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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忽然发生的爱情故事
  [番外]忽然发生的爱情故事     【这是讲失忆前告白的事】    上、    跟包局汇报完时天都黑透了,展昭三步并作两步往办公室走——耗子在爆炸现场替人挡了一记落石,左肩也不知怎样了。至于某自大狂事后那句毫不在意的「皮肉伤」……无视!怎么也得请大夫看看。    他才进门,还没开口已经被白玉堂冷不丁摁在墙上,下一秒男人的拳头堪堪擦过他的脸,砰一下砸在他耳边。    两人的距离瞬时间近得能触到彼此的呼吸。白玉堂漆黑的瞳子冷得像千年冰,低沉的声音硬得像万年铁,一字一句狠得像剜在人骨头上,「听好,爷现在就立立规矩!以后再说‘你先走’之类的鬼话我绝对揍到你长记性!明白?」    展昭一时没反应出耗子暴烈逼人的怒火哪烧来的。难不成是今天……    上午在赶去东京理工大学爆炸现场的路上他收到一条密令,出事的生化实验室里有份样本必须以最快速度抢救转移,不计代价。虽然没有详情,但「生化」这题头总容易带来些不愉快的联想……    现场一片乌烟瘴气,建筑受损不算太惨但因为参与反应的化学药品格外多,一屋魑魅魍魉似的杂色烟雾也不知普通防护服顶不顶得住……他让耗子马上领其他人带伤员转移,自己留下来对付压得有点变形的样品柜。刚把锁折腾开,门口忽地窜回一个人,虽然封着密闭服他还是一眼认出是耗子——护肩上的裂痕还亮着,也不知伤得怎样——不觉脱口而出:「怎么回来了,我马上好,你先下去。」    白玉堂当时噌一下火了,他把伤员交给医护后想都没想就往回冲——猫还在里面!谁知一碰头展昭倒叫他先走……好在他脾气大归大,轻重缓急还是有的,当场只甩了句「收声」就和搭档很有默契地你搬我搜干正事……    以致展昭到回局里都没意识到耗子已经火成地雷,一碰就炸。    指挥官的嘴唇一动,当时的情形不复杂他一个人能搞定,再说留搭档在外头万一……万一真有突发圌情况组里也不会一时间群龙无首。然而,说不出口。扪心自问换作他可能丢下耗子留在安全的地方?包局以前总批评他和搭档相处的方式没摆对,没给人家足够信任,但玉堂不同,他俩之间绝没有信与不信,自己大概只是一如既往……想独揽最险的万一。毕竟队友们多少有上老下小的牵念,他总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最无所谓。    但搭档的暴怒让他清楚意识到现在说「我最无所谓」铁定招来暴风骤雨,所以沉默是金……    白玉堂砸墙那会就蓄势待发等着恶猫凶回来,结果老半天只见展昭动了动嘴却没听见声,猫眼里也不见战意,倒像心思飘在别处,不由想起现场那些红黄蓝白青的可疑气体,心底一沉,声气也缓了:不舒服?走,去医院看看。    「医院」一词倒是让展昭立刻回神轻按住搭档的胳膊说:「你的肩膀呢?医生说什么?」    耗子哼了一声:行了,我没事。再说——搞清楚,现在是爷审你不是你审爷!    「是我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这回大猫答得倒痛快。要某只消火说简单也简单,以柔克刚百试不爽,只是不知为什么耗子十回有九回能惹得他坚决硬碰硬,但该认的错处他同样绝不含糊。    大猫歉意地附赠宋局女性向兵器谱之头号必杀器——展队の微笑一枚。    原打算血雨腥风大干一场的白五爷千斤力气全葬送在这一笑里了。恶猫都这么从善如流,爷怎么也得宽宏大量一下不是?    所以两个互相监督上附属医院检查完各自回家后,五爷神清气爽,丝毫没意识到他今天的行为完全反常且越界——桀傲不群的他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和他组队的但凡触着他逆鳞一贯干脆利落直接掰,哪会费事整治彼此的关系。唯独在展昭的问题上,他一反常态地厉行「猫不近我我近猫」的强势战略性推进原则,碾压两人间的任何隔阂屏障,有时甚至于咄咄逼人——他的铁血搭档自然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只是你来我往间两个倒都像乐在其中,展昭明显不讨厌他的「强行」逼近,比如今天……    他不觉嘴角一勾,给大猫发了个晚安。    而这晚展昭却少有地失眠了。不知是不是搭档表达「我在乎你」的方式太过暴烈,以致大半夜了他胸口还有点……余震未平。    看看床前窗外,寂然间只有冰雨沙沙打着窗棂。他已经好多年不曾觉得一个人的夜晚太静,少年时也许有过,后来终成了习惯。此时却无端想起耗子留宿在此的夜里,熄了灯,聊圌性不减的两个总会天南地北地扯几句——白天已是共事到吵也吵了打也打了,夜里到底哪来这许多话可说——偏偏就听不尽讲不完。明明才相识两个来月,倒像交好了大半辈子,倔耗子疯耗子淘气耗子……    他无意识地微笑,拿过床头桌上的手机点开耗子发来的「晚安」——大概在他俩搭档一个多月时,白玉堂不知从哪弄了套表情图,内容全是一只大得不科学的白老鼠对一只体型相当的黑猫进行各种欺压:揪猫尾巴,逗猫以鱼,压猫身上高举「气死猫」大旗……    指挥官对这种无理取闹的幼稚行为基本淡定无视——除了私下手贱收过几次,因为那神气活现的耗子实在……太有既视感。比如这张晚安,是白老鼠在月亮地里揉圌捏团在窝里的猫脑袋,老鼠得瑟地翘圌起胡子——他笑着戳戳屏幕上的耗子肚皮,轻声说嚣张什么啊你小子。    不知不觉心里也安宁了。    之后几天展队发现自个面对搭档时好似多了项心律不齐的毛病,鉴于某人有把大哥吓出心脏圌病的前科,指挥官时刻提醒自己要增强心理素质保持淡定,辩证地看待问题, 耗子在身边明显功效是第一位,祸害……他还对付得来。虽然这心理暗示貌似没多大用处,但两个反正处得顺风顺水,展昭也没把这事放心上。要不是组里实习的小素姑娘忽发奇想秀了次厨艺,日理万机的猫大人也许真就把这事淡化处理了。    那天小圌美女端出自制的手工春盘时展昭还在开会,回组里撞见一群蝗虫津津有味地啃春饼,赵虎大呼小叫地嚷嚷小素的手艺直逼专业厨娘子,谁泡到真是口福不浅——被张龙梗了句你小子吃过几回厨娘菜啊?不过真好吃,小素你家人好命的……王朝摆摆手说你们省省,舌尖功夫得问白少——白少你说呢?白玉堂点点头:挺好。抬眼见一圈人都还瞧着他等下文,小丫头的圆眼睛更是闪得快滴出圌水了,索性随大流加了句:谁跟小素一家可有口福了。    一群人全哄地闹起来「小六听见没,加把劲啊」「咦小素,我们夸你都大大方方,怎么白少一夸就脸红」……展昭看着白玉堂直接脱口而出:这个我也……喜欢。小丫头立刻蹦过来把剩下的春饼全推到他面前……    回办公室时白玉堂问了句: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喜欢春饼?    耗子耸肩,他说:马马虎虎。你不是总要我跟大家随和点。    哦……是,这样挺好。展昭暗自揉揉额角,其实他刚才差点蹦出来的那句话是——    这个我也会做。    三里地外都能闻见酸味了……    他想他是喜欢上白玉堂了。    TBC    标题是抄《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    中、    夜里白玉堂回到公寓,出电梯时一眼瞅见候在他门边的卢义和管事脚边的小箱子,又搞突袭……男人微一皱眉:这什么?    「爷,这是大夫人定的AI管家。您要嫌占地我给您调成虚拟模式,绝不碍事。」卢义边说边偷看白玉堂的脸色——五爷一个人住连个伺候的AI都不带,大夫人不知唠叨过多少次,奈何天高皇帝远,他一提五爷就只一句「少弄碍事东西」。卢义无奈,索性来个先斩后奏亲自守屋待爷,知道凶名在外的五爷其实……是肯体恤他这把老骨头的,看他巴巴地候着没准将就用了。    果然白玉堂不置可否地开门,说搁着吧。有人载你?    卢义赶紧把箱子挪进去拆封,说候三开的车,我让他在底下等。这就给您装……    「不用,你回去吃饭。我自己弄。」    卢义走后,白玉堂拎出箱子里的智能管家随意折腾了几下。龟毛的卢义连他的熟人辨识都一丝不苟地分类输入AI脑子里:五爷的家人五爷的朋友五爷的仇人五爷的同事……    他信手翻翻,展昭被归为「同事」?莫名其妙地不爽,直接把大猫拽出来,放在……家人?朋友?仇人?同事?    白玉堂摸圌摸下巴,发现自己居然在「猫是我什么人」这简单问题上彻底卡壳。对他而言展昭这个名字本身已然代表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根本无需任何注解。不过他这人从不多纠结,三两下就有迅速搞定——管家的辨识里多了项独一份儿的:猫。    以及,见猫如见爷。    白玉堂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然后就把「猫与爷の谜之关系」丢到脑后。反正五爷一贯想做就做,不解释!    与耗子截然相反,这晚的大半时间,展昭都抱膝坐在窗边,对着纷纷扬扬的雪夜出神。    他一向很少想自己的事,尤其恋爱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管兄弟们再怎么打趣他「局草座下万人坑,摔碎真心无数」,论事实他在某方面就是白卷一张。有时公孙也会摆后爹脸逮着他集中火力炮轰:我看你小子就是太傲!真当一辈子的事你一人能全扛了?天底下就没个能跟你比肩的?小展啊,态度要摆对,别整天说没空,会工作也要懂生活,也别没事老觉得你会带累人家,这是看低人懂么!我觉得月华其实就很不错……    基本上公孙开始转媒公脸时,展昭跑路的理由也出炉了,一次一换绝不带重样。温良恭让的小展专就任性个人问题,那机灵劲就算宋局第一聪明人也只有气笑的份。    就自己这么劣迹斑斑,要是去问公孙怎样才算爱上一个人估计会被加急夜审到天明……吧。    展昭嘴角抽了一下,还是自己搞定的好。他和白玉堂若在一起是有不少周边问题:掰了知己还有得做么、办公室恋情,两人名义上的上下级关系,耗子的漂移不定……但在这一切之前,他信感情首先是两个人的事。耗子那边姑且不论,他自己……    于是指挥官以十二分认真负责的态度花大半夜考据他对耗子的感觉算不算爱,最大成果是某博上的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人人适用的爱情法典,自圌由心证吧少年!    十一点,手机忽然跳出条短信:獠牙新出的IIXX野圌战刀不赖,明天带给你玩玩。    大半夜见着好东西立刻想起他的只可能是那家伙——    玉堂。    忽然觉得自己够傻。仅仅是看见这个名字也想微笑的心情……还需要问爱不爱么。    两天后,午餐时间,展昭丢给白玉堂一个小包,「尝尝」。    白玉堂打开一看,老荷叶里整整齐齐码了六卷春饼,半透明的乳色米纸下浓翠轻红隐现,恰似雾里看春,形色先应了景;尝一口,皮Q弹馅也别样,带春水气的新蒌蒿和匀称脆鲜的冬笋丝以外,居然卷进胭脂甜虾——是破了春盘的素意,但分量取得巧,不曾坏了春盘的清新气,却大大填补了某猛兽对纯素的不满。更合心的是嚼来分明有他喜欢的花雕香,在他尝过的春饼里不算最精最巧,却最对味。    「这个好。你也试试。」他把东西往展昭面前推了推,「哪买的?我让卢义把厨子挖来给咱俩弄下酒菜。」    「你吃吧,我吃过了。是……朋友送的,下次再请他做。」展昭暗自松了口气,春饼是他做的,其实进学院后就靠食堂过日子,很多年没动厨刀了,但……就像妈妈说的,天底下最好吃的菜叫「用心菜」,没什么比贴着你味蕾做出来的东西更好吃。话说回来,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留心过耗子的口味……    大猫咪圌咪笑地看着吃得风卷残云的耗子:笨老鼠,猫爷泡你呢!    咳,说归说。    下来几天的工作量让他根本没闲想这事。开窍头天他就决定跟耗子坦白,他俩间从不藏着掖着,更别说这种两人问题。只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终于有闲心了——不好意思,台词还没准备。    这天指挥官又一早赶城东司法部开会,耗子则上城西支援行动去了,敢情今天又见不着……散会时是下午三圌点,展昭回到局里听说耗子那边已经搞定,只是人还被扣下来演示***法,今天没准不回来。又忙了一会儿,马汉轻手轻脚地进来问他今天能不能请一钟头假提前走。    行。没出什么事吧?    没,呃,我女朋友咯,马汉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每次约会总是我迟到,所以今天我想去公司下面等她。    纪圌念日?还是她生日?展昭笑笑,买花没?    今天情人节啊老大!你不去看看,你跟白少的储物柜都快给巧克力埋了!    于是下班时间一到,展昭直接把办公室反锁,就今天了!他掏出手机定定神,狠下决心似的直接摁下连着耗子的快捷键,一时间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一声铃……两声……三声……四声……五……    等等,他好像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正在转语音邮件……    「我是白玉堂。」    ……    后来他怎么也记不起自己当时为何就自然而然说出来了。    白玉堂离开城西总局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展昭——猫又挨了一天老八股,怎么也得拉他喝两杯散散晦气。他边走边打开行动时关掉的手机,才发现展昭的留言。    「玉堂,今晚上有约吗?不然……和我一起吧。」    不知哪根筋接错,他觉得今晚展昭的声音格外柔润好听,一字字都像漾着那人的清浅笑意。    五爷考虑了几秒,存了先,回头再研究哪里不对。他给搭档挂了个***:在哪?展昭说还在局里,打靶场。他说等着,我就过去。    不过今晚市区搞什么,堵成这样……白玉堂不耐烦地敲敲方向盘,有活动?忽然周围传来一片惊呼欢叫,漫天雪花间不知几时悠悠然升起无数玫红粉红紫红的心形泡泡,一时间整个夜空缀满了爱情符号;又一浪尖叫高呼,对面一串摩天楼外墙层层亮灯,最终在半空打成长长一链的红心串;人行道上有情侣在拥抱热吻……一个男生跳到车顶上挥手高呼:孙晓晴,我爱你!孙晓晴,我爱你!!周围开始起哄鼓掌……    白玉堂瞄了一眼控制板上的信息栏,终于发现今天是个他从没关心过的日子:情人节。    看来得改道。他往左右看了看,偶然瞥见一对小情人,小男生脸红红地拉起小女生的手……    和我一起吧?    耳边没来由地回响起搭档轻柔的声音,他一怔,不是吧?不觉摸圌摸手机,没错,刚才猫确实给他留了那么句话,在情人节,用那么惑人的语调……从小被告白烦到大,他历来就只丢一句不留情面的「爷有兴趣自己会追」。但这一次,他却莫名愉快。    要是真的也太含蓄了……猫。    大猫其实接到耗子的***时就觉得自己有够失败……算了,失败是成功之母。反正某人就要来了。    他摒息凝神,盯着高速旋转的活动靶稳稳扣下***——十环!    然后听见上面传来几记拍掌声。    白玉堂从三层外围的栏杆直接一纵而下,落在他面前。    男人眼里含圌着笑,他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晓得了?展昭一顿,不知为什么反而没有打***时的紧张,也许……这家伙在身边总是习惯性地心安吧。    他说:情人节。    男人抱臂看着他说:然后你约我一起过情人节?    是。他坦然地对上搭档的视线,说我知道这种事需要时间,我只是想有个机会告诉你……    好。白玉堂没等他说完就点点头。去哪?    ……你不需要考虑一下么。    虽然很高兴但某人的神速反应也恁夸张了。    白玉堂低低一笑,走近,近得几乎抵在他身上。「猫,我讨厌别人把东西塞到手里,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出手。但你开口却觉得喜欢,所以***必然是好。」    所以这晚的最后一个问题:指挥官并没有做告白即时成功的准备,这钟点也别指望订到什么烛圌光晚餐了。    「就在家里将就吃点吧。」    展昭打开宿舍门时,白玉堂一下捕捉到猫窝有变:你几时整出个厨房了。    上次来大猫宿舍绝对还只有标配——微波炉,今天竟然锅碗瓢盆齐备。    「有时反正没事,消遣么。」大猫没看他,但……猫耳朵有点红。    白玉堂当然没这么好打发。耗子在灶台前扫了几眼,桌角有包米纸,地上还两没拆封的锅子,出货日期就几天前……「春饼是你做的。」    展昭没理他,只是开始翻冰箱。    某人越发得寸进寸地说:因为我说小素做的好吃?    展昭继续坚决无视,换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白玉堂贴过来,薄唇几乎覆上他的耳朵,溜进他耳中的话好似都是热的:醋溜猫肉……红烧猫耳朵也行。    ……    最后这晚上桌的酸辣汤足以令五爷终生难忘……那醋劲保准能酸死几窝耗子。    下1、    临睡前,展昭很模范男友地把床让出来,自己在地上铺了个单人垫解决。结果白玉堂嗤之以鼻,直接拎起另一块床垫并上,丢下被子枕头,长手长脚往猫身边一躺,「和男友该这么睡!懂?」    展队窝在被子里认真检讨,明明是自己泡的耗子,为何还没挨过夜就已经变成老鼠称霸?!    不过爽快实诚的他一点也没否认两个睡觉方案中明显是,搭档胜出。    他其实拎不准男友这新角色,但身边那个反正一样不拘小节,干脆顺其自然。所谓情人节夜除了耗子调戏他几句,他做了两人份的饭,其余就是哥俩的老日常,他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不满意,现在……    团着被子的指挥官不动声色地往搭档那头挪了挪,然后心满意足地入梦。    拂晓时分,白玉堂睁开眼,听到耳边轻软的呼吸声,侧过头,朦朦天光里大猫朝着他睡得正安稳,嘴角一丝浅笑,一只微蜷的猫爪子还扒在他被角上。    五爷心底没来由地一软,轻轻拉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摸上常年练***习械的深痕旧迹,不觉就把搭档的指尖贴在唇上……    警觉性非同一般的指挥官很快就醒了。    离天亮还早,也许是珠子灰的晨色软化了视线,白玉堂近在咫尺的锋锐眉眼间仿佛多了一点不经意的温柔。    男人放下他的手,支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早。    早安。他忽然……很想摸圌摸搭档的脸。    可惜还没伸手,耗子已经掀掉被子坐起来。    不睡了?其实还早。猫有点小失望,以他俩自幼习武的生物钟,这时辰起床练功倒不算夸张,只是,他真很久没有这么希望能在床上多呆一会。    白玉堂低头看看他,忽然拉开他的被子径直钻进来,把他箍在臂弯,倔得不容二话似的说:错了,男友该这么睡才对。    从男人身上袭来的体温让展昭觉得心里有什么满得要溢出,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伸手越过男人的肩膀,揉了揉搭档的脑袋。    白玉堂从七八岁起就坚决反抗揉头等一切把他当小孩的行为,但这次他却放松而乖顺地,任摸。搭档柔软的指腹擦过发间的触感令他莫名躁热,不觉就亲上那双安静的黑眼睛,俊挺的鼻梁,弧线美好的唇角……    单人份的薄被不安分地扑腾起来,波翻浪滚,无声滑下男人裸圌露的宽肩,搭在他背上的指尖越陷越深……    要不是领导大人在喘气的功夫勉强记起今天得上班,两个气血方刚的小伙子大清早这么滚下来真不知会滚出什么事。第三级睡觉方案最后好歹没往四级进阶。    只是有些事不过压得一时。快出门时,白五爷一边套靴子一边欣赏成身制圌服已然穿得该直的直该挺的挺还在悉心检查仪容的长官大人,觉得心里的邪火又上来了。    没悬念,出门前指挥官又被强势摁墙,这回搭档还变本加厉在他脖根留了不止一个印子。    耗子总算松开他时,展昭整着领口迟疑了一下,说玉堂,在局里……暂时还和以前一样好么。    男人的眼神瞬间冷了,在工作场合秀恩爱这种不专业的行为他向来看不上,但此时心里蹭一下窜出来的倒刺怎么也压不住。他冷笑了一声:我们在一起有什么见不得人?    展昭直直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不是。搭档交往会有点问题但不重要。只是……他踌躇了一下:我……以前答应过包婶婶和公孙婶婶,有对象马上带给她们看。包局应该不会讲但公孙……你知道他的。    猫小心翼翼地看了耗子一眼:如果你不介意陪婶婶们饮几次茶,她们可能……可能会问挺多……    白玉堂彻底无语。公孙八卦社一旦运作起来大哥绝对第一时间收到风,然后二哥四哥大嫂……大嫂+包夫人+公孙夫人=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娘审半子……还都是不能跑路甩脸色的。    最后五爷决定坚决服从长官意愿。    他的合作让指挥官很是欣慰。虽然这事完全是自己说了算,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不希望视他如家人的长辈操心。感情上他很明白自己绝无可退,理智上……他想这不见得是长者们能接受的速度,玉堂这样的对婶婶们来说估计是可花痴不可居家一类……基本上,他已经能想象公孙的眼神如解剖刀削过他的脑袋:你准备告诉我挑三拣四这么多年你就看上个在汴梁没准都呆不过一年的刺头?!    还是坚持一阵让事实说话吧。    去局里的路上,展昭瞧着街边红心遍布的橱窗忽然想起一件事:玉堂,你柜子上堆的巧克力要么?不要的话我下午一起拿去捐掉。    他记得搭档很少碰甜食。    果然搭档神气冷漠地说:随你,谁留着那些碍事。喜欢折腾恋爱这无聊玩儿的到哪都有够烦。    恋爱这无聊玩儿……大猫默默转向窗外,所以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在干嘛。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好似看穿他心事:干嘛,我又不是因为爱才答应你,我是因为你才答应爱。    ……    要不是耗子的语气太过冷淡,大猫相信某人绝对有当情圣的潜质……不过,没机会了!    猫长官默默地扣住脑海中那只神气肆意的耗子,往老鼠肚皮盖上记猫爪印。    下2、    公事照旧的一天。    下班后,展昭把两个收的情人节巧克力塞了好几箱准备送去城南的善膳堂,一个人捧不了就让白玉堂帮抱一箱走。到地下车库时耗子直接拉开自己车后座把箱子丢进去:搁这。    大猫一怔,没说今晚要出去吧?以往他哥俩要不是有约,下了班一贯各开各车各走各路,今天……    已经在驾驶座上的白玉堂不耐地敲敲车窗:愣什么?    展昭一笑,今天他俩的关系不一样了。    善膳堂的义工基本都认得展昭,人还在帮收货***清点巧克力,对面已经有抓壮丁的在大喊帅哥等下来帮把手啊,今天砍价王送来的都是米,重死了。    非盈利机构没什么好设备,重活多还是靠人干,展昭应说我就来,白玉堂已经不作声地走过去,二十斤一袋的大米一端一摞小推车上得叠老高:载哪?把人给震得一愣一愣:哦……呃,货架,前面第三列,哇帅哥你猛的,和我们帅哥一样练过么,谢谢诶……    从头到尾一直偷瞄白玉堂的收货***悄声说展哥,你这朋友酷到没边,人倒不错。    指挥官的目光同样落在搭档身上。卖力气对练把式爷们不过家常便饭,然而都是压仓积灰的旧货,外头那形色可疑的包装袋……爱干净的只怕连看看都皱眉。但某大少爷挽着袖子干得神色如常,下手利索一点不迟疑。    他收回视线,颇有点骄傲地说嗯,他可不止厉害,他人好。    出来时两个虽都草草洗过手脸,但上衣还是一言难尽的风尘色。白玉堂把外套脱了丢后备箱,大猫有样学样,进车里他说了句谢谢。白玉堂没答,末了问你常来?展昭看看车窗外灰纸箱一样死板板的大屋,答非所问地说:我小时候的家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就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在侧脸,似乎是那人的唇……回过头,耗子已经转去开车,男人安静的侧脸让他觉得不需多讲,过了好几区才问现在去哪?    白玉堂说公寓下头夜店多了,想吃什么?    黑暗中街边流来的淡光在男人身上倏然明灭,他看着白玉堂想了想,说去静点的地方吧。    「青灯下夜」大概是土豪区最温声细语的夜店,榴花隐现的暗红漆屏隔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室,不打灯,只有浅金流红的烛焰堪堪摇曳,宛如一匹有年头的老绸子徐徐荡开,柔而晦,不分明的光,不真切的影,不辩其言的私语切切,隔着一张小桌,对面人的目光似也分外旖旎暧昧。    不过指挥官知道。耗子带他来这无非是因为清静——白玉堂在某方面其实简单得像个大男孩,这番暗昧耗他身上十成白费,但反正酒美饭好……    大猫饱足地干掉最后一块肋眼,干式熟成的牛肉味浓汁厚不是盖的。他说这个好赞。    耗子嗯了一声:他家材料像样。我更喜欢你炒的味道。    虽然是大男孩,却好像生来就能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抛出让人心头扑腾的话,随口一句都比他的告白强。在某方面他真心有够嘴笨,但好在……耗子是明白他的。    他垂下眼睫,说下次我再做。    这晚猫没回自己屋。夜里白玉堂冲完澡出来,先洗完的展昭正靠在床头翻平板。耗子一向裸圌着睡,家里没睡衣,猫套的是临时翻出来的代打,比日间宽松的白衬衣领口微敞,比日间稍乱的刘海柔顺地斜在额前,比日间闲适的坐姿让这个强悍的男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慵懒的居家味,也令五爷对这张大床的认知从「睡觉的地方」瞬间进化成「窝」。    猫说平板借我用一下识别器成么?我这个升级挂了。    耗子说用么,密码是气死猫。    ……    大猫牙痒痒地想怎么忘了某人在随口一句顶心顶肺方面同样天赋异禀。    耗子爬上床,从背后把他成个人圈到怀里,说不然改成爱死猫。    能把「爱」讲得跟白菜一样随便的,剔掉轻薄分子基本是,对这字无感。    指挥官几乎要叹气:玉堂你……觉得爱是什么样?    正埋在他颈子上欣欣然啃食的耗子头也不抬地说:你这样。    ……  被打败了简直。他太了解这个男人,耗子毫不迟疑地说「好」那时他就知道搭档心里有他,只是不像他这样通明的自知——这个太过犀利的家伙显见是不屑于把聪明劲搁一点在缠圌绵事上,要真开窍了,他俩决没可能处得这么温吞水。耗子仅凭直觉和本能行圌事都已有几分显山显水的灼人,这家伙如果明白了……他不知道自己将唤圌醒什么。    肌肤突然暴露在空气里的微凉令他骤然回神——前襟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开,他稍稍犹豫,还是按住那只开始他在身上探秘的手轻唤了一声:玉堂。    白玉堂没再继续,但环着搭档的胳膊又收紧了些:嗯?    猫手上并没有真力道。鉴于头儿对他一贯的特殊照顾——白眼有加,不爽直接下爪挠够本还带利滚利,此时大猫的不作为让一个异常诱人的邪念窜上,展昭并不反感,现在无论他怎样放肆猫也会纵容。但纵容显然远远不足以令他满足,白玉堂发觉心底骤然多了个无底天渊,无声息地吞噬无尽之物却又看不清填的是什么。    展昭顿了顿,最***住男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他慢慢地说玉堂,其实感情没那么无聊。别老想着我,也想想你自己,我也……希望你能感觉到的,想一想好么。    他希望耗子也能拥有心意被回应的无上快乐,而不只是因为某人我就乐意。    掌心透来的有力脉动让白玉堂生出愉快的错觉——这颗心在为他而跳。他在大猫耳边蹭蹭,说好。    天性本就爽利不羁,一生中最亲近的兄长师友又多是痴迷处不在情关的异人狂客,白玉堂对情字根深蒂固的无聊感基本来自小时候最讨厌的酷刑——由于某小魔王过于油盐不进,大嫂很有创意地添了项在家捣蛋就得陪四哥看电视的家规。四哥自己拿代码当情人,却经常看女主第一集收到绝症通知到第九十九集才挂在男主身上的裹脚布剧场清脑子,而且诡计多端的四哥永远有办法把当时还嫩的小鬼精灵从头扣到尾,结果白玉堂从小到大最烦情情爱圌爱。    直到展昭对他说:和我一起吧?    想也不想***已经摆在那里了。因为是展昭,还要什么理由?    他可以万事洒脱,却不知几时开始对展昭有种强硬得异乎寻常的执着,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他要做猫的同僚,猫的搭档,猫的哥们,猫的至交,猫的至亲,做猫永世摆脱不掉的天敌……    第二天展昭醒来时,白玉堂依然抱着他,睡得像把全世界巧克力搂在怀里的小孩。    他偷偷亲了亲耗子的眼皮,快开窍吧,笨小孩。    下3、    继续公事照旧的一天。    夜里八点,展昭开完会回办公室,远远望见熟悉的门里还亮着灯,和前队友据理力争了两钟头的疲倦感突然就下了大半。他放轻脚步走近——白玉堂正专心一意地改装他的备用***,男人认真起来就像世间万物皆在身外,狭长的凤目微眯,眼神冷静敏锐,一桌各自为政的金属件在他指间服服帖帖地以出奇流畅的节奏拼接组队各就各位……    男人没抬头,只问一句:吵了?    老话,老样子。展昭摘下常帽整整刘海,淡茶似地说反正事关大伙的行动安全扯多久我也不让步。    白玉堂停下手一挑眉,不知是赞同还是打趣,跟着站起来扣住他腕子说绷这么久,帮你放松放松好了。    空气中掠过两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和灯同时闭口,黑暗似潮涌忽如其来,搭档的体温似潮涌忽如其来,擦过脸颊的指尖上还留着淡淡的金属和硝烟味,杀戮和死亡的味道……但不容拒绝地压上来的唇却很柔软,尽管猖狂得像把他成个吞噬殆尽,展昭在瞬时紧绷后随即卸掉本能立起的铠甲,黑暗掩蔽下的安全感和危险物肆虐的不安感在他一贯警觉的神经上交错摩擦,视觉缺席让唇齿间的火热纠缠越发纤毫毕现……    他没迟疑地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白玉堂总算松开手,说今晚去我那。    得回去收拾行李,明天要去大梁。展昭凭记忆拨回顶灯开关,就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把扯乱的制圌服扣上塞好。    白玉堂皱眉,才想起几天前展昭提过要出差,让他多配合代圌理队长王朝。不对,更久以前就说过……    大猫说我还问你轮休时要不要过去一块走走,忘了?    指挥官除了习武看书最爱的就是好河山,这次在大梁星的交流会连路途头尾四天,开完正好该他轮休,就决定小游两天再回。半个多月前行程敲下来后他也不知抱着什么心思探试性地问过耗子轮休时要不要去找他,可惜这种边远行星游多历广的白五爷摆明不放在眼里。    耗子总算想起说的是哪一遭,猫当时确实问过他——那两天你也休,要不要过来?一起开会的几个师兄弟也挺想见见你——讲真大猫有约他不见得计较去的哪个犄角旮,但是!一起去就一起去扯那些张三李四干嘛,五爷当然鄙视地差评,不知几时开始他和展昭私下结伴特别不乐意带第三个,所以,明显是某猫的邀请方式不对!    五爷也不考虑当时他俩之间竹子一样笔直有节的关系……反正就这么率性地,不爽了。    展队当然不知道自个又踩中哪处雷区,想着或许是扫兴了,于是主动拉拉搭档的胳膊说去我那,我炒几个你喜欢的菜。    头儿这态度五爷自然很消受,虽然嘴上照样不客气:要出门还折腾什么,外头吃去。    吃完饭耗子理所当然地跟回猫窝帮忙,猫识情识趣地没问白少爷自己整过行李没,其实就几套换洗衣物一点日常用品能费多大功夫。两个收拾完早早上床聊天,结果捂一个被窝捂得简直清白不保,好赖时机不算佳,节操笔挺的长官大人又认为搭档还没拎明白就把人搞定是不负责的,节操堪忧的白少虽然很大度地表示你负责不就得了,到底没动真格——其实对这事他较真的不比那一位少,给大猫的只能是完美,最后一角半成品无论如何也得打磨剔透。    从汴京飞大梁大概四个钟头,隔天吃完午饭白玉堂就收到展昭的随手拍,不带一丝云的晴空蓝锝水灵灵,几个黑盖帽身后,远远一连小山包青青如黛。猫注:天气好,空气好,地气也灵秀。耗子回了句不咸不淡的看着还成,其实心里好似一百只猫爪子细细挠,想爷去就直说么。    然后就……没下文了。    下班时白玉堂还没觉得怎么,他俩一向正经钟点干正事。但晚饭过了依然没消息,记得大梁没时差,直接发了条没话找话的今天没大事……无法建立连接……太空电信温馨提示:由于受强磁暴影响未来4-5天大梁外层通讯暂时关闭,对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    ……他开始相信星际电信总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找不到服务区这传说是真的。    大猫走后第二天,五爷发现早晨醒来没有看见猫的感觉……扫兴。    出门前打开衣柜,穿了大前天猫留宿时穿过的那件白衬衫,传说中的铁血白五还跟小孩似的贴在袖子上左右嗅嗅,其实衣服早洗过了,但想起身上的织物曾亲密无间地贴在那人肌肤……心情指数回升。    这天出任务时意外地遇上个少见的神***圌手,原是下头负责的普通抢劫案,因为这个***法凌厉的顽抗分子改由小队接手。代队长王朝一向慎重求稳,和白五爷的果敢做派不是一个路子,王朝小有顾虑,白少跟头儿都敢横刀立马地对着干,就他……但他找白玉堂商量时,后者倒是爽快地说自己兄弟哪这么多圌毛病,你说了算,猫信你我也信。两个最后利用人犯脑子不比***法灵光的弱势,设计掉了个小花***把人逮着,基本就没正面冲突,对方被压地上时还恨恨地干嚎有种掏***来比保你们个个脑袋开花。    夜里好胜心没地发泄的五爷约了几个在汴梁的佣兵好手打虚拟***战,都是各有所长的尖儿,一场还原度百分百的古堡追击高圌潮迭起惊险连连,完事后大伙干了几杯愉快散场,五爷叼着烟一个人走过空明的雪地,说爽也爽,说不过瘾……毕竟,不是展昭。天底下也就他俩对彼此的路数做派明了得入髓刻骨,闻刀鸣而知君意,PK起来分分钟能逼对方入死地而谋后生,这样的对手……这样的猫……    天底下就只一个。    五爷不由得习惯性地拿手机摁下连着猫的快捷键,才想起倒霉的通讯关闭……靠!    这晚他第一次意识到想听搭档声音的心瘾竟比犯烟瘾还难熬,在床上翻了好几轮,总算想起当时信手存了猫的告白,翻覆听了十七八遍,十分怀疑自己中邪。    大猫走后第三天,中午红姑给他送来的套餐里有素三丝,清蒸鱼,香菜牛肉和春卷。猫说过小时候吃素三丝用最便宜的红白萝卜加卷心菜,猫比较喜欢清蒸鱼,猫讨厌香菜,猫给他做过春卷……五爷的午饭好像盖了一溜戳子:猫猫猫猫猫……全是猫。    夜里回家,进虚拟总部跟哥哥们敲定几桩陷空的事再叙叙闲话,差不多也该睡了,坐床上又翻手机,大梁通讯依然处于闭关状态,给猫的未发短信已经够一个排——他俩相识至今就没这么不见人也不闻声,好似积了无数话没着落:今天逮的那个***法很不错,回头给你看监控;爷忽然想起怎么破你那招云横秦岭;庞老鬼来了两小时,老顶脑袋上的空洞好像又扩张了;[表情:老鼠抱猫];驼庵诗话帮你定了,你怎么老爱掏这些旧纸堆……    忽然如一道亮白闪电劈破深重夜幕,毕生未遇的全新之境豁然敞开。    他全明白了。    什么爱,老祖圌宗一早说得十二分通透,不见时天天十七八遍挂心上,这叫——    相思。    TBC    不见时天天十七八遍挂心上是金老的说法,出处飞狐外传    下4、    比起机器一样永无休止的汴京,大梁更人味些,夜色一沉,该歇的就歇了。一群公门弟兄在酒吧侃到近十一点,人家老板要收摊,七搜八搜左近居然再找不到别的去处,领队的老爷子摆摆手说也罢早点回去休息。    话是这么说,难得一见明天又要散,展昭和几个哥们在胶囊旅馆的走道旁一站又站去大半钟头,等简单冲个澡回小隔间估摸也凌晨了,又不死心地翻手机,依然只有本地通讯;占了小半屏保的铁干乌枝间悬着四颗胖橙子似的小太阳,零点一过,底下一颗化做烈烈燃烧的火鸟展翅高去,还剩三天……    六扇门最不缺亮过头的招子,下午就有师兄问小展你屏保上这树还掉果子呢,刚见面时可不止这几个……哦是当倒计时用的?有点意思,不过你巴巴地惦记回去做啥,难不成这次终于有心上人等着哈哈……    展昭稳重地笑笑,没接茬。大概因为这话题向来刨不出料,对方打趣完也就岔别的去了,只有他心底想着,可不是那家伙。    白玉堂永远有闹不完的精灵古怪。倒计时屏保的起因是红姑的边防兵女儿茶茶要回家探亲,当妈圌的早早就跟展队说好要休大假,还很童心地戴了条学生丫头正流行的倒计时手串,按天数串好银链上的七彩珠,每天临睡摘掉一个,取干净了该来的也就来了。    那天他俩回办公室,等在里面的红姑正若有所思地摸腕上的珠子,白老鼠见状忽然对女人说拿手机来我给你弄个好的。午饭时耗子下了个软件捣腾二十来分钟,红姑的屏保变成一株十八学士,当时离茶茶回家还有九天,枝头九个花骨朵过一天多开一朵,朵朵不同,各有风致。茶茶到家那早上满屏幕山茶盛放如女儿的笑颜,真正锦上添花。做母亲的临走前简直想给白少来个热情拥抱,令展昭也不禁微笑——周围人的欢喜总像他自己的欢喜一般。    他对耗子说干得好,耗子说也给你弄一个,他说算了太花俏,结果隔几天一起吃饭时手机还是被顺走,也就一笑置之随那家伙高兴。白玉堂给他的太阳树屏保是不加修饰的简约风,不用时只是棵青碧如盖的大树,一旦启动倒计时功能叶子便散尽,只余瘦骨刚直的铁黑枝干,挂着金红的小日头当计数,过一天便有一轮太阳化作不死鸟凌空远去——涅槃般的火烈气势分明让他想起某人,从那时起就格外喜欢。    这屏保倒成了搭档送他的唯一随身之物……其实不是,还有加密私藏的无数短信,他信手翻翻,一字字过眼便鲜活成他俩在古都的一幕幕,不觉笑了——往事可不都是随身带,走到哪,记到哪。    第二天会议闭幕后,他坐了游览专用的慢行列车横穿大梁,都会里无处找寻的天然风貌在窗外大肆铺陈,依旧是好晴天,已经被春神眷顾的大地绿得可人,仿佛自律诗绝句中迤逦而出的青山碧水从眼里延绵到心底,丘壑入胸,心怡神旷,是个极好的旅程。可惜身畔的位子空着……    那个位子的主人此时正眉目沉静地合上飞行制圌服的银灰袖扣,鬓发微白的管制区关员最后一次核对那张允许在恶劣气候出航的X类飞行执照和男人提交的飞行路线——非常大胆漂亮的构想,中年人微微颔首说一路平安,小伙子。    白玉堂点头说了句谢谢,随即大步走向栖息在阳光里的不死鸟号。昨晚他醒过味后当机立断打了两***:一个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的群组***,问明天有人能换班么,马汉刚扎扎实实睡了一天也没后续安排,爽快地说没问题就这么敲定;另一个给卢义,吩咐他让机师把陷空泊在汴梁的唯一重型飞船不死鸟准备好,明天中午前必须搞定。    磁暴期间飞大梁的民航全部取消。他等不得。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等不得。    就这么任性,就这么疯狂,就这么一意孤行——他要见猫。    在磁暴天气出航需要大量体能和脑力,打完***后他直接上床养精蓄锐,沉沉地睡了一夜,似乎是天将破晓时,他梦见兰斯基·索拉里斯——征服过四个星系百分之九十高危空域的疯子兰斯基,被无数飞行员狂热崇拜的冒险家索拉里斯,他的飞行导师——斯拉夫男人伸出毛茸茸的熊掌像拎小鸡一样攥圌住趴在水池边呕吐的他——还没长开的十六岁少年,用不太流利的公用语说嘿小鬼,站起来,夏说他的精致弟子不是娃娃,嗯?娃娃哭?    放手!少年狠狠甩开这头据说是老夏好友却冷不丁把他踹进高强失重器的哥萨克熊,抛物线飞行带来的剧烈恶心感让他说不出更长的句子,索性用手指压上舌根逼自己把胃里的东西倒干净再漱口。完事后他直视着那双没温度的蓝眼睛说:继续。    不不,不对。笨娃娃你需要能量,饥饿没有能量……那张毛发丛生的脸渐渐隐入黑暗,隐到一个黑黝黝的头盔里去了。十八岁的他冲到尚未完全封闭的驾驶舱前,把刚到手的X类执照丢给整装待发的大块头,说我通过了,带我去。    兰斯基拿起电子味还没褪尽的新执照看看——少年瞧不见深藏在面罩下的脸,但听到一记轻轻的口哨。    「笨娃娃,骗你的。蔚蓝海我不带你……你还年轻。」魁伟得像兽类的男人带着罕有的温柔虔诚说出一个古老的星星的名字,他说那是我的初恋和梦想,我自己去。    他在嘈杂的引擎声中把执照抛给少年,「恭喜过关,小男子汉,去追你自己的星星吧。」    即使疯子兰斯基也没能飞跃传说中地狱与天堂一体的蔚蓝海星域,连个打击报复的机会都没给少年剩下,不知道那头熊最后……可曾追上梦想中的初恋?    漆黑的舱门赫然敞开,白玉堂一纵身踏进不死鸟泛着银白金属光泽的腹腔,登上驾驶座。舱门封闭……预置航路就绪……系统就绪……跑道就绪……9……8……7……6……5……    终于,少年要去追属于自己的星星。    两个人再次见面已经是第二天正午。在巍然如大地脊骨的高崖上,在春天还没来得及攀上的荒原间,灰海鸥自鸟迹斑驳的浩大天际掠下,被日头晒脆的经冬枯草在他长靴底下悉索作响,崖边那个与海阔天空融为一体的蓝衣青年回过头,像阳光一样安静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个不该被言语惊扰的奇迹。    展昭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你来了。    这个沉静如海的男人从来不曾说过一句温言爱语,但他的目光胜过世间一切好文字。    下5、    没人再开口。天地间一片寂然,只有来自洪荒时代的风和海涛还在低低咆哮。    白玉堂大步走向展昭,男人势在必得的强硬和男孩肆无忌惮的明亮在他身上奇妙地融洽,耀眼。那双一透到底却深得可恨的黑眼睛简直不能看,一看就万劫不复。    然而世上偏有猫笨得……不知不觉就被耗子把心打劫干净。指挥官不由自主地微笑。    搭档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目光明锐地看着他,好似难以置信地说:我居然蠢到让你开口。    展昭脑中一个想法没有,心底却像阳光冷不防轰轰烈烈杀进来,措手不及的暖。他像往常大功告成时一样在搭档肩头一捶说:好歹没蠢到底。    白玉堂笑了。还似少年般没遮没挡的恣圌意快乐,他攥圌住大猫的拳头胡闹似的把人拖倒在枯草地上便要压,勇猛的猫科动物岂有任他欺负的理,于是不做声地反击,于是青黄叶子飞扬伶俐拳脚纷乱,毫无章法全似顽童游戏,没一点道理没一点矜谨。展昭简直忍不住好笑,在这世界尽头的蛮荒之地,文明尚未开启,历史依然混沌在时间的子圌宫,一切法则常理都还来不及建立权威,万神殿里僵着的偶像御猫碎裂了烟灭了,他过早抛弃的少年时代痛快复活,长天旷地,和似乎从未长大的自圌由民少年一起无拘无束地自在飞。    因为这一分神,就给耗子掼地上。小样儿居高临下地压上来瞅着他,好似幼兽狩猎告捷的得瑟。他抬手拂掉耗子肩头风干的石楠花瓣,心满意足地说:反正,你来了。    兽类得意洋洋地说愿打服输,爷可开吃了。就不客气地啃下来,养熟的野生动物一样轻轻软软又家常便饭的咬法,只是唇齿在他肌肤上厮圌磨得有些过分贪婪,叫他分明嗅到一丝越界的危险。    大猫拍拍耗子脑袋说:野营车在山腰,回去吧。    白玉堂停下动作瞧瞧他,一双猫眼清清朗朗,默契至此,言语都不需要。两个站起来抖掉一身草屑,沿着山道往回走。大猫一如既往地先问:汴梁那边还好?耗子一如既往地鄙视:好得很,你不在地球照样转。指挥官欣慰地笑笑,忘了是几时起他开始意识到一个人的事必躬亲废寝忘食远非足够,局里需要的是一支好队伍而不是一个好英雄,队友们该有足够的成长空间,不管某个人在不在,小队都能一样不辱使命。    搭档好似知道他想什么,接着说王朝不错,马汉多折腾一两年大概也能压得住阵。对了,前两天逮了个***法要得的愣头青……    有一句没一句,不多久就到了山腰。这硬骨嶙峋的石崖远不如山脚下芳草鲜美的水湄讨游客欢心,路头路尾连个人影不见,一弯空地就只角落泊了展昭租来的野营车,不出意料的低端配置,除了基本卫浴后面就一大铺。唯一算得情趣的是车顶上一洞小天窗,猫说夜里星空可美——五爷冲掉身上的土星子钻回后座时,一早刷清爽的猫正躺着看窗格里蓝晶石似的天。    白少爷往铺上一坐,底下的织物齐整素净,倒过得去。    大猫说被褥是一次性的,天然可降解还夹草籽,用完往山上一铺,下场雨就发芽。    少爷点头:你总算还懂得挑个靠谱的铺盖。    猫眨眨眼:因为我想……你没准会来。    这一句结结实实打中耗子心。五爷径直俯身把人揽住,手底下利索地剥猫皮:所以我来了。    展昭纵容地摸圌摸圌他的脸,只是不太确定地说:现在是大白天呢?    白玉堂无所谓地说:有什么不好,我想看你。    彻底败给耗子了。大猫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上个永远能拎出理的机灵祸害。可惜迟了,太迟了,活该在老鼠洞陷到死。他在耗子脑门上亲了一记,低声说:我也想。    白玉堂满意地甩掉T恤露出坚实彪悍的上身,猫身上唯一的衬衫早被他撂地上,老鼠爪继续不客气地往下招呼,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扯皮带的劲道不多不少正好把猫的牛仔裤带低几分恰恰吊髋骨上,再不动声色地一下拉链也敞了,里头是规矩却暗昧的墨色底圌裤,往深处隐然可见暧昧弧度。五爷这时倒一反刚才的雷厉风行,只拿指尖顺着搭档无可挑剔的腰线轻而慢地下行,经年累月苦练锻造的雄健身躯,匀称的麦色腹肌两侧V形人鱼线深刻性圌感,因为织物落低而微露端倪,不见比见还惹遐想,穿比脱还不正经。耗子不怀好意地勾住那层薄薄的黑布料一弹——他头儿平时连睡袍都系得端端正正,哪来这等美景可看,心里越发像泡进烧刀子烈得厉害。男人无意识地舔过犬齿,依然没开口,但四下逡巡的掠食视线令大猫觉得耳朵快烧熟了,虽说大丈夫这当口好像该任尔百般手段我自巍然不动,不过……得了,耗子跟前他才无所谓露软肋。    所以指挥官直接推推搭档的肩说:我认输,盖上被子好么。白玉堂一挑眉想打趣,却觉得手底下的柔韧肌肤绷得有点紧,想想猫从孩子时就得那么自律乖觉地过,不吭声了,只扯来被子罩上两个,揉揉猫脑袋跟往常聊天一样轻轻松松地说:这样像不像在家里?    展昭挨过来贴着他,肌肤裸裎相伴的味道比外面的日头还暖,闭上眼仿佛真回了汴梁的宿舍,底下是那张不大不小的单人床,多年来就只觉得自己有个住处,现在忽然像有个家。大猫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在就像。    白玉堂拿黑沉沉的眸子盯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说猫,我曾想你跟我算什么事,应有尽有连仇家都算得。原来还少一件——今天就做齐!    然后两个就滚一处了。翻覆间展昭偶尔望见车顶上那块方方正正的纯蓝,该关天窗么?……也罢,就当天空作证。    窗格被夕阳染成金黄时,大猫迷糊地睁眼,脑子跟身体都还浑噩在一片温泉水似的暖洋洋的懒劲,定定神,隐约记得两个疯小子青圌天圌白圌日的折腾了大半下午才胡乱眯一会。到底是错乱钟点,睡不扎实。两大男人的长手长脚还缠得不清不楚,他稍稍一动警觉的搭档就醒了,耗子眯着狭长的凤眼半睡不睡地以为猫要走开,不爽地拖回来;大猫其实也还舍不得挪窝,安抚似的摸圌摸耗子宽阔的背肌说都傍晚了,不饿?白老鼠拱在他身上得寸进尺地继续:饿,怎么不饿,天下至味莫过猫肉……    最后两位大帅哥沦落到三更半夜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墙边狼吞虎咽地啃人家卖剩的面包。眼前是空荡的夜色,安睡的小镇,头上一盏小街灯洒下软软的淡黄光。气氛其实不差,只是伙食够呛——耗子很不满:这什么地方连个夜店都没有!猫很无语:这什么地方还能有夜店?白玉堂正预备牙尖嘴利一下某人毫无眼光的出游选择,忽然展昭挨过来伸手在他嘴边轻轻一蹭,摸下一小块奶黄馅——大概是吃快了沾上的。他俩平时不怎么吃甜的,饥不择食了真是,自作死不可活……猫把馅子送自己嘴里,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耗子本来是嫌难吃所以速战速决——他需要能量,这东西填肚子,就这么简单。现在边咬边欣赏大猫的淡红唇色,倒下饭得很……就把预备拎出来磨牙的事给忘了。    不过事实证明,和平从来不久长,他俩踏出的每一个脚印都写满了血淋林的相爱相杀。    第二天内战的导火线是指挥官听天气预报说磁暴在今天早晨五点左右结束,大梁正式恢复通航时,忽然想起一重要问题:你昨天怎么来的?    搭档随口说有飞船么,晚上跟我走。    领导大人有点悚了,说你自己开来的?磁暴的时候?    五爷总算抬抬眼,还算有耐性地说:我有X牌,这次磁暴级数也一般。    ……能让大梁宇宙港全面停航的「一般」!大猫深吸了一口气,他跟队里多数兄弟一样只受过应急飞行训练,很清楚能在恶劣宇宙天气出航的X级都是些非常人类。话是这么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知道么!他想想又问:是有别的急事?    耗子心里开始不凉快,嘴角的烟往上斜斜一挑,男人说就来见你。怎么?    最后那两个字里丢得掷地有声,基本等于:怎么,想打架?    ……这天下还能太平么。    当头儿的指节捏得咯巴响,风水轮流转,今天换猫爷来立立规矩!    不和谐事件最终收场时,五爷冷笑了一下说:你倒越来越像我大哥。    指挥官一点没客气,他说我本来就是!做事这么不管不顾,不是孩子脾气是什么?    搭档没表情地扫他一眼,把风衣往肩头一甩,走人。    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果然是典型的白五做派。    白玉堂离开后,展昭自己在镇上走了一圈,没想去哪,只是往前。午后无人的长街像一条沉默的长河,缓缓流向远方。倒没担心,他俩相看两厌的时候不要太多,兜兜转转最后反正总会走到一处。只可惜,辜负了这样悠长的好时光。    在心底深处,他很清楚搭档的「妄为」背后站着无比强大的判断力,冷静和自信。然而,他到底不想那人以身犯险,只为见他。    傍晚在宇宙港等飞船时,展昭给大伙买了一大堆土产吃食,想想他还没送过搭档任何东西,在商场转了一圈,不知道要买什么,就知道什么都不合意。    登船后坐在位子上翻电子书时,他决定……要给耗子一件贴身的东西。    旁边的座儿忽然重重地一吱呀,高挑英俊到扎眼的男人大刀阔斧地坐到他身侧。    白玉堂。    搭档看都没看他。    不过,人来了。    猫心底浮起小小笑意,没说什么,只是把手覆在耗子手背上。    那只微凉修长的手起初不动如山,几分钟后陡然反客为主扣住他的。    掌心却是火热。    头上的顶灯逐一熄灭,船体开始缓缓滑向漆黑广袤的太空,在那里天河明明晦晦,源远不息,仿佛时间的洪流。    他们的战争与和平总在交错,然而他们的历史总在前行。    机体在低沉的闷响中静止片刻,仿佛弦上的箭正蕴蓄最后的爆发,然后蓦地腾空而上——    起航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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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番外 忽然发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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