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洛杉矶的前一晚,秋寒整理自己的行李箱时,发现那条白色的丝巾不见了。
“来这几天,我没看过你系那条丝巾啊。”何舒浩看着满屋子乱蹿的她说。
“对哦!”秋寒认真回忆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把它落在来的飞机上了。”
“你总是这样丢三落四。”何舒浩抱怨道,“好在是一条丝巾,不值几个钱。”
“你知道什么?那是我最喜欢的丝巾,想当年我在西湖边看到它时,可是欣喜若狂。”
那条丝巾是她前年在杭州买的,纯白的,真丝镂空,几片叶子绣在上面,浅浅的黄。最奇特的是,叶子旁边绣着“秋寒”二字,暗合了她的名字。她一直视它为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平时都舍不得戴,现在弄丢了,真是可惜。
“丢都丢了,你再懊恼也没有用。哪天我再给你买条新的。”
“可是到哪里去找图案是叶子,又有我的名字的丝巾呢?”她依然沮丧。
何舒浩深知她是一个相信命运的小女子,便宽慰她说:“也许这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你会得到它,又注定有一天你会失去它。”
秋寒并没有释然,反而忧心忡忡:“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太吉利呢?像是一种预言。”
“瞧,你又神经过敏了!”何舒浩好笑地拍她的头,“它在预言什么?”
预言我们的爱情!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上前抱住他,把脸深埋进他的肩窝里,含混不清地说:“舒浩,我们还是快点结婚吧。”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和你结婚吗?可是,公司有规定,我不能违反。小寒,你要理解我。”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她抬起头,负气地瞪着他。
“这次出国学习的机会难得,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放弃?”
“说到底,你还是把事业前途看得比爱情更重要。”她咬牙。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他的声音变得冷峻,“何况我出身于那样的家庭,我现在的一切都是靠我的努力得来的。眼看事业渐渐有成,就要拼到主管的位置,我更不能功亏一篑。”
“舒浩。”秋寒轻唤他的名字。
这个男人,她一直都知道,是在贫穷家庭长大的孩子,比较起生活无波无澜的自己,更知道人生的残酷和真实,所以在事业上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对待爱情,便不免有时忽视。正是因为这份若有若无的忽视,她反而更加看重。
和何舒浩相爱八年,她只去过一次他偏远农村的家,家境不可思议的贫寒。她慢慢知道一些多年来他生活中的苦。除了爱,又多了一份怜惜。自从毕业,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何舒浩,做一个贤妻良母。现在,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了。
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下来:“舒浩,你知道我爱你,是吗?”
何舒浩不语,再次紧紧抱住她。这是个不善言语和承诺的男人,秋寒一直迷恋于此,虽然偶有失落。
那天晚上,在何舒浩的怀里,她从头到尾也想不明白,到底在爱这个男人什么。因为想不明白,反而有种沦陷的无奈。终于相信了一句话,爱情其实是一场劫数,一切的缘分,是悲是喜,都将在劫难逃。
整夜的不眠后,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秋寒登上了飞机的舷梯。
她的邻座是一个体型肥胖的老太太,行李又多,折腾了好半天才入座。秋寒四处望望,没有LEON那熟悉的身影。
起飞时,空姐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因为途中会遇到强气流。老太太在一旁诅咒这倒霉的天气。
而秋寒则用额头抵住窗,有点怅惘。这次,她到哪里去借一个宽厚的肩膀来靠呢?
幸好何舒浩为她准备了晕机药。服下药片,闭上眼睛,一路上昏昏欲睡。
再次睁开眼,飞机已经抵达Z城国际机场。
推着行李,刚从出口走出来,便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
汪彤跑过来,狂热地拥抱她。
“欢迎载誉归国!可惜出门太早,来不及买花了。”
“舍不得花钱才是真的吧。”秋寒揶揄她。
“让我看看,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到底什么样子。”她左右上下打量秋寒,皱起了眉,“好像越发憔悴。怎么,跟何舒浩闹矛盾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感情好得很,牢不可破!”
“去!别装了,你那张脸就是晴雨表。”
上了汽车,秋寒看见后视镜里苍白的自己,果然清减不少:“我这人不适合长途旅行,去的时候晕机,吐了个一塌糊涂。幸亏隔座是LEON,否则把脸都丢到美国去了。”
“LEON怎么会出现在经济舱?”汪彤惊异地,“他一向都坐头等舱的。”
“不清楚。大概是没订到机票吧。”
“不可能连商务舱也没订到。”汪彤仍在嘀咕,“我回去找秘书***问一问。”
见她神经兮兮,秋寒没有再说和LEON一起逛街购物的事,而是转移话题:“我不在这几天,你的代理主持人当得怎么样?”
“呵,好得不得了!***都打爆了,收听率一路飙升,比股票还涨得快!”
很快,汪彤沉浸在成功的愉悦幸福当中。
秋寒暗自好笑,说:“你不会是觊觎那个主持人的位置已久,趁人之危,抢我的饭碗吧?”
“是谁理直气壮地说,和爱情比起来,饭碗又算什么。”
“哼,凭什么男人可以把爱情当作生活的点缀,女人却要牺牲自己的事业?”她咬紧牙关,发狠地说,“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不能只为爱情活着。”
“痛心疾首,翻然醒悟。”汪彤转过脸看她,“小寒,你还敢说和何舒浩没事?”
汪彤何等聪明的人物,什么事瞒得过她的眼睛?秋寒只得招供:“何舒浩说他们公司有规定,三年之内不能结婚。”
“什么狗屁规定!”汪彤气得大骂,“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公司,还呆着干什么?我劝他干脆炒他们的鱿鱼,跳槽到我们蓝宇来。”
“与其让舒浩到蓝宇受你的折磨,”她一个劲儿摇头,“我倒宁愿自己晚点结婚。”
汪彤叹息:“你对何舒浩这么好,只怕他会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们不说这个了。”秋寒振作了一下,问:“JERRY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上班?”
“他要我转告你,今晚好好在家休息,不用去电台。”
“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仁慈?”她惊呼,“魔鬼也会转性?”
汪彤把秋寒送到家里,她疲惫得倒头就睡,睡得又甜又香。
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肚子饿了,好不容易在冰箱里找到一包康师傅。她坐在沙发上等着水烧开,***骤然响起。
一定是舒浩!她瞄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凌晨三点,这个懒虫就起床了?
她拿起话筒,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句。
“是我,沉鱼。”那个低沉的男声说,“你到家了?”
***里没有号码显示,难怪他也不在本城?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打她的***。
“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想知道你好不好。”
他问她好不好,多么温馨的话语!可惜,不是出自何舒浩之口。
“如果我说不好呢?”她忽然起了逗弄之心。
“不要开玩笑,你知道,我会担心。”
她莫名地心跳。就是和何舒浩最如胶似膝的时候,他也没说过如此窝心的话。
“我是真的不好,”她用小女孩撒娇的语气说,“我坐飞机晕机,掉了一条最喜欢的丝巾,男朋友不肯和我结婚,还有,就是看中了一枚戒指,却买不起。”
“什么样的戒指,能让你如此牵肠挂肚?”
“一枚钻石戒指,标价3万美元。乖乖,我工作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她对着***叹气,“唉,如果此生不能嫁给自己最爱的人,那么就选择一枚心仪的戒指。岁月冗长,总要有一样东西,是自己喜欢的……”
一阵尖锐的壶笛声,打断了她的话。才记起,炉上还烧着开水。
“什么声音?”对方也听见了,问。
“哦,我在烧开水,准备泡方便面。”
“你中午就吃方便面吗?”那一边的声音是关切的。
“我的厨艺有限嘛。最拿手的一道菜是烧开水泡方便面,最引以为傲的第二道菜是蛋炒饭。我老爸说,只要我学会了饭炒蛋、蛋炒饭、蛋饭一起炒,就可以自豪地嫁人了!”
他在***里笑起来:“什么蛋炒饭,饭炒蛋,好像在绕口令一样。”
“不和你说了,否则煤气泄漏,会爆炸的。”不等对方回话,她速速挂断。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叶秋寒恢复了原气。第二天晚上,她兴冲冲赶到电台上班。一走进办公室,迎面过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笑容可掬地冲她打招呼:“嗨,你终于回来了!”
她突然亮起眼,这男子穿着纯白西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儒雅温文,英俊清爽,如假包换的“蟀锅”一口。
“你是谁?”她疑惑地,“我认识你吗?”
“我是JERRY。”那人忍无可忍,“怎么,才出国几天,就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仔细打量,果然是JERRY,不过把络腮胡子刮了,戴上头套,再架一副眼镜,就整个面目全非。
“呵,真是帅呆了,猛一看,我还以为是裴勇俊呢。”
JERRY咧嘴笑着:“多谢夸奖。”
“好好的,你干嘛改头换面,是不是在拍拖?”她眨着眼睛,一脸天真。
“拍拖没这么早,不过已经有了目标。”他带笑答道。
“告诉我,那个倒霉的女人是谁?”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JERRY既然不肯说,秋寒也不好表现出太过好奇的样子,一个人走进直播间。
但,汪彤来接她时,她却很快知道了谜底。JERRY看汪彤的目光专注深情,还有些火辣辣的成分。
到了汽车里,秋寒直言不讳地说:“JERRY好像在暗恋你。”
“不,是明恋。”汪彤比她更直接,“他已经给我送花了,附笺上写着,请接受我的爱,因为你是我的肋骨。”
“肋骨?”秋寒半天才反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词?”
“有什么好笑?”汪彤冷冷地说,“女人本来就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上帝硬把他们拆散开来,放到人间。所以,人们在凡间各自生活的时候,冥冥之中,也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只不过,有的人找到了,而有的人永远找不到。”
“你这样说,是不是准备接受JERRY的爱情?”
“我接受他的花,并不表示要接受他这个人。我可以享受被爱的快乐,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
秋寒为无辜的JERRY打抱不平:“彤彤,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
“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汪彤说,“小寒,你何尝不自私?你不同样吊着那个沉鱼,看他深陷其中,却无动于衷吗?
秋寒一惊,忽然地心虚。
“你真的认为,他在爱我?”
“如果不是爱上你,哪个男人会傻乎乎地每天半夜给你打***?”汪彤苦笑道,“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这种爱到深处,无法言说的体会,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深刻。”
“你在警告我什么吗?”她本能地防范。
“你这么聪明,不需要我的警告。”汪彤一本正经,“最重要是别误人误己,对不对?”
回到家里,秋寒有一会儿心烦意乱,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来了?”好听的低沉嗓音,不报名姓,她也知道是他。
“嗯。”她无情无绪地回答。
对方很敏感:“你今晚不开心?”
心中不是不牵动。奈何相见恨晚,生活中,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另一半。有一些事让它发生不如让它错过。
“不是啊,”她把长发从前肩甩到后肩,说,“网上最近在讨论一个话题,是关于第四类情感。你听说过吗?”
“你说的是,除了爱情、友情、亲情之外的第四类感情?”
“沉鱼,我们是不是这种情况?”她小心翼翼地问。
听筒另一头突然沉寂。握住话筒,心像被人揪住似地缩着,希望他回答,又害怕他回答。
“喂,你还在吗?”
对方终于出声:“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开心就好。”
“谢谢。” 她低声说。
“好,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放下***,秋寒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觉得怅然若失。
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开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18章 今晚的听众都怎么啦?个个声音沮丧,不是说老公有外遇要自杀,就是女友傍了大款不想活。
秋寒也心情欠佳,懒得多讲,索性让大家听音乐。
导播给她做手势,又有一位听众打来***。
声音接进来,是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秋寒,还记得我吗?我姓苏。”
好熟悉的声音,呀……原来是他?
“你是不是节目开播时,第一个打进***的那位苏先生?”
“是我。今天我想点播一首歌,张栋梁的《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送给我的一位网友。”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是点歌节目。你没有什么话要跟那位网友说吗?”
“该说的话,那首歌里已经全说了,它就是我的心声。”
“苏先生,你那位网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个可爱的女孩。”
“告诉我们关于你和那位网友的故事,好吗?”秋寒开始引诱他。网友的话题,让她顿时来了精神。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只希望她能听到这个节目。”
“你和她恋爱了吗?”
男人停顿了一下,她屏住呼吸。
“谈不上,不过她的一切总是让我牵挂。我在乎她的一颦一笑,怕她孤单怕她哭。如果可能,我真的很想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不想打扰她的平静,只要她在孤单的时候,想起我就好。”
秋寒不无感动。她说:“好吧,我们满足你的要求,送这首《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给你的网友。”
“你的心情总在飞, 什么事都要去追, 想抓住一点安慰, 你总是喜欢在人群中徘徊。
你最害怕孤单的滋味,你的心那么脆,一碰就会碎,经不起一点风吹。
你的身边总是要许多人陪,你最害怕每天的天黑。
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谁也不能永远陪谁。
而孤单的滋味,谁都要面对,不只是你我会感觉到疲惫。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你想不想找个人来陪?
你的快乐伤悲,只有我能体会,让我再陪你走一回……”
在深情而忧伤的歌声中,秋寒左手按下转频键:“好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明晚再见!”
出了直播间,她迳直去找导播:“把最后打进的那个***号码给我。”
导播调侃地说:“这么急着要那个号码,你不会就是他说的那个网友吧?”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秋寒说,“我只是觉得这个苏先生人很特别,他的声音也很特别……”
找到了那个号码,她意外得差点晕过去:“怎么是这个***?”
导播凑上来,看了一眼:“本地的小灵通,有什么奇怪?”
当然奇怪,因为它和“沉鱼”平时打给她的***一模一样。
真相大白!苏先生就是“沉鱼”,难怪她总觉得“沉鱼”的声音耳熟。
可是,他是如何得到她的QQ号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这件事告诉汪彤:“我的网号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在办公室里上过网?”汪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
她说:“是啊!那又怎么样?”
“这就是了!”汪彤笑道,“等你离开后,他可以从电脑的服务器上得到你的QQ。”
“不是吧。”汪彤一脸夸张地惊讶,“上了这么长时间的网,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我本来就对数理化头痛。当年上高中时,物理才考四十几分,没有办法才转的文科班。”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每一次上完QQ后,都会自动留下最后一个使用者的号码。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看着你离开,然后打开电脑,得到你的QQ号的。”
“这么说,他是我们电台的同事?”
汪彤点头:“而且还在暗恋你。”
她头发都快竖起来:“好恐怖!我在明处,他在暗处……苏,还是舒?不,我们电台没有姓苏或舒的男同事。”
“傻瓜!”汪彤白她一眼,“谁会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这本来就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那,他今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秋寒很想问“沉鱼”,但是那天晚上,他没有打来***。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毫无“沉鱼”的消息,她的心情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起起伏伏。
郁闷的不只她一个,JERRY也整天无精打采,汪彤却一如往昔地兴高采烈。
刚打***过来,叫她今晚陪吃饭,因为有要事相告。
在酒店见到汪彤后,她把菜单推到秋寒面前:“今晚任你宰。”
“到底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汪彤若有所思。秋寒低头看菜单时,她嘴里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要去日本了。”
“骗谁呢。”她头都没抬,早习惯了这个女人的一惊一乍。
“是真的,公司派我去日本出差三个月。”
抬头,发现她的眼里满是歉意。
“对不起!晚上不能去电台接你了。”
“还不能陪我一起过生日。”想到自己的孤单,秋寒好一阵失落。
“小寒,你这么脆弱,真的让我很担心,不然我就不去……”
“但是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谁也不能永远陪谁。”她引用了那句歌词,说,“彤彤,我不能总是依赖你,更不能耽误你的工作。”
“要不然,你去考驾照,我的宝马借你开。”
“我早说过了,我可以坐地铁。”秋寒笑,“最后一班地铁,好像是一部外国电影的名字。”
看到她的笑容,汪彤放下心来:“三个月以后我就回来了。”
“JERRY知道你要走吗?”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干嘛要告诉他?这种花心大萝卜,等我从日本回来,也许早把我忘到爪哇国去了。”
“JERRY这回像是很认真。”秋寒说,“好容易遇到一个不计较你薪水比他高,不被你精明强干的外表吓跑,身高相貌又般配的男人。彤彤,你就不要再挑了。”
“除非LEON结了婚,否则我是不会对他死心的。”
秋寒笑着摇头,无奈中夹杂着怜惜:“彤彤,你真是一个执着的人。”
汪彤用很特别的眼神看着她,说:“小寒,其实你也很执着。”
爱情就该是执着的。可是执着的爱情,有时候也很残酷,注定成全了一些人,痛苦了另一些人……
汪彤去日本后,秋寒开始在深夜一个人上下班。
地铁站离她家不远,走路10分钟就到了。只是要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里寂无一人。开始的时候,她是有点怕,慢慢习惯了,胆子就大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一天天转冷。终于,到了这个城市最寒冷的季节。
秋寒的生日,在冬天过到最深的时候。那一天,也是圣诞节。
她从早上一睁眼开始就等何舒浩的***,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都没有。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两个月何舒浩的***,从一天一次到三天一次到音讯全无。
他不再频繁地给她***,他不再问她今天开心吗,他不再紧张她的小病小痛,他不再谈论他们什么时候结婚,他不再和她一起憧憬婚后的生活……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爱出现了问题,但问题在哪里,她茫然。
主持节目时,她明显心不在焉,烦躁不安。
从电台直播间出来,郁闷得很。昏天黑地地接听一大堆听众***,然后用极温柔理智的声音,劝慰那些可能比她还幸福的人们。表面上,她是被人羡慕得半死的主持人,有谁知道她的苦衷?
JERRY脸色铁青,辟头就问:“你心情不好?”
她看了一下腕表:“再过十分钟,我就满二十六岁了。还在这里做节目!”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节目当中!”
秋寒愣住,这是她头一次看到JERRY发火,他一向是个好好先生。
“编导先生,你好像也带了私人情绪吧?”她语气也相当不善。
两个人正在僵持,导播走了过来:“叶秋寒,有你的东西,请签收。”
附笺上没有署名,只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英文:“Happy Birthday to you!”
除了何舒浩,谁还记得她的生日,会送她玫瑰?这个家伙不会是从美国打***订了束花给她吧?真老土!秋寒的心里忽然明亮起来。
“对不起,JERRY,我刚才态度不好,请原谅。”
JERRY瞪着她,半天回不了神,心想这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从电台出来,秋寒没有乘地铁,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女的,大约三十来岁,一看到她就问:“***是去参加圣诞狂欢PARTY吧?”
“不是,我回家。”
这时,远处飘来十二点的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车里放的是颓废的周杰伦式音乐。捧着那束火红的玫瑰,她好像远离了Z城,离何舒浩更近了。
***铃响,是司机的。也许是她的丈夫或情人,说着些祝福的话,脸上漾满幸福。
等她接完***,秋寒请她试着给自己拨个***。
响了,她的手机没有问题。难道那束玫瑰不是何舒浩送的?要不然,他为何不打个***询问她收到花没有?
她不敢去碰酒吧暧昧的灯光,不敢看寒风中依偎的男女,不敢想爱情会轻易在时间与距离面前败下阵来。
孤独而寒冷的冬夜,秋寒蜷缩在自己的小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西雅图夜未眠》,感动于“未眠人”山姆对死去的妻子搁不下的情结。
不知不觉中,她竟成了Z城的“未眠人”。
看看那只洛杉矶时间的腕表:23时58分。她拨通何舒浩房间的***。
***铃响了几声,被接起来的时候,她有些兴奋:原来他在家!她还以为他去参加狂欢派对了呢。
她心里一惊,挂上***,重拨。没错,是何舒浩的***呀!
“喂。”这次她收敛了情绪,变得谨慎。
“请问找哪位?”依然是刚才那个女声。
她迟疑地说出何舒浩的英文名字。
“安森现在不方便听***。留下你的号码,待会儿我让他回电。”
秋寒像湮灭犯罪证据一般,迅速挂断***。
深夜十二点,他的屋里,有一个女人……
先是头脑的空白,然后才知道愤怒和伤心。
离开***机,她身子贴靠墙壁,一点一点,滑坐在地板上。
这就是她的生日,这就是她的爱情!
她神经质地笑起来。
这种感觉,这种天塌地陷、全身冰凉、灰心绝望的感觉,她如此熟悉。
只不过,上次是因为苏磊,这次却是为了何舒浩。
是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有个庸俗不堪的结局?
秋寒把脸埋在膝上,想哭,却没有眼泪。
她明白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无瑕的爱情,何况是她这样平庸的女孩。 第19章 名作家李碧华说,世上最残酷的一件事,就是男人变心。
秋寒在一夜之间老去。
自从接到那个***,这是第几天了?她不数日子,只是熬着,一天又一天,渐渐地,感觉就不会那么尖锐痛楚了。
她没有兴师动众,告诉汪彤或者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打***去质问何舒浩。
她变成一只受伤的鸵鸟,把伤口掩藏起来,与世隔绝,以为看不到痛苦,就真的没有痛苦了。
她甚至希望,那天晚上只是一场荒唐的噩梦,醒来后,天还是一样的蓝,阳光还是一样的温暖,什么都没改变。
秋寒一直等着,有人来拍她的肩膀,告诉她,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有一天,在黎明之前,她真的被惊醒。却是因为***的铃声。
“小寒……”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声音近得就像在耳边,又遥远得像在天边。
她没有出声,因为心里堵得慌。
“圣诞节那天晚上,我的一个美国朋友和他的女友在我那儿借住了一晚。我正在洗澡,你就打过来***……小寒,你要相信我。”
***这端,她坚决地摇了摇头,但他看不到,仍在说:“这只是一场误会,我不希望它影响我们的感情……”
“啪!”她挂掉了他的***。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撇清自己?为什么要让她知道爱了这么久的一个人,是如此无耻而卑鄙?为什么一定要她后悔?
这辈子最讨厌虚伪的男人,平时千疼万爱体贴入微,背里却暗渡陈仓。
或许她该庆幸,一场意外,看清了一个男人的真面目。
秋寒站起来,清理走房间里与何舒浩相关的一切。他的照片,为他买的衬衣,送给他的领带,还有那两块卡迪亚手表,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筒。
突然就开始哭,对着浴室的镜子。镜中人的眉眼渐渐扭曲,面目全非。
她如此深爱的男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到头来,却是伤她最深的那一个。
事实是如此讽刺,她又一次自以为是,反而是梅若素,那个仅有两面之缘,远隔重洋的梅若素,一语中的:
“如果男人这样对你说,那么唯一的结论就是,你还不是他心中最好最想娶的那一个。”
早就应该察觉,她并不是何舒浩最想要的那种女人。
他喜欢优雅端庄的淑女,看不惯她东倒西歪走路的样子;他喜欢女人穿雪纺的拖曳长裙,对她一身牛仔裤、白衬衫的装束非常不屑;他经常把她当成个孩子,对她指手画脚……
一个女人最难过的,不是发现自己不再美丽,而是发现自己从不曾美丽,至少在那个人心中。
这个发现,给了秋寒毁灭性的打击。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变得心灰意冷。
午夜下班,走进那条深巷时,她一点都不怕,心中一片空寂。心麻木了,胆子出奇的大。
回到家,抱着食之无味的盒饭或者方便面,坐在电脑前上网打游戏,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阳光灰暗清冷,世界绝望一般沉寂。她的皮肤苍白眼神枯涩,手指因长时间的敲键盘骨折一般的痛。
秋寒常常陷入恍惚,觉得自己站在远处,像看别人一样冷漠地看着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冷的冬季。冰天雪地,满眼悲凉。
1月10日那天,更是冷得出奇。从早上就开始下雪,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
晚上秋寒休假,被台长叫去参加酒会。每到年终,电台都要举办一场答谢酒会,感谢对电台工作给予支持的社会各界。
酒会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女人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竞相斗艳。只秋寒一个人坐在角落的长沙发上,茫然地看着那些兴奋愉悦的人们。
暖气已经开到足够,但她仍觉得冷,胃部一阵阵抽搐,四肢冰凉。她知道自己病了,想要离开,但身为主办方的一员,舞会刚开始就离开,显得无礼。何况今晚到场的都是重量级的贵宾。
在无奈的隐忍中,她感觉有一道温和的目光像一束追光灯一般不时打在身上。循着视线寻去,看到了一脸冷峻的LEON。
人群中,他穿一身蓝灰色西装,高大亮眼,卓然出众。他静静地站在那儿,优雅而沉稳的气质,带有冷漠英俊的轮廓,吸引了在场所有女人的目光。
电台第一大美女童菲正缠着他说话,她今晚穿了一件玫瑰红的低胸晚礼服,美艳动人,笑容妩媚。LEON却无动于衷,他那锐利的目光一直锁在秋寒的脸上。
“对不起,失陪一下。”他平淡有礼地向身边喋喋不休的女人致歉,迳直走向大厅角落的秋寒。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LOEN停在她面前。
她与他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忽然产生一种恍惚。
站在灯下的他,真的很像苏磊,那个青涩年代里骑着白马来拯救她的多么完美的人啊。
当LEON牵着秋寒的手走进舞池时,她感到一股暖暖的气流,通过他那只大手,缓缓地输进她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她那颗冰冻的心。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真诚和关切,她突然就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因为她确实难受极了。
“你带我出去,好吗?”她软弱地说,“我想回家!”
说这话时,她脸色惨白,全身颤抖,仿佛随时都要晕倒。LEON胸腔蓦地一紧,心疼难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LEON放柔嗓音,安抚道:“不要着急,等跳完这支曲子,我们就从后门溜出去。”
一曲终了,他顺利将她带离了酒会。到了楼下,他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她苍白着脸说:“不用了,我回去吃点药,躺一下就好。”
外面雪下得很大,他将自己的黑色长风衣,披在她身上,然后帮她开了车门。
车子开到巷子口,LEON不放心,又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谢谢,你回去吧。”她脱下身上的风衣,还给他。
LEON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她,说的话竟像是在叮咛:“如果有事,一定记得打我的手机啊。”
秋寒仿佛第一次认识了LEON,这个外表冷峻的男人,其实有着善良、丰富而细腻的内心。而看上去英俊爽朗、诚实憨厚的何舒浩,却原来是个伪君子、花心大萝卜。
想到何舒浩,她的心一阵刺痛,低了头,迅速将自己隐进门内。
回来后,秋寒开始发烧,面颊通红,全身滚烫。
服下感冒药,她爬上床,盯着天花板发呆。高烧让她头晕目眩,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闪过一幅幅画面——
一个喜欢穿白T恤、篮球裤的阳光男孩,在灿烂的青春季节里,骑着单车带她四处游玩。那些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的瞬间,和他走在人群里轻轻牵着手的时刻……
纷乱的回忆令她的思想不堪重负,她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中,恍恍惚惚看见何舒浩站在她面前,冷漠地说:“叶秋寒,我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你。我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是城里人,是大学教授的女儿……”
“不!不!不可能……”
她大叫,猛地睁开眼,醒了,才知是梦。
梦醒了,心上的痛楚再度开始,永远无法缓解。
深夜十二点,酒会上什么都没吃,肚子有些饿。勉强支撑着起来煮稀饭。
秋寒拌了些白糖在稀饭里,将就着吃。她不断鼓励自己坚持吃完。精神似乎也好很多,她甚至有些轻松地想,原来病这么快就好了。
好不容易快吃完了,突然间,胃钻心地疼了起来。她忍受不住,俯身蹲了下去。
顿时翻江倒海地呕吐,整个胃都在抽搐。她在地板上蜷成一团,泪奔泄而下。
这时,手机响了。她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手机反复地响。是LEON。
接通***,她有气无力地说:“喂……”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事?”对方焦急地问。
“我很难受,肚子痛……”
“挺住!十分钟内我一定赶到!”
***断了,秋寒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仿佛只过了一会儿,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挣扎着去开门,LEON穿着黑色长风衣,带着一身寒气,站在她面前。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虚弱地摇了摇头,脚下一软,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像一只被箭射伤的小鸟,一直勉强地飞行,终于掉落在温暖的猎人的怀中。
那个落雪的深夜,LEON一直紧紧地抱着她。
她的头贴在他宽厚的胸前,能够听见沉重而激烈的心跳。
胃疼着,但头脑依旧清晰,朦胧中听到他打了120的急救***,10分钟之后,她已经躺在医院里。
诊断、开药、打针。LEON跑上跑下地给她办理一切手续。
打了止痛针之后,她才慢慢缓过神来,看看站在床边的这个男人。她想对他说谢谢,可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是如此陌生的两个人。
还没等她开口,LEON温柔地笑了笑,说:“现在没事了。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炎感染引发的高烧。注意饮食,多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虽然如此,秋寒还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LEON每天都来看她,给她带来了鲜花,还有好多她爱吃的东西。
再过一天就可以出院了,这天下午,LEON把一条深蓝色的围巾解下来,围在她的脖子上,叮嘱着她好好吃饭,出去多穿衣服,别委屈了自己。引得同室的病友文丽一阵羡慕,埋怨自己的男朋友不够体贴。
而等LEON离开后,秋寒对她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一个朋友。”
“管他朋友还是男朋友,有一个这么帅又温柔体贴的男人,我一定死都抓住不放手。”
秋寒用手轻抚着脖子上的围巾,这条温暖的,犹带着他体香的围巾,确实令人沉醉。可惜,这么好的男人不会是属于她的。
正出着神,病房外有人轻唤:“小寒!”
她抬起头,蓦地一惊:“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呢,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们。你是想把妈妈急死啊。”叶母几步走到她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抱怨道。
“我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
“晚上高烧四十度,还说没有事!”叶父站在床边,怜惜地看着她,“多亏苏磊打***告诉我们,否则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苏磊?”她大惊失色,“你们说谁是苏磊?”
“怎么?不是苏磊连夜送你来医院的吗?”叶母比她更吃惊。
苏磊!天啊,他竟然是苏磊!
心脏虎虎地震动胸腔,秋寒感觉汗珠争先恐后地沁出肌肤,体温再一次升高。
“妈,他真的是苏磊吗?”她急切地反握住母亲的手。
“这孩子,不会连苏磊都不认得了吧?”叶母笑着说,“他说你们早在半年前就重逢了。”
不只半年,是十一个月,秋寒记得很清楚,2月10日,在早班的地铁上……
命运是多么神奇的一样东西!可她居然相逢不相识。
“这么说,他早就认出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焦躁地问。
“也许,他是希望你先认出她吧。”叶父带着笑意,“哪里知道,我女儿把人家忘得干干净净。”
“我哪里忘记他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说到这里,她戛然而止,霎时涌起满颊绯红。
“你好像又发烧了。”叶母连忙去抚她的额头,“要不要再住几天?”
“不用了,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明天就出院!”
叶父说:“苏磊会来接你出院吧?”
“当然,我还要好好审问他呢!”她双眸晶亮,嘴角上扬,恢复了自信的坚定。 第20章 有什么比大病初愈,死里逃生,更让人大彻大悟的?
有什么比见到年少时暗恋的人,更让人兴奋激动的?
而这两种感觉,出院的那天上午,同时纠缠在秋寒的心中。
自从睁开眼睛,她就一直心神不定,坐卧不宁。文丽在一旁笑她:“还说不是你男朋友,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紧张他?”
“他确实不是我男朋友,只是我喜欢过的一个人。那时候我还很小,只有十二岁。”
“这么小?”文丽眨了眨眼,“看不出你还是个早熟品种呢。”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难道你年少时就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当然有。”文丽一脸沉思,“不过已经变成回忆了。梦想中的爱情和现实中的,毕竟不是一回事。”
突然想到了小晴,那个女孩用柔柔细细的嗓音告诉她:“我和家雄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果,只有遗憾和领悟。”
当LEON出现时,秋寒已经变得很沉稳了。
她平静地办理出院手续,然后收拾了东西,和文丽说“再见”。
“再见!”文丽拥抱了她,在她耳畔轻语,“像童话里一样完美的男人,你可不要错过哦。”
她心里蓦然一动,回过头,对身边的LEON说:“我们走吧。”
不知为什么,那天LEON也出奇的沉默。一直到了车里,他才开口:“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秋寒怔怔地转过头,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其实,他一点都没变,依然好看得让人心痛。只是气质迥然不同。
他曾经是多么阳光的一个大男孩啊,而今,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忧郁、深沉,小心谨慎?
想到这里,她的心莫名地有些痛。
“你真的是苏磊吗?很久以前,我认识的那个苏磊,会在第二次见我的时候,就大声地叫我的名字。他会笑得很开心,旁若无人的样子。而你,明明早就认出了我,还装作像没有事情一样。你……真的很可恶!”
“秋寒,”他双眸润湿,深深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不想认你吗?那次在地铁上遇到你,我就有点认出你了。虽然你长大了,变得亭亭玉立,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但你下车和我对视时,我在一瞬间领悟到是你。从那一天起,我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在同一时间同一车站乘坐地铁,只为了能再见你一面。当然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我再也没在地铁上见过你。”
是的,只有奇迹才能让两个本以为不再有交集的人,在同一座城市同一列地铁上相遇。
“后来呢?当我到蓝宇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就是苏磊?”
“你大概忘了你那次是为了什么而来。一见到我,就递名片,然后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你又一个转身,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离开了蓝宇。”
“那天晚上在学校门口相遇时,你为什么还不说?”
听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好像又在审问我。”
她却微微一窒,好久没看到他的笑容了,那样俊逸夺目,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容。
“苏磊,”她轻轻地呼唤他,梦呓似地说,“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是苏磊,只有苏磊才会这样帅气逼人,智慧过人。”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苏磊,对我们的关系会有很大影响吗?”他紧盯着她。
她的心又是一阵疼痛。
他永远不会知道,“苏磊”这两个字在她的生命中意味着什么。
她,曾经把他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次想到都会像舔着了一颗摇摇欲坠的乳牙,又疼痛又兴奋的滋味。
可是,乳牙毕竟要换掉的,岁月更迭中,会长出更坚固的牙齿来替代它。
“只是多了一个熟人而已。”秋寒冲他笑,却满腹酸楚。
她不再是稚气任性的小姑娘了,而他也不是当年青涩的阳光少年。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不是吗?
苏磊也不再说话,而是发动了车子。
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她有一种作梦般不真实的感觉。这真的是梦吧?要不然她为何又会和苏磊在相同的空间里,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久雪初晴,路边还有未化的积雪,地面滑溜溜的。
苏磊专心地开着车,心无旁鹜。她坐在他的旁边,无意识地把手放在车档上。
换档的时候,他的手覆盖她的手,微微地用一点力,一种很真实的温度从他指间轻轻传过来。
她一惊,想要缩回来,却又贪恋他手掌的温暖,一动不动。
车厢内的空气变得暧昧起来。两人都不由自主想起,很多年前,他握着她的手,走过那座窄窄的石桥的情景。
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在她家的巷子口。
秋寒把手抽出来,说:“我回去了。”
他看着她,低沉地说:“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秋寒犹豫着。如果上去了,她知道会发生什么故事。但她不想,就算对方是苏磊,她也不想。此时此刻,和他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才是妥当的。
她和何舒浩刚刚分手,又从未貌美如花,而他还是她最好的朋友的最爱。
苏磊用一只手捉回她的手,另一只把她揽到他怀里,俯下头,温存地吻了她的唇。
她如雷轰顶,心脏狂跳到无法呼吸。
世界在她周围停顿下来,她的眼里只有苏磊,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在校园的拐角,她夺走了他的初吻,然后说:“苏磊,长大后我想嫁给你!”
“秋寒,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他呼吸紧迫,声音喑哑。
她轻轻但又是坚决地推开了他:“对不起,我不需要怜悯。”
“不是怜悯。”他眼里有一抹受伤的神情,“你早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绝对不是怜悯。”
“我刚刚失恋,被相恋八年的男朋友甩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叶秋寒,不再天真,也不再纯洁。如果十年前我是一只丑小鸭,配不上你。十年后,我与你更是天壤之别。”
“可是,我不在乎。不管十年前也好,还是十年后,我只知道你是叶秋寒,是那个令我割舍不下的女孩。”
“你在撒谎!”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你的眼里只有阮若蓝。她美丽高贵,才是和你这样的王子般配的公主!”
伤口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那种悸痛依然令她难以忍受。
一听到“阮若蓝”这个名字,他浑身一震,迅速转过头去。
她的心上也是一痛。看来,他依旧忘不了阮若蓝。是啊,谁能忘得了自己的初恋呢?
“苏磊,很抱歉。再见!”
她下了车,迅速地跑进巷子里。身后,苏磊并没有追上来。
大脑里一团糟,进到房间,秋寒背靠着门站了很久。等心跳平定下来,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楼下的巷子口,那辆白色本田依然停在那里。
对不起,苏磊,我不是真心要伤害你。
只能怪命运弄人。我们相逢得不是时候。
她终于承认自己失恋了。
失恋是什么?就是一个人失去了恋爱的权利,从而失去了爱自己的能力。
风雪过后,是连绵不断的冬雨。
这天晚上,秋寒没有带伞,她总是忘记。
也许是故意的。一个人走在冬雨里,任凭它将自己全部打湿,这样就不用隐藏脸上的泪水和心里的悲伤。
下雨天,人总会很伤感,没有伞,脸上总会有水滴。
独自一人从电台出来,她没有回家,去了“夜色”酒吧,一个装满喧嚣与绝望的地方。
秋寒要了酒,坐在角落里,眼光在远处迷茫。没来由的,眼角晃过一抹白色,顺着望过去,是LEON,不,是苏磊。
他依然那么俊朗,颀长挺秀,一袭米白色风衣,更能衬出玉树临风之姿。
看着吧台边独自喝酒的苏磊,她没有勇气走过去,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一直看着他,看着他大口喝酒,看着他不停地抽烟,直到他离开,她才带着微醉回家。
刚踏进门口,整个人便虚脱地坐在地上,身上的雨水汇集在地板上,留下一摊水渍。
突然背后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会是谁呢?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找她的。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苏磊。
她一愣之间,他已经挤身进来,一股浓烈的酒气飘了过来。秋寒清醒一些了,有点后悔让这个男人进来。
这是个危险的男人,他的一言一行,他一举一动都会对她产生催眠般的魔力。
“你来干什么?”她加以防备地问道。
“我喝了酒,无法开车,上来坐一坐。”他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浑身湿透了,不冷吗?”
这时,秋寒才感觉到身上一丝丝的凉意,而且衣服被淋湿,全部贴在身上,十分不雅观。她转身走进卧室,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
不知是因为她换衣服的时间太久,还是因为苏磊真的喝醉了。等她换好衣服后,他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睫毛一抖一抖的,她的心底一下子涌出无限温柔。给他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时,苏磊一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脸贴在他的胸腔前,闻着他身上刺鼻的酒气,心里却很舒服,没有一丝挣扎。
脖子后面,感觉有水滴进她的衣领。
这一次不是雨水,而是他的泪。
原来,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她知道,这种时候,女人只能装傻。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和他躺在了一起,也许是要彼此温暖吧。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她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渐渐睡去。
她睡得很沉,像个孩子。
身子蜷缩在沙发上,长长的黑发散乱在他的胸前。
看着那天真无辜的睡容,听着那细微的鼾声,他的心被泛滥成灾的柔情,胀得隐隐作痛。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
这是第一次,这样望着她睡觉。也是第一次,她真实地在他怀里。
外面,冷雨敲窗。室内却暖意融融,只是因为有她。
情不自禁,大手抚上她可爱的脸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柔顺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第一次见她,还是初一的小女生,梳两个麻花辫,白衬衫,蓝裙子,白跑鞋。乍一看去,有点像《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纯真地眨巴着。
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的女孩,娇小瘦弱,手臂在泡泡袖中异常细瘦。出奇的是眼睛大而明亮,好像顽强的生命力全部汇聚于此。
不是很漂亮的女孩,却总是让他牵肠挂肚。他喜欢看她笑,喜欢她在自己身边,喜欢她连名带姓地叫他“苏磊”。但一切也仅仅只是喜欢,虽然在她猝不及防偷吻他的时候,触着她甜美而柔软的唇,他有一时的迷乱和恍惚,却从未想过会爱上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女孩。
后来,如愿考上北大,去到古老而繁华的京城,和青梅竹马的阮若蓝恋爱。Z城的生活逐渐淡去,像云烟。然而,总有一个人影,挥之不去,柔柔地缠绕在心头。当她不再给他写信时,他甚至觉得沮丧和失落。
出国后,他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有时候,连她的面容也模糊了。但在午夜梦回,常常想起她初见时的天真倔强,最后一次见面,她笑着对他说“再见”……自己对她到底是份什么样的感觉?他始终迷惑。
直到那次在地铁上邂逅,下车的一刻,她突然回过头,望向他——瞬间,这张面孔,所有的记忆,全部鲜活起来。他张大嘴,几乎就要喊出她的名字。但她却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潮拥挤的街头。
为了再次见到她,他将本田车送去工厂检修,坐了一个星期的地铁,连自己都觉得傻气。就在他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她又奇迹一般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天,走进休息室,他看见有个年轻女子弯下腰在系鞋带,那繁复的系法,那细瘦得仿佛不经意就会折断的手臂……不会!不会是她!
他紧张得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一步一步走向她,终于走到她面前了。她猛然抬起头,他们面对面地凝视。她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在脸上,而他拼命稳住自己的呼吸心跳,凝视着这个一眼就能认出的女孩。
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认得他,递过来一张名片,生疏而客套。怎么可能?她不认得他了?她没有理由认不出他的!他怔住了,不能置信地望着她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他变了吗?他迫切地找寻一面镜子,找到一块可照见人影的玻璃窗。他看着自己,然后苦涩地笑,他的确是变了,眼角有了细纹,眼睛里是饱经世事的沧桑。
短短十年时间,他变得连叶秋寒都认不出他了。十年以前,有什么心事她总是对他说的,而现在,她竟然视他如陌路!强烈的不甘包围住他,2004年那个情人节,他终于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感!
“对不起,秋寒。”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都是我不好,是我醒悟得太晚。现在,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黑暗中,他紧紧地搂住了她。真想这样搂着她,一生一世。 第21章 清晨,秋寒睁开眼,身边没有他,屋里空无一人。
苏磊已经离去,只留下淡淡的酒味,在她的衣服上。她竟然开始怀念昨夜那个怀抱,还有他身上好闻的男人味道。
冬雨如期而至,出门时,她顺手拿了把伞。冰冷的雨被挡在了伞外,伞内有她想忘记的一切和不能忘怀的一切。
今天是周末,大采购之后,下午六点回到家里。很久没有自己做饭了。手中的鸡蛋还没有敲开,敲门声却急促地传来。
秋寒心里有点儿紧张,急急忙忙去开门。果然是苏磊。
面对笑容可掬的他,她却找不到该说的话,只能回到厨房,对付那两个鸡蛋。
“你做了两个人的饭吗?”他跟进来问道,她点点头。
“要我帮忙吗?”他继续问,她摇摇头。
他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做饭,时不时帮她递个盘子,拿个碗。
默默无语的两个人,用意念交流着,不说话也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餐桌太小,吃饭时碗盘擦碰着,还有一些微妙的感觉,不断碰触。
饭后,苏磊提出要送秋寒去电台,她又一次摇头:“今天我休息。”
她送他到门口,他望着她,隐忍地问:“下个星期,我还能来吗?”
“我只会做蛋炒饭。”
“我喜欢吃蛋炒饭。”
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磊走了,不到一刻钟,秋寒心里开始想他。
原以为这个寒冷的冬天,是她感情的终结。现在才发现,原来,终结的背后藏着浓烈的怀念与幻想。
从此以后,每个周末,苏磊都会来蹭饭。每次均狼吞虎咽赞不绝口。秋寒开始考虑要不要他交点伙食费。看在他夸她贤惠能干的份上,还是免了。
她以为自己从来和这两个词沾不上边。以前和何舒浩在一起,他总怨她笨手笨脚,取笑她的厨艺只有小学水准。
“何舒浩”三个字像蝎子,又一次螫疼了她。八年的感情,不是轻易说放就放了的。
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他刚刚发来的E-mail,标题栏里写着“对不起,请再给我一个机会”。这已经是第十封邮件了。
她选中何舒浩发来的所有邮件,轻轻点击“永久删除该邮件”,“嚓”的一声,邮箱里只剩下了几封广告信。
然而,关于他的记忆,却不能“嚓”的一声,永久删除。
因为他,她无法面对苏磊那越来越深情的眸光。
上了QQ,她找到“沉鱼”,茫然地敲出几个字:“恨不相逢未嫁时。”
以为不会有回音,对方是离线状态。片刻之后,那个静止的图像却跳跃起来。
“????”对方敲过来一长串问号。
她惊喜莫名:“沉鱼,你回来了?”
“我根本从未离开。”
“那你是隐身了?好一条狡猾的鱼!你知道我等你有多辛苦吗?”她抱怨道。
“每晚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却不能说话,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你那是自作自受!”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遇到我学生时代的偶像了。”她有太多的苦恼,需要有人来分担,否则她会疯掉。“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他,可是现在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对他的感情没变。”他小心翼翼地,“问题是,你还爱他吗?”
“心动的感觉依然还在,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烈。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
“你的意思,对他仅仅只是喜欢?”
“我不知道。在我心目中,他高大、英俊、成熟、有上进心、事业有成……所有成功才俊的优点都有。我多么希望他不要太完美,那样我和他的距离就会更近一些。”
“你把爱情想得太复杂了。知道繁体字的爱怎么写吗?繁体的爱字里面有一个心。其实说到爱情,原本就是与身高相貌、身价多少没有必然联系的东西。真正的爱情,是两颗心的血乳交融。我爱你,不是因为你年轻美貌,也不是因为你被成功赋予的那层光环,而是因为我能透过千万人拥戴的目光,看到那个真实的平凡的你,清楚你的缺点、过错,然后全然接受你。在爱情中,不需要披挂上阵,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秋寒被打动了,“世上会有这样简单、纯粹的爱情吗?”
“我相信,而且一直都在寻找。但愿会有那样一个人,她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无论沧桑变化,我就是她看到的想携手一生的人。无论世界如何更换,身份地位如何变化,我们在相互的眼中都是最好最优秀的。”
“这样的爱情真好!可惜,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爱情,越来越多的人变得像机器人一样,设置好程序,一一查询年龄、职业、收入、地位、容貌,然后过滤……大家渴望爱情,却又封闭自己,不敢用自己内心最丰富和直接的情感去寻找一个人。”
他问:“你是说你自己,还是你身边的人?”
“更多是听众告诉我的。”秋寒有感而发,“现代的都市人是孤独的。大家都希望逃避孤独,彼此建立密切的关系。但无处不在的利益,已经磨蚀了人们的信任。就像两块冰冷的玻璃,互相渴望,又互相排斥。”
“爱情是最好的粘合剂。只有它,才能弥合彼此起毛的接口。”
“是吗?”她不以为然,“如果十年前我还会相信,甚至一个月前,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会回不去呢?跟着心底的召唤,沿着爱的气息走,那就是回去的路线。这句话,当初不知道是谁说的!”
她惊奇地说:“你听过那一期节目,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是你的忠实听众。”
秋寒莫名紧张:“那你也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指生活中。”
“你是秋天的叶子。”
她还想问下去,但对方已经下了线。
聊过天之后,秋寒确实轻松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沉鱼”又回来了。
这个藏在电脑屏幕后面的男人,他说自己姓“苏”,会不会是……?
突然间,心跳漏跳了半拍,随即,笑自己神经过敏。怎么可能呢?苏磊现在人在美国,昨天走的时候告诉她,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身为蓝宇公司的总经理,他太忙了,99%给了工作,只有1%属于自己。这也是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女朋友的原因吧。
上个周末,在这里吃饭时,他突然坦白地说:“秋寒,我的确骗了你,我没有女朋友。”
她不信:“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没有?”
“和阮若蓝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相信爱情。”
“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她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因为实在好奇。
坐在面前的苏磊,眼神变得忧郁。她静静地听着他讲述,讲述他与阮若蓝。他告诉她,阮若蓝大学毕业不久就向他提出分手,理由是当时的他没有钱……秋寒心疼,当年的苏磊,她是了解的,一直执著地爱着,他承受了怎样的孤独和伤害?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自尊心便从此一挫到底。
“你是因为阮若蓝才出国的吧?”
苏磊的眉纠结在一起,眼眸更加深沉。
这表情让她怜惜,更让她心痛。
只有她知道,十年前,他是个如何灿烂的男孩。却因为一场爱情,改变了整个人生。
不由自主,她伸手过去,握住他的,企图给他一些安慰。
“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
她的手是凉的,但传达出的内容却是温热的。
抓住她的手,苏磊抬起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秋寒,如果我当时爱的是你,该有多好!”他半真半假地说。
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真是惹火上身!冰凉的手指,不知何时融化在他温暖的掌心里。她急急地往回抽:“不,LEON……”
“叫我苏磊。”他温柔地说,“你一直都是喊我苏磊的。”
“那是过去!”她急了,一把抽出手来,“现在你是蓝宇公司的总经理LEON。”
“有分别吗?”他问。
“当然有。你还是汪彤最喜欢的人!”
“我早就明白告诉她,我已经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而那个人,就是你。”
听他大胆且直接的表白,秋寒无法不感动。这一刻,她想:就这样吧。因为对方是苏磊,她或许可以再相信一次爱情,作他的女朋友,投入那个渴望已久的怀抱。
她做成苏磊的女朋友了吗?没有。当早晨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觉醒到一切必须在假设中结束。和苏磊在一起,犹如初恋般的心跳和紧张,并未掩去她对未来的彷徨。
秋寒不奢望,也不幻想。她很清楚,现在她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冷静的思考。
因为爱苏磊,因为很爱。所以不想爱情像从前一样,很快地开,很快地谢。她宁愿远远地看着它,让它永远盛放。
苏磊在美国的日子,她每天都恍恍惚惚的。想念他,想念他温暖的手,想念他柔情似水的眼睛,以及那个惊心动魄的吻。
她每天在易经、星座里寻找他们可能在一起的依据。算命的结果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好的时候,她犹疑着不敢置信;不好的时候,她沮丧地不愿相信。
女人就是这样,活到26岁,还是会相信这么幼稚低智的东西。
这个周末,她独自吃着晚饭。一个人的屋子显得空落落的,直到他的***打来。
“西雅图正在下雪。”苏磊的声音清晰得就像坐在她对面。
那低沉的嗓音让她像长了草似的心境立刻安定。
“Z城也在下雪,据说是最后一次寒潮,天气变得好冷。”
两人在***里谈论了一通天气。收线之前,他语气犹豫:“我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到机场接我?”
“驾子有点大吧?你又不是我老板。”她笑着答他。
“本来是有非分之想,以为你会想我。”
想,怎么不想。可是,却不能告诉他。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第二天晚上,秋寒早早睡去。有***进来,她接了,是苏磊。
“Z城的雪,和西雅图的不太一样。”
她惊喜地叫着:“你回来了?”
“是的,刚刚下飞机。”停了一下,他又问,“想见我吗?”
她老实地点头:“想。”
他说:“那你等等。”
两个小时以后,她房间的门上叩出轻而有节律的声音。
她披上衣服,打开门。风尘仆仆的苏磊出现在她面前,裹挟着一股清冽之气。
他说:“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他身上的确披着雪花,眉毛上也是。
半个月没见,却像是“此去经年”的感觉。
看着那张写满疲倦,却依旧英气逼人的脸,她感动得眼睛酸涩。
“我给你从美国带了一份礼物。”苏磊递给她一个漂亮的小纸袋。
秋寒正要打开,他说:“进去看吧,我还要回办公室开会。”
落雪的夜晚,这个男人冒着危险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赶来见一个女孩。只是短短的一面,而又要马上折返回公司。这一切,只是因为她说想要见他。
一股久违的冲动袭击了秋寒,她扑上去抱住他,闭着眼睛去触他的唇。
雪的气息,通过他的怀抱,包围了她。还有他身上的烟草味,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他的冰冷但已不再陌生的舌尖,濡湿了她的唇,那种感觉,像在凄冷而空旷的空间里,寻找着惟一的温暖和光明……
窗外,那轻飘的雪花,漫天飞舞。当室内的热气扑到秋寒的脸上,她才冷静下来,为刚才的举动羞红了脸。
幸亏苏磊已经离去,否则她真要无地自容。
把那个纸袋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副手套和围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