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阙的千年十四阙为什么有两个版本

千年(十四阙).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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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网文[0号 京ICP证100780号[转帖]《千年》----作者:十四阙
《千年》----作者:十四阙
弹指数千年。
佛曰: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千年又过,他划水而来。那风姿氤氲,水波依旧不兴。
竹篙轻点,船达岸边,青衫磊落间,温润明眸依昔。望定我,其笑淡淡。
“我们又见面了。”
我仰首望向远方,水天一线间竟是山色空奇,泛着近似于白的蓝。
深深吸进口气,再幽幽的叹出去:“是啊,苜蓿子,我又输了这一世。”
舟身狭长,行于水上,如柳叶。而那轻尘薄雾,便做了这一世的消弭,下一世的始起。坐在舟头,水纹漠漠,一涟一漪,皆可化做一个人的影子,隐隐然隔着浮生的距离。
再其后,影子淡了,现出我鲜艳的倒影,赛雪肌肤乌黑长发,连指甲都泛着晶莹的粉色光泽,这一世我何其美丽,丰容盛饰出现于朝堂之上时,文武百官齐变色,而他,他坐在龙椅上,眼神惊悸,失魂落魄。
“王嫱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寻了千年,本以为这世必可如愿,却只盼来这匆匆一面。若我早知如此,何必选这倾国绝色。
这一个千年里,他是汉王刘?,我是美人昭君。金殿初见即为永诀,有缘无分至此,还有什么可言。
悠悠一笑,恍若叹息。
“苜蓿子,为何万物皆想成神?”
抬眉处,他在沉思,竹篙点水,其声清脆,于是又问:“苜蓿子,你为何会在这碧幽潭中持渡?”
“神渡世人,而我渡神。”
一句话惹来我笑,忍不住娇嗔:“苜蓿子,我不是神。起码,现在不是。”话至此,笑音渐失。
是啊,我还不是神……我每千年渡此碧潭,为的就是成神,奈何每千年都功亏一溃。
神说:“因我比众生更苦,度三灾九难七十二劫数,方可成神,固而更加高贵。”
神说:“万物各自不同,优昙,你欲为神,必先经遇千年寻觅之苦,你花性短暂,无以持久,故,你之劫为‘恒’。”
神说:“我允你每千年携一愿望落入人间,助你早日功德圆满。”
于是,第一个千年里,我选了明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
多年前有个叫孔丘的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为人当立德。这个被世人推崇为圣的男子,他说的话,应该是不会错了的吧?
我在日出时分落入红尘。
越国鸬鹚湾,有山名凤,天边朝霞似锦,映于溪中,红艳绝伦。村中人人引为奇观,纷纷赞叹:“这女娃,恐怕是凤凰儿飞来的呢!”
母为我起名为旦,父姓郑。
后世人是怎样评价那个女子的?我在第二个千年里清晰听闻----
都说她随西施一同去了吴国,做为政治的棋子,红颜祸国。
都说吴王专宠西施,她受冷落,郁郁寡欢病逝宫中。
波光潋滟盛载出西施与越大夫范蠡泛舟归隐的动人传说,都说那是越国的好女子,牺牲自己救了国家。
西施……西施……
唇角轻涩,为何我那一千年里会撞见她?
“人道春色新,三年不见春。虽有清洌水,难洗亡国恨。”
伤痛亡国的人是我,应允计策的人是我,说服西施的人是我,因承欢仇主而倍受煎熬的人亦是我……
只因我不及她美丽,所以浣纱溪边,那儒雅男子策马而来时,第一眼看住她,眸中再无他人的存在。
范蠡,呵,那个男子啊……他是神安排给我的劫数啊,可是西施,你以你绝世之姿,轻轻易的就夺去了我追寻了千年的缘分。
只是当时,是不知的。
因为不知,所以在看见他们凝眸相视的那一刻,我便退出这场角逐做了个祝福之人。
然心中凄苦,亡国之恨,失情之苦,两相折磨下,容色早衰,郁郁而终。
我自凡身里悠悠飘起,回首见馆娃宫中哭声一片。那绝色女子拉住郑旦的手哭道:“姐姐,姐姐……我们说好要一起回苎罗山的,我们说好了的……”
她哭得好生哀伤,我静静的看着,渺渺间,红尘俗世都变得远了。
就在那时,我第一次看见苜蓿子。
潭水如碧,天空如洗,山间云雾萦绕,那只小舟缓缓的划到我面前,舟上之人,丰神如玉。
“我是苜蓿子,特来接你去下一世。”
“下一世……”我轻声呢喃,“那又是一千年了。”
“请上舟。”
他声音温柔,我听在耳中,恍同天籁。怔怔的望着他,难掩伤感,似是委屈似是不甘又似是种不愿回忆起来的妩媚。
“骗人……骗人……孔丘骗我,什么明明德,什么可得天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我将头上发饰一把摘下,狠狠掷于水中,那水纹漪漪晃晃,容颜依稀缭乱,“艳色天下重,世人根本重色不重德,可笑我幼稚,竟选明德,虚度这一千年!”
“优昙?”他有些讶异,继而又复了然,缓缓道,“此乃命定劫数,本就难避。况你还有下一千年的希望。”
“劫数?”我不禁冷笑。
我不傻,在为郑旦的这一世里关于痴男怨女的故事已经听得太多。就算西施,又如何?范蠡还不是为了国家将她拱手相让?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比我好过。
“我之劫为恒,与情有什么关系?难道范蠡爱我我便能永恒?下一千年……谁知道下一千年他会不会再次爱上别人,或是纵然爱我,但不过昙花一现,真能生死与共携手白头?”
他的目光一闪,轻声重复:“昙花一现……”
“什么?”
他笑笑不答,眉宇间空灵异常:“上舟吧,我载你去下一世。”
脾气发过了,怨怒变成疲软,我坐于舟上,看这山清水秀,幽幽低语:“下一世我要选倾国之姿,以魅世人,让他见而销魂,再不能爱上别人。”
苜蓿子欲言又止,我挑眉:“难道不行?”
“不,随兴就好。”停了一下,又道,“优昙,情不能恒。”
我不明其意,静等他详解。
谁知他不再说话,目光投向很远的地方,没有看我。
情不能恒,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点化我吗?若我之劫非情,为何要我这般辛苦的千年追寻,只为求与那个男子相守一世?
水纹乱了起来,抬头望他,他双眉微锁,似有难言之隐。
也罢,我从不强人所难,便不再追问。
静谧中抵达对岸,我起身下舟,看见前方一片白雾。
回过头去,他已不见了。
可惜这第二世……
“苜蓿子,原来美色不是万能的。”我低头轻叹。第二世,可以说是毛延寿误我,但亦让我明白,权势才是永利剑、长固锁。
“别灰心,你还有下一千年的希望。”他又是这样安慰。
我苦笑:“一千年又一千年,若我下个千年,下下个千年,甚至永远都阴错阳差不能与他相守呢?我要追寻几千年?”
“俗世千载,仙界不过弹指瞬间,你又何必如此绝望?”
我别过脸去,不愿他看见我眼中泪花闪烁。我修炼千载才有机会成仙,本以为终于苦尽甘来,岂料这命定劫数,竟比修炼更难。修炼时再苦不过是“清心”二字,而这道劫,走得我颠簸坎坷,身心俱累。
“苜蓿子,下一世,我要权倾天下,命令他娶我,看他还逃不逃的了。”咬紧下唇,泪水转为怒意,我就不信次次都会擦肩而过。
苜蓿子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眉间愁色淡淡,那种神情似曾相识,我心中忽然一悸。
“苜蓿子,你一直在这里操舟吗?这么久以来,你渡过多少神仙?”
他回眸,目光落到我脸上时,心头熟悉的感觉又一闪而过,我忍不住皱眉。
他没有答我,只是说:“到岸了。”
我站起来,那片白雾果然已经近在眼前。
“苜蓿子……”我还待说些什么,转头却见舟上空空,四下空空。
他再次凭空消失。
默立良久,忽然觉得这份心悸来的好生可笑,他纵不是仙人,也是半仙之体,身上有灵气,觉得眼熟很正常,是我多虑了。
我摇头轻笑,举步朝雾中走去,行走的过程中逐渐形消体散。
一声音问我:“汝已定乎?”
我答:“是,我要权贵。”
雾中红光乍现,将我层层包拢,我向前迈出一步,整个人如跌下万丈深渊,再无知觉。
与此同时的紫禁城内,一宫女匆匆跑上台阶,两旁太监推开宫殿大门,她进去欢呼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正在批阅奏折的明帝朱由检抬起头来,问道:“是男是女?”
“恭喜皇上,皇后生了位小公主!”
年轻的明帝将笔一抛,起身赶赴坤宁宫。皇后周氏大汗淋漓的躺在床上,旁边乳娘方氏正为婴儿洗完澡,用锦缎将她层层包起来。
明帝到,众人下拜,朱由检也不叫他们平身,径自从方氏手中接过了婴儿,连声说:“好……好,朕的第一个女儿,朕的小公主!”
“公主龙瞳凤颈,乃极贵之相,长的很像皇上呢。”
“说的好!”明帝越看越是高兴,沉吟了一下道,“朕初登帝位,便得此爱女,希望你能带给大明朝好运,四海长宁,歌舞升平。就叫你长平吧!”
崇祯二年,明公主长平诞生,果然是倾世尊崇,泼天富贵。
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那个男子。
低垂的眉眼,披散的长发,眉心有道浅浅的红痕,如岖峭戈壁上探出的一朵迎风娇花,如漆黑长街里亮起的一盏旭暖明灯,如素色凄惨后翩然的一抹浓墨重彩,空灵了整个人间。
仿若被雷电击中,一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你醒了。”男子开口,声音温润如碧水,流淌着春天的气息。
那般陌生,却又分明熟悉----
似曾相识。
长平脑海中涌现出这四个字来。她挣扎,想要坐起,身子摇晃不稳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左臂。然而,好奇怪,断臂处竟不痛了。那些椎心刺骨、针扎火燎般的疼痛,竟然通通消失了。
她以手抚肩,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新生的肌肤宛如婴儿般光滑。她一怔。
抬眸处,还是那双眉眼,即使看着她时,仍然让人觉得缥缈不在人间。
“是你救了我?”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她究竟昏迷了多久,怎么会一觉醒来,伤口即已痊愈?那是剑伤啊,是用一把剑活生生的将她整条左臂砍断,血流成河,当即晕阕。这样重的伤,怎会忽然间就好了的?
“是它救了你。”一块玉佩垂到她面前。
本无一丝杂质的玉,在她目光锁定的一瞬,竟似骤然绽放出血般丝网,如一只神秘之眼,倏地睁开,静谧中与她对视……长平顿觉头疼欲裂,再睁开眼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男子把她的异样尽收眼底,眸中精光一现即没,缓缓道:“此玉有灵性,能疗伤救人。你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长平朝玉佩伸出手去,想看个究竟,男子忽道:“不,你不能碰它。”
“为什么?”
“碰了,会伤到你,伤到你的心。”
长平连忙缩手,对此深信不疑。光那样看着便已觉头疼难忍,更何况碰到?只是不知原来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灵玉,居然可以治病。
她垂头,过了半响才道:“谢……谢……相救。”本以为必死无疑,却又绝处逢生,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起来吧,我带你走。”男子收起血玉长身而起,一袭青衫宽缓,绝世的优雅。
长平的眼睛又迷离了起来:“你是谁?”
他是谁?他是谁?他究竟是谁?她好象走入一片雾中,虽然看不见,但就是知道,雾的前方有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男子回头,淡淡道:“你可以叫我风恕。”
长平站起,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棵梧桐树下,树旁河水如带,春寒料峭的三月,河边草地上开放着不知名的野花。一切都安宁的如同世外桃源。
“这是哪里?”
“这是京郊,离紫禁城已有百里。”
长平下意识的转身朝北望,看不到金陵王殿莺啼晓,看不到朱楼水榭玉人箫,惟有天际一道彩虹,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那半圆的美丽弧线,仿佛概括了她这一生的全部意义。
“我是朱长平,大明的长公主。”她望着彩虹,声音呆滞而凄凉。
风恕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李自成他们现在肯定四处派兵抓我。”
“然后?”
她凝眸,对上那双令她心悸的眼睛,低声道:“你带着我,我会拖累你的。”
风恕有一瞬间的怔忡,但随即微微一笑:“没有关系。”
“可是……”
“公主,”他开口,神色依旧淡然,却莫名令人信服,“我会将你平安送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请你相信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比女子还浓密的睫毛又轻垂了下来,遮住那潋滟若水的眸光。
“使命吧。”短短三个字,声音里却有很多复杂的东西。
于是长平不再多问。
其实,也不难猜想,她毕竟是大明的公主,子民中有像姜襄唐通那样贪生怕死投降李贼的叛徒,也有如朱之冯那样铁骨铮铮宁死不降的忠臣。而他,风恕,想必也是个爱国的义士罢?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去哪?她心中顿痛,母后自缢了,昭仁死在了父皇的剑下,而父皇,他也早抱了必死的决心……紫禁城回不去了,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她能去哪?天地茫茫乾坤郁郁劫生寂寂,她一个失去家国的柔弱女子,能去哪?
过了好半响,忽然想起一个名字,就像个溺水之人,在绝望中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一亮。
“世显!我要去找他,我要找驸马!”
左都尉之子周世显,是父皇生前为她挑中的驸马,若非这场战乱,他们早已成亲。
绝世荣宠成云散,泼天富贵做烟消。而他,他是她最后的寄托与希望。
风恕静静的看着她,道:“好。”
他带她去找他。
那一朵花,在孤寂中俏立了很多很多年。
春天到了,牡丹开花时,它没有开。
夏天到了,荷花开花时,它没有开。
秋天到了,菊花开花时,它没有开。
冬天到了,梅花开花时,它没有开。
一年又一年,年年不开花。
牡丹问:“你为什么不开花?”
它说:“我在等。”
荷花问:“等什么?”
它说:“等一个人。”
菊花问:“若那人不来呢?”
它说:“那我就永远不开花。”
梅花叹息:“那你就等吧。只怕……”话没有说完,但是它明白,梅花指的是怕永远等不到。
一语成谶。
它等了很多很多年,真的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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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滚动,柔软的锦垫,车厢中有种淡淡的香气。好象回到寿宁宫中,羧猊炉里的冰麝龙涎,八尺***床上的金线缘边毡,那一派锦绣荣华,独属于王室贵族的奢华。
然而,他又是怎么弄来的这辆马车?
长平掀帘,看见风恕赶车的背影,他没有持鞭,只是袖手坐着,那马儿仿佛有灵性般乖乖往前走,该拐弯,该绕道,丝毫不含糊。
这条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向远方,两边景色荒芜,越发显得天地幽静,唯有车马声。
“风恕。”她开口,好奇道,“我们这是去哪?”
“江南。”
“你怎知驸马人在江南?”
风恕的背似乎僵了一下,过了许久才道:“我知道。”
长平抿抿唇,放下帘子。靠坐在软塌上,看着风儿把窗帘吹得起起落落,一荡一荡,遮住她的视线,又飘开。既不痛快,也不缠绵,仅仅只是那么一种轻悠飘忽着的纷乱,纠搅了跌荡起伏的心。
“风恕……”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像先前那般清亮,她忽然很想倾诉点什么,无论对象是谁。然而刚说了两个字,马车突然而停,整个人顿时朝右倒去。
怎么回事?长平二度掀帘,看见前方路旁躺卧着一个人。眼前青影晃动,一闪间,车辕上就没了人。
她看见风恕走过去扶起那个人,似乎喂了她一点东西,又过了半响,他扶着那人慢慢走回来。
走近了才发现那原来是个少女,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知她怎会倒在这条人迹稀少的路上。
风恕抱她上车,长平挪出半边位置,鼻端不可避免的闻到一股酸臭之气。
“她饿晕了。”他看着那少女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少女点点头,神情又慌张又有点不敢置信。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少女说了一个字,眼圈就红了,“我……没有家了。我爹和哥哥都在战乱中死了,我跟姐姐两人相依为命,她被官兵抢走了。我,我不知道该去哪找她……”
又是一个无依人。长平心中怜悯,递了块手帕给她。
少女露出羞愧之色,不安的缩了缩身子:“对不起,我身上脏,弄脏了你们的车子……”
风恕略作思索,道:“你先休息吧。”他退出去,关上车门。马车继续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对不起……”少女还在道歉,长平看出她分明已经疲惫之极,犹自强撑,便道:“你睡吧。无论有什么打算,都醒来再说。”
少女听到这句话后安心不少,便沉沉睡去。长平看看她的睡容,又看看赶车的风恕----第二个。
这是他继她之后救得第二个人。
原来不只是她,他看见谁都会出手相救。
少女名叫小容,山东人氏,战乱刚起,便跟着姐姐随乡民们一同逃往京城。本指望京城会安全些,谁知也被李自成一举攻破。她姐姐生得貌美,被李自成的手下抢了去,她以锅灰泥巴涂丑了脸,方逃过一劫。才十四岁的年纪,谋生的技能全部不会,如此乱世也根本乞讨不到食物,因此饿倒在了路边。
若非他们路过相救,她早已饿死。
她醒来后,就睁着一双凄蒙蒙的眼睛道:“求求你们,收留我好不好?不要赶我走,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这位姐姐的手不太方便,我可以服侍她!”
不知风恕是不是因为听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最终留下了小容,然而她的确需要人照顾。自小金枝玉叶,连衣服都不会穿,而今失了一只手,更是处处艰辛。
天渐黑,马车在路边停下,车上备有干粮,再普通不过的白面馒头,小容吃得津津有味,而长平多少有点食难下咽。她下车,看见风恕坐在一颗树下,赶了一天的车,又席地而坐,但他就是有办法衣不染尘。
风恕道:“我知道你吃不惯,但你最好多少吃一点。”
“你呢?你不饿吗?”
他垂下眼睛,拿出一只水壶,倒了点水在馒头上,再递给她:“再尝尝看。”
长平轻咬一口,惊喜出声:“好甜!你会变戏法?”
风恕望着她,目光变得很深沉,不知道为什么,长平觉得此刻的他看上去很----
是了,是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跟母后去皇家寺庙进香,白发须眉的高僧在香火烟雾后的脸,每道皱纹都盛溢着对尘世的慈悲。
她还记得那个高僧见到她时很惊讶,说道:“公主与佛很有缘。”
那时候,生活对她来说,是金色的,而今,一夕风雨洗作苍白。
柔柔的箫声忽然响起,音律平和淡雅,听入耳中,整颗心也随之静了下来。
于是她坐下,静静的听风恕吹箫。这样的晚霞,这样的微风里,红尘俗世都好象变遥远了。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凝固在这一刻,她会不会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地久天长?
心中突然一悸,长平回眸,直直的看向风恕,无法解释刚一瞬间的念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踉跄站起,匆匆返回车上,脸色难掩的煞白。
“好好听!”脆脆的惊叹声及时救了她。她看见小容走近风恕雀跃道,“恩公,你的箫吹得真好呢!”
风恕一笑,放下了洞箫。
“可以教我吗?”少女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期盼。
然而他却道:“你不适合。”
小容听了很失望,扁扁嘴巴回来了。对于她的遭拒长平丝毫不觉得意外,风恕看起来脾气很好,但他浑身上下流淌着一种疏离感,与人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根本不可能完全靠近。她更想问问小柔,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自然的向风恕提要求,难道她不觉得彼此只是初识相交未深吗?
然而一转头间,看见小容脸上流淌的神色,那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便完完全全的将对方视做了天、视做了地,视做了生命的全部。
恍然间又惊颤起来----难道她也是如此?国破家亡,她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他,这一路上,虽然寡言,但被照料的无微不至。于是刚才听得箫声时才会心生错觉,仿若天涯相依,就此度过一世。
长平咬唇,唰的一声放下帘子,将情绪与紊乱一同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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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朵花反复呢喃:“为什么你不再来了?”
牡丹劝它:“别傻了,你要这样等到什么时候?”
荷花劝它:“为了个永远不可能来的人延误花期蹉跎岁月,何苦呢?”
菊花劝它:“与其这样没有希望的等下去,不如积极做点事情,他不来,你就去找!”
它眼睛一亮:“去找他?”
很多天后,梅花兴冲冲的跑来告诉它:“打听到了,打听到了!我帮你打听到了,原来你要等的那个人,他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他是个神。”
它愣住----
神……那么遥远的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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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他唤着她,眼神温柔。
“驸马!”她欣喜若狂的奔过去,周世显站在连理树下,依旧唇红齿白玉树临风,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俊俏的儿郎。
“长平。”他接住她扑过去的身子,微微的笑。于是她便觉得所有的痛苦都在他的微笑中融化了,她想告诉他很多很多事情,她想告诉他母后自缢了,田妃、袁妃和懿安后也随母后一起去了,她的父皇闭眼挥剑杀她,一剑落偏,砍掉了她的左臂……她想告诉他那么多那么多事情,只因为她知道他会怜惜她,会疼她,会为她伤心。
周郎啊周郎,我这世上只剩你了,只剩你了啊!
然而下一刻,周世显却推开了她,变得非常非常冷漠,他没有表情的看着她,一字字道:“此事与我无关,从今往后,你与我再无关系!”
说完他的身影就飘远了,她惊愕的去抓,只抓到了一手空气。
长平猛然悸醒,摸到额头一手冷汗。车中幽暗,她掀起帘子,外面明月当空,大概是子时。借着那点月光回头看,身旁的塌上是空的。
奇怪,小容去哪了?
随即看见丈余远的树下,小容正蹑手蹑脚的走到风恕身边,将一件披风轻轻的盖在他身上。
她站在那默默的凝视风恕,长平就在车上默默的凝视着她。银辉清凉,三月的夜,寒意沁肤。
过了好一会儿,小容才转身走回来,准备悄无声息的溜回塌上时,正好对上长平明亮的眼睛,顿时一呆。
“啊,姐姐,你,你醒了?”月色彰显出她脸上的红晕与心虚,连口齿都开始不清楚,“我,我,我只是觉得这么冷,恩公就那样睡在外面会冷的,所以,所以才自作主张拿了件衣服给他披着,我,我……”
“早点睡吧。”长平拥被翻了个身,不再多言。撞见这样一幕,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尴尬?
然而,再难入睡。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忘记了,因此若有所失;又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硬生生的压住,成就了纷乱心事。她发现自己开始,说不清楚。
接下去的几天长平开始刻意的保持沉默,马车在滚动中承载了时代的动荡和沧桑,一路上她看见战乱后的颓废和荒芜,看见百姓悲苦与疲惫的脸,它们像她小时候所看的皮影戏,呆滞的、无声的,从她眼前掠过去。
究竟是谁的错?她的父皇?还是李自成?
这一日黄昏,风恕又开始吹箫时,她突然朝他走了过去,问道:“你会不会吹临江仙?”
风恕抬头,长平又问了一遍:“会吗?”
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箫声低回,长平开始起舞。
大明朝的长公主,本就是精通音律的才女。她腰肢柔软,体态灵逸,曾经艳绝宫廷,华倾天下。她是崇祯帝最宠爱的女儿,她是皇室最耀眼的明珠!
然而现在,她只有一只手。
一只手,而已。
回不去了,明月依旧,人事已非。
“金锁重门荒宛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逢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歌声忽止,长平伏倒于地,长长的乌发如水,发下的躯体,悸颤如凋谢的花。
风恕放下箫走到她身边,她抬起头来,将泣未泣的表情,前尘往事就此在一双秋瞳中灰飞烟灭。
他望着她,目光第二次露出了慈悲。
于是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嘶声道:“风恕,我知你医术高明,你可治得了我的心伤?”
风恕伸出另一只手,刚触及她的发,却又缩回。踌躇之色顿起。
“你也治不了,是吗?”她失望,低声呢喃道,“好痛!风恕,我觉得好痛……”
犹豫的指尖终于再次落到了她的发上,他轻轻将她带入怀中,视线放的很遥远,也很幽深。
很复杂的一个拥抱,有着最温柔的姿势:不是情意,却更甚情意;不敢怜惜,却分明怜惜。
一直忍耐着的眼泪于此时终于落下,她在他怀中啜泣,哭得不能自已。
多么多么痛,痛前事的不堪,痛此刻的迷离,痛亲人的永决,痛自己的懦弱。
更痛那夹杂在千丝万绪间暧昧不清萦绕纠缠似有若无的砰然心动,一颗心游走在承诺与背叛之间,倍受煎熬。
为什么他要有这样一双眉眼,这样一副表情,这样一个身影?仿佛是宿命早早为她铺设的劫,逃不开,又走不过去。
远远的天边,残霞似火,灼伤她的灵魂。
也,无可奈何的渲染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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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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