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过飞机的湿手摸电门了女友下体,并且她下体...


TRACY好像很能适应新环境,到了哪里都是劲头十足,吃美国麦当劳也吃得津津有味。

杨红问:“你觉得好吃吗?我觉得一点不如中国的麦当劳,我现在就在怀念我们那里的叉烧包了。”

TRACY耸耸肩说:“可能你是爱国型的,走到哪里,就把自己家乡的文化带到哪里,象早年出去的那些华人一样。他们是至死不改自己的生活习惯的,反倒在异国他乡造出一个个中国城、唐人街。我是国际主义者,爱的是整个人类,四海为家,入乡随俗。”

杨红发现TRACY有点喜欢借题发挥,扯野马,一扯就扯远了,自己有点跟不上。再说她这话听上去有点不爱国,杨红听了很不舒服。爱国这样的事,大家就是私下对自己,也是一口咬定的。你可以不爱某个朝代、某个皇帝、某个政府,但连自己的祖国都不爱了,你也真是不可救药了。不过,TRACY活得真是滋润,无忧无虑,毫无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自己要是能活到这个份上,那真是活出头了。

“真是很羡慕你们七十年代的人,活得这么轻松,不像我们六十年代的人,活得太沉重。”杨红由衷地说。

TRACY撇撇嘴:“你只看见强盗吃肉,没看见强盗挨打。我们这一代人,活得比你们艰难。你们那时候多单纯啊,把书读好就行了。找个老公,一谈搞定,男不寻花问柳,女不红杏出墙,安安稳稳过日子,羡慕死了。”

杨红想想自己,就叹口气,说:“那你也是只看见强盗吃肉,没看见强盗挨打。我们哪有你们活得轻松?”

“我觉得还是我们这代人累。你那代人最怕跟别人不一样,我这代人最怕跟别人太一样。你只要一路跟风就行,别人穿什么, 你穿什么,想都不用想。我们呢?想与众不同,那就得绞尽脑汁了。现在的美女,说是如雨后春笋都还不够气势,简直就如蝗虫一般,一会儿就冒出一大堆。也不知是因为天生丽质的人越来越多,还是因为会化妆会打扮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又可以做美容手术,变人工美女。我们要想出个众,吸引几个眼球,比希望工程还难。走在大街上,满眼都是美女,也不知道是天然的还是人工的。人工的多了,就算你是天然的,别人也以为你是人工的。你天天跟这么多美女竞争,不累?”

杨红想了想:“怎么样才算美女?”

说:“你们那时候的人大概只看一张脸,而且只要皮肤白,眼睛大,就认为是美,一白遮三丑嘛。不过现在呢,要脸白很容易,要大眼睛也很容易,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到三围上去了。波要大,箩要大,腰要细。这些都是遗传的,爹妈给的。你如果不幸没个好遗传,那就倒酶了,要么挨刀,要么死饿,还要天天锻炼。像我吧,老妈胖,老爹瘦,遗传算是一半一半,所以要靠自己盯住自己,一不小心就胖了的。哎,活得累啊,吃颗巧克力都要作半天思想斗争。今天吃了这顿麦当劳,又得减肥好几天了。”

杨红不懂这“波”啊“箩”的,但跟“三围”连在一起,也就估摸出是什么了,一面想着周宁的审美观还挺超前,一边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下TRACY的“波”,在衬衣下面很气势汹汹的样子。

TRACY顺着杨红的眼光看看,笑着说:“在估摸我的罩杯尺码?告诉你,是假的,我戴的是液体奶罩,里面水水的,不光高耸,而且手感不错,虽然骗不了情人,但在公车上被人轻薄一下,还不至于穿帮。”

杨红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替TRACY难为情,这种事也讲给人听。而且听口气,在公车上被轻薄还比不上穿帮令她难堪。看来自己和TRACY中间隔着不知几个代沟,就象两个世界里来的人。

“竞争对手多,还不是最累的部分,最累的是竞争的对象却都是些残次品,”TRACY说得有点忿忿不平起来,“现在的男人哪,质量完全没搞上去,有貌的无才,有才的无貌,才貌双全的花心,不花心的阳萎。你想,我这代人,要跟这么多高质量的女人竞争那么几个低质量的男人,那还不累死?人不累死,心也累死了。“

杨红想了想,说:“不过有些男人,没才没貌也可以花心的。”

“就是,最可恶的就是那些没才没貌还花心的男人。”TRACY点点头,“你说他什么都没有,还花个什么?可这世界就是这样,没才没貌的男人,还偏偏花得出去。你们大学里面可能好一点,外面这几年完全是乱七八糟,简直是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切,可以说是比旧社会还旧社会。地下情人,露水姻缘,发廊妹,***姐,学生鸡,进口鸡,二奶,小蜜,什么都有,遍地野花。男人时时刻刻 都可以花,而且现在是越花越光彩。真个是挡不住的花:道德挡不住他,婚姻挡不住他,只有阳萎挡得住他,现在又有伟哥啦。”

“你说男人为什么要----- 花呢?”杨红试探地问。

“谁知道,天性如此,骨子里就这样。前些年,是社会风气不允许,现在真是女的开放,男的搞活,大家都在花,他还不花?中国人是有从众心理的嘛。”

杨红叹口气说:“有时真不明白,几年、十几年的夫妻,什么原因也没有,男的突然就出轨了。”

TRACY说:“说没原因,是不对的,什么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只能说没理由。有时原因太小,太没道理,就显得没原因了。像我采访过的一个女囚,他老公花的原因就很简单,说她床技不好。”

TRACY瞪大眼睛:“你别告诉我你不懂床技是什么,就是床上功夫呗。现在的男人对女人要求可高呢,要你进得厨房,出得厅堂,上得大床,缺一不可。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在床上是条死鱼,你老公不骂你?不去找别人?”

TRACY嘿嘿笑了一会,没得到杨红的回应,止了笑,正色说,“我采访的这个女囚,太老实天真,在床上只知道让老公摆弄,老公嫌她床技不好,想跟她试几个花样,她又不肯,结果老公在外面找了个鸡做情人。老婆发现后,两人吵起来。那老公说其实他也没想过离婚什么的,包养那只鸡是因为老婆床技不好,只好到别的女人那里去切磋床技。如果老婆愿意求进步,他可以介绍老婆去跟那鸡学几招。老婆一气之下,用刀砍了老公那个情人,把自己砍进牢里去,判了终生监禁,结果彻底把她老公解放了,老公现在肯定放心大胆地去考察别的女人的床技去了。”

杨红听得心情很沉重,不明白TRACY怎么可以眉飞色舞地讲这种故事:“这个女人真可怜。”

“可怜的女人多啦。女人在中国是越来越难活了。有段时间我天天采访女囚,很多是为情所困的女人,有的是因为老公要离婚,有的是因为情人变了心,反正是为了个情字,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你要愿意听,我可以跟你讲十天十夜。报上见到的,只是那些比较轰动的,有代表性的,一个故事下面,不知埋着多少类似故事。现在这种事多了,你想搏个头版头条都不容易。”

“天天写这些,不把自己写得灰心丧气?”

“何止灰心丧气,简直是前途无亮。我就是把自己写得垂头丧气了才想到要出国的。在中国我是找不到好男人了,我上美国来找找,听说中国的精英男人都到美国来了。”

杨红警告说:“这些精英就不花了?”

TRACY说:“听说精英们都忙着学习工作,没有多少人有功夫去花,至少不能公费去花,也不会引以为荣。你知道我那时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口语班?”TRACY摘下左手上的手链,把手伸到杨红眼前。

杨红看见一道细长的、乌溜溜的伤疤。



杨红凭直觉认为只要朝刚才来的方向走就能走回海关去,也不多加思索,就反着大多数人的方向走起来。刚走了一会,杨红就看见TRACY正推着行李,朝自己这边走来。大概以为杨红是特意去找她的,TRACY很感动地抢上来:“哇,你好快啊!一直想跟上你,但我的座位太靠后,等我下了飞机,已经找不到你了。”

杨红看到TRACY,简直就象看到亲人一样,委屈地说:“刚才要是你在,就不会出那事了。”

“什么事?不急,不急。我们先去办转机手续,把行李托运了,再找个地方吃东西,边吃边聊。”

杨红忘了自己要打道回府的计划,糊里糊涂地就跟着TRACY办了转机手续。两人在一个麦当劳店买了食物,在一个小桌前坐下,杨红就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下。

TRACY越听越带劲。听完了,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我没碰上。我这个人,追新闻把新闻都追怕了,新闻见我就逃。你运气不错,这种百年不遇的事都让你遇到了。我可以把你这件事写篇文章发表。让我来想想怎样写比较轰动,比较能触及一些人的痛处,让他们忍不住要跳起来骂娘,只要有人骂,就有人看了。应该提到种族歧视的高度,也要把美国人的孤陋寡闻狠狠抨击一下,或者从美国安检制度造成的风声鹤唳谈起。”

杨红看她兴致如此之高,心情也好多了,就笑着说:“什么烦心的事到了你那里,就变得有趣了。”

TRACY也嘻嘻笑着:“没办法,搞新闻的人,就是这种幸灾乐祸的脾气。国家不幸诗家幸,旁人不幸记者幸。国家灾难深重的时候,诗人可以写出流芳百世的诗。旁人不幸的时候,记者可以采访到轰动新闻。这两类人,唯恐天下不乱,最怕的是平安无事。你别介意啊,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也会这样幸灾乐祸的。”

杨红想,如果我对自己的不幸能象记者一样幸灾乐祸了,那我就修炼到家了。她有点疲惫地说:“我不介意,不过我觉得我这次在美国不会很顺,这个头就没开好。美国对我一点都不友好,真恨不得马上就回去。”

TRACY正色说:“就是因为对你不友好,才要待在这里出口气,斗争到美国对你友好为止。哎,我觉得你应该告他们,要求一大笔赔偿金。就说这事引发了你的抑郁症什么的 。”

杨红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没抑郁症,也不想打官司。再说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

“没把你怎么样?那就是你不懂依靠法律为自己争取权益了。精神上的伤害是很严重的,是难以计量的。当然正因为难以计量,才可以多敲他一些。我告诉你,美国人是很爱打官司的。你该告不告,他不认为你善良,反而认为你不懂法律。听说有个美国妇女,在一家麦当劳店绊倒,摔伤了尾椎骨,就要求那家店陪了成千上万。你知道她为什么摔倒?是她自己的小孩把她绊倒的!”

杨红简直象听天方夜谭一样,张着嘴合不拢:“那怎么能怪店里呢?”

“当然怪店里,因为他们有责任制止小孩在店里打闹的嘛。”

杨红有点不相信地说:“如果真是那样,那说明美国的法律是很看重人的。”

TRACY问:“你想不想告他们?说不定你可以拿一大笔钱,或者干脆问他们要个绿卡算了。听说在美国投资一百万,或者办企业招收三十人以上就可以拿绿卡。”

杨红怀疑地问:“你说这事能陪偿一百万?”

“谁知道?所以要试试,不试就永远不知道。”

杨红想了想说:“算了,我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牵扯到官司里去。再说,朱PETER也讲过,说在美国打官司,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证人,我现在到哪里去找证人?那个帮了我忙的人,连谢都没谢他一下。”

“男的女的?长得怎么样?”

“男的,看都没看清楚长相。”

TRACY笑笑说:“那肯定不是很帅,要很帅的话,就是刀架在脖子上都看得清。救命恩人是男的,那你是不是象PETER说的,很有点无以回报,以身相许的感觉?”

杨红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把年纪了,还许谁?想许别人都不会要。”

TRACY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就是你太没自信了,你很不错呢,有前有后,虽然生过孩子,但一点没变形。你愿意以身相许,是看得起他,他不要是他的损失,那小子损失惨重啊!”开过玩笑,又严肃地说,“看来我应该去追踪一下那个家伙。他知道那人究竟带的是什么东西。嗨,TERESA, 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你可能是那种NEWS MAGNET,走到哪,都会有新闻跟着。我是NEWS REPELLENT,天天想遇到新闻,偏偏遇不到。”

杨红问:“真的,还没问你,你到哪个学校,学什么?”

TRACY说:“我去M大,学大传。”

“就是大众传媒,Mass Communication. 我以后要进CNN,还要到白宫做INTERN,专写总统风流韵事。”

TRACY 嘻嘻笑着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等我去了,就会有了。”



杨红现在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原来自己的这一场虚惊,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这完全是个扔到人海里没法认出来的那种人,现在能荣幸地引起美国海关重视,也是因为他带的那盒东西。那人现在当然是急得手足无措,满脸冒汗。杨红还没开口,那人就象见到救命恩人一般,冲着她就叽哩呱拉地讲了一通。

杨红一句也听不懂,肯定不是普通话,肯定不是周宁的家乡话,好像连广东话也不是。杨红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中国话,说不定是越南话、柬埔寨话、泰国话什么的,因为那个男人生着一张马来人的脸,眉骨突出,嘴唇外翻,肤色偏黑,应该是那一带的。

" I don't know. " 杨红说完这句,觉得四周一片安静,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反而灵魂出窍般地想起朱Peter 说过的笑话。他曾问口语班的人,说如果你只能学三个英语单词,你应该学哪三个词?那些年轻的女孩就娇憨地说要学“I love you", 结果朱Peter说答错了,你们应该学 I don't know这三个词。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在你能对这个officer 说 “I love you”?

杨红恨不得回敬他一句:那护照上不是写着吗?但自己的英语还没纯熟到可以吵架的地步,只好简单地回答:

可能因为他讲得慢,杨红不费力地就听懂了这几句,但她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只在心里责怪朱Peter百密一疏,口语班里没有讲到这一个场景,所以自己没有操练过这方面的回答。

如果不是语言障碍,杨红差不多要给那个家伙上一堂政治课了,不扯远了,就从中国有56个民族说起,这些民族大多都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中国还有数不清的方言,中国人听不懂中国人的话是很正常的,不要说这个从未谋面的汉子,就是我自己的公公婆婆,我也是听不懂的。

杨红在心里试图将这些话翻译成英语,然后一气呵成地说出来,好说服这个officer ,但已经有另两个officer 走过来,很客气又很坚决地把她和那个男人带到一间office 里去了。

杨红呆坐在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里,看几个officer 忙进忙出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要把她怎么样。杨红也很奇怪这个男人带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一种特殊炸弹?这么小一盒,能炸出什么效果来?那么是生物武器?杨红这样一想,就很惊慌了,比那些officer 还惊慌,因为那盒子里的东西真的是很可疑。刚才她又离得那么近,这会好像喉头开始发紧了。

杨红见几个officer 都静下来等候,知道是自己的救星来了,没来由地就觉得待会出现在门口的会是朱PETER,不由得想起他平日里给谁帮个忙,都是嘻皮笑脸地问人:“是不是有点无以回报,以身相许的感觉?”

想必女人报答救命恩人的最高规格就是嫁给救星了,所以美女一定要被英雄救,不然就会嫁得窝心;而英雄一定要救美女,不然就无法消受那个报答。而且这对英雄美女最好都是未婚的英雄美女,不然也是白搭。不过,如果英雄救人的时候先看看是不是美女再决定救不救, 那就不是英雄而是色狼了,因为命运也不是只让美女落难的。是英雄,就上去救人,救了不求回报,才是真英雄。

杨红知道自己不算美女,但朱PETER好像也算不上英雄,他整个人都给她一种滑稽的感觉。他姓了这个“朱”,就有几分滑稽了,哪有英雄姓朱的?再加上他叫个什么PETER,也是滑稽多于洋气。大家又故意叫他朱PETER, 而不是PETER或者PETER ZHU,也是存心要保持他的滑稽形像。他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都是往滑稽上靠。这样的人如果也算英雄,也只能是搞笑版英雄。

容不得杨红多想,救星就一脚踏进门来了,不是朱PETER, 而是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国人,典型的学生脸,长相没有任何抓得住记忆的地方,杨红的学生中有太多这样的人,分不清他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是杨红最大的头疼。

天降大任于这位救星,大概是因为他也能讲那种杨红不知为何物的语言。救星跟那个生物武器的主人交谈了几句,就转身对几个officer 解释了一下。几个officer 和那个救星都哈哈笑起来。携带生物武器的汉子也跟着呵呵地笑。杨红没听懂,不知是该跟着笑还是不跟着笑,看几个男人都笑得有点暧昧,就决定不笑。

杨红当然是没事了,当她还在心不在焉地听那个年轻的OFFICER长篇大论的解释时,救命恩人就趁机溜走了,好像完全没有心思认识自己解救的美人,使杨红再一次认识到自己老了。

被这样折腾了一通,杨红对美国的印象坏极了,恨不得马上打道回府。但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打道回府,因为朱PETER没教,他说他教的东西可以COVER你从中国上飞机到你在目的地下飞机这一段。对一路上的各种情景,他都按场景分类,编写成ROLE PLAY, 让学生演练过了,但如何在中转机场就打道回府,他并没有教过。



裹挟在机场滚滚的人流里,杨红四下张望着,想找到TRACY,但很快就失望了。在汉城转机的时候,时间太短,根本没空跟TRACY说话。后来在飞机上上洗手间时,看见她在同一架飞机上,坐在近水楼台先得厕所的地方。飞机上很安静,乘客都在睡觉,或者戴着耳机看电视听音乐,杨红也没好意思走上去跟TRACY 讲话,只跟她招招手,算打过了招呼。

这一路之上,朱PETER讲过的一些注意事项,好像正在一点一点被实践证明着。换机的时候该怎么怎么样,在飞机上怎样填I-94表,下了飞机怎样租个小车推行李,等等等等,事无巨细,都料到了。

不知道是因为人在美国,举目无亲,还是朱PETER的话帮了她很大忙,杨红觉得对朱PETER的印象和感觉都好多了。她觉得朱PETER应该在洛杉矶什么地方,因为他对洛杉矶机场好像很熟悉。会不会是跟他自己说的那样,是机场的清洁工?听说文科博士在美国潦倒得当清洁工的大有人在。

这样一想,杨红对那些推着清洁车的男人就有点注意起来了。

入关很顺利,问的问题没超过朱Peter讲的范围,所以杨红也没觉得交流有困难。出国这种事,一旦语言没问题,感觉就慢慢良好起来了。

杨红小心翼翼地把护照等文件收好,又随着大家站进另一个队伍,听说这里是美国农业部检查违禁农副产品什么的。听朱Peter讲,过这一关就有点靠运气了。大多数人什么事都没有,箱子都不用打开,问两句就过去了。但也有运气不好的,带了形状特殊的东西,孤陋寡闻的老美没见过,一惊一咋,没收再说。

特别是911之后,美国是草木皆兵,觉得男女老少都象是宾拉登派来的人肉炸弹,颇有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蛮横。海关的工作人员,也并非个个都是精英,有些甚至是做parttime的,朱PETER说他就遇到过一个,是哪间中学的物理教师,平日里教他的物理,周末就来海关把守国门,看见他带的香菇,象牛顿看见坠落的苹果一样研究了半天。

杨红有一点担心,不知道自己箱子里放的那些佐料啊、调味品什么的,算不算形状怪异。朱PETER在班上讲过,说你一出国,就会发现,就算是天涯海角,也改变不了你的一个中国胃。你的胃呀,那真叫爱国,吃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吃中国东西让它受用。

朱PETER说很多人刚到美国时,都是穷得吃不起青菜,只能吃鸡腿。吃多了,一听到“鸡腿”两个字就犯恶心。在国外什么都不怀念,就是怀念中国的早点。顺着那个长街,一溜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一天吃一样,可以吃一个月不重复。想中国的早点想成了疯,想起那些小吃摊上飞来飞去的苍蝇,都有了亲切的感觉。如果早点不好吃,哪来的苍蝇?所以美国的早点可以说是糟到了连苍蝇都不喜欢的地步!

但朱PETER的另一句话却引起了杨红的反感。他说他在美国每天早上牛奶面包地吃了一年,对移情别恋都能理解了:不管什么东西,你吃久了,就吃厌了。

杨红记得自己反驳他说,你天天吃米饭没吃厌呢。

朱PETER强词夺理地说:“那不同,吃米饭是为了饱肚子,没菜也吃不下去的。人们的注意力都是在菜上面的。天天吃米饭,不是吃味道,而是吃习惯,饿了拿来饱肚子而已。菜还是要经常换一换的,不然就吃腻了。”

杨红是顺着他那个移情别恋的路子听的,所以很生气,心想,这话真实地反应了你们男人的心理。男人吃一个女人吃腻了,就想着换个口味。女人有什么腻不腻的?女人大概就如被吃的饭,根本不关她胃口的事。你腻,丈夫也是要吃的;你不腻,丈夫还是要吃的。他有问过你腻不腻吗?你想不想吗?

杨红虽然不喜欢那个比喻,但关于中国胃的话还是听进去了的。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有一个中国胃的,天天啃面包喝牛奶肯定是不行的。她的胃恐怕还不是一个普通中国胃,差不多是一个方言中国胃,因为川菜、粤菜什么的,她都不爱吃,就爱吃自己家乡的菜,所以她带了很多家乡食品。经过一番精打细算,她带的大多是作料、调味品之类,这样份量不重,但用的时间长,可以说是带着家乡菜的精华和味道,其他原材料到时候就地取材。象榨菜、辣酱、酸菜鱼底料等等,带了不计其数。不象是到美国做研究的,倒象是来开餐馆的。

还隔着两、三个人,杨红这一队的那个officer 就在向她招手,嘴里说着些什么,但杨红一紧张,就一句也听不懂了。她身后有几个人指着前边,大概在告诉她officer在叫她。杨红觉得头脑发晕,为什么叫我上前?他有透视眼,看见我箱子里形状怪异的东西了?她搬着沉重的腿,挪向那个officer , 心里头惶惑不安,难道我脸上写着“危险分子”几个字?或者我的表情告诉他我带了违禁品?那根本不是什么违禁品啊,看来是遇到一个业余打工的officer 了。

杨红先入为主地想着呆会要怎么告诉officer 那只是香菇,英语应该是dried mushroom。但是酸菜鱼底料用英语怎么说呢?她很半天没弄明白officer 究竟为什么叫她上前。又被身后的人重复了几遍,杨红才听出officer 是请他帮忙,先问她会不会讲中文。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问题,心里重复过多遍的问答应该是:

虽然这样答,有点欺世盗名的意味,但培训班、磁带什么的,都是这样教的。练多了,也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出来了。

officer 听到这一句,很高兴地笑了,沾沾自喜地说,"I know it." 然后指着桌上一盒东西问杨红:

杨红恍恍惚惚地觉得又回到了中学英语课堂上了,老师指着一些再明白不过的东西,比如她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什么的,嘴角挂着窃笑,一本正经地问学生 What's this? What's that?

杨红回过神来,认真看了看那个盒子和盒子里盛着的东西。这回可不是中学英语老师惯常指着发问的那些 东西了,杨红看了一会,觉得用中文都答不上来。盒子里装的是一些貌似香肠、又胜似香肠的东西。形状象香肠,但颜色泛灰泛黑,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好说:I don't know.



杨红乘坐的飞机平安抵达美国洛杉矶机场。

踏上美国的那一刻,杨红并没有感觉到激动或兴奋。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乘火车出J省的时候,那样一番激动,在心里惊呼:我终于到过J省以外的地方啦!想起更久以前,每次学校组织出去春游,都会有两三天激动不安,连觉都睡不好。而现在,到了一个新的国家都不觉得激动了,反而有点怀念熟悉的家园,有点怪自己:我跑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干什么?这里的一切跟我有什么相干?

杨红惊觉地想,完了,我真的老了,记得朱PETER说过,当你踏上美国的那一刻,如果你想的是尽快回国的话,你就知道你老了,至少是心态老了,因为激动跟年纪是成反比的,年龄越大,越不容易激动;而怀旧跟年纪却是成正比的,年龄越大,越怀念从前,越怀念故乡。

杨红想,朱PETER说的话不能算数,他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为了一鸣惊人,什么话都要反着说,成语也好,格言也好,他一定要篡改得面目全非了才安心。就说这“叶落归根”吧,谁都知道是拿来赞美那些在海外漂泊多年的华人,老了之后,心心念念地回到自己的故乡的。但被朱PETER一改,就变成终生逃离之后无可奈何的回归了。

他说小树刚长出来的时候,都是拼命地往上长,拼命地把枝桠向四面八方伸展,离身下的土地越远越好。如果不是被根抓住,恐怕会长得飞起来。那时候,树叶对根没有什么感觉,不觉得是根在为自己提供生长的养分,反而觉得根是在羁绊自己。要等到树叶老了,黄了,失去生命力了,才会倦倦地落下,回到根的身边。但离根不值得唾骂,归根不值得赞颂,因为离根和归根,只不过是树叶生命中的两个过程、两个阶段。

杨红觉得朱PETER的话很有煽动性,很能妖言惑众。像他这样的人,反右的时候肯定被打成右派,文化革命肯定被揪出来批斗,反精神污染的时候肯定被当成一个污染源清除。他到今天还逍遥法外,用他自己的话说,只是因为他赶上了一个可以在屋顶上大喊“我没有言论自由”的年代。

杨红不知道自己这趟出国算不算离根。出国之前,老有人问杨红:出去了还回不回来呀?连老院长都担过这种心,曾专门把她找去,语重心长地告诫她:祖国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要对得起祖国啊。半年过了,就马上回来。今年下半年就要开始卖江北新修的那些房子,明年春天要搞干部调整,你不回来,这些都没你的份的。

杨红自己也给人做了十来年的政治思想工作,仍然很佩服老院长的方法和技巧。现在你要说服一个人,光说些大道理是没用的,大帽子底下开小差。不跟他的切身利益挂上钩,他就算嘴里被你说动了,心里也不会动的。象劝你回国这事,祖国要端出来,不然你的爱国之心不会被震动;新房子的事也要端出来,不然你的爱家之心不会被震动;干部调整的事更要端出来,不然你的爱权之心不会被震动。这样三件事一摆,你不被说服?那你就是铁了心要叛国了。

杨红觉得别人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不就一个半年的访问学者吗?哪里就会赖在美国了?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到了别人那里,是为别人打工,怎么比得上呆在自己的学校当研究生导师?杨红当时当地就对老院长担保:你放心,我肯定会回来的,我绝对不会留在美国。对老院长,你不能说什么天打五雷轰之类的话,但如果可以的话,杨红也不怕那样说,因为她对自己很有把握,她是绝对会回国的。

杨红就不理解,为什么学校那些干得挺不错的老师,到了美国,就想方设法地留在那里呢?学校作过统计,截止去年,有90%自费出国的老师没有回来,有55%公费出国的老师没有回来。

根据小道消息,女出国者的背叛之风比男出国者更浓,有人说是因为女人更容易找个老美结婚,一步到位地把身份搞定。据说中国男人找美国女人呢,就受到些生理上的限制,差不多就是牙签跟竹筒的关系。哪个牙签愿意掉到一个空广的竹筒里去受那个屈辱?但中国女人找美国男人呢,那就不同了,没有这方面的比喻,但据说美国男人最欣赏那些在中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年纪一把,相貌不咋,知识渊博,谈吐潇洒。

杨红开始还不信,后来院里一位 三十有五的老姑娘公派出了一趟国,就套牢一个老美,先回中国,再以美国公民未婚妻的身份去了美国,一个老姑娘把些个小姑娘气得!

大家忿忿地说,这种人真是有吃狗屎的运气。运气这个东西,一旦来了,门板 都挡不住的。对有运气的人,大家羡慕一通,充其量也就心里咒她日后离婚,或者被卖进窑子里去。但有些人,凭的不是运气,而是卑劣的手段,那大家就要公开地痛骂一下了,不骂不足以平民愤。

化学系有个老师是探亲出国的,去了一段时间就向学校打报告,说她怀孕了,要生第二胎。学校当然不能说同意,就回了信,劝其不要生。杨红听说这事后,还跟周宁在家里议论,说这个人也真是奇怪,你要生就生呗,还打个什么报告?有点无事生非的意思,明知你这样问,学校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事实证明那个老师打这个报告是英明的,或者用学校的话说,是别有用心的,因为她后来申请政治避难的时候,就有一封信可以证明她不能回中国,她回中国会受到惩罚甚至迫害。那个代表学校回信的人好像也倒了酶,被撤了职,因为他为美国政府攻击中国计划生育政策提供了一发炮弹。

大家听说这事后,没有一个不说那个老师卑鄙无耻的。大家一致认为象这样投机取巧、背叛祖国的人,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懂行的人说,刚开始时,以计划生育为由申请政治避难的,据说是100%地批准,现在这种申请多了去了,美国也搞不清究竟谁回国是真的有危险,谁是假的有危险,只有定个名额,每年不超过20%。所以大家预计化学系那个老师最终是哭哭啼啼地回国来。

但后来听说那个老师居然就成了那20%里的一个,她申请成功了,虽然还没拿到绿卡,但已经有了一个什么卡,总之是可以呆在美国了。于是又有很多人私下羡慕她,说她这可是一生两得,不仅比咱们多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为她赚了绿卡,不如给这个小孩起名叫“绿卡”吧。有人就说,听说在美国生的,就是美国公民呢,应该叫“公民”了。周宁听了, 还呵呵笑着说:“说不定是个‘母民’。”

周宁的妈妈倒是有让杨红在外面生几个小孩的意思。一听说杨红出国的事,连证都还没签到,婆婆就转开了念头。婆婆的方言不好懂,都是周宁翻译给她听的。婆婆说,听说美国那边想生多少就生多少,你到了那边,也生几个。我四个儿媳妇,这三个都因为超生被结了扎了,没指望了。你没结扎,我们周家就靠你了。

杨红听不懂婆婆,但婆婆听得懂她,因为她说的是普通话。电视里广播里天天用的话,婆婆还是听得懂一些的。所以婆婆对她自己的语言能力一直有点自豪:我听得懂你的话,你就听不懂我的话。

杨红说,就半年时间,哪能生小孩?怀个小孩都要十个月。

婆婆说,你不会揣一个出去生?

杨红想到婆婆带小孩的方法,有点胆战心惊,望而生畏。周宁几个兄弟加上他们的媳妇都在外面打工、做生意,七、八个小孩都放在家里婆婆带。婆婆带小孩那真叫有大将风度,基本上执行无为而治、自生自灭的政策。早上起来,也不用洗脸,大大小小一排都蹲在马路边拉尿拉屎。拉完了,再对彼此堆出的形状、大小、气味什么的,互相评论一番,常常为意见相左打得不亦乐乎。拉在路边的屎是不用扫的,等会车来人往的,压的压了,踩的踩了,很快就没有了。

早饭吃了,小孩子便作鸟兽散,婆婆自己也锁了门,上别人家打麻将去了。中午记得,就回来做一顿饭,不记得就莫怪婆婆记性不好。晚上这一顿是一定要做的,有没有菜无所谓,小孩子都已经饿得发麻,风卷残云般地吃了,婆婆便用一盆热水,把所有的小孩都洗了,大家上床睡觉。

杨红一直很钦佩婆婆一丝不苟的作风,一盆水,洗到后来,连盆底都盖不住了,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但婆婆一定要呵斥着,把每一个都拧过来洗过才让睡觉。杨红一想到自己的小孩要加入这个队伍,就不由自主地打寒战。

杨红不好针砭婆婆带小孩的方式,说了周宁也不会为她翻译,还不如不说,就一笑了之。她再怎么能耐,在婆婆眼里,也只是个生小孩的机器。

杨红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腹部,不知道这次有没有真的象婆婆说的那样,揣了一个到美国来了。



杨红觉得自己没有醉,但走路有点飘飘的。飘啊飘的,就飘到了舞场,好像陈大龄也是飘飘地跟着她,把她安置在一个椅子上坐下,就飘走了。过了一会,陈大龄又飘了回来,端了一杯浓茶,叫她慢慢喝了解酒。他就坐在她对面,怜惜地望着她,说:“你不该走过来帮我的,我也是先天性不醉酒的。你一过来他们就不会放过你了。”

杨红目光散乱地望着陈大龄说:“其实我想醉,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没听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杨红反问他:“你没听说恨不相逢未嫁时?”

陈大龄深邃的眼睛盯着杨红,杨红一下觉得酒全醒了,立即住了口。舞场上响起一首轻快的圆舞曲,杨红不敢正视陈大龄的眼睛,说:“你跳舞去吧,我自己坐一会。”

陈大龄笑着说:“你不跟我跳吗?又在转什么念头?是不是觉得自己象海的女儿,配不上王子,应该让王子去找那边的那个公主跳?”

杨红被他猜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对自己太没信心嘛。其实你很漂亮,回头率应该是很高的,不过你可能以为男人看你是在批评你裙子不漂亮。”

陈大龄不由分说地拉起杨红,旋了两旋,就把她带到舞池中央。陈大龄的一只手轻轻地搂在杨红腰上,整个手掌只有拇指接触她的背,但杨红觉得就是那一个指头也很有力,给出的信号足以让她知道下一步是该进还是该退。而且陈大龄的手臂好像可以托起她,所以她一点不用思考,就让他带着她波动旋转。

陈大龄微笑着说:“这些天躲着我,在转什么念头?是不是觉得自己不会拉琴,应该让姓陈的找个会拉琴的,天天吹拉弹唱当饭吃。”

杨红又被他说中了心思,不知道答什么,只望着他傻笑。

“其实共同语言并不是两个人都会拉琴,或者两个人学同一个专业。共同语言是因为两个人对生活对爱情的看法是一致的。都会拉琴不代表什么,你没听说过‘同行相轻’?我弟弟跟弟媳两个人经常为拉琴的事发生争执的。不过,只要两个人感情在,过一会就和好了。”

“为什么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我老在那里揣摩你的心思嘛。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想,如果我是她,那么我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想?然后我就把我想的说出来,从你那里得到了验证。”陈大龄带杨红旋了几圈,说,“我能猜到你的心思,可能是上帝造我们两个的灵魂的时候,用的是同一个模子。先造了一个,后来又忘了,就又造了一个,所以我们两个的灵魂是一个版本的。”

杨红很喜欢这个比喻,只是很遗憾:“那上帝为什么不让我们两个早点遇到呢?”

“也不迟啊。遇到了就是幸福,无所谓早或迟。”

杨红无奈地说:“相遇的时间是很重要的,迟了,就一切都完了。”

“遇到了,就不会完,不论是分是合,是生是死,你我都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灵魂的,你我的灵魂永远不会孤独。”

杨红黯然想到,光是灵魂不孤独有什么用?就恨不得两个人能在一起,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不孤独。就象现在这样,能看见,能听到,能摸得到。

乐队开始演奏>。一阵音乐过后,一男一女唱道:


  是为了配合你的到来
  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
  当春雨飘呀飘的飘在
  你滴也滴不完的发梢

陈大龄解嘲地说:“跳舞真是个好东西,平时想搂不敢搂的人这时可以轻轻搂一搂了。”

杨红朝他怀里挤一挤,说:“跳舞真是个好东西,平时想抱不敢抱的人现在可以使劲抱一抱了。”

两人默默地跳了一会,杨红觉得这歌词好像很能代表她的心情,只要陈大龄说一声“请跟我来”,我就跟他到天边,到地角,但他为什么不说呢?杨红问:“你说有话跟我说的呢?”

陈大龄温柔地看着怀里的杨红,说:“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那里翻来复去地想我们三个人的事情,一直到把自己想糊涂了为止。”

“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翻来复去地想。”

“你想出办法来了吗?”

陈大龄没有正面回答:“有时我希望你能为我做出一个决定,不论你怎么样决定,我都会欣然接受。如果你叫我带你离开周宁,我会立刻带着你远走天涯,不管别人说什么。如果你希望我离开你,让你们安静地生活,我会立即从你生活中消失。如果一定要看见我结了婚你才安心,我也会的,因为我没有什么好等的了。你说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就好。”

杨红不说话,但是两眼开始模糊,陈大龄又接着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为我做出任何决定的,因为你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你只能伤害你自己。你每次打通了***,突然挂断,都让我很担心,我每次都是骑着车,顺着滨湖路每个***服务点找你,最后找到你打***的那个,才知道你向回家方向走了。我还是不放心,我会骑车到你楼下,又不敢上去找你,只好请刘伯上去看过你没事才回家。”

陈大龄担心地看着杨红:“你这样折磨自己,叫我怎么放心跟讲师团走呢?”

杨红哽咽起来,紧紧贴在陈大龄身上,贴得太紧,都能感觉到他的冲动了。杨红仰起脸,含泪望着他。

陈大龄苦笑一下:“我要是真的不正常就好了。这一下,我在你心目中的光辉形像全部坍塌了吧?”

杨红摇摇头,悄声问:“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陈大龄拉着杨红转了个圈,不露痕迹地把距离拉开了一点:“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我还知道你如果做了现在想做的事,今后会想什么。你会永远在心底开道德法庭的。”

“我不怕你审判我,开个全市公审大会审判我,我也不怕。我是怕别人议论的人吗?对我来说,爱情是无罪的,没有任何法庭可以审判它。我怕的是你不审判我,而把一切都揽到你自己头上,把自己当作一个坏女人,不留情地审判自己。即使没有人知道,你也会一辈子审判你自己的,因为按你的道德观,爱情只能有时间上的继起,不能有空间上的并存。”陈大龄叹口气,“还是跳舞吧,跳舞就可以让你这么名正言顺地在我怀里待一会,就待一会。”

杨红担心着,犹犹豫豫地问:“那你过一会---,疼,疼起来怎么办?”

陈大龄不解地看着杨红,看了一会,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笑起来:“看来你对男人这本书真的没读几页。”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不是每个人都会疼的,而且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种办法的,男人可以自行了断的。”看杨红听到“了断”两个字,就惊恐地睁大了眼,便说,“真的不忍心污染你,不过你的脑筋里已经有太多的负担,不想再把这个也加在上面,只有告诉你。”他斟酌了一下,小心地说,“男人自己就可以解决问题的,也许,怎么样说呢,象挤牙膏一样?”

陈大龄笑着说:“难怪你每次看我的时候,脸上都是悲天悯人的神情。你不用为这个担心的,这本来不是什么秘密或坏事,不过中国人一向把这当个坏事,不提罢了。不能说得更清楚了,回去找几本书看吧。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要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要胡思乱想,要开开心心的。”

“我没办法不胡思乱想,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陈大龄怜爱地说:“傻丫头,你不用作出任何选择的。三个人不一定就要成为一个三角的,三个人可以成为一个星系。你看地球,它带着自己的卫星,绕着自己的恒星,不是转得挺好的吗?你也可以做一颗行星,你可以带着你的卫星,绕着你的恒星,自由地旋转。卫星不会因为行星不是绕它旋转就觉得痛苦的,每颗星都有自己的轨道,痛苦的是没有轨道,而不是谁绕着谁转。”

杨红就痴痴地听他说,觉得他说的都是自己心里想到但不能形成语言的东西。

陈大龄把杨红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低声问:“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一种爱情,是超越了情欲和婚姻的?超越,并不是不想要,其实是很想很想要,超想要,越来越想要,但是如果因为种种原因要不到的话,也不会影响这种爱情的。“

“我相信。因为我们的灵魂是一个版本的。”

杨红闭上眼睛,她能看见陈大龄描绘的那个绚烂的星系,自己就是那颗卫星,绕在陈大龄身边,而他,正绕着一颗明艳无比的恒星幸福地旋转。杨红尽情享受陈大龄怀里的那份温暖和他的男人气息,心想,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希望天下有不散的舞会,那就可以这样呆在这个怀抱里,只到永远。。。

(第一部分“背而不叛”完)



杨红在做这种思考的时候,都是理智占上风的时候,自己的感情已经是排到了最末位,或者更在末位以外。但理智能压倒感情,并不等于理智也能扼杀感情。一旦感情占了上风,马上又克制不住地想见陈大龄,或者听听他的声音。有好几次拨通了***,一听见陈大龄那边“喂”一声,又不知为什么,赶快就挂上了。

开学后,杨红教的是走读部二年级。开始还以为系里看重自己,一上去就教二年级,去了以后才知道,走读部收的都是不到分数线但有后台的头头脑脑的小孩,成绩不好,还特别挑剔。杨红才上了一次课,就被学生联名写了一封信告到系里,要求把她换了,说她太年轻,没经验,我们的钱不是白交的。

系主任就把杨红叫到他办公室,很严肃地说:“这是你的头三脚,一定要踢好。你假期中可能没有好好备课。别人反映你跟数学系一个老师关系暧昧,有没有这事啊?”

杨红的第一感觉,这是周宁在搞鬼,知道她最怕组织了,就把组织搬出来吓唬她。但她又想,这些天,周宁跟她寸步不离,应该没有机会找系里,而且他那种爱面子的人,恐怕还是趋向于自己拿刀解决问题。到底是谁这样恨她,恨到要置她于不名誉的地步呢?

“我跟人无冤无仇,不知道谁会这样乱讲。”

“别人向系里反映,是为你好,不忍心看一个有前途的青年毁在作风问题上。”


系主任说,“我们有组织原则,不会告诉你是谁反映了情况。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要为人师表。你现在因为第三者插足,跟周宁闹矛盾,这事要是让学生知道,影响很坏。””

杨红只觉头皮一炸,一个“第三者插足”,把她轰得目瞪口呆。惴惴不安地说:“根本不是什么第三者---, 是我跟周宁感情不和---”。

系主任打断她的话:“不要拿感情不合做借口。当初你申请结婚时,我们就警告过你,说周宁跟你不合适的,他成绩太差,我们不会让他留在系里的。那时你不是很坚决,为了感情连留校都差不多放弃了的吗?现在说跟周宁感情不合,怎么样讲都是没道理的,才两个多月,感情就没了?这是典型的第三者插足。听说还是副教授,这样的人留在讲台上,对学生起什么影响?杨红啊,你年轻,不懂事,他这种伪君子,就专门找你这种人下手。”

系主任看杨红眼泪汪汪,好像急于辩白什么,又接着说:“杨红啊,你留系,我是冒着风险为你说话的,我相信,你是***员,业务水平高,为人正派,是一棵可以造就的好苗子。现在你弄成这样,叫我在大家面前怎么交代?我们准备联系一下数学系,让他们那边调查一下,作出严肃处理。”

杨红听到这最后一句,已经吓傻了,慌忙说:“请你们千万不要联系数学系,这事跟陈老师没关系的,都怪我经常去找他,给他惹了这些麻烦。我保证把这事处理好。”

杨红从系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跟陈大龄打个***,警告他一下,但这一次,不知道该警告他防范谁。手持菜刀的周宁好防范,这个空泛的“系里”,“院里”,“别人”,是防不胜防的。杨红知道如果把这事告诉陈大龄,他肯定要把一切揽到他头上,结果是把两人都陪了进去。如果不啃声,再也不去找他了,这些闲话就不攻自破了,反正自己也是决心对他放开手了的。



晚上,杨红到楼下食堂的热水房打水的时候,看见陈大龄正端着个碗,站在食堂门外。看见她,就笑吟吟地走上来,跟她打招呼,又象以前那样,帮她装满一桶热水,问她:“今天上课了?还顺利吧?”

杨红惊恐地四处张望,唯恐有认识的人看见她跟陈大龄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不知什么地方就藏着几个周宁的心腹在暗中监视,又或者是系里派来监视她的,反正人人可疑。“让我自己来吧。”杨红说着,就去抓桶,又责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知道你都是这时候来提水---”

杨红见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小声说:“别到这里来了,别人看见就麻烦了。”

“五区那边没食堂,我不能过来吃饭么?你这么害怕,是不是周宁威胁你什么了?”

杨红低声说:“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那次没事都闹成那样,要是知道我跟你在一起,那还不闹翻天?”

陈大龄爱怜地看了她一会,说:“你自己提,就不能装这么多了,让我给你倒掉一些。免得洒出来烫到脚。”他慢慢往外倒水,叹口气,“这种事情,光害怕是没有用的。真的到了需要的时候,可以求助法律的。你害怕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放心你还跟他呆在一起---”

“你别担心,他不会伤害我的,我是怕他---”

“伤害我?早就跟你说了,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你不用为我担心的。”陈大龄又叹口气,“就是怕你这样高风亮节,为了保护我就舍了自己。周宁也算把你摸透了,知道你们这些***员,不怕死,但为了救群众,是会自我牺牲的。”

杨红撅起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陈大龄帮她提起桶,走到她楼下:“你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害怕之中,谁威胁你,你就怕谁,那只能是助长他们的暴虐。你这点又不象***员了,***员是敢于跟困难作斗争的---”

杨红看见楼下的小龚也提着桶走过来,赶紧从陈大龄手里接过桶,说:“我上去了,你保重。”说完,就匆匆忙忙上楼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杨红为了挽回学生的心,每天花很多时间仔细备课、做实验。这样的忙乱也帮了她一个忙,胡思乱想的时间明显减少了。

有一天她听到校广播电台说九月十号教师节那天学校要为讲师团将士饯行,心里突然一紧,知道陈大龄马上就要下乡去了,好像陈大龄此一去就不会回来了一样,想都没想,就骑车到滨湖路上的一个***服务点给陈大龄打***。

拨通了***,杨红又有点希望陈大龄不在家,也许那样更好,能跟他说什么呢?听到他的声音,自己所有的决心都会灰飞烟灭。但事与愿违的是,她听到了***线那端那个她想听又怕听到的声音:“喂?”杨红又呆在那里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大龄轻声问:“是杨红吧?你怎么样?没事吧?”

这句平平常常的问候却让杨红喉头发紧,好不容易说了一句“我挺好的,你呢?”就说不下去了。

陈大龄那边听出了她的哽咽,急切地问:“你没事吧?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周宁没把你怎么样吧?”陈大龄等了一会,听不见杨红的回答,又问,“杨红,你还在听吗?不要挂断,你这些天没消息,我一直都不放心---”

杨红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关切的话语,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抽泣起来。陈大龄听见了,焦急地说:“杨红,你在哪里?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滨湖路上?不要离开,就等在那里,我马上过来。”杨红听见这话,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马上挂了***,逃一般地离开了***服务点,连钱都忘了付。

教师节前一天,系里给杨红一封学校的邀请信,让她代表系里参加学校为讲师团组织的饯行,说必须参加,在进门处要登记的,不能缺勤。别的老师告诉她,这是为明年选派讲师团做准备,被邀请的人都是明年应该去的人,像你这样没下过乡的,肯定要去。杨红本来是想躲避一切能碰见陈大龄的机会的,但系里说了,又觉得从道义上得到了一个借口,就理直气壮地去了。

地点是学校的工会大礼堂,杨红去的时候,发现在进门处真的有人叫她在一个本子上登记,还发给她一张进餐券和一张舞会入场券。杨红进了礼堂,就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四处张望,想看看陈大龄在哪里。

礼堂里有很多人,各个系都有代表上去表演。一直到陈大龄上台去演奏小提琴时,杨红才看见他。他拉的是>里面化蝶那一段,杨红听着听着,就黯然想到,难怪有人愿意一起化了蝶,飞离人世。死了,就没有伦理道德责任义务这些约束了。可是自己好像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死了,周宁怎么办?父母怎么办?而且,拉着陈大龄一起去死,不是害了他吗?

陈大龄拉完了一曲,下面鼓起掌来,要求再拉一曲。陈大龄就说下面我拉一首自己写的曲子,叫>,副标题是“不能言说的爱”,只是表达自己的一点感受,也希望其它人永远不需要体会这样一种爱。这番话说了,礼堂里变得鸦雀无声,不知道是大家都体会过这种爱,还是这番话本身就有震摄人心的力量。

陈大龄演奏的时候,杨红就象每晚从录音机里听这个曲子一样,觉得自己又轻轻地飞起来了,飞出自家的窗口,飞过月光如水的校园,飞到陈大龄的家,轻轻地落在他的窗台上。不过这一次,陈大龄没有在床上,她知道他飞去了她的家。他们两在路上错过了。。。

进餐的时候,杨红看见陈大龄就在她旁边的一桌,陈大龄也看见了她,走上来跟她打招呼,问她拿到舞会入场券没有。听说她拿到了,就嘱咐说:“待会吃完饭别走了,在舞场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杨红乖乖地点点头,心里却一直在猜测陈大龄要跟说什么。不过,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愿意照办,如果他要她跟周宁离婚或者要她跟他私奔,她也在所不辞。她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帮她作决定,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决定,以后都会后悔。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思想,近乎于推卸责任,但有时候,一个决定太重大,以至于当事人宁可借助他人甚至非理性的力量来做这个决定,因为决定带来的痛苦已是难以承受,如果再加上对自己错误决定的悔恨,就必然要被压垮了。杨红甚至想过用抽签的办法来决定自己的取舍,但抽来抽去,每次都觉得应该再抽一次。

饯行宴的菜很丰盛,但杨红没有心思吃饭,只不时地看陈大龄,每次都会跟陈大龄的眼光碰上,好在大家都忙着吃菜闹酒,没有人注意到。她见他那桌的人不停地敬他酒,就很担心,怕他喝醉了。吃到一半,杨红觉得陈大龄已经有点喝多了,虽然他只是两颊上染上了一层桃红,但杨红知道,喝酒不上脸的人更容易醉。再坐一会,杨红实在按捺不住了,就走到他那桌,说:“陈老师不能再喝了,我替他喝了吧。”

众人见一员女将横刀破阵,都来了兴趣,吆吆喝喝地说要敬陈老师的女朋友一杯,杨红也不申辩,随便他们怎么想,能在别人误会中做一回陈大龄的女朋友也是一种幸福。

一桌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上来敬酒。陈大龄急得直拉杨红的手,杨红对他笑笑,说:“你别担心,我先天性不醉酒。”就毫不客气地一一饮干了,饮一杯,就看陈大龄一眼,见他担心地望着她,就对他笑一笑,无声地说一句“我不会醉的”,心里却想一醉方休。



好在这种尴尬的生活没过几天就结束了,因为E市中专九月初开学,那边派了一辆中巴来接周宁。周宁什么也不肯拿,只用他那个樟木箱子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就算是全部行头了。临走前,周宁又叫杨红起一个毒誓,保证不会跟“他”来往。

杨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不敢拿父母的生命当儿戏,只闪烁其词地说:“要做的人,起了誓也没用;不做的人,也用不着起誓。”

周宁也不再逼她,只说:“你们两个有来往,我总会知道的。我知道了,就不会放过他。还是那句话,你要跟他在一起,容易,告诉我一声,我自行了断。”说完这句,就赴刑场一般,大义凛然地下楼坐车去了。

周宁走了,杨红就觉得轻松多了。这几天,周宁人盯人的战术把她搞得筋疲力尽,觉得这“如胶似漆”四个字是很有对象性的,如果来自于一个你不想跟他如胶似漆的人,其感觉跟“失去自由”没什么两样。她想,前一段时间,自己想跟周宁如胶似漆,恐怕那时候周宁的感觉就是这样,觉得是被妻子盯了梢了。看来这如胶似漆非得是来自心心相印的双方,不然就是折磨。

杨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打***给陈大龄。陈大龄这些天没给她打***来,她知道那是因为他打过来不方便。陈大龄可能怕周宁在家,而且这边又是传呼***,刘伯在楼下吆喝一声,抵得过半个高音喇叭。

杨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跟周宁离了婚去跟陈大龄生活在一起?那周宁会不会真的去把陈大龄杀了?看他那晚的表现,似乎只是虚张声势。但现在他这些话,象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更令人害怕。一个性格暴烈的人有了道义在那里支持,就很可怕了,因为他不管干了什么可怕的事,都不会觉得内疚,以为他是在为民除害。或者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从楼顶上跳下去,那自己这一生,还能安安心心地活下去吗?

那就跟周宁一起,把陈大龄忘了?杨红相信陈大龄不会做出偏激的事,但像他那样的人,可能会永远无法把这段情从心底抹去。周宁这样的人,激动起来跳得很高,但落下去也快。而陈大龄这样的人,心是不容易被激动起来的,但一旦激动起来了,恐怕也不容易平静下去,可能会永远在心口隐隐作痛。陈大龄会不会为了这事,一辈子不结婚了?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一生,真的是生不如死。

杨红知道自己是永远不会忘掉这段情的。陈大龄的魅力,的确是来自他的人格,来自他对爱情执着专一的追求,他对女人的关爱同情和照顾,他对受苦受难的人们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和他那种平易超脱的物欲。他的长相和才华只是命运赐给他的外在魅力,没有那些,她还是要被吸引的。而光有外在,她倒并不一定会被吸引。她开始被他吸引,是在她从毛姐嘴里听到他爱的宣言的那一天,并不是在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周宁说得不错,即使他有了妻子,也还会有很多女人被他吸引的,有的可能会不顾死活,走上前来向他表达,但大多数都不会,因为那只是女人对真善美的东西的一种天生的热爱,不一定要据为己有的。

杨红想,从前没有陈大龄的时候,自己还可以认命,平静地面对周宁的淫诗性情。现在已经知道世界上实际上还是有情诗一般的男人的,那自己还能自欺欺人地认了命,跟周宁过一辈子?

想到这些,杨红就免不了要审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我,周宁和陈大龄可能会是很好的朋友,因为他们两个实际上是互相欣赏的,欣赏的原因就是对方那种英雄救美的骑士风度。陈大龄称周宁是真汉子,因为周宁不为难自己的女人,只找那男人算帐。周宁称陈大龄是真君子,是因为陈大龄危难关头,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杨红甚至想,即便这个夹杂在中间的女人不是她,而是一个别的什么女人,他们两个还是会如此这般的,因为这是由他们的性格决定的。在这一点上,她真的是比不出谁高谁低。

杨红没想到陈大龄一生逃避的那种“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情,偏偏被自己遇到了,看来人生最伤心的,真的是莫过于“恨不相逢未嫁时”。早听说过这句话,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用这一个“恨”字。这一番恨,贯穿全身,弥漫脑海,铭心刻骨。不知道究竟是恨谁,好像谁都恨,恨周宁太汉子,要把他的命拴在她身上;恨陈大龄太君子,不来带着她远走高飞;恨机遇,恨缘分,恨命运,最恨的还是自己,结婚的决定是你自己做的,没有谁逼你。但不跟周宁结婚就不会住进这青年教师宿舍,不住进这里又怎么可能遇到陈大龄呢?这好像又搞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无人能答了。

杨红想起周宁的警告:不要嫁一个你爱的人,因为你爱他,你就会担心失去他。但杨红觉得光是这一点担心,不足以吓得她打退堂鼓,人不能因噎废食。爱陈大龄,并不是因为想到过能跟他白头到老才爱的。爱了,就爱了,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想过今后,爱是不知不觉之间就发生的事情。白头到老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白头到老有意义,是因为跟你白头到老的人是一个你爱的人。跟一个你爱的人生活一天,也好过跟一个你不爱的人白头到老。陈大龄或许会沉醉于自己拉琴下棋而冷落我,但我愿意,我愿意就守在旁边,听他拉,看他下。陈大龄或许会爱上别的人,但我不会怪他,怪只怪我自己的吸引力不够大不够长久。

周宁说他的爱超过陈大龄的爱,虽然初一听,让杨红觉得有道理,细细地想,其实两种不同的爱是无法比较多少的。周宁的爱激烈似火,象瞬间可发的山火,烧起来,你无处藏身,离近一点,都会被烤焦。但这场火很快就可以熄灭,把你丢在冰天雪地里,要等到夏天才有可能再来一场山火。陈大龄的爱,柔情似水,象浩瀚无边的大海,静静的,深深的,海浪奏出的音乐使你被吸引,被召唤,你不知不觉地就走了进去,而你一旦走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

火的爱和水的爱,怎么能比得出谁多谁少呢?

周宁的爱,是情者的爱,只要是为情,可以不管不顾,为了能得到自己向往的爱、能保住这份爱,就什么都做得出来,哪怕是毁灭他人,或毁灭自己,也在所不辞。陈大龄的爱是智者的爱,他会考虑自己的爱对人对己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果自己的爱只能给所爱的人带来痛苦,他可以克制自己,放弃这份爱。

情者的爱和智者的爱,怎么能比得出谁多谁少呢?

火有火的爱,水有水的爱,情者有情者的爱,智者有智者的爱。一个人爱的方式往往不是他决定得了的,他的生活经历,生活环境,气质和性格注定他只能以某种方式去爱。被一个人以你不喜欢的方式爱上,你从中得到的痛苦可能会大大多于幸福。想让一个人改变他爱的方式,也许只能是徒劳的。改变是可能的,但改变往往只是暂时的。很多人在追求的时候可以变得面目全非,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但等到追到手了,或爱情趋于平淡了,他改变自己的动力化为乌有,他就会回到老样子上去。

杨红觉得自己的爱更接近陈大龄的风格,是智者的爱。爱到极处,反似不爱。

爱到极处,你一颗心,不再装着自己,只装着你爱的人,你就会担心自己的爱会给他带来痛苦。他的一颦一笑都牵动你情怀,让你不断猜测,我使他幸福吗?我使他痛苦吗?你会不断问自己:这一颗心,你拿得起吗?拿起来了,你捧得住吗?捧住了,你捧得久吗?捧了一生,你知道你捧的方式对吗?是不是太紧?太松?太长?太短?太冷?太热?倒头来,他会不会慨叹:爱上你,是我一生的错?或者会不会有一天,他后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爱到极处,你已经爱得失去了自我,心里只有他,如果他不幸福,你又怎么可能幸福呢?你担心自己不能使他幸福,你就有可能把自己当他幸福路上的绊脚石,为他坚决地搬开,好让他自由地前进。

杨红想,陈大龄那么爱小孩,如果自己以后不能生小孩,那不是害了陈大龄?杨红专门查了那本>,知道自己即使不算不正常,也比一般女人少很多怀孕的机会。别人是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有那么七、八天有怀孕的可能,而自己是一年只有四、五个月会有那么个机会。而且自己又不是黄花闺女了,这对陈大龄太不公平了。别人会说他等了这么久,等来一个二婚。他的父母肯定会坚决反对,他的朋友会耻笑他,那我能给他带来什么呢?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爱呢?陈大龄当然不会计较这些,但正因为他不计较,我才应该为他考虑到。

杨红记起在陈大龄家看过的一张照片,上面是他们家四个人演奏>时照的。陈大龄拉小提琴,陈勇拉中提琴,陈勇的妻子杨慧中拉大提琴,而陈大龄的妹妹陈韵拉倍大提琴。两男两女,男的风度翩翩,女的亭亭玉立,照片不能传达音乐,但杨红想象得出,一定是美丽动听的。杨红想不出自己在那张照片中能占个什么位置,自己什么乐器都不会,就会听。杨红想,如果我真的爱他,我其实应该放开手,让他找个更好的人,像他弟媳那样,既美丽又懂音乐的人,一个跟他有共同语言的人,一个能跟他琴瑟合鸣的人,夫妻俩你拉我奏,那才是配得上他的生活。

想到放开手,杨红甚至有一种英勇就义的豪迈感,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伟大而光荣的事情,一件有利于陈大龄的事情,虽苦实甜,虽死犹荣。这样想着,杨红觉得都能看到陈大龄跟他心爱的人带着他们的小宝贝在草地上散步的情景了。而放开了陈大龄,也算是成全了周宁,他爱的方式虽然不合她的理想,但是她能留在他身边就能让他幸福,也算救了一个人。



接下来的那几天,周宁就真的守在家里,寸步不离地跟着杨红,搞得杨红不知道他是在改变他自己,好挽回她的心,还是在监视她。两个人再也不提那晚的事,更不提陈大龄这个名字。实在需要说到陈大龄,也只他他的,反正两人都知道在说谁。

杨红做饭的时候,周宁就站在旁边看。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也不说什么话。吃完了饭,周宁就把碗拿到水房去洗,虽然还是丢三拉四的,但不用人吆喝,就知道把忘了洗的东西再拿去洗。杨红看他这样,心有点酸酸的,心想,他这样做,也只是想挽回那一段情,但是这一切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晚呢?为什么要等到覆水难收的时候才想起挽回呢?也许挽回的涵义就是覆水难收,挽而不回?

两个人也没心思做什么事,只把电视开着,也不知道是谁在看,或有没有人看。杨红把新学期要教的课拿出来备,但也只是摊开本书在眼前,什么也做不下去。眼睛盯着书,心里就想,就是前不久,自己还憧憬着有那么一天,周宁会呆在家里陪着她,跟她如胶似漆,觉得那就是幸福婚姻的顶点了。现在他真的守在家里了,却又觉得无比尴尬,两个人连望一眼都很快又把眼睛掉到一边去了。扪心自问,现在真恨不得他马上就出去打牌。

杨红实在忍不住了,就对周宁说:“你不用守在家里的,我不会到哪里去的,我有我做人的原则。”

周宁说:“我不是在监视你,我是想陪着你。如果我一直陪着你,你的心就不会跑他那里去了。”

杨红不知他说得对不对,陈大龄对她的吸引,应该说不会因为周宁陪着他就消失不见了,但如果周宁一直陪着她,可能她就没有机会深入了解陈大龄。

周宁推心置腹地告诉杨红:“其实上次我找他谈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过,说杨红是个重感情轻物质的女孩,她这样的女孩,在物质上对你没有任何企求,可以为你受一辈子苦,受一辈子累。但在感情上,她对你要求又很高,她会希望你理解她,爱她,跟她如胶似漆。你牌打得太多,冷落了她,她现在是一忍再忍,忍一次,就把心里的情放下一分,等到她把这份情全部放下来的时候,你再想挽回就会来不及了。我那时没有听他的,我想我们那里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下来的,这楼上人人都是这么过的,我以为只要他不来勾你,你就不会跑的。”

杨红忍不住问:“他还对你说什么了?”

周宁不快地说:“说到他你就来了兴趣,他说什么你还会不知道?我不用在中间帮你们当传声筒。不过我也向很多人打听过,想找他几桩风流韵事来说给你听,看你还爱不爱他。好像还没人说他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多数都只说他这人有点怪。四楼的老王还说他人格有魅力,女人很容易被他吸引。怎么样说呢?站在我这个位置,我不喜欢他,但我承认他是个真君子。我去找他谈的时候,他一口就承认是他对你动了心,不关你的事的,说每次都是他过来叫你到他那里去的。那次他还答应了我,不再来找你,我相信他做到了的,因为我天天晚上回来查你们了的。”

杨红见他们两个,一个称对方是真汉子,一个称对方是真君子,大有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的架势,觉得怪怪的,好像如果其中一个是女的,两个人就会结为夫妇一样,她到成了一个搭桥引线的角色。他们两个对她的感情,也是由对方嘴里传出来的,不象两个情敌,倒象两个情友,你为我歌功颂德,我为你涂脂抹粉。有时杨红一恍惚,就觉得是他们两个设了局在骗她一样,只想不出他们骗她的目的是什么。

白天还没什么,到了晚上,情况就尴尬了。杨红觉得自己再也没法跟周宁***了,不光是觉得对不起他们两个,也觉得对不起自己。但周宁仿佛不在乎这一点,很早就洗了澡,躺在床上,毫不掩饰地让他那尊大炮竖在那里,把短裤顶得老高。

杨红只当没看见,假模假式地忙东忙西,等到磨磨蹭蹭地挨得实在是不能再晚了,只好爬上床来的时候,周宁就搂着她,要做。杨红不肯,周宁就阴阴地说:“你想为他守身如玉?你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多做一次,少做一次,有什么区别?”

杨红看他眼里冒出来的光,不知道是激情,还是杀气,也不敢抵死反抗,只好让他去折腾。周宁就使出浑身解数,一时从深从重,一时又轻抽浅送,快一阵,慢一阵,几快几慢再一阵,花样翻新地在那里折腾。不过周宁的技巧仍停留在朴素阶段,所以主要是在深浅、快慢、角度、力度上下功夫。每换一种方式,周宁就问一句:“你们两个到底做没做过?他是不是这样的?你跟他做的时候,是不是希望他这样?”

杨红愤怒地骂他:“无聊之极!我们根本没做过。”

周宁欣喜一下,又问:“那在你想象当中,是不是希望他这样做呢?”

杨红觉得有点心虚气短,仍然骂他:“无聊!”

周宁皱起眉头:“这下没说‘之极’了,看样子在想象当中是做过了。”说完,就报复一般地乱砍乱杀一阵。

折腾一会,周宁见杨红只闭着眼,木着脸,就无奈地说:“其实男人跟男人没多大差别的,做起来都是一个套路。只不过你们女人就可以在一个人那里看到天堂,在另一个人那里看到地狱。他比我高明的地方就是他知道你的心思,知道怎么讨好你,而我不知道。”

杨红感到心痛,其实女人要的,也就是这么一点,就是想他知道你想要什么,想他用你希望的方式爱你。知道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就可以决定你的爱是把他托上天堂还是把她打入地狱。连心爱人的心思都不知道,又谈得上什么爱呢?心心相印是天生的,不是教得会的。可以教你一事,不可以教你万事;可以教你一时,没办法教你一世。从前痛苦的是找不到一个心心相印的人,现在是找到了却不能跟他在一起。想到这一点,杨红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

周宁看到杨红流泪,自己也软了,就从杨红身上滚下来,用毛巾替她擦泪,道歉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其实我自己说这些话,就象拿刀在我自己心上划道子一样,划一道,就钻心地痛一阵。但是我忍不住就说了,就象小时候一样,腿上摔坏了,本来已经结了疤了,快好了,又忍不住要把那层疤揭去,看一看伤口,结果就又流血,再结疤。”

杨红流着泪问他:“既然你觉得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又管我跟他做没做过呢?”

“我没法不管,只要是男人,就容不得别的男人碰他的女人,不然他就不是男人,他就根本不爱她。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他要是碰了你,我肯定是要叫他戴红帽子的。你想让他多活几天,你就不要去找他。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人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我们离婚吧。”杨红说出了这两个字,自己也觉得吃惊,曾经以为离婚是自己一生中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曾经因为想到周宁会跟她离婚而觉得羞愤难当,但现在,能毛发无损地离婚已经成了最美好的事情了。

“你不要把离婚两个字放在嘴里当歌唱,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杨红冷冷地说:“你知道我心都在他身上,你还这样死抓着不放,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周宁幽幽地说:“你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你来说,你的头管得住你的心,如果你的头发个命令,叫你逃跑,你的心可以拿脚就跑。我的头是管不住我的心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我的头也叫我逃跑,可是我的心跑不了。”

杨红觉得周宁现在变得很深奥难懂,什么头啊心的,他的逻辑令她跟不上。

周宁抓住杨红的手,用劲握着,握得生疼:“你以前说过的,只有碰上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你才会不要我的。你不能食言。他不可能比我更爱你的,他没有像我这样爱痴了,爱傻了,爱疯了,他克制得住自己不来找你,做什么事都有礼有节的,只能说明他还没有爱疯,所以他爱得没有我深。我知道你的心跟他跑了,我还爱你,他会不会做到这一点?像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的。如果他知道你的心跟别人跑了,他第一天就会离开你。”

杨红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大脑一片空白,呆在那里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带上,美国那边也很冷的。”刘亦菲兴致勃勃的蹲在地上收拾着行李。

“恩...用不着到这么多吧,几天就回来了不是!”孙芮躺在床边,耷拉着腿,无所谓的说。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刘亦菲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是不太想去,本来就没打算去什么美国,我都和小钱她们说好了,一起回老家那边滑雪,顺便看看,看看奶奶她们。”孙芮诚实的说出了原本的打算。

“那我呢,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吗?”刘亦菲站起来转过身,低头看着仰面朝天的孙芮。四目相对,好想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涌了出来。

“算了,你爱去不去,我出去一下。”刘亦菲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酸,突然觉得很委屈。

“......”孙芮毫无反应的继续躺着,可是脑子里一直在想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看不懂。

“我这是怎么了?”刘亦菲呆呆地问着许佳琪

“你喜欢她!”许佳琪好笑的看着她道。

“她是我妹妹,我喜欢她很正常呀!”刘亦菲急忙辩解。

“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不会的。你少胡说。”

“是不是我胡说,你问问你自己你就知道了。知道吗,你跟我在一起,聊的一大半都是她,还记得我问你的事儿吗,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她,而是你。”许佳琪老早就发现了,她跟孙芮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我喜欢她?是呀,我喜欢她!”刘亦菲想了许久,还是承认了。

“好了,没事儿了吧,那我回去了,这大冷天的把我叫出来,我还以为有啥急事儿呢!”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不喜欢我!”

“没有,但是,她甚至不想陪我一起去美国!”刘亦菲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回去吧,她心里,有你!”

“我就是知道,不信你试试。”许佳琪留下这句话,就回家了。

回到家,屋里的灯还亮着,可孙芮倚在床头歪着脑袋睡着了。

“哗啦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吵醒了孙芮,可她选择了继续装睡,因为不知怎的,心虚的厉害,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般。

“就不能好好躺着,也不怕落枕!”关了灯上了床,刘亦菲轻轻的把她的头放平,让她能睡的舒服一些。

“好冷呀!”被窝凉凉的,怕冷的小包子忍不住出声低呼道。

孙芮假装翻身,紧紧的靠在了她的身后。

“对不起!”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

“你是不是生气了?”撒娇般的抱住了她。

“恩......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有点儿害怕!”

“我又不怎么会说英语,又不认识那边的人,怕不适应,听说外国人都挺吓人的。”

“砰。”转过身给了小屁孩儿一个爆栗。

“哎呦!”捂着脑门儿痛呼了一声。

“再让你胡思乱想,你都哪儿听来的,我在那儿待了那么久,你看我有事儿吗?”

“那我陪你去就是了,别生气了!”

“那你是怎么了?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孙芮挠了挠后脑勺,不懂了。

“我...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去,行了没事儿了,睡觉。”刘亦菲紧紧的抱住了搂着她的小屁孩儿,不停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她的怀抱,很安心,让她不想离开。

“恩,那睡吧。”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孙芮手脚并用的缠在了她身上,下巴颏一如既往的蹭了蹭缩在她怀里的小脑袋,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除了月亮,没人听到这句话。

“到了就赶紧打***给我们报平安,芮芮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别闯祸啊!”机场里,二老不停地叮嘱着即将安检的两个人。

“知道了,放心吧,拜拜!”

“还要等一会儿才上飞机,你想吃啥,我给你买去。”孙芮看着一大清早起来有点儿疲惫的小包子,心疼的问道。

“我要吃糖炒栗子,美国没有,现在吃还能解解馋。”

“那你坐着等我,我去买。”

“可是买到了,喏。”孙芮怕她等急了,买完了就跑了回来。

“真香。”小包子打开袋子闻了闻就想开吃。

“等会儿。”孙芮一把夺过了袋子。

“平时倒也罢了,现在要出门,可不能不讲卫生,万一病了怎么办!”边说着,她从背包里拿出了湿巾。

“手!”小包子听话的把手伸了出来。

“好了,那只!”擦完一只,又换了另一只,直到孙芮认为干净了,才放开了她的手。

“第一颗给你吃,奖励你的!”小包子塞了一颗栗子给她。

“看看人家,真羡慕,这是你女朋友吗?”旁边的小情侣一直看着她俩,忍不住出声问道。

“不,不是......”一紧张,小屁孩儿又结巴了。

“她是我妹妹!”小包子出声给她解了围。

“不好意思啊,误会了,不过你们姐妹感情真好,真羡慕呀!”

“谢谢!”小包子笑着道了谢。

“你怎么脸红了?害羞呀?哈哈哈!”小包子转回来就看见低着头的小屁孩儿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这里,你坐里面我坐外面。”孙芮主动坐在了中间的座位上,因为最外面是个男生。

“紧张吗?”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小包子歪着脑袋问道。

“不紧张!”孙芮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头说道。

“不紧张?那你抓那么紧干吗?”刘亦菲好笑的问道

“我没坐过飞机!”孙芮悄悄的在她耳边说。

“没事儿的,就像去游乐园做过山车差不多,还没那个刺激呢!”

“我也没坐过过山车!”小屁孩儿又摇了摇头。

“哈?你不会没去过游乐园吧!”

“恩,小时候妈妈忙没空带我去,放假的时候都是把我锁在家里自己玩儿,后来很早就开始学打球,有时间就都训练去了,没怎么出去玩儿过!”

“没关系,等到了美国,我带你去迪士尼玩儿!”刘亦菲有点儿心疼的说。

“那是小孩儿才去的地方,我又不是小孩儿!”小屁孩儿傲娇了。

“瞎说,大人就不能去了?再说了,你都还没成年呢,就是小孩儿!”使劲儿拧了一下她的鼻子教训道。

“哦,那我去还不行吗!”摸了摸被拧的鼻子,孙芮只得妥协。

“还有好长时间呢,睡一会儿吧!”把中间扶手抬了起来,孙芮伸出手去,搂着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着了。

“这是啥,我不会写!”拿着入境表,孙芮傻眼了。

“一会儿我妈妈和叔叔来接我们,别担心。”看着孙芮局促不安的神情,刘亦菲安抚的握着她的手说道。

“叔叔好,阿姨好!”小屁孩儿乖巧的打了招呼。

“这就是你老跟我提起的那个妹妹吧,别说,跟你小时候长得还真挺像的。”刘妈妈上下打量着说。

“妈,走吧,我都快累死了,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刘亦菲撒娇的跟母亲说道。

“那走吧!”孙芮一言不发的拿着行李跟在了她们身后。

“到了,我和你叔叔公司里还有事情,这里你熟,你们俩休息休息自己出去玩儿玩儿吧!”妈妈很放心的说。

“进来,先换鞋。”把行李推进屋里,刘亦菲兴奋的扒拉着拖鞋给她。

“这是我的房间,东西先放下,去洗澡吧!”

“你先洗吧,我先收拾行李。”

“不用,一块儿洗吧!”

“啥?”孙芮被她的提议吓了一大跳。

“家里有两个浴室,不用等。”刘亦菲好笑的看着她。

“哦......”孙芮这才松了一口气。

“冰箱里有吃的,你饿吗?”刘亦菲洗完澡出来,孙芮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不吃,我想睡觉!”揉了揉眼睛,孙芮就往床上爬。

“那一起吧。”说着她也躺在了孙芮旁边。

“你干嘛呢!”旁边的小屁孩儿翻来覆去的不得安生,小包子不耐烦的问道。

“没啥,就是感觉老不得劲儿,不太习惯。”孙芮转回来看着她说。

“好了,这样好点儿了没!”刘亦菲抱住她窝在她怀里,就像在家的时候一样。

“恩,还是抱着舒服!”孙芮无意的一句话,却在刘亦菲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闻着熟悉的味道,孙芮终于安心的在陌生的地方睡着了。

“走,姐姐今天带你出去玩儿。”在市区转悠了两天,刘亦菲今天约了以前的同学朋友,打算带着孙芮一起去迪士尼。

“这里。”到了集合的地方,男生女生们一起相互介绍了一下,就一起进了游乐园。

“我说菲菲,你可是回来了,Jeff都想了你好久了!”刘亦菲走在前面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跟她说着八卦。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帅气的金发碧眼的小帅哥笑着问孙芮。

“我叫jerry,是jeff的弟弟。”

“你好!”礼貌的握了握手,孙芮尴尬的把手插在裤兜里,继续跟着一帮人往前走。

“我们去坐过山车吧!”一群人提议道。

“不行,我妹妹第一次来,她玩儿不惯这些东西。”刘亦菲先想到的是孙芮。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等你们。”孙芮善解人意的说道。

“我也怕,我也不去了,我陪着她,你们放心好了!”jerry开口对他们说道。

“就是就是,有jerry陪着小芮,没事的,我们走吧!”一群人簇拥着刘亦菲,渐渐远去。

“走吧!”jerry拉着她的胳膊就走。

“去哪儿?”孙芮挣扎了两下没甩开,不好意思太使劲儿,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走。

“我带你去玩儿点儿不刺激的!”jerry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

“可是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孙芮回头看了看刘亦菲去的方向。

“没关系的,加上排队,估计他们得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

“喏,给你。”jerry顺手拿了个免费的米老鼠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

“哦,谢谢。”孙芮感受到他的善意,也放松了许多。

“菲,这么久没见,你想我吗?”正排着队jeff深情的看着刘亦菲问道。

“不想。”刘亦菲毫不犹豫的回道。

“别这么残忍吗,好歹我们以前还交往过呢!”jeff假装伤心的说。

“得了吧,咱俩那就是普通朋友,交往?不存在的。”刘亦菲一下子就戳穿了他。

“哦,你伤了我的心?”jeff捂着胸口夸张的嚷道。

“别,喜欢你的小姑娘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可我只喜欢你。”jeff半真半假的话语,让刘亦菲楞了一下。

“该我们了,走呀。”没等到她回答,jeff若无其事的拉着她往里走。

“jeff。”刘亦菲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jeff回头,就看到她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我有喜欢的人了,但不是你。”

“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jeff微微一笑,还是一如既往的绅士风度。

“啊,好刺激呀。”身边的人都在随着过山车的起伏大声呼喊着。而刘亦菲却像失了魂一样,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刺激了,我还要玩儿第二次,你们谁跟我去。”

“我不去了,饿了,吃点儿东西去。”刘亦菲着急去找孙芮,离开众人就往外走。

“我陪你去吧,我也饿了。”jeff笑着朝她们挥挥手,揽着刘亦菲往出口走去。

“哎,你们出来了,这么快?”留在休息处等他们的同伴看见两人出来,惊讶的说道。

“我妹妹呢?”环顾了一周,没看到孙芮,刘亦菲有点儿慌张。

“哦,jerry说人家小姑娘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在这坐着也太没劲了,就带她去玩儿去了,说是一个小时就回来,看时间差不多该回来了。”

“我去找她。”刘亦菲说着就想往外走。

“等等,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游乐园这么大,走散了更不好找。”jeff拉住了她。

“你给jerry打个***,问问他们在哪儿。”刘亦菲催促道。

“好好,你别急,我弟弟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

“我怎么能放心,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菲,你冷静点,这里是公共场所,到处都是***,他们只是一起去玩儿一会儿,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还是,你对我弟弟的人品有所怀疑。”jeff严肃的样子,让刘亦菲有点儿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儿担心,这是她第一次出国,也是第一次跟不认识的朋友出来玩儿,万一出什么事儿,我对家里人不好交代。”

“你只是她的姐姐,不是她的妈妈,她需要交朋友,你总不能跟着她一辈子吧。”说完,jeff放开了发愣的她,去给弟弟打***。

“***通了,但是没人接,估计是太吵了,没听见,你先坐下喝点东西,我弟弟说一个小时,就一定不会晚,我相信他。”

“谢谢,我刚才太紧张了。”

“没关系,我理解,要是我们家Jennifer遇到同样的事,我也会担心。”jeff还是很有风度的安慰着她。

“你怕高吗?”逛着逛着,jerry突然问道。

“还好,不怕,只是怕过山车那种又高又快的。”

“那,我们去做摩天轮吧,那个虽然高,但是不快,还能饱览整个乐园。”

“恩,好吧。”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孙芮答应了。

“哇,好漂亮呀”看着脚下的夜景,孙芮兴奋地像个小孩儿。

“你真可爱!”jerry歪着脑袋看着她说。

“谢,谢谢。”孙芮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点儿紧张。

“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们中国人都比较保守,我们比较习惯有什么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可爱就是可爱,只是一种夸赞,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也还不错,我也是很高兴的。”jerry耸了耸肩解释道。

“我,我只是没听过有人夸我可爱,他们一般都说我比较帅。”孙芮卸下了心防,与jerry交谈了起来。

“是挺帅的,如果我是个女孩子,也会喜欢你的。”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也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谢谢你陪着我。”

“啾。”jerry趁她不注意,在她脸颊上偷了一个吻。

“你,干嘛?”孙芮楞了一下,捂着脸问道。

“人们说 ,当摩天轮升到顶端的时候,亲吻你喜欢的人,就会和她相爱到永远。”

“恩......”孙芮无语的看着他。

“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但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了。”jerry毫不吝啬的表达了自己的倾慕之情。

“可是我对你没有感觉。”孙芮耿直的回应道。

“it's ok,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我不会强求。”jerry轻松的说道。

“你们外国人,真奇怪。”孙芮歪着脑袋感叹道。

“噗嗤,你们中国人,也很奇怪”jerry不甘示弱的回道。

“走吧,该回去了。”下了摩天轮,两个人就往回走。

“给你。”jerry买了两个冰激凌,给了她一个。

“谢谢。恩,好吃。”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孙芮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就在前面,马上到了。”边吃边走,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休息处附近。

“菲,他们回来了。我就说嘛,我弟弟不会没谱的。”jeff得意的朝她说道。

“姐姐。”看到远处的刘亦菲,孙芮兴奋的招了招手。

“别着急,把嘴擦擦。”jerry说着用纸巾给孙芮擦了擦嘴角的冰激凌。

“谢谢。”孙芮笑着道了谢。

“不客气。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我下次还能找你玩儿吗?”jerry淳朴的问道。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孙芮真心觉得,这个小伙儿人还不错。

两人相谈甚欢的这一幕,看在刘亦菲眼里,是那么的刺眼。她快速走过去拉了孙芮就走。

“慢点儿慢点儿,怎么了这是?”孙芮被她扯了一个趔趄。

“跟我走。”刘亦菲拉着她一通乱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

“你到底是怎么了?”孙芮手上的冰激凌都掉了,她一使劲儿,甩开了刘亦菲的手,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孙芮紧张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包子。

“孙芮,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嘭,啪。”整点到了,烟花突然冲上了天空,爆炸的声音盖住了她的话。

“啊,你说啥,我听不见!”孙芮侧着耳朵大声的问道。

“......”刘亦菲没有说第二遍,只是一头扎进了她怀里,死死地抱着不撒手。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看烟花多漂亮呀。”孙芮摸了摸埋在怀里的小脑袋,哄着说道。

“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吧。”回到家,刘亦菲的脸色一直不好看,让孙芮很担心。

“你去哪儿?”刘亦菲紧张的问道。

“我回房间睡觉呀。明天不是还要去你学校参观吗!”刘妈妈知道女儿不喜欢跟别人住,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准备了两个房间,所以到美国的第二天,孙芮就回客房睡了。

好冷,我已经不能,一个人睡了。

“你们学校好大呀,体育馆也这么大。”孙芮最先注意的还是跟自己及有关的运动场所。

“嗨,芮,你们来了。”jerry正在跟朋友打球,看到孙芮来了赶紧上前打招呼。

“你也会打篮球呀。”孙芮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手里的球。

“在美国,学生基本上都会打篮球,我是男孩子当然会了。”jerry不可置否的说道。

“我能玩儿一会儿吗?”孙芮球瘾犯了,自从放了假,学校就停了训练,她已经好久没打球了。

“当然可以。”jerry虽然很惊讶,但立刻就同意了。

“我去玩儿一会儿,好吗?”孙芮兴致勃勃的问向刘亦菲。

“去吧,小心点儿,别受伤!”刘亦菲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真痛快,你们打的真好。”孙芮一边休息,一边称赞道。

“你也不错,有我们校队的实力,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学校留学,我们学校的校队很厉害的,我看你的个子应该还会再长的吧。”jerry提议道。

“还是不了,念书比较重要。”孙芮摇了摇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玩儿,拜拜。”孙芮看到刘亦菲一直在等她,赶紧结束了玩耍。

“你好像挺喜欢jerry的?”

“恩,人挺好的,比我们班那些男同学靠谱多了,看看人美国学生多绅士呀!”小屁孩儿贫了起来。

“我一直想问你,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刘亦菲决定趁着在美国的这段时间,跟她好好谈谈。

“什么意思,什么男孩儿女孩儿,我又不生孩子。”孙芮哭笑不得看着她。

“你知道我问什么,好好说。”

“我,我不知道呀。”孙芮为难的说。

“你不会真的没谈过恋爱吧?喜欢的人也没有?”刘亦菲继续追问道。

“这话说得,就跟你谈过似的,你有喜欢的人呀?”孙芮理直气壮的反问了回去。

“我谈过,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刘亦菲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她。

“是,是谁?”孙芮的心口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有些疼,呼吸都疼。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刘亦菲坚持要她先回答。

“我很喜欢你,喜欢小钱,喜欢我的队友,喜欢jerry,你是说这个吗?那我有。”孙芮还是太懵懂,她,不明白。

“我说的,是这个......”刘亦菲踮起一点儿脚尖,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又来了,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孙芮的呼吸逐渐紊乱,瞪着眼睛一眨都不眨。

“告诉我,有什么感觉?”放开她,刘亦菲期待的问道。

“恩......恩......就是,就是,有点儿心慌,喘不过气儿来。”小屁孩儿诚实的回道。

“恩~恩,不讨厌。”孩子气般的摇了摇头。

“喜欢。我能再亲一次吗?”跟小时候和小钱玩儿亲亲的感觉,不一样,就像,就像吃糖,还没吃够。

“不行,一天只能亲一次,今天亲过了。”小包子非常确定,小屁孩儿喜欢她,至于多少,还有待开发。

“好吧,那我们回去吧,我饿了。”孙芮觉得又不是啥大事儿,不亲就不亲呗。

“咔嚓。”半夜,小包子抱着枕头跑到了客房。

“起来,往那边儿点儿。”

“恩?你怎么过来了?”孙芮睡的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

“一个人睡太冷了。”既然知道了她喜欢自己,那就不能轻易的放过她。

“不能呀,这空调挺缓和的,我都有点儿热了。”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打开被窝把刘亦菲包了进来。

“真暖和。”在她胸口蹭了蹭小脑袋,把脸贴在了她的下巴上,闻着孙芮的鼻息,刘亦菲有点儿醉了。

“十二点了。”看了一眼闹钟。

“恩。”孙芮已经迷糊的无法思考了。

“可以亲亲了。唔......”刘亦菲趁她不备,偷袭了上去。

“对不起,我睡迷糊了。”孙芮猛地清醒了过来,嘴里的血腥味告诉她,好像咬破了。

“都出血了。”小包子娇嗔道。

“那怎么办,我给你舔舔吧。”小屁孩儿想到了打球时不小心受伤出血,都是嘴巴一吮就完事儿,于是乎想都没想伸出舌头就舔上去了。

“好了,不出血了,睡吧。”留下心乱如麻的姐姐,得了便宜的***妹就这么睡了。

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我还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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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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