抓不到你的衣袂,我每次从黑暗中惊醒总是对自己说,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可是当黎明来临的时候我又失去的勇气,今天,我总终于鼓起勇气拿起笔告诉你,我想见你,我想见你,请你一定等等我!龚雨”
龚雨的信如其人,充满了热烈和缠绵,丁小玲的顾虑便在他的热烈中熔化。管他来不来,她嘴里嘟嚷着,下意识却做着准备工作,把寝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床头挂幅照片,左看右看还缺点什么,便去山上采了一束野花,插在瓶子里,放在窗台上,鲜艳的***,把寝室衬托得明亮而生动。剩下的时间,她便对镜梳妆,一听见敲门声赶紧跳起来开门,就这样迷迷惑惑地过了几天,花儿都快枯萎了,还是不见伊人的身影,在失望与愤怒中她将花儿扔出窗外,木然地站在窗口,看着花儿坠落,她的希望和憧憬也随之坠落,但是愤怒并没有同时坠落,她象困兽一样在寝室里走了几十个回合,终于决定去找他评理,就算没有理由也要将他臭骂一顿。
龚雨的学校在河西,找他要穿越几趟公车,在愤怒中丁小玲毫不困难地找到男生宿舍,宿舍是一栋两层的老式楼,门口站了一群百无聊奈的男生,当她一身素黑,满脸幽怨地出现时,他们的齐刷刷地打起了精神,充满兴趣地打量丁小玲,有个男孩忍不住叽咕:“哪来的女孩,真有味道。”丁小玲哪有心思听他们胡说,象风一样从他们身边掠过,冲上楼梯,连接楼梯的是一条又暗又长的走廊,她看不清门牌,胡乱地敲了一间门,门开了,一个男孩背着光出现在门口,费力地看了她一眼:“找谁?”
“龚雨在吗?”
“在,”男孩子定定地看了她几眼,转过身,朝里面走过去。里面是一排长长的上下铺,他摇摇顶里面的上铺,一个男孩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他居然在睡觉,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她的怒火冲上头顶,气哼哼地转身就走,龚雨慌忙翻身下床,跟在她身后:“小玲,不要走,听我给你解释。”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冲出校园,路边的男孩惊诧地望着他们。丁小玲冲到车站,车子未来,只好站着干等,龚雨气喘嘘嘘地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丁小玲不想在车站拉拉扯扯引人注目,只好跟着他走进一片田野,刚下过雨,到外是湿漉漉的泥巴,他们无法立足,只好在一栋屋子的屋檐下站住。
“小玲,”他继续抓紧她的手,把丁小玲捏得生痛。
“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丁小玲使劲地甩开,气愤地大叫。
“小玲,小玲,”他的手象钳子一样冰凉而坚定地钳着她,“安静点,安静点,听我说,说完再骂。”
“那你放开我。”
“好,”他象孩子一样听话地放开了手,却不知放哪儿,便在胸前搓搓,“你知道我这几天在哪里吗?”
“在哪里?”
“拘留所。”他低低地说。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犯了什么事?”
“刚才给你开门的那个男孩,看见了吗,他睡我下铺,前天他过生日,我们几个好朋友给他祝贺,多喝了几杯,出门时不小心撞了个***,那***蛮不讲理,揪住我就打,我们一时冲动,就一起混战,把那***打趴了,结果他们的同事赶来,把我们通通关进了派出所。“他低着脑袋,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我没去看你,你看见我睡觉很生气,可是我刚从系主任那儿回来,他说要给我处分。我本可以留省城,现在不知道可以去哪里,都是我不好,你离开我吧。”
说完,他垂着头,手脚无措地站着。龚雨的遭遇让丁小玲的愤怒变成了愤愤不平,十三妹的侠义又在她心里腾起,她拉起他的手:“
你们主任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走,我去给你讲理。”
“小玲,你不要搅进来,对你没好处。”
“我不怕。”
“不,我不要你这样,你还是走吧。”&&&&&&&&&&&&
“不,我不离开你。”
“小玲,你真好。”龚雨双手发抖,眼里涌出泪花。
“不哭,不哭,”丁小玲象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泪花,他的脸冰凉,泪水却滚烫,“我陪你。”
“不,小玲,不要这样,只要见到你,和你说几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龚雨哽咽着,竭力想忍住源源不断的泪水,身子抖得象一片秋风中的树叶。
“雨,我不能离开你。”丁小玲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
龚雨的身子凉凉的,“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拥着她喃喃地说,泪水滚滚而下,打湿了她的衣领。
他们就这样相拥而泣,“轰隆”天边滚过一道炸雷,龚雨惊醒了。
“要下大雨了,快走!”他拉起她走到逐渐密集的雨幕。
“咦,你往哪儿去?”丁小玲发现方向不对。
“送你上车。”龚雨不容质疑。
“不,我不回去。”丁小玲大声抗议。
但是没有用,她单薄的声音消失在茫茫雨幕里,龚雨继续拉着她往前走。刚到车站,“吱嘎”,一辆车刚在雨中停住,在雨中等得不耐烦的人纷纷往上冲,他使劲将丁小玲推上车。
“不,我不走。”丁小玲一边抗议,一边往下冲。
“好,我跟你一起去。”龚雨飞快地冲上车,拥着她,在她耳边说,“乖乖,听话,呆在这里。”
说完,他飞跃下车,门“吱”地一声关上了。
等丁小玲反应过来时,车己徐徐开动,雨开始下大,使劲地敲打着玻璃,透过雨水朦胧的玻璃,她看见他挥挥手,车开始加速,把龚雨的身影抛在车后。
丁小玲望着着雨中模糊的身影,竭力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又一次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寝室,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睡觉,每次遇见困难,她便会躲进被子,躲进她的白日梦中,在梦中她看见龚雨站在雨中,雨水把他的头发贴在脸上,再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他抱着肩,瑟瑟发抖地望着她,凄楚的眼神让她心碎,她觉得他象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树叶,她没有能力保证他不飘落,但至少应该给他一点慰籍,她左思右想,决定给他打一件毛衣。
丁小玲是个想到哪就做到哪的人,决心一定,她立马跑到街上买来最好的羊毛线,买回来才发现不会打,她的手只拿过纸和笔,哪里拿过针,打件毛衣对她来说实在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但她是个执拗的人,深信只要有决心没有办不成的事,不会打毛衣,可以学啊,找谁学呢,她在屋里走了几圈,想起了廖萍,于是她带着毛线找到了廖萍。廖萍捏着那堆柔软的毛线,有些不解:“耶,这种绿色是男人穿的,你给谁打?”
“呵呵,看不出,进展蛮快,就给他打毛衣啦,”廖萍老道地捏捏毛线,“这种线好软和,全毛的吧,多少钱一斤?”
“一百多。”
“嗬,这么大方,看来蛮有把握了,到时候成了不要忘了我哦。”廖萍开心地地捏捏丁小玲。
“成不了,他在学校犯了事,拿不到***。”丁小玲低头嘟囔。
“那你还给他打毛衣。”
“他说不想连累我,要和我断。”
“哦,还算有点良心。”
“我不想和他断,他现在最需要帮助,我不能离开他。”丁小玲摆弄着毛衣针。
“你疯了,丁小玲,”廖萍把毛线往床上一扔,“你这叫飞蛾扑火,把钱往水里扔,把青春往水里扔。你这么好的条件,上哪里找不到男人,为什么要为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这样付出。”
“我,我不知道。”丁小玲失声痛哭起来,毛衣针叮叮当当地滚了一地,“廖姐,我每天总是做梦,梦见他好可怜,我要是不给他做点事总是睡不着。”
“傻妹子,莫哭,莫哭,我最见不得眼泪,”廖萍拿了条手绢给丁小玲,“来,擦擦,你太有良心了,见到什么都想拉一把,这样你会累死。”
“我不怕累!”
“唉,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妹子,龚雨前世修了什么福,遇到了你,”廖萍叹了一口气,弯腰捡起毛衣针,“来吧,我教你打毛衣,这样起针。”
丁小玲开始学习打毛衣,她一针一线地编织起她的梦想,白天要上课,她就晚上打,打着打着熄了灯,她就点起蜡烛打,微弱的蜡光摇曳着,也摇曳着她的幻想,她看见龚雨将毛衣贴在脸上,满脸的幸福和陶醉,她喜欢这种效果,能给心爱的人幸福是一种快乐,她陶醉地笑了,低头一看,坏了,又打错了,这样打了拆,拆了打,费了很长时间,才编了一件错误百出的毛衣。她望着毛衣苦笑:有什么办法,我就这么笨。她带着毛衣去找廖萍,廖萍皱着眉头,挑剔地将毛衣从头看到尾,叹口气摇摇头:“你这是何苦,痴心傻妹子!”
“廖姐,你帮人就帮到底吧。”
“我怎么会碰到你这种人,”廖萍无可奈何地接过毛衣,“傻到了头,连我也跟着傻。”
廖萍要丁小玲买了张白纸,小心地将毛衣包好,用红锻带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放进包里,选一个合适的机会送了过去,她出发的时候丁小玲送到了车站,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丁小玲忍不住哭了,她泪眼模糊地望着远去的车子,仿佛望着一个远去的梦想。
廖萍回来的时候说,她没有见着龚雨,就托他的室友把毛衣放在他的床头了,“你这个傻妹子,做的什么傻事,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就往水里扔钞票。”
廖萍的话很现实,象一颗石头扔进深谷,很久很久没有龚雨的回音,廖萍很替丁小玲抱不平,她怜惜地说:“小玲,我说你花痴吧,你看看,费时费力,竹蓝子打水一场空。”&&&&&&&&&&
丁小玲淡淡一笑:“廖姐,我捎去的是心意,只要他感觉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爱他,关心他,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要回报。”
“傻妹妹,你的心是金子做的,我要是男人一定好好爱你。”
“廖姐,不要说了。”丁小玲无助地闭上眼睛,从此一缕淡淡的忧郁悄悄地爬上她的眉头,怎么也甩不走。
热心的廖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力邀丁小玲去她家散心。丁小玲勉强去了,不知怎么,在她家呆得心神不宁,便提早回校了。
她回来的时候下着蒙蒙细雨,细细密密的雨丝将路边的树叶洗得清翠怡人,她无心欣赏,闷着头爬楼梯,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神秘地睐睐眼:“快走,有人找你呢!”
谁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哼,想拿我寻开心,丁小玲在心里嘀咕,下意识却加快脚步,走到寝室门口,刚探个头,“小玲回来了,哈哈……”里面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她以为室友在搞笑,便不经意地进去了,但是一转身,立刻被施了定身魔法,龚雨居然坐在床头,满脸含笑,脉脉含情地望着她,丁小玲直愣愣地望着他,忘记了周围人的存在,等她反应过来时,只剩下龚雨站在她面前,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将唇深深地印下来,一股熟悉的淡淡烟草味在她唇边弥漫,它变成一股暖流顺着脊背传遍全身,她微微地颤抖,有些立足不稳,他察觉了,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低语:“小玲,你真好,我来晚了,对不起。”丁小玲半晌无语,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她终于等来了幸福。
“小玲,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可以留省城了,学校发慈悲了,免除处分了。”龚雨欢快地在她耳边轻语。
“好啊,”丁小玲笑了,她不知道这对她有什么意义,可是只要看见他高兴她就高兴。
“小玲,你怎么办,能留在省城吗?”龚雨继续轻语。
“不,我要回家。”丁小玲不假思索地回答。
“回家?”龚雨一愣,松开了拥抱的手,半晌才喃喃自语:“回家好,回家好。”
“你怎么啦?”丁小玲从激动中醒来,迷惑不解地抬头,美丽的眼睛里含着单纯和不解,两瓣红唇诱惑地半张着,透着楚楚动人的妩媚,这种妩媚是天生的,拥有它的人没有想到自己拥有,因此产生了不可抗拒的效果。
龚雨痴痴地望着她,忍不住将手放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抚摸:“你真漂亮,漂亮得让人心疼,”他的手顺着脸庞滑向圆润的双肩,巧妙的掠过胳膊,轻轻地停留丰满的双乳上,他捏着结实而弹性的乳房,激动得喃喃自语:“啊,这是真的,这是真的,你不要这样漂亮,不要这样诱惑我,我每天晚上都想你,每天晚上都想这样抱着你睡觉,我要你!我要你!”
他的抚摸让丁小玲始料不及,她来不及反抗就被一种酥麻的感觉击倒,她的身体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亲抚过,一股热流激得她浑身颤抖,龚雨顺势将她压在床上,堵住她的嘴,疯狂地亲吻,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男人的气息让她麻醉不能动弹,迷糊中她感觉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摸索着解开身后的绊钩,“啪喳”,她听轻微的一声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她残余的理智开始挣扎,扭着身子试图站起来,他顺势将她抱起,压在墙角,把头伏在她洁白的双峰间,轻轻地亲吻,一股酥麻麻的电流暖洋洋地流过,她的身体变得湿润温暖,无法挣扎。
“我要你,我要你,”龚雨失去理智,疯狂地拉扯她的裤腰带。
“不要,不要,”她最后的理智在喉咙间咕噜作响,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柔软。
“哐”一声巨响从天而降,惊得这对情侣抬起头来,一只缸子从天而降,砸在窗台上弹了一下,继续自由体坠落,龚雨呆呆地望着窗外,一下子清醒过来:不,我不能这样,你太好了,我不能害你。”他将她从床上拉起,整理好衣服,牵着她的手:“走,我们出去走走。”
丁小玲晕乎乎地站起来,心里充满了感激,在她简单的头脑里,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关键时候能保持清醒和体贴,她认为明白了他的真心,她没有看错人,她的付出获得了回报。
“等一下,我要梳梳头,你看,这乱蓬蓬的能出去吗?”她娇嗔地瞥了他一眼,拿出镜子,伸手解开头发,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娇柔的女孩,脸上带着半醒的潮红,慵懒地散开万道青丝。
龚雨坐在床边,痴痴地欣赏着这道美丽的风景,看着发丝在梳子的清理下变得光滑顺畅,他的手忍不住顺着光滑黑亮的头发滑落,抓起一绺头发:“送给我好吗?”
“行,”丁小玲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把剪刀,“卡嚓”,剪下一绺头发,找出一根皮筋扎上,递给他,龚雨将头发藏到贴身口袋里,伸手拉起她:“走,我们出去走走。”
初春的风有些料峭,走出楼梯口,丁小玲不由打了一个哆嗦,龚雨体贴地揽住她,她抗议地扭扭腰:“不要这样,人家在看呢。”
“怕什么,让他们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胡说什么,我们的时间多着呢。”丁小玲只顾陶醉在幸福里,没有听出龚雨的话机。
“你呀,太傻、太单纯,象块透明的水晶,让人怜惜,”龚雨叹息着,“你知道吗,当我走在找你的路上,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才明白我是多么爱你,你要记住我的爱。”
“你今天怎么啦,一个劲地胡说,好象我们明天就会分手。”丁小玲有些纳闷地,她无法理解龚雨的行为,她来自一个封闭的世界,在那里人们不需要操心前程,只要相亲相爱就可以很好地生活,她以为每个人都象她一样地生活。
“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只有三天假,等了你二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啊,你在我宿舍里呆了二天,你怎么过的?”丁小玲又惊讶又感动。
“你人缘好,你的同学给我找地方吃找地方住。”
“是你会做人会说话,”丁小玲感动地搂紧龚雨,“你明天走了,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龚雨犹豫了一下,“我要处理一些事,下礼拜来看你。”“好,我等你。”丁小玲甜蜜地依偎在龚雨怀里,憧憬着下次见面的快乐,她只是一个善于织梦的女孩,当她兴致冲冲地编织白日梦时,根本不顾及外界的反应和变化,她不明白大山和大山之外的区别,她不知道她回大山的梦想己经阻隔她和龚雨的将来,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未来。龚雨明白,但他又怎么忍心打碎她的甜蜜梦想呢,他唯一能做的是控制自己的欲望,保持这位象水晶一样透明的人儿的清白。
第二天,丁小玲早早地起床,陪伴龚雨甜蜜地吃完早餐,把他送到车站,看着他跳上车,站在窗口微笑地挥挥手,她丝毫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遥遥无期。
雨季来临了,天空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下得人心里无端的郁闷,丁小玲的心里更加闷得慌,龚雨允诺一个礼拜后来看她,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他仍然不见踪影。从寝室到教室的路湿漉漉的,她每天走过路口,总是下意识地向前张望,希望能看见一个熟悉的雨中身影,可是望来望去,只见迷雾茫茫,她天真地幻想,他也许走另外一条路,兴许推开门,他正坐在床头深情地望着她,可是每次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的希望总是落空。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的希望一次次在雨中淋湿,又一次次在睡梦中捂干,在黑白交替中,她的梦想变得斑斑驳驳,她的神情变得恍恍忽忽。当天放睛的时候,她的心变得无比麻木,在教室里心猿意马苦熬光阴,后面的同学悄悄地拍她一下,神秘地说:“嗨,有帅哥找,是不是男朋友?”
丁小玲心中一激灵,欣喜地一转头,一束阳光晃得她眯起了眼,在走廊的一扇窗户下,一个理着平头,身穿白T恤,扎着牛仔裤的青年在光环中对她微笑,那张夹着阳光的笑脸亲切温暖,把她的眼睛点亮。
“王大为,”她惊喜地跑出教室,“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空吗,陪我一天。”
“当然可以,曼丽答应吗?”丁小玲调笑道。
“当然同意,这是她的主意。”
“啊,曼丽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
“我们准备结婚了,要买些东西,正好我出差,曼丽指定我来找你,说你拿主意就行,你们眼光一样。”
“啊,你们要结婚了?”丁小玲瞪大眼睛望着王大为,心中酸溜溜的,她觉得老天爷真无情,她的恋爱未果,曼丽却要结果了。
“你这样稀奇地望着我干嘛,难道我们不能结婚?”王大为有些不解。
“你们怎么就结婚了,曼丽刚参加工作啊。”
“我们厂的搬迁计划批下来了,在滨湖城买了一大片地,要盖好多漂亮的新房子,如果我们结婚就可以分到新房子。”
“啊,你们为了房子结婚?”
“房子难道不是大事,人生的一辈子难道不是为了房子、票子、儿子?”
哦,丁小玲继续睁大眼迷惑地望着王大为,她没有想到他有这样俗的想法,在她简单的头脑里,爱情就是爱情,她纯粹、优美,充满了激情和献身,怎么和房子、票子这样庸俗的东西扯在一起,她的爱情不需要吃不需要喝,全漂在虚无的幻想里,她无法理解现实的爱情。
“你能走吗,”王大为觉得一时和她扯不清,抬手看了看表,“我的时间不多了。”
“好的。”
丁小玲和王大为在繁华的大街上穿行,王大为拎着大包小包满脸欢欣,丁小玲伸手要替他拿点东西,他连连摇头:“我自己拿,我自己拿。”
“我帮你拿点,这样可以走快点,”丁小玲强行抢过几个包,“你还有时间吗,几点的火车?”
王大为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一个钟头,我们厂的车子会来接我。”接着他一拍脑袋:“忘了一样东西,还要买个挂钟。”
“不急,前面有家店。”
丁小玲带着王大为走进商店,柜台上琳琅满目地挂满了各式石英钟,在大山里呆久了的王大为看花了眼,不知买哪只好,要丁小玲做决定,丁小玲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挑了一只金光闪闪的方型钟,她说这钟颜色洋气,挂在家里很打眼,王大为二话没说,马上掏钱,丁小玲一把拦住:“这个钟我来付钱,算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哪行,哪行,哪有结婚给人送‘钟’的。”王大为幽默地说。
哈哈哈,柜台的营业员忍不住笑起来,丁小玲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王大为善解人意地拎起挂钟,带着丁小玲出门等车。他们走到指定地点,王大为看了看表,还有点时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丁小玲聊起天来。
“丁小玲,时间过得好快,你快毕业了吧?”
“你打算往哪走?”
“回厂?”王大为有些惊讶,想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你是必须回去,你家里条件好,不缺钱,只有你一个小孩,你必须跟在你爸爸妈妈身边。”
“唉呀,你胡说什么呀,”丁小玲不好意思地跺跺脚,她最怕别人说她家条件好,在大山的世界里,人人平等,家里条件好的和家里条件差的没有区别,她的好条件倒让让她在大里饱受妒嫉和排挤,让她总是处于孤独和寂寞中,离开大山后,她还是保持着这种惯性思维,没有和任何同学说起她的家庭,她的背景,同学都以为她来自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龚雨也这么认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深深地爱着丁小玲,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孩,美丽,单纯,
处处为他人着想,充满着献身精神,简直就是从大山深处飞出的一个精灵,浑身透着纯洁的光芒,没有染上一点尘世的杂质,他真的很想抓住她,一辈子抓住她,但是残酷的现实逼得他做出选择,他,一个穷书生,有什么能力带她双宿双飞,他除了保持她的纯洁,别无它法,以他有限的阅历,怎么会想到大山深处会藏着一个军工厂,这个厂里装着一群为国家理想献身的人。
“丁小玲,怎么这么不好意思,是不是找对象了?”王大为看着丁小玲着急慌乱的模样,忍不住调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丁小玲这段时间一直在等待和苦闷中度过,长期的郁闷让她的感情象七月暴发的洪水,在理智的堤坝前冲击、咆哮,找不到出口,王大为不经意的调侃恰巧打开了一道缺口,她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王大为顿时手忙脚乱,把丁小玲拉到身边坐下,安慰道:“莫哭,莫哭,有话慢慢说。”
王大为坐在一堆结婚用品旁,关切地听完丁小玲断断续续的叙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撑着腰同情地望着丁小玲:“失恋这么难受吗,我从来没有尝过。嗯,龚雨这样不讲信用,欺负我们的小姑娘,太不象话了,给我他的地址,我去找他麻烦!”
“不用,不用,”丁小玲一看王大为要为她出马,生怕惹出什么麻烦,让曼丽责怪她,连忙把头号摇得象拔浪鼓,“谢谢你,我会自己解决。”
丁小玲谢绝了王大为,她以为自己能够解决问题,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总是习惯充当大侠帮别人解决问题,这种习惯让她有些自以为是,觉得什么问题都能自己解决,可是当王大为走后,她才发现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放不下自尊心,她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去找龚雨,她除了茫然地继续等侍,毫无办法。她在等待中成了一个痴痴呆呆的人,瘳萍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她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不要傻等了,你条件这么好,不要浪费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对象,他可以把你留在省城。”
“不,我要回家!”丁小玲断然决然地一个转身,消失在雨中,瘳萍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她无法明白丁小玲为什么会拒绝留在省城的机会,以她精明的城里人的思维当然无法想明白,丁小玲只是一个简单的人,她在一个封闭的诚实守诺的山里长大,以她有限的阅历,无法理解龚雨的行为,无法明白他表现得那么爱她却不来看她,信誓旦旦却不肯兑现诺言,她的大脑被这些无法想清的问题给堵塞,无法正常地思维,她只能凭着本能觉得大山之外的人有些面目模糊,难以信任,她还是回到山里安全些。
丁小玲踏上了回家的归程,当车子驶进豹子湾,她看见了笼在漫天晚霞中的红山界,望着熟悉的大山,她想,今天天气真好,可以约曼丽出来散步,吐吐心中的郁闷了。
吃完饭,丁小玲出门去找曼丽,走到新房边,房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她吃惊地停住了脚步,曼丽这么快就有孩子了,转念一想,难怪王大为急着结婚,原来真是为了儿子和房子,她正在胡思乱想,房门“吱”地一声开了,王大为端着一盆水往外走,一眼看见丁小玲,惊喜地叫道:“丁小玲,回来了,快,进去坐。”
“好,好”丁小玲应声走进了门。房间还弥漫着新婚的气息,一张粉色的大床放在房子正中,床头挂着曼丽和王大为的新婚照,他们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冲着对面的金色挂钟微笑,曼丽坐在床上表情呆滞地抱着孩子,看见丁小玲进来,只是抬起眼睛点点头,丁小玲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凝固,呆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吱”的一声,门又开了,王大为倒水回来了,他放下盆子,从曼丽手中接过孩子,喜滋滋地抱过来:“快来看,我们的小美。”
丁小玲凑过去,一个粉嫩嫩的婴儿躺在襁褓里,又长又黑的睫毛忽颤忽颤着,红嘟嘟的小嘴半张着。
“好漂亮的孩子,”丁小玲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哇,哇”孩子突然大哭起来。
“给我,快给我,”曼丽愠怒地伸出手,“好不容易把她哄得不哭了,你又把她搞哭,不会带小孩就不要逞能!”
“呵呵,小孩只认妈妈嘛。”王大为陪着笑脸把孩子递给曼丽,转身拉开门对丁小玲说,“你陪陪曼丽,我出去有点事。”
“你就是这样,看见有个人就出去了。”曼丽生气地嘟起嘴。
“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门“吱”的一声关上,剩下曼丽和丁小玲大眼瞪小眼无奈地对视。
“你看,你看,男人就这德性,只顾玩,小孩全我带。”曼丽拍着小美对丁小玲抱怨。
丁小玲无言以对,她本来有满肚子的委屈想找曼丽倾诉,没想到遇到了这个场面,她对婚姻不熟悉,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陪坐,曼丽拍着小美,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空朦地望着远方。丁小玲心中充满了失望,她还没有从恋爱的烦恼中解脱,一转身又遇见了婚姻的问题,婚姻的本质是什么,她无从知晓,只是隐隐觉得它象个罩子,把曼丽罩住,隔着罩子,她觉得曼丽变得太快,由月下浪漫的少女迅速变成了床上幽怨的少妇,婚姻怎么这么无趣,她在心里暗暗叹息,只能东拉西扯和曼丽聊了一阵,便找个借口告辞了。走出曼丽家,她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便由着性子,疯狂地朝最近的山谷跑去,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山谷大喊道:“大山,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变,人要变?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大山嗡嗡地回答,丁小玲腿一软,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了,大山无法给她***。
好在己经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想清***了,008陷入了空前的兴奋和动荡中。新的工厂基本建成了,008决定在开春之前将全厂整体迁往滨湖城。在山里呆了二十多年,一下子可以扶老携幼,一起进城了,全厂上下开心极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见面就兴高彩烈地讨论未来的新生活,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画笔,未来象一幅崭新洁白的画卷,可以任意由他们描绘。
“哎,听说我们的新厂区好漂亮,象个大花园,我们将来就生活在大花园中。”
“是啊,我们每家都会分到一套新房子。”
“我们厂后面有条铁路,我们可以天天看到火车了。”
“啊,我可以坐火车进城,天天买新衣服了。”
“听说城里好漂亮,有个好大的游乐场,我要去坐飞船。”
听到这些幼稚的讨论,丁小玲有些哭笑不得,转念一想,也情有可原,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从小就被带进大山,他们在大山里长大,对城市怀有梦一般的幻想,高耸的楼房,宽敞的街道,漂亮的商场,闪烁的霓虹灯,灯下的红男绿女,城市在他们心中是一切美的汇集,当他们有机会全体起营拨寨奔赴城市的时候,自然会对城市充满美好的幻想。
搬家的日子来临了,丁小玲家中的全部家当都装上了一辆卡车,她坐在驾驶室里押车,她有些兴奋又有些酸楚,摇下车窗,默默地朝大山环绕的008厂做最后张望,在冬日的晨曦里,一栋栋砖房露出整齐的轮廓,沉默中透着苍凉,在卡车启动的那一刹那,太阳突然从山里跳起,008厂一下子笼罩在一片霞光中,她感觉有一种血一样的东西在渗透自己,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于是所谓的故乡,他们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一片模糊却充满光亮的画面。
刚到滨湖城新厂的那个夜晚,丁小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霞光中苍凉的旧厂,阳光中罩满灰尘的新厂,像一片梦境,在她眼前交替而过,具有虚无的质感,“呜……呜”,窗外传来陌生的汽笛声,它们尖锐地撕开她的梦境,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眼里流动,泪水无端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头,一种突出的漂泊的伤感笼罩了她,她无法预知从这个夜晚开始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命运似乎早就注定,丁小玲的爸爸妈妈双双病倒了,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天天在家里医院间穿梭,可是无论她怎样用心,几个月过去,爸爸妈妈的病也不见好转,丁小玲着急,她的妈妈更着急,她生怕万一有什么三长二短,把丁小玲一个人孤怜怜留在这个世上,于是她托人给丁小玲物色对象,希望丁小玲能早点结婚,让她放心。丁小玲心中万分不愿,但是难违父母之命,只好接受了婚姻。婚后没多久,她生下一个女儿,生活异常忙碌起来,女儿的牛奶、女儿的尿布、丈夫的衣服、一日的三餐、每天的工作……生活像一只拧紧的绳子,把她抽得像一只乱转的陀螺,使她每日只有一个念头:睡觉,直到她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被王大为的***唤醒。
“叮铃……叮铃”一阵急促的***铃声把刚在一片蝉声中进入睡眠的丁小玲惊醒。
“谁呀,真讨厌”,她一边嘟嚷一边下意识地抓起话筒:“喂,找谁?”
“丁小玲在吗?我是王大为。”***那头传来低沉而颓废的声音。
“王大为?”她大吃一惊,成熟自信的王大为怎么成了这付模样?
“喂,王大为,你怎么啦?”
“你有空吗,我有事和你商量。”
王大为毕竟还是王大为,到了这种程度,还没有忘记礼貌。
“有空,有空,我马上就来。”她挂上了话筒,飞快地穿衣。
“干什么去?救火呀?”熟睡中和老公忽然坐起,“大热天,窜出去晒太阳?”
“王大为找我。”
“王大为有老婆,找你干什么?”
“他有点不对劲,我得去看看。”她胡乱提双鞋子,打开了门。
“回来,给我回来,你操什么闲心!”身后传来老公恼怒的声音。
“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她一边敷衍,一边带上房门,飞快地冲下楼梯。
楼外阳光白花花的一片,晃得丁小玲头晕目眩,她定了定神,走进七月炎热中午的太阳地。身后,除了不知疲惫的蝉儿,到处呈现出一片昏昏欲睡的状态。“王大为啊王大为,在这炎热昏睡的中午,找我干什么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叮当,叮当。”她按响了门铃。门洞打开,露出大为一双疲倦的眼,“哦,是你,请进,请进。”
“怎么,就你一个人?”丁小玲环视屋内,大叫起来,“曼莉呢?小美呢?”
丁小玲并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之所以大叫是为了掩饰惊慌。尽管外面是炎炎烈日,但是和王大为单独呆在一起总有些不自在,她总会无端出现一些脸红心跳。
“人去楼空。”屋角传来王大为空空的声音,我惊诧地回头,王大为缩在沙发里,两条修长,笔直,屡被曼莉赞誉的腿无力地耷拉着。
“你们闹矛盾了?”
“我们要离婚了。”王大为的声音仍然那么空洞,象电影里的机器人。
“啊,你们要-离--婚--了?”尽管是七月天,丁小玲还是感到身上掠过一阵寒流,冻得说话也不流畅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喊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王大为的魂魄总算回来了几分,又记起了礼貌,“哦,大热天的,忘记给你泡茶了,我泡茶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丁小玲一边阻拦,一边冲进厨房。
厨房里乱七八糟,她两手空空走出来,王大为异常抱歉:“你等一下,我买西瓜去。”
“坐下,王大为,”她有些着急,大叫起来:“大热天的,你当我发神经跑你家吃西瓜,快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曼丽和别人好了。”
“啊,”丁小玲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曼丽着了什么魔?”
“着了钱魔!”王大为恨恨地接腔。
“不会吧,曼莉不会是这样的人!”丁小玲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忍不住替好朋友辩护。
“还不是,”王大为几乎失去了理智,腾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挥舞着拳头愤怒地对丁小玲咆哮:“我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所有的工资都给她,吃的穿的用的,只要她看中都随她,你说,我错在哪里,不就是没有别人有钱吗?不然,怎么别人一个***就把魂魄给勾走了?”
望着王大为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丁小玲愕然无语。是啊,王大为错在哪里呢?他错在不该呆在008啊。008搬到滨湖城后几年,国家政策发生重大转变,008成了自谋生路的企业,效益急剧下滑,出入不敷的时候,银行雪上加霜,上门逼债,008无奈之下只好取消员工福利,降低员工的工资,008变成了一艘风雨飘摇的破船,能走的都在想办法走,这时候曼丽想走也情有可原,但是她怎么能用这种方式绝决地走呢?丁小玲想不通,也找不出安慰的话语,只好愣着发呆。
王大为见丁小玲愣愣地发呆,以为自己刚才火气太大吓着了她,赶紧打圆场:“你看我这脾气,说起话什么都忘了,我把你喊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和曼丽的事,我们以前的事,你最清楚,我们以后的事,你可能不会清楚了,我只想让你做个证人,看看到底是谁的错。”
“当然是曼丽的错,”丁小玲毫不犹豫地叫道,“她怎么这么见利忘义,把夫妻的感情不当回事,不看你面子也要看小美的面子啊。嗯,不行,我得找她问问,她这样做太不对头。”
“算了,她不会听你的,
”王大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你老公一个人带小孩,怕有意见了。”
丁小玲瞟了一眼金色的挂钟,觉得眼熟,想起这是她陪王大为在省城买的,当时她想付钱,王大为说:“哪行哪行,哪有结婚给人送‘终’的。”整个柜台顿时哈哈大笑,当时笑声还萦绕在耳旁,没想到她真的给他们的婚姻送终来了。望着王大为那张憔悴而自尊的脸,她想真是造化弄人,几年前的王大为曾撑着腰,用关切而自信的口吻对她说:失恋真的这么难受吗,我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没想到几年后他尝到了比失恋更加难受的婚变滋味。
“不行,我得找找曼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能这样对待王大为。”丁小玲爱打抱不平的习气又抬头了。
傍晚,丁小玲和曼丽走在马路上,008的人看见曼丽,投来鄙夷不解的目光,这种目光象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块块地剐着曼丽,她美丽的眼睛露出小鹿般的惊恐,慌张地低下头,紧张地抓住丁小玲,大热天,她的手心湿湿的,渗着细细的汗珠。
“走,我们到学校去,那里没有人。”曼丽拉着丁小玲。
搬到新厂后,丁小玲基本上过着忙忙碌碌的生活,很少有时间去学校转,转到学校的操场上,她发现足球场旁有片空旷的沙滩,一对乌黑的双杠在夕阳下闪着黯哑的金属光泽,咦,这双杠怎么这么眼熟,走近一看,竟然是老厂学校的那副双杠,没想到它们也跟着008跋山涉水,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丁小玲欣喜地摩挲着双杠,夕阳的余温通过硬硬的金属传到她的手心,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她心头涌动,她仿佛看见一位久违的朋友,多年前它曾默默地注视着曼丽的月下倾诉,现在又遇见它,只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唉!”丁小玲长叹一声,双手握住双杠,用力一撑,坐上双杠,曼丽一声不吭,跟着跃上双杠。夕阳褪去了火红的外衣,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蛋黄,静静地挂在天边,没有了大山的衬托,她显得分外孤寂,“呜……轰隆轰隆”一列火车鸣叫着飞驶而过,给这寂静的黄昏增添了几分生机。
“这火车太吵了,晚上总是睡不着。”曼丽幽幽地说。
“曼丽,本来我想找你,没想到你先找我啦,你把我约出来,不会只给我说这件事吧。”丁小玲直截了当地接腔。
“丁小玲,这段时间我成了008厂的名人,走到哪里别人议论到哪里,你相信我象别人说的那样坏吗?”
“别人说的我不信,王大为的话我会信。”
“王大为找了你?”
“是的,他说你为了钱离开他。”
“他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曼丽无奈地摇摇头,“你也同意了他的看法?”
“我搞不清,所以才来见你。曼丽,你还记得这个双杠吗,你把我约出来,我们坐在双杠上,你哭得好伤心,当年你妈坚决反对,你坚决抵住,要我打***留住王大为,怎么才过了几年,你也变成你妈的思想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快,别说我想不通,这个双杠如果会说话也想不通。”丁小玲激动地拍着双杠大喊起来。
“嘘,小声点,曼丽拉拉丁小玲,“你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了爱激动的毛病。我们是朋友,给你直说了,我很后悔当年的选择,我们在山里呆得太久,被大山封闭了,头脑太简单,选择太简单,现在我们搬到平原了,选择多了,我有机会,为什么不能重新选择?”
“你己经结婚了,这样选择会伤害到别人。”
“我不管,我有追求幸福的权利,008厂现在是艘破船,要趁早离开。”曼丽倔犟地昂起头。
丁小玲怔怔地望着曼丽,夕阳的余晖给她精致的鹅蛋脸镀上一层光辉,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长长的睫毛挑动着夏日的余晖,“她还是个美人,她在正确地使用她的价值。只是这样使用过于自私了。”丁小玲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一不留神话从嘴边溜出:“你太自私了。”
“自私是人的天性,”曼丽转过头注视着丁小玲,“我觉得我这样做没有错,你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你要是有,也会和我一样选择。”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丁小玲激动地一个翻身从双杠上跳下来。
“你太爱激动,太理想化了。”曼丽俯视着丁小玲,“在生活面前,我劝你还是要冷静。”
“不,我绝不象你这样冷血!”
“你还是山里的思想,”曼丽无奈地摇摇头,跳下双杠,“我要走了,朋友一场,你好自为之。”
丁小玲靠着双杠,怔怔地看着曼丽的背影消失在夏日的黄昏里,在那个夏天,她感觉思绪太乱。
“叮铃……叮铃”***响起,丁小玲习惯地拿起***,心里叹息道:“王大为又出了什么事?”
“喂,丁小玲,你在家啊。”***里传来一个温暖的男声。
“是啊。”丁小玲听到这个声音,不由自主地回答。
“你在做什么?”声音透着亲切。
“没做什么啊。”丁小玲继续惯性地回答。
“你最近在忙什么?”声音继续纠缠。
“没忙什么,”丁小玲觉得有些奇怪,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咦,你是谁?”
“呵呵,”***里传来爽朗的笑声,“丁小玲,你还是老样子,讲了那么久的话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丁小玲心头闪过一道亮光,试探着说,“你是龚雨?”
“你终于想起了我,”***那头传来亲切的埋怨,“你知道为了找你,我费了多大的劲。”
“你怎么胡说八道,明明是你无缘无故失踪。”当年的人物突然出现,丁小玲心中多年的积怨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唉,丁小玲,你还是老样子,爱激动,爱较真。”***那头传来叹息,“过去的事先不说了,我在滨湖,我们能见一面吗?”
“好,我马上就来。”
丁小玲放下***,心头绽放出一片阳光,望穿秋水,她终于等来了伊人,多少年前密封在雨季的阴影被这个***一扫而空,龚雨出现了,终于可以当面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了。她是个认真而执拗的人,对于龚雨当年的不告而别,始终耿耿于怀,她一直想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弃她而去,她一定要当面问问他,要他给个***,因此,当龚雨约她见面,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拎起挎包正准备出门时,刚会走路的女儿摇摇晃晃地追出来,稚态可掬地伸着双手:“妈妈,抱抱。”看到女儿,她猛地一怔,从幻想的狂热中醒来,明白她已不是当年的丁小玲,她已为人妻为人母,这样冒冒失失地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人,妥不妥当,她抱起女儿犹豫了一会,转念一想,如果错过这次见面,会永远解不开心中的谜团,她只去去就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她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转身把她交给跟来的保姆,交待几句,走出了大门。
丁小玲坐在车上,夏日的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她瞅着窗外匆匆的行人车辆,又有些懊悔了:龚雨这么多年上哪去了,怎么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他这么无情,我怎么这么多情,他一个***,跑都跑不赢呢。想到这里,她有些懊悔自己的孟浪,正在犹豫间,响起报站声:“望湖宾馆到了,有到站的乘客请下车。”车子“吱”的一声停住了,踌躇间她已站在望湖宾馆门口。
“请进!”服务生殷勤地拉开门,丁小玲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给自己打气,走到了8001房。站在门口,她的心忽然怦怦地乱跳起来,她慌忙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正准备敲门,门自动地开了,龚雨站在门口,“丁小玲,”他眼里闪出喜悦的光芒,“我知道你会来。”他伸手将她拉进门。她柔软的小手握入他温暖的大手,“刷”的一下,她感觉一股电流穿心而过,小巧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连忙甩开他的手,快步走进房间。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靠窗有一对椅子,椅子旁是一张床,丁小玲看了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龚雨跟着走进来,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托着肘,痴痴地望着丁小玲,丁小玲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想好的话全忘了,只顾将头低低地垂着,一络乌黑的头发滑下来,挡住粉红的面庞。
“丁小玲,你没有变,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漂亮。”龚雨伸手将她的头发挽入耳后。
“不要这样,”丁小玲将身子往后一靠,“龚雨,你也是老样子,一见面就喜欢动手动脚。”
“这么说我们彼此没有改变。”
“不,改变太大了,我结婚了,有了一个女儿。”
“我知道,我不在乎,”龚雨从怀中掏出一绺头发,“我只在乎头发的主人。”
丁小玲盯着那绺头发,认出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珍藏着,心头一热,喉头有些哽咽:“你这么在乎头发的主人,当年为什么要弃她而去?”
“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你来得太晚了。”
“不晚,我现在有能力带你走了,我需要你,丁小玲,这几年我东奔西走,吃了太多的苦,见过太多的人,我走的地方越多,见的人越多,就越觉得你好。”龚雨有些激动,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哦,人是比较出来的。”丁小玲嘲讽地笑笑。
“你还在记恨我,我当年是不得已,你那么倔犟,一定要回大山,我一贫如洗,有什么能力带你走呢,我想我们既然不是一个方向的人,不如趁早各奔东西。”
“啊,你是为了这个原因离开我的?”丁小玲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怎么不给我说清楚?”
“你叫我怎么说?”龚雨无奈地点燃一根烟,“我当时也年青,怎么知道世界上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
丁小玲怔怔地坐着,没想到那么多年没想通的问题居然是这么简单的***,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竟然成了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障碍,她突然醒悟,龚雨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也许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她试探着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费了很大的劲,找到了你的同学,她们当年招待过我,现在也很爽快。”
“哦,你很聪明,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你还不是在一个小厂做事。”
“你知道我们厂是做什么的吗?”
“你们不就是一个街道小厂。”
丁小玲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果然一无所知,便将008的故事讲给他听,龚雨听完,望着袅袅上升的青烟恍然大悟:“我一直在想你怎么这样特别,原来你自那个特别的地方,难怪我到处找不到你这样的人。”
“哦,特别在哪里?”丁小玲第一次听到这种新鲜的评价,不由侧过头望着龚雨。她的侧面特别让人动心,一头笔直乌亮的头发甩在脑后,小巧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眨着,层次分明的双眼皮上长长的睫毛挂着不解,高高的鼻梁下微微上翘的红唇半张着,透着天真和憨痴,龚雨痴痴地望着她:“你单纯、勇敢、忠诚,这种品质现在己经很少见了。”
“呵呵,”丁小玲笑了起来,嘴角弯成美丽的弧线,洁白的牙齿闪着贝壳的光芒,“这也算特别,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不过现在厂里形势发生变化了,人也开始变了,你看我的好朋友曼丽,哦,你还记得她吗,我给你说过。”
“曼丽,哦,你说过。”
“你还记得?”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龚雨深深地望着丁小玲,“她怎么啦?”
“她认识一个有钱人了,就不管老公和小孩跟他跑了,她怎么这么做得出,怎么这么自私。”丁小玲说起曼丽有些气愤。
“自私是人的天性。”龚雨平静地评价。
“啊,你怎么和她说一模一样的话?”丁小玲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的是人的共性,所以相对而言,象你这样的人就太少了。小玲,跟我走吧,我开了家公司,我们一起去创业。”龚雨侧过身,热切地注视着丁小玲。
“我跟你走,那我不成了曼丽,你刚才说喜欢我的勇敢和忠诚,我跟你走了,不就变成了对我老公不忠诚。”
“丁小玲,”龚雨急了,把烟按灭,站起来不管不顾,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我先认识你,你是我的。”
丁小玲猝不急防地倒在他怀里,嗅到一股男人的气息和着淡淡的烟草味,这股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将她迷醉,她仿佛回到那个青春的年代,她和龚雨拥在一起,不管天荒地老。
“你是我的。”龚雨喃喃地念着,将她拉起,扳过她的头,深深地吻下来,那股她喜欢的气息象海浪一样向她涌来,将她全身包裹,令她不能动弹,她身子一软,倒在床上。龚雨顺势倒在她身上,紧紧地抱着她不放,欢快地在她耳边轻语:“这是真的,我真的抱到你了,这几年我一直做梦,每次在梦里抱着你,每次醒来都抱着被子,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当年没有要你,今天你终天出现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边说边动手解扣子。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丁小玲用残存的理智挣扎。
“求求你,小玲,我想你想得好苦,我是真心的,我会对你负责。”龚雨不肯松手。
“叮铃……叮铃”床头的***突然响起,龚雨吃了一惊,抬头望了望***,想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接***,丁小玲趁机爬起来,整理好衣服。
“丁小玲,你怎么这么傻。”龚雨接完***,坐在床头颓然地望着她。
“龚雨,我们过去都给对方留下了好的印象,我们还是到此为止,保留彼此间的好印象吧。我知道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有良心,没有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你,可是我只有一颗良心,这颗良心告诉我,我不能在最困难的时候抛下我的老公和孩子,如果我跟你走,我相信你会对我好,会给我一个美好的生活,可是我怎么能够把我的幸福建筑在他们的痛苦之上,我要这么做了,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你现在有钱了,又是单身,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我祝福你。”
丁小玲说完这一大通话,便不管不顾地拉开房门冲出去,冲到大街上,一辆公车正好停下,她跳上车,车子“吱”地启动了,她下意识地看着车外,仿佛看见龚雨站在雨里对她挥挥手,她眨眨眼,发现不对,外面正是阳光灿烂,行人和房屋正匆匆地向后移动,她颓然地坐下,茫然地看着窗外,她不明白刚才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让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命运怎么这样磨人,这幸福是她很久以前用心血辛勤浇灌,当她苦苦等待多年,己不抱任何希望时,幸福突然开出美丽的花朵,她完全可以大胆采摘,但是一想到无辜的老公,牙牙学语的女儿,她迈不动脚步,她的良心让她惶惶不安,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候她总要想到别人,“你还是山里人的思想”,她想起了曼丽的话,想起了那片黛蓝色连绵起伏,寂静蔓延的群山,她终于明白大山给她的烙印太深,她是大山的女儿,永远改不了山里人的本色了。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参考资料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