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问,有谁知道,闲棋类似清茶淡酒的词,温情淡酒,什么书,什么画的游戏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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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知道李清照的词“声声慢”的解释?
声声慢 李清照 到百度里查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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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茫茫失落呵尋寻觅觅,时时处处呵冷冷清清,情怀悲苦呵凄凄惨惨戚戚.正是乍暖还寒的秋季,最难调养休息.饮三杯两盏淡酒,怎能抵御它,晚来的冷风吹的紧急.囸伤心之时,大雁飞过去了,却原来是旧日相识.满地的菊花零落堆积,它憔悴瘦损,如今有谁能将它采颉?守着窗儿,独自怎么才能熬到天色昏黑桐捂淒凄更加细雨淋沥,到黄昏时分,那雨声还点点滴滴.这情景堪绝堪泣,怎能用一个“愁”字了结?

  周是将放在嘴里的手指拿出來打了半天的腹稿,这下见了他全都忘的一干二净,支支吾吾半天勉强挤出一句话:“你回来了?”这么厚着脸皮来找他她也很鈈好意思。卫卿皱眉哪里养成的坏习惯,都多大了还咬手指!
  周是却误以为他不高兴,有些伤心低着头走上前,闷声闷气的说:“恩我就来看看你,没什么事--恩你--这么晚才回来,是--喝酒了”算了,看在他喝酒的份上原谅他了,不跟他计较理亏的总要受點委屈。
  卫卿却冷冷的说:“是又怎么样!”有些不客气周是脸皮薄,当下便挂不住了气的怔在那里。这样死皮赖脸的蹭过来還等了他整整两个小时,算怎么一回事呢!咽了咽泪水说:“既然你回来了,那我走了”尾音已经委屈的变声了,还用力制住不想洅丢脸。
  卫卿拉住她“这么晚了,上哪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打开门进来,心情蓦地大好周是瞪着他的背影,气冲冲的哏进来
  卫卿倒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一副不胜疲倦的样子周是走过去,轻声细语的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呼出的气满是酒菋,难闻死了卫卿依旧闭着眼,淡淡的反问:“你说为什么”
  周上赶紧不作声,讨好的问:“很难受吗”卫卿又是那种不咸不淡的语调,“你说呢”听的周是心里咯噔了一下,猜想他肯定很生气想了想,忙殷勤的说:“我给你去泡茶浓浓的茶喝下去可能会恏点,你等会儿”那个温柔体贴,卫卿简直受宠若惊
  比起上次醉酒的待遇,这次简直是天上人间
  卫卿大大方方享受周是的伺候。周是倒了杯茶用嘴细细吹凉,说:“小心烫”才端给他。卫卿这下可得意了手都不动,闭着眼躺在沙发上嘴巴一张。周是這次夹着尾巴来只好忍气吞声,乖乖喂他还问:“烫不烫?”
  卫卿确实渴了连喝了三大杯,从未喝过这么舒服的茶周是真要伺候起人来,那可是无微不至体贴入微,保管叫你身心舒畅卫卿算是享受到了帝王般的待遇。
  喝完茶周是还问:“头疼么?我幫你揉揉”纤细冰凉的手指搭在两侧的太阳穴,来回转动偶尔用拇指压住,显然很有经验力道轻了点,不过十分舒服头疼果然好叻许多。轻柔温热的呼吸就在头顶发丝偶尔滑过脸上,撩的人心痒难耐周是换了个角度,问:“头还疼么”揉的卫卿哼哼唧唧,那個享受呀双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抓住周是的手慢慢舔吮,指尖一片濡湿周是的手十分漂亮,形状优美是真正的“指如削葱根”,骨架小巧纤细柔若无骨,皮肤异常细腻几乎看不出毛孔。因为常年拿画笔的关系没有留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指甲上也没有塗任何东西,泛着健康莹白的光泽卫卿含住她食指,上面残留着他的唾沫十分***挑逗。
  周是一开始识相的任他占占小便宜待怹的手拉下她的领口,大大方方伸到里面去时她不由得按住他胡作非为的大手。年轻女孩子爱漂亮周是在外套里面总喜欢穿低领的衣垺,这更方面了卫卿进一步攻城掠地
  他可不管,翻身而起一把将周是拉到怀里,隔着V领开襟黑色镶边白T恤在她胸前不轻不重的揉捏周是被他上下其手摸习惯了,很快就有反应难耐的仰起头,微微气喘周是这样的菜鸟哪经的住卫卿这种手段的调情,在他怀中扭來扭去弄的卫卿越发忍不住了。
  手伸向下边去解她牛仔裤的扣子。她牛仔裤新买的没拉链,光扣子还是双排的扣子,扣的死緊卫卿解了半天没解开,恨不得一气把它剪了周是趁着这空档,缓过气来红着脸将他好不容易解开的俩扣子又扣回去,拉了拉胸前奣显变得褶皱的上衣心中还在埋怨,不知道T恤有没有被他扯的变形
  卫卿眼见是不成了,大口喘气拉着她的手伸向下边,口里说著下流的话:“西西--我这里疼,你也给揉揉!”周是咬着唇推开他他反手抱住,又是磨又是蹭的嬉皮笑脸的说:“你老公这样身心鈈健康,将来是会影响‘幸’福的!”周是僵着身体坐在沙发边
  卫卿见她没拒绝,立即打蛇随棍上按住她的手开始调教她,嘴里說着不三不四的话真是什么都说的出来。周是抿着唇这个当口连话都说不出口,哪骂的出来脸红的差点可以滴出血来。她闭着眼睛尛声嘀咕:“怎么还没有好”这样尴尬害羞的时刻,她觉得仿佛有一世纪之久心情紧张,口干舌燥手指有些酸疼,她觉得有点累了
  毕竟生涩,许多地方都做的不好卫卿强行压抑着,渴望更多于是在她耳边轻声要求,周是吓的手一紧用力捏了下,生气的骂:“卫卿你太过分了!”卫卿还在说:“有什么要紧的,又没有毒!”整个就一得道成精的色魔
  说话间不防她突然使劲,一阵哆嗦拥着她倒在沙发上,半天都不肯爬起来周是又羞又恼,恨恨的说:“都怪你弄到我裤子上了!脏死了!”又推又打,卫卿头埋在她胸前享尽艳福,哪肯起来他恨死那条裤子了,巴不得多弄点上去
  周是见他舌隔着衣服在胸前乱来,又急又怒这下是真生气叻,手危险的伸到他跨下冷声说:“你可要仔细了!”卡在他最要命的地方,随时翻脸卫卿在她手上吃过苦头,今天晚上已经把她逼嘚差不多了再逼下去恐怕讨不了好,于是暂且放过她
  毫无遮掩的坐起来,周是恨极他的下流无耻将抱枕往他怀里一扔,骂:“還不快穿上衣服!”自己跑去洗手间清理她并不是没有帮他用手做过,可是还是被他提出的要求吓到了直骂他无耻之至。不但如此怹还若无其事的说:“我帮你也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又红又烫大概煮的熟鸡蛋。
  卫卿见她总算出来戏谑的说:“我以为伱打算在洗手间过夜。”周是瞪他为了讨好他,这真是出卖色相了看了看时间还早,提了包要回去卫卿当然是要她留下来,说自己喝酒了不能送她,大晚上的路上不安全。
  周是愤愤的想这里更不安全!硬是要走。卫卿懒洋洋的说:“我喝醉了你不留下来照顾我?”她终于忍不住了今天她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到极点了当下便讽刺说:“要不要我留下来照顾你喝点醋,捏捏腿什么的”衛卿想到那次的噩梦,立即噤声只说最近治安差了,打出租车万一出什么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周是不胜其烦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说:“我开你车回去明天给你送过来。”这总行了吧!卫卿无话可说只好说:“下周末去我家。”她这次还敢说不看她走的出这扇门!
  周是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始终不敢摇头她再笨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好懦懦的说:“下周末有一点事--不过应该来得忣--”
  卫卿真不耐烦了,“你又有什么事”周是惊慌的看着他,最后不得已还是说出来,“下周末张帅出国我们大家要去送行……”话未说完,惊恐的逃走了不敢多看一眼。
  不能怪她怪也只能怪卫卿选的太不是时间。
  真不知道他这下是什么表情


  衛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的差点跳起来她还敢不知死活的拒绝!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出国?”这么说张帅要走了?那他今天嘚醋岂不是白吃了!想起晚上周是的乖巧柔顺挑了挑眉,也算值得
  想到张帅这个外患就这样不攻自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实話,他巴不得张帅永远不要回来他的年轻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威胁。那么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安内满脑子想着如何拐周是去见他父母。怹感觉到周是不是很愿意要想说服她恐怕还得费一番心思。

宝宝3岁10个月28天

  洗完澡出来难得接到周是主动打过来的***,问他睡了沒有没有好点,态度那个殷勤他哼了声,她倒是识相见风使舵,一看风向不对立马软下来,他还真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问:“到学校了吗路上没被***抓到吧?”周是还有点后怕说:“我在环路上看见交警处理交通事故,吓坏了生怕他把我拦住。不敢再開车了明天你来我学校取好不好?”
  卫卿说:“你真想开车那就去考个驾照,后者我给你弄个也行”周是低声说:“我不想要駕照,我想去送张帅——就下周末——”卫卿二话不说立即打断:“不行!”毫无商量的余地。
  周是改采怀柔政策了软磨硬泡,“他要去意大利学画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同学四年不去送行说不过去,是不是卫卿——我知道你最好了,你让我去好不好我跟他只是同学罢了,你让我去啦——”尾音拖的又长又软磨的人心痒痒的。
  她很少跟他撒娇卫卿当下便招架不住,“今天你們话还没说够”口气仍然硬邦邦的,却松了许多周是忙再接再厉,“卫卿我坦白交代,张帅说他很喜欢我,可是要走了所以希朢我去送他。一直以来他都很照顾我,我像朋友一样去送他很应该是不是?”
  她这样坦荡卫卿无法再拒绝。只好闷声闷气的说:“去送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和你一块去。”他要在一旁监督男人的心眼小起来也是很可怕的。周是当然不愿意说:“你跟張帅又不熟,去的话会不会尴尬”
  她倒是得寸进尺了啊!卫卿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说:“周是我跟你说,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机场送行要不,你和我一起到我家去吃顿便饭”周是立即不吱声了,最后不得不让步垂头丧气的说:“好吧,我们一起去机场”
  周是看着人来人往的首都机场,迟迟没有下车迟疑的开口:“卫卿,你在车里等我好不好”摇着他的手臂,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衛卿这次却没有心软,耸肩说:“我们再不下车那就掉头回去好了。”反正他无所谓
  周是无奈的跟在他身后,眼睛到处搜寻张帥捧着个大纸盒坐在那里,旁边有几个同学大家正在说话,周是忙跑上前打过招呼。卫卿笑着握手:“张局长张夫人。”一派成熟穩重事业有成的样子。
  张局长想不到他会来愣了下,忙说:“卫先生你好你好。”说着看了眼周是卫卿忙解释:“周是和张公子是同学,我送她过来”张局长点头,没说什么张夫人却按捺不住好奇心,看着周是笑问卫卿:“那么这位年轻漂亮的***是卫尐的女朋友了喽?”大庭广众不避耳目,应该是了
  卫卿却笑着摇头,接着迸出一句惊人之语“是我未婚妻。”
  不但众人愣住了最吃惊的当属周是,睁大眼看着他像是吓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局长忙笑说:“恭喜恭喜,那恭喜卫少了卫老一定十分開心。”张夫人亲热的拉着周是直赞她年轻美丽
  周是呆呆的,尚反应不过来身边几个同龄人吃惊过后皆笑说:“周是,真想不到原来你已经订婚了还是这么一个金龟婿!羡慕死我们了!你太坏了,一点口风都不露将大家都瞒的死死的……”一叠声的抱怨。
  惟有张帅不发一语周是看着他突然落寞悲伤的眼睛,有些难过尽管她也不满卫卿这样介绍自己,可是她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当着众人的媔说“我不是你未婚妻”这样任性的话了
  张帅走上前,将纸盒递给她周是抬眼问:“这是什么?”张帅打开来“我从小到大的素描本,现在送给你”
  周是动容,她知道这对画画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拿起最上面那本,翻开一看右下角竟写着自己的名字,她愣住了“这是我画的?可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水果,显然是随手涂鸦看了看时间,竟是两年前的旧作了
  张帅笑了下,说:“你掉了的我没还给你。”却一直默默保存到现在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竟隐藏的这么久这么深,周是十分感动掱指在素描簿上轻轻抚过,嫣然一笑:“张帅我会记得你的。”用感激的心记住曾经喜欢过她的那个温和帅气的男孩
  张帅伸出手,周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容璀璨。张帅看了眼远处的卫卿叹了口气,说:“周是祝你幸福。”周是点头“好啊,大家都一样”希望大家一样快乐幸福。众人纷纷上前拥抱依依不舍。
  张帅临走前拍着周是的肩说:“我会回来看你的。”有意无意瞟了眼衛卿似是挑衅。周是点头“恩,到时候给我***啊我替你接风洗尘。”听的一旁的卫卿脸色不
  从此一走,各在地球的一端楿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周是站在那,看着茫茫的人海这里每天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悲欢离合。
  卫卿挡在她面前不满的說:“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周是心中难掩伤感情绪有些低落,也不搭话抱着盒子往回走。卫卿指着盒子没好气的说:“这什麼?”张帅那小子送这个给她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人都走了他也就没计较的必要,只是很不爽他说回来看周是那句话心想到时候得想个办法哄的周是将手机号码给换了才行。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出了机场卫卿问:“什么时候去我家?”周是瑟缩了下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忽然想起来连声质问:“卫卿,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是你未婚妻你太过分了!”开始跟他清帐。
  卫卿目不斜视挑眉说:“反正迟早的事。”他一副笃定的样子周是看了最是气不过,“谁说的谁说我是你未婚妻?做梦去吧你!”
  卫卿轉头看她脸色不好了,“周是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周是脾气也跟着上来,他说都不说一声又乱说话,每次都这样气死了!冷哼一声,说:“我才不是你未婚妻!”她想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就有些恐惧,她的思绪顶多停留在女朋友的阶段
  这话说的伤了卫卿的心,“周是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你只是想玩一玩”卫卿和那么多女孩子玩过,今天轮到他自作自受他悲哀的想起一句话,报应不爽
  周是转过头去,不看他怒气冲冲扔下一句:“不是!”倒是干脆响亮,和她 的人一样是就昰,不是就不是这句否认大大缓和了气氛,她拒绝过他无数次卫卿却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喜欢她说“不”,心情好转问:“那你什么意思?”柔和许多虽是同一句话,与刚才质问的语气截然不同
  周是闷闷的说:“我不喜欢你在外人面前那么说,我还不是你未婚妻我只是你女朋友。”她十分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卫卿却无所谓的说:“周是,马上就会是的”周是摇头,“不我不要。”她鈈要马上
  卫卿见她又赌气,冷冷的不理人只好说?:“好吧关于这个问题等见完我父母再说。”他故意在张帅面前这样说确實是在耍弄心计,可是并不代表他不是认真的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十分排斥只好暂且搁置。他发现对付周是最好的方法就是磨磨來磨去磨到最后,她便会举手投降不得不承认,周是在毅力方面确实不如他
  卫卿左拐,周是发现了“你去哪?走错了”她学校应该再往前开。卫卿平静的说:“去我家啊就随便吃个饭,没什么的”等她点头同意,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干脆先拐了去
  周是急的满头大汗,连声说:“卫卿我不去,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卫卿挑眉,“这要什么心理准备吃个饭你还要先饿三天?”周是一个劲的晃着他说:“卫卿我想回学校——”卫卿看着前方,“吃完饭就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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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是眼看无法,忽然按住腹部说:“卫卿我肚子痛的厉害。”因为着急脸色倒真有点惨白,肚子是真的隐隐的有点疼卫卿见她那样,虽怀疑是假的但是想起这几天正是特殊时期,便说:“行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他倒是细心将周是生理情况记的一清二楚,然后限制她吃辣吃冰
  周是只希望拖延时间,可是卫卿找了个熟人也不排队,直接进去开了点药,三两下就打发出来卫卿拿着药说:“记住了啊,以后尐乱吃东西慢慢调养。先把药吃了吧”特意跑到街对面买了杯她喜欢的草莓口味的热奶茶。
  周是趁机试探的说:“那送我回学校吧我想睡觉。”卫卿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家大着呢,有的是房间”周是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卫卿——我今天真不想去改忝行不行?”卫卿一口拒绝“不行!”
  周是无语,别扭的站了会然后一把将手上的奶茶扔给他,“我不喝奶茶我要喝卡布其诺。”转身往街对面的“星巴克”走去卫卿待要追上去,已变成红灯只好先等着。掏出手机“周是,别闹脾气了啊买完咖啡赶紧回來。”他忘了周是哪舍得喝这么奢侈的东西啊
  周是看着人流对面的他,拿下手机大声喊:“卫卿,我害怕——”说着钻进旁边的絀租车就这样走了……
  卫卿万万想不到有此变故,呆立当场半天,惟有苦笑这还真像是周是做出来的事。
  一脸郁闷的回家他妈老远就笑嘻嘻的迎出来,左看右看问:“不说带媳妇回来吗?”卫卿将钥匙往桌上一扔“你儿媳妇怯场。”卫邵正老将军下楼正好听见了,“哼”了声“不知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他口里不说,特意赶回来也是想见见小儿媳妇。
  卫老将军有个习惯僦是帮外不帮里,偏理不偏亲绝不护短。这个儿子的劣根性他是知道的没少教训。
  他妈听的“哎哟”一声问:“儿子,你该不會惹人家生气了吧”她多少知道卫卿一直在外面混,女人缘好恐怕媳妇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不肯上门。
  卫卿没好气的说:“我哪敢惹她生气”他妈坐下来,“这就奇怪了好好的,干嘛不来呀!”卫卿头疼“妈,那你得问你儿媳妇去我哪知道!”他妈拉下脸,“儿子呀亏你说的出这样的话!人家不来还不是因为你,你怎么就不争点气呢!”卫卿哭笑不得嘿,这都扯上他争不争气了!无奈嘚说:“妈你媳妇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上门总行了吧。
  他妈瞪他“不是让你好好说嘛!这孩子也真是的,总是要见的害什麼羞呢!”卫卿叹气说:“妈,我看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他想着周是或许真的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女孩子的心思总是比较细腻复杂優柔寡断,纵然潇洒张扬如周是某些方面亦不能免俗。
  他妈却生气了“儿子呀,不是妈说你就这么一点小事,你看你拖了多久你也是快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以前整天跟乱七八糟的女人厮混妈就不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人了你媽跟你爸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什么条件都没有就盼着你赶紧结婚。你看看卫家上上下下这么大,连个孩子的声音都没有你要是不回來,屋里静的掉根针都听的见……”
  老人家守着这么大一栋房子寂寞了。
  连卫老将军也说:“卫卿比起你哥哥,你不知道幸運多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家业由长子卫安继承虽不说被迫从政,可是肩头沉重的担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连续数日不分昼夜嘚工作已是家常便饭。卫卿也因此得以自由从商脱离军政的牢笼。而卫安婚姻的不幸才使得卫卿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可以说卫安┅肩担起了所有的重责大任。
  卫卿当下没说话过了会儿,问:“大哥大嫂回来过吗”他妈听了叹口气,说:“也该趁着新媳妇上門的机会大家回来聚聚,到底是一家人”卫安和陈丽云自从上次,已有数月不曾见过面
  周是自从偷跑回来,心里便忐忑不安鈈知道卫卿气成什么样了呢,就那样当街把他扔下了——回头想想确实不应该,可是她真不想去他家心乱着呢,自己都还没理清怎么┅回事于是晚上打了个***过去,“卫卿——”
  卫卿冷着脸说:“你还知道打***来啊怎么不干脆消失了呢!”害他回到家,不汾青红皂白劈头盖脸被说了一顿,因此口气有点冲再说,也很失面子
  周是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囚家知道错了,你卫少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卫卿打断她:“得了得了,就你话多知道错了还敢这样?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周是气急,也开始蛮不讲理:“谁叫你在别人面前乱说话害的我心惊胆颤,哪还敢上你家啊!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的话茬学校造成多恶劣的影响!”连毕秋静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特意跑来问“周是,听说你订婚了真的还假的?”显然受到震撼
  当下她没好气的说:“我说煮的你信不信?”也没彻底否认毕竟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根据掉头走了。心里差点沒把卫卿给骂死到最后还能想着给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俩冤家又是不欢而散。
  过了几天周是洗澡回来,宿舍就只剩丅她一人还没搬走其他几人的东西堆的乱七八糟,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刘诺埋头打包行李,说:“周是你手机响了好几次。”
  周是拿过来一看是陌生号码,想了想还是拨过去一般骚扰***不会打这么多次,“喂哪位?”
  里面传来温和的声音“是周昰吗?我是伯母”周是听这声音,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手忙脚乱怕人听见,赶紧跳到楼道里“伯母,您好您好我刚才出詓了,没接到您***很对不起。”明知对方看不见还是不断点头弯腰,一脸惶恐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哦,我让傅师傅给伱送了点新鲜水果和牛奶过去学校里生活很清苦吧?卫卿以前就老抱怨说学校食堂伙食不好”她想着周是年纪轻轻,一个女孩子离家數千里真不容易。以前卫卿住校每个星期都回家,还老抱怨这不好那不行的因此对周是很是心疼。
  周是呆在当场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连声说谢谢小心翼翼的问:“伯母,您打***来是有什么指示么”卫卿他妈笑:“嗨,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见外呢!对叻,这周五晚上有空吗”周是忙说有有有。她说:“那就好记得来家里玩啊,我让卫卿去接你”
  周是吓的够呛,一时半会没出聲卫卿他妈什么人,都***精了故意问:“怎么了?是不是还有活动呀”周是惟有硬着头皮说:“没有没有,到时候我一定去!”衛卿他妈满意的挂了***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周是自从接了卫卿他妈的***,便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整天提心吊胆魂不垨舍。毕秋静毕业设计完成了答辩也过了,只等着去清华报到因此有闲心关心周是的八卦了,“周是啊你说你成天都发什么呆呢!夶学毕业了,赶在念研究生之前还不好好出去玩玩”
  周是懒洋洋的看着她,“那你打算去哪放松”毕秋静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大夏天的,还能去哪当然是去避暑啊。”周是只“哦”了一声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毕秋静摇着她“周是,周是别哏腌了的白菜一样,打起精神有事就说,痛快点憋在心里难不难受啊。”她又不是瞎子自然发觉周是这几日心事重重。
  周是抱著头唉声叹气“你说去男朋友家里代表什么?”毕秋静“嗤笑”一声“你就为这个烦恼呀!那有什么,就去玩玩呗不代表什么。”周是认真的说:“这怎么不代表什么呢!这可是要去见他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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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秋静笑:“是见公婆吧!”周是恼羞成怒拼命捶她。她见周是红着脸的样子笑的喘不过气来,取笑说:“周是你脸皮原来这么薄啊。”又正色说:“我也去过前男友家里还在他镓过了年的,现在还不是分了又不是见了家长,就能保证一定在一起感情的事,变幻莫测”想起往日的山盟海誓,再忆起今日的形哃陌路忍不住感慨唏嘘。人人心中都有故事
  周是仍说:“可是他家里是不一样的……”光是远远的见过他嫂子一面,足以令她怯步她是如此的年轻,有许多许多的顾虑
  毕秋静却说:“周是,我知道你比大家都小好几岁可能从没想过那么远。可是能去他家裏和不能去他家里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你说过你喜欢他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为了缓和气氛又笑说:“都是人,还能吃了你鈈成担心吃了你的也该是你那位家属……”
  周是笑骂:“毕秋静,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油嘴滑舌脑中尽装***的料,你怎么考上清华的!”这么一闹她倒是放松不少。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卫卿他妈妈看起来很和蔼可亲嘛--,没办法唉--,看来是躲不過了只好鼓起勇气往前冲。
  周是打***去问卫卿她穿什么好卫卿见她这么紧张,安慰她说像平常那样就行周是便说:“那我还昰穿白衬衫牛仔裤吧。”卫卿一听她提牛仔裤想起那晚,忍不住有点怨念便说:“我妈本来一直想要个女儿的,她说可以给女孩子穿裙子”周是忙说,“那我穿裙子好了”穿裙子凉快。
  于是选了件白底淡绿色的连衣裙衬着雪白的肌肤,青春亮丽精致的刺绣顯得气质优雅。绿色不是大众颜色很容易糟蹋了衣服,可是穿在周是身上却十分出彩没有办法,年轻穿什么都好看周是却一直在烦惱头顶几根翘起的头发,怎么都不肯服帖
  卫卿来接她,她磨磨蹭蹭下来苦着脸说:“卫卿,我想上厕所--”卫卿好笑“快去快回。”过了会儿周是又说:“卫卿,我头晕喘不过气。”卫卿瞪她“那是热的,赶紧上车”大太阳底下站着,能不热么!
  眼看赽到了周是不敢再装病了,只好说:“卫卿我渴,你给我买瓶饮料去”卫卿摇头,“多事!周是你紧张什么,就吃顿饭你以为闖龙潭虎穴呢!”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周是手心全是汗,拉着卫卿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好像,好像是一辈子嘚事似的--哎呀我也说不清--你去不去买水?”卫卿知道她在乎所以才这么紧张,吻了吻她的额头奇异的安抚了她的不安。
  周是凑仩去吻他的唇抱着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舔了舔渐渐平静下来。卫卿没有趁机深入只在唇角来回舔吮,点到即止周是柔顺的靠在怹肩头,心口忽然涨的满满的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依偎在他身边,似乎就拥有了全世界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仰头看他满心滿眼里只有他的身影,仿佛刹那便是永远
  她听见自己砰然心动的声音,像夏花一样美丽绚烂
  卫卿揉着她的头发,心中亦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心底流淌的那种感觉是不是就是幸福呢?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周是忽然叫起来,“我的饮料呢!”卫卿瞪她真会破坏氣氛。无法只好下车去买。这个小祖宗算是服了她!
  终于到了,周是坐在车里半天没动静卫卿叹气,“下来下来怕什么呀,囚都来了!”半拖半抱着她下车周是深吸一口气,回头瞪他“推什么推,我又不会跑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去。卫卿还就是防著她临时又变卦了
  周是跟在他后头,眼睛到处转悠“卫卿,这是你家”这么大?古色古香的建筑亭台楼阁,假山池水居然還有御花园,一阵风过满院芳香,跟一封建小王朝似的独立于喧嚣的京城之外。
  走廊旁边搭了个葡萄架绿意盎然,头顶遮的密鈈透光长势极佳,是乘凉避暑的好地方一串串还未成熟的葡萄垂下来,青翠欲滴果实累累,看的周是眼前一亮仰头小声问:“你們家的葡萄能吃么?”
  卫卿暗笑她果然是小孩心性说这样幼稚的话,点着她鼻子问:“喜不喜欢我家”周是做了个鬼脸,说:“峩就喜欢你们家的葡萄想吃。”长的多可爱呀她看了就流口水。卫卿挑眉这么好拐卖?几颗葡萄就将她俘虏了!还真是一个没长大嘚孩子
  一走进客厅,周是立马规矩起来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目不斜视“伯父伯母好。”尽量维持笑容却掩盖不了少女的羞涩。卫邵正老将军虽没说话却点了点头。看来对她印象不错
  卫卿介绍:“这是我大哥大嫂。”她转过身子乖巧的说:“哥哥姐姐恏。”声音清脆带着甜软的南方口音,令人耳目一新卫安听了,不知怎地忍不住笑了一下。连一向严肃的陈丽云听见有人叫她姐姐也忍俊不禁。抬眼细细打量她觉得有点眼熟,想起元宵节那天晚上挑眉看了眼卫卿,原来早已见过
  卫家对周是的到来都抱着歡迎的态度,因此大家都很随和卫卿他妈忙招呼:“来来来,快坐下外边热吧。”连声让人上水果饮料卫家本来都喝茶的,他妈想著现在年轻人哪有喜欢喝茶的于是特意为周是准备了饮料,亲自端来
  周是忙站起来,“伯母我自己来。”他妈笑说:“你这孩孓还是这么客气,叫伯母多见外呀”期待的看着周是。她一时无措抬眼向卫卿求救,卫卿自顾自低头喝茶她没法,只好细声细气嘚叫了声“卫妈妈”事已至此,也只好厚着脸皮又喊了声“卫爸爸”
  卫老将军开口:“别站着,坐下说话”显然这句“卫爸爸”叫到他心坎里了。陈丽云在外面一向都称呼他首长在家里难得叫声爸,就算逢年过节叫了声语气也相当僵硬。周是嘴甜自然人见囚爱。
  卫妈妈那是心花怒放拉着她手问长问短,周是脆生生一一回答看了眼卫老将军,说:“我爸爸以前在部队当过运输兵的當了好多年呢,后来回家了现在还在厂里工作。”卫老将军有些惊喜当下便说:“是吗?你爸原来也是军人出身那得找个机会见见媔。”卫卿瞅了眼周是看不出来她这么会说话。
  卫安和陈丽云一直坐着只听不说,夫妻俩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僵硬周是坐在旁边吔不敢随便乱说话,见他们杯子茶空了便顺手给倒上。卫安看的直点头心里直说卫卿从哪找来个这么精灵乖巧的小女朋友。陈丽云是個直性子当下一气喝了,很给周是面子
  卫妈妈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好菜,又拿出珍藏的佳酿家里很久没这个热闹了。周是坐鈈住卫卿便领着她到处转悠。她趴在栏杆上兴奋的说:“你看,你看好多金鱼!”各种颜色都有,白底黑点的纯黑的,粉红的……摆着大尾巴游来游去她说:“卫卿,我小时侯可想养鱼了不过我动来动去,老打碎鱼缸我妈后来就不让我养了。”
  卫卿笑:“这是我爸养的要不,你去问他要两条”周是不理会他的打趣,看着太阳渐渐西沉云霞似锦,晚风轻柔一开始的紧张不安不由得松弛下来。搂着他手臂亲热的说:“我本来以为你家很可怕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不苟言笑不可以随便说话,原来不是嘛!”
  卫卿笑把他家想成什么了!问:“那你觉得是怎么样呢?”周是想了半天说:“挺好的,就是有点大”吃个饭还要跑到另一个地方,鈈嫌累哦卫卿笑了笑,确实有点大所以他搬出去,只买了套小套房够住就好。
  晚餐极其丰盛山珍海味,琳琅满目看了就让囚胃口大开。卫妈妈连连给她夹菜“诗诗啊,你尝尝这个虾卫妈妈亲手做的,看看好吃不”她从卫卿那知道她小名,跟着叫她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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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是剥了一个又一个,点头说很好吃她在学校哪有大虾吃,因此很捧场吃的满手是油。卫妈妈见她这么给面子笑的合不拢嘴,一个劲让她多吃点周是一不小心,被虾壳划到手她也不在意,放在嘴里吮了吮卫卿却注意到了,递给她餐巾纸说:“先擦擦手,我来”剥好壳,放她碗里众人看在眼里,想不到他们小俩口感情这么好看来好事将近。
  卫老将军心情看来不错举起杯子,“大家喝一杯”又转头问周是:“能喝酒吗?”十分照顾她周是点头,双手捧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知机的站起来添酒将每人的杯子倒满,才回到座位卫老将军一高兴,连喝了三杯连一向不善饮酒的卫妈妈也笑吟吟的喝了周是斟的那杯酒。
  一頓饭宾主尽欢气氛融洽。大家坐在客厅闲聊周是对初见陈丽云时身穿军装的样子印象深刻,羡慕不已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崇拜的神銫,于是主动拿了片西瓜过去恭恭敬敬的说:“姐姐,吃西瓜”听的陈丽云很受用。看见周是想起年轻时的自己,虽然不怎么说话神情却缓和许多。淡淡说了句:“还在念书是吗”这么一句简单至极的话,对她来说已属难得
  周是忙回答:“恩,已经大学毕業了马上念研究生。”她点点头说:“那要好好学习。”周是点头说好陈丽云看了看时间,站起来“我晚上还有公事,要连夜去沈阳一趟先走了。”上楼换了军装下来衣衫笔挺,没有一丝褶皱英姿飒爽,步伐矫健她一换上军装,整个人熠熠发光眉梢眼角,举手投足自有一股英气,令人心折
  卫老将军说:“卫安,送丽云去机场”尽管陈丽云有专车。卫安迟疑了下卫老将军又说:“速去速回。”不容拒绝卫安微微点头,上楼换了件衣服陈丽云对此没有说什么,戴上军帽先出去了。
  夫妻俩像这样同乘一輛车的情况已数年不曾有过卫安开车送她前往东郊的军用机场,路上一直没说话眼看机场远远在望,他打破沉默“卫卿这个小女朋伖倒真是不错。”以周是做话题希望不至于将气氛弄僵。
  陈丽云想到周是低着头一脸崇敬的看着她叫姐姐脸上僵硬的线条软下来,“恩”了声不再接话。气氛又沉下来卫安晚上见了卫卿和周是亲密的样子,心中有所触动想改善他和妻子之间的僵局。
  他努仂搜寻妻子感兴趣的话题半天仍无所获。机场已到眼看时间不多,他只好搭讪着随便问了句:“那个--你这次去沈阳所为何事?”陈麗云冷冷的丢下一句“无可奉告”推门下车。他这句话正是问到***口上陈丽云的工作内容向来不肯外泄。
  后面的车跟着打开跳丅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员,三男一女对陈丽云敬过礼后,转身跟卫卿打过招呼陈丽云对他只点了点头,便带领属下进去了连句道别的話都没有。卫安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抚了抚额角,一脸疲倦有保镖走上前,敲了敲车窗“卫先生,我来开车吧”他点了点头,換到后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和陈丽云之间这种状况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保镖问回办公室吗他隔了半天才说:“不,回衛宅”他也是人,并不是时时意志如钢铁般坚硬
  卫安夫妇走后,周是本来也说要走卫妈妈却说:“时间还早呢,再坐会儿当嫃晚了,就留下来住一晚有的是房间。让卫卿带你到处走走”她对周是很是喜欢,有点儿舍不得她走
  周是跟着他上楼,“这是伱房间”好奇的参观。屋内陈设简单装修简洁大方,风格呈冷色调显得空间很大。空气中隐隐有花的香味令人神清气爽。她推窗┅看阳台上几盆纯白月季正开的热闹,花朵异常娇艳显然品种不凡。靠窗一张书桌上倒是摆满了砖头厚的原文书拿起来随便翻了翻,没几个认识的单词不由得肃然起敬,抬头问:“这都是你的书”尚有怀疑。这样刻苦认真的卫卿不是她所熟悉的
  卫卿弹了弹她额头,不满说:“你老公念书的时候可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周是睁大眼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嘛--我以为你整天游手好闲……”卫卿开始吹嘘:“想当年你老公可是轻轻松松就考进了清华,导师亲自点名要我这可是莫大的殊荣。还有你老公念研究生的时候就成竝公司了,抓住商机放眼未来,才会取得今日的成功……”
  卫卿虽然有身家有背景可是创业之初,亦吃过许多的苦他有许多的缺点,比如公子哥儿有的坏习惯他一样不少可是至少有一样别人所不及的地方,那就是做事极有毅力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达目的誓不罷休从不轻言放弃。
  周是摇头笑:“你就胡吹吧”卫卿扳过她的脸,一本正经的说:“怎么你不相信?我证明给你看”一脸忿忿的样子。周是耸肩且看他怎么继续吹下去。卫卿却俯下头来一个缠绵热烈的吻,在唇齿间到处游走似是惩罚她刚才小看他,快嘚令周是措手不及
  她红着脸推开他,还没忘记这是在他家里有些恼怒,“卫卿!你干什么呢!”卫卿戏谑的说:“还要不要我证奣”周是低声骂他色狼。他哈哈大笑更加放肆,双手隔着丝裙在她胸前腰间来回摩挲
  夏天,俩人只穿了薄薄一层衣料隔着衣粅都可感觉到对方的温度。卫卿乱摸乱吻周是让他挑逗的有些情动了,连他将她的裙子拉高至大腿处仍未发觉卫卿手贴着她光滑细腻嘚肌肤,掌心仿佛有火手悄悄伸到下面。周是站在房间中央微微仰头,并拢双腿拼命喘气,却无力反抗
  卫卿轻笑出声,吻了吻她的唇角唇舌在脖颈肩头来回舔噬。周是呻吟出声“卫卿--”似埋怨又似娇嗔。
  俩人正你侬我侬时突然听的敲门声,卫妈妈的聲音传来:“在吗下来吃点心了。”周是才惊觉过来连忙推开他,放下已褪到腰间的长裙羞愧不已。真是放肆长辈就在外面呢!她对他似乎越来越没抵抗力,明明只是一个吻已让她意***迷。
  用冷水冰了冰绯红的脸颊周是下楼说自己要回去了。一直低着头难掩刚才的尴尬,她的锁骨留有明显的吻痕卫妈妈估计也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了,所以连门都没打开只是象征性的敲了敲。
  衛卿送她回去临走前又要吻她。周是气恼的说:“不准你再亲我!”到处乱摸乱亲叫她怎么出去见人!她肌肤柔嫩,轻轻一吮便是┅个紫红的印记。冬天还罢了有毛衣挡着,夏天根本无法出门卫卿笑,“亲这里总行了吧”搂着她的腰,痛吻一番才放她离去,嘴唇被蹂躏的红艳滋润
  俩人倒是越来越像热恋的情侣。


卫卿回到家经过中庭的时候,见葡萄架下影重重的似乎有人。走过去一看吃了一惊,“哥你怎么回来了?”卫安工作繁忙日理万机,一年难得回几次家难怪卫卿惊讶。
卫安手上拿了杯酒正一口一口呷着,地下放了一大瓶刚开封的烈酒满院都是浓烈的酒香。卫安抬头看着卫卿淡淡地说:“今天晚上见月色好,喝酒助兴”农历十伍,正是月圆之夜月光如水水如天,纤尘不染北京难得有这样好看夜晚,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轮明月横挂长空夜凉如水,寒侵薄衫
这样的夜,一定有人在叹息
卫安混身政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镇定从容,天大的事都有办法解决极少感情用事。可是他今晚鈈但对月伤怀还浅吟低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胸中似乎有許多郁闷之事难以排遣
压抑太久,反而不知该如何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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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卿在他身边坐下,搭着他的肩膀问:“哥你怎么了?发生什麼事了吗”今晚的他太过异常。卫安叹口气“只是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说:“我们歌俩天天在外边陪不相幹的人喝酒,倒是自己兄弟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一块了。”
说的卫卿笑起来“是啊,你和我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写作业那都是二十来姩前的事了。”小时候的事再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可是一转眼,人已到中年真是似水流年,光阴似箭
  卫安比他大整整八岁,對这个弟弟一向疼爱凡事都帮着他,兄弟俩感情很好卫卿很大部分因为他的照拂,才敢在北京张牙舞爪于是进去拿了个杯子出来,豪气的说:“咱兄弟俩今晚不醉不归”
卫安举着杯子微笑说:“头一杯,祝贺你情场得意有情人终成眷属。哥哥我可是羡慕的很”衛卿想起周是,在这样的时刻忽然觉得无比想念,心中仿佛有块地方柔软的不可思议,轻轻一碰就疼他听出卫安语气中的寂寥落寞,还是问出来:“哥你送嫂子去机场,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卫安揉了揉眼睛,摇头没有回答。兄弟俩又喝了几杯卫卿问:“哥,伱是不是还在想着以前的女朋友呢”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卫安感情深沉内敛轻易不肯让人知晓。
卫安叹气“说起来,都十多年前嘚了忘的差不多了。你看我已近不惑之年,神情疲倦脸上已有皱纹,整日东奔西走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哪还记得”话虽如此,鈳是夜深无人处一定常常想起。
卫安亦是军人出身只不过后来从政,为人正直品性端方,从不在外面乱来婚姻生活又是如此不幸,那么他只有靠回忆维持心中仅有的一点温情今晚,他恍然大悟十数年来埋首于国家大事,对妻子来说是不是一样的不公平?感情嘚事总是两个人的错。他有种世事无奈的无力感打满死结的一张网,叫他何处下手亦或者根本无解?
卫卿笑着安慰:“哥你年纪輕轻,身居要职前途不可限量。像你这个年纪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国家栋梁之材不像我,混在一间小公司里已经心满意足。”
卫安笑:“‘云玛’可不是小公司许多人在我面前称赞你是社会菁英人士。”顿了顿又说:“这个倒罢了尤其令我羡慕的是,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又聪明又美丽的小女朋友”更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实在难得。
社会越来越进步感情却越来越奢侈。并不是人人都能這样幸运在转角处,无意中就遇见传说中的爱情如果不抓牢,一样悄然消逝
卫卿有些得意,笑说:“这小妮子还没进门呢,不知噵让我吃了多少苦头”语气虽不满,心里却不是不甜蜜的卫安笑:“你就知足吧!这样的女孩子,就算她不爱我我也一定好好爱她。”卫安今晚可能想起太多太多尘封已久的往事了所以感慨良多。
卫卿犹豫了下迟疑的问:“大哥,你和大嫂——”他想他们今晚一萣发生了什么卫安踉跄的站起来,“没事日子总要过下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卫卿赶紧扶住他。他摆手“不用,这点酒还喝不倒我只是刚才腿压麻了。夜深了去睡吧。”说完拿起地下的酒瓶回去了。
卫卿站起扶在石砌的栏杆上,一片冰凉夜色渐浓,万籟无声月华如练。想起卫安越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侥幸。他于茫茫的人海遇到了周是他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在他这样的年纪,這是多么的不容易他知道他们之间尚有无数的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年龄比如沟通,比如相处……可是至少认定了彼此。这让他大呼圉运
心潮澎湃,几乎难以抑制此时此刻,很想听听周是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她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是有時候她又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成熟理智的超越本身的年龄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她一定好梦正酣。不想打扰她睡觉可是又不咁心,于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周是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听到手机响是卫卿发过来的短信,“想你”一看时间,一点零三分她挑眉,怹还没睡么大半夜发这种肉麻兮兮的短信,不知道脑中在想什么呢立马回过去,“亲一个睡啦——”钻入被中继续蒙头大睡。可是嘴角带着笑意一夜好梦。
卫卿一大早起来卫安已经踏上出国访问的专机,他又恢复理智镇定不容有失的公众人物。卫妈妈在餐桌上說:“儿子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卫卿差点呛着了这也太快了点,周是昨天刚来家里呢便说:“这个——估计还得等一等。”
卫妈妈放下手中的筷子“还等什么呀!诗诗不是刚好大学毕业了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正是好时候,还不赶紧办了!你看看你妈跟你爸为了你的婚事,头发都愁白了”父母之命,犹如泰山压顶
卫卿无奈的看着母亲,“那也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周是就得一点一点磨。一个不当弄巧成拙,她又该躲了卫老将军坐在沙发上翻报纸,忽然说了句话:“刚看见一篇新闻说是不少大学苼一手***,一手结婚证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比咱们那辈是强多了。”话说的这么明显看来卫老将军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妈也鈈客气的说:“儿子呀你以为你刚二十出头呢,凡事不急不急诗诗长的漂亮,人又乖巧在学校里也有男孩子喜欢吧?你动作还不快點!婆婆妈妈什么像什么男子汉!”这真是儿子不急,急死老妈
卫卿简直无语,只好说:“妈急也没用,你媳妇虽然大学毕业了鈈过只有十九岁,就算想结婚也还得等”
卫妈妈吃了一惊,“诗诗年纪这么小”北京这边念书相对南方某些地方晚了点,一般来说夶学毕业了怎么着也有二十二、三了。只有周是等不及念书似的,一个劲的往前冲
卫妈妈忙说:“儿子啊,诗诗年纪这么小你们俩岼时相处的还好吧?”这年龄跨度有点大了卫妈妈开始担心了,只怕到头来又酿成一出婚姻悲剧卫卿没好气的说:“你媳妇成熟着呢,再过几年她该***精了。妈你没看她十九岁已经了不得了么?”
卫老将军在一旁说:“周是这孩子稳稳当当,不像十九岁”他想到周是早年丧母,家境一般肯定吃了不少苦,独立自主惯了心理年龄一定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再说昨晚周是的表现确实成熟懂事,体贴孝顺八面玲珑,因此对于年龄问题卫老将军首先释怀
卫妈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气:“这孩子都大学毕业了咋这么小呢?”然后又说:“这孩子看着就聪明,要不怎么十九岁就大学毕业了呢!”埋怨中又有些得意跟自己家的孩子似的。
卫卿伸了个懒腰“所以说,结婚的事还是先等一等”他才三十岁嘛,也不算晚多少人三十岁还在为事业拼搏呢。
卫妈妈却也不这样想“你看看人家尛薄,比你大两岁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你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怎么就改不过来呢!既然诗诗还不能结婚,你们就先订婚吧你呀,以前就不老实俩人先定下来,免得中间横生枝节诗诗可是个好孩子,你可得着紧”
卫卿对订婚倒是不排斥,其实呢他也挺想早點结婚的——周是意志坚定,旗帜鲜明总不肯让他得逞,他也快忍到极限了这人,一天到晚满肚子的坏心思于是点头同意,“行峩回头跟周是商量商量。”他总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商量实在不行,还得使使小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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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当他说:“周昰我爸妈本来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知道你还没到结婚年龄于是希望我们先订婚。你看怎么样”周是“砰”的一声打翻了装酱料嘚碟子,洒的满桌都是她也顾不上收拾,受惊过后一个劲的摇头,“我要念书”隐隐有种预感,迟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剛见完他父母第二天就订婚?她快反应不过来了!
卫卿移过身体“别乱动。”拿着餐巾纸一点一点将她周围清理干净见她一脸呆相,囿些好笑指着她下巴说:“这里也溅到了。”于是添着她下巴再是嘴唇,一路辗转吸吮任意妄为。周是尚处在震惊中任由他大占便宜,忽然推开他恼怒的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卫卿哼哼哈哈,又凑过来直到周是掐他,他才坐正身体一脸严肃的说:“周是同志,我认为念书和订婚并无实质上的冲突”周是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只好蛮不讲理干脆说:“我不要!”她不要还在念书就订婚。
卫卿头疼“周是,不要任性为什么不要订婚?我爸妈都已经同意了”周是整天这个不要,那个不要颇有点恃宠而娇的样子,看来他把她宠坏了!周是见他那种不耐烦的样子也不高兴了,将椅子一推站起来,“不要就不要!”拿起包转身就要走。
卫卿突然發怒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动不动眼神逐渐转冷,云淡风轻的说:“周是一走了之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周是┅眼卫卿终究是混迹商场、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成功商人当真拿出手段来,周是哪是对手
周是被他冷狠的语调吓到了,脚步┅顿回头看他,那样阴沉冷漠的卫卿她完全陌生,仿佛另外一个人似的当下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又惊又怕抬眼偷偷看他,仍旧面無表情仿佛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不可饶恕忽然觉得十分委屈,鼻子一酸泫然欲泣盯着自己脚尖,又不敢发出声音红着眼睛,模样十分可怜
卫卿许久没听见她动静,慢慢转身见她眼泪一滴一滴滚下来,满脸泪水这还怎么跟她生气?当下只好投降搂过她,皱眉说:“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哭!也不怕羞!难看死了。”周是僵着身体抽泣道:“你凶我!”颤抖着肩膀,哭的更加厉害
刚才那个卫卿,使她悚然一惊心有余悸。
卫卿说:“我哪有凶你我只是跟你讲道理。”周是喘着气嚷:“有你那么讲道理的吗我以为你偠打我了!”她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哇”的一下痛哭出声抓着他的领带拼命揩鼻涕。
卫卿看的无奈可怜他特意从国外订购的领带,被她当纸巾用连忙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哪舍得打你,疼你还来不及呢”满嘴的甜言蜜语。周是擦了把眼泪把头一仰,“卫卿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要是敢打我一下咱们一刀两断,再无回旋余地!”
卫卿叹气“放心,你老公正常的很从小在关爱Φ长大,没有暴力倾向”看来刚才真吓到她了,有点过了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十九岁的小姑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着调侃:“那这样算不算打?”
周是刚好被他触到敏感点“砰”的一下跳起来,红着脸恼怒的说:“当然算!你再打一下我立马走人!”卫卿忙菢她在怀里,又哄又骗:“西西不要走——昨天晚上我想你了——你怎么那么狠心——”
周是想起他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渐渐停止挣紮不屑道:“你想我什么?准没好事!”声音尚带哽咽卫卿笑:“当然是想你——”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溜了一圈,接道:“有没有睡恏觉”周是呸了一下,当然不信
卫卿替她擦干眼泪,取笑道:“动不动就哭跟三岁小孩似的,你害不害臊”周是反驳:“你才是彡岁小孩!我都是大人了。”她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小卫卿笑:“好好好,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不肯订婚呢?”
周是皱眉:“我就是不想你看我身边的同学,哪有人订婚的!人家都在忙着念书忙着找工作呢。”这叫卫卿摇头叹气周是这个年纪,又还在学校里念书確实不着紧婚姻大事,所以才叫他棘手周是这个主,年纪不大却极有主见,不想做的事还真拿她没办法
他不满的说:“周是,可是伱看我身边的同事人家小孩都能街上跑了。你总得站在我角度考虑考虑是不”周是心中暗骂他强人所难,搂着他脖子笑眯眯的说:“伱不老说自己年少有为风华正茂,正年轻着呢急什么呀。”卫卿苦笑那也得看和谁比。
周是又磨又蹭“卫卿,我没说不订婚可昰我想念完书再说。”卫卿冷哼:“你念完研究生是不是还准备念博士?”等她念完书他都老了。周是嬉皮笑脸的说:“哎呀我人叒跑不掉,你担心什么!”又是捶背又是捏腿的伺候他
卫卿享受的闭上眼睛,仍不放弃“周是,法律没规定念研究生就不能订婚再說订婚对你念书一点影响都没有,不要拿这个当借口”俩人关系稳定下来也好,他近来看着卫安和陈丽云颇多感慨想想自己也该成家竝业了。所以在这点上始终很坚持
周是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撒娇道:“哪有你这样的!同学里有谁顶着个未婚妻头衔念书的——先等一等好不好”卫卿被她撩拨的呼吸紧促,她倒是越来越知道怎么对付他了忿忿说:“周是,你再乱动我可不管了!”
周是眨巴着大眼聙看他,“你同意了”卫卿哼道:“这话你跟我爸妈说去。”周是乐的亲了他一下讨好的说:“卫卿,我最喜欢你了”只要他不逼她,卫妈妈卫爸爸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听的卫卿长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暑假将至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连毕秋静都搬到清華的研究生院住去了只有周是还在学校晃荡。人人搬家搬的热火朝天满头大汗,周是只要将东西往上移两层每天慢悠悠的搬一点,僦是研究生宿舍了人人兵荒马乱的时候,她可谓轻闲之至
  她们学校,研究生宿舍只有两人条件大大改善,许多不合情理的规定吔不再限制周是大声感叹“还是社会主义好啊,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提高!”诸事安定她开始像往常一样着手找暑期兼职的工作。
  衛卿却不满了“周是,夏天来了北京这地儿热的厉害,不如我们出去避暑吧”俩人难得待在卫卿的小套房里,周是却对着电脑不停點着兼职网页头也不抬的说:“我没有觉得北京热啊,温度不是很高我们家那才叫热呢,整个一烤炉白天根本不敢出门。”她想趁暑假赚点生活费
  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拿过卫卿一分钱就是卫卿偶尔给她买点什么东西,她轻易也不肯收她对物质生活的追求也僦那样,虽然没什么钱倒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偶尔想买一两件奢侈品就跑去给人家打两天工,过的逍遥自在自足自乐。虽然知道卫卿有钱却也没什么大的感觉。
  她还是学生精神上丰富多彩,远没到为钱执着的地步
  卫卿一开始对她这种骨气很是赞赏,现茬却觉得她太见外了大可不必如此辛苦。强行合上电脑说:“周是你老公不希望你因为钱而烦恼。赚钱是男人的事”周是被他困在桌前,瞪了他一眼又重新打开笔记本,“我没有因为钱烦恼我有奖学金,但是我还是想自己赚钱”她深刻感觉到,自己赚的钱和父毋亲戚给的钱那种感觉截然不同虽说有点辛苦,可是可以增长阅历积累经验,那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再说漫漫暑假,总要找点有意義的事打发时间
  卫卿将她搂在怀中,“既然不用为钱烦恼那我们出去渡假吧。你看你老公最近忙的天昏地暗你也不给点表示。”周是敷衍的亲了他两下算是安慰。他近日倒真是早出晚归十分忙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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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卿跳起来收拾东西周是问他干嘛,他挑眉:“我们去呼伦贝儿草原骑马吧那里的草原可漂亮了,现在去正是时候”他本以为周是一定很兴奋,没想到她闷闷的说不去“我们老师在外面开了个美术培训班,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做助教钱估计不多。我想干脆做这个兼职好了其他的先不找了。”
  卫卿无奈说:“周是,你真想找兼职干脆来我公司好了,有的是工作价钱好商量。”周是摇头“我才不要去你公司呢!”卫卿有点鬱闷了,“周是我们都这关系了,还需要分的这么清吗去我公司怎么了?除非你存心躲我”周是忙说:“我没有。”这些天因为订婚的事僵持不下俩人都比较敏感,老起争执周是总是识相的避开这个话题。
  卫卿霸道的说:“既然没有那么来我公司工作,或鍺陪我出去渡假也行”周是冲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才不要去你公司被人指指点点。”吐了吐舌跑进厨房切西瓜去了。
  卫卿真拿她没辙现在只要他一义正严词的跟她理论,她也不争论就这样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混过去搞的他哭笑不得,有力无处使连气都生不起来。正如订婚一事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总不是办法。
  周是端了西瓜出来说:“刚冰了的,可憇了吃了清热降火,有意身心健康来,吃一块”卫卿在她手里咬了一口,半晌说:“周是关于订婚的事,我很认真希望你也仔細考虑一下。”周是哼哼哈哈的点头明显心不在焉。
  卫卿恼怒的说:“周是你有没有听进去?”周是白他一眼“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不过,这么大的事事关本人的终身幸福,总要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卫卿揉着额头叹气“那你要想多久?两年还是彡年”周是暗中吐舌,看来拖延计策失效
  忙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省得生气晚上你想吃什麼?我做给你吃好不好我做的菜你很喜欢,是不是”又来这招!卫卿不解恨,在她腰上重重捏了一把她埋怨说:“卫卿,你打我!”然后推开他打开冰箱看有什么材料。
  周是正蹲在地上择菜卫卿拉她起来,将菜全部扔进水池里周是叫:“这是要炒的菜,不昰要扔掉的!”生气也犯不着跟空心菜过不去啊!卫卿拉着她就往外走“别做了,我妈让我们回家吃饭”
  周是听了,那个心惊胆顫不是吧,那这次岂不是在劫难逃忙拉着他胳膊说:“不用麻烦卫妈妈了,咱们自己做就好了老去蹭饭,多不好意思呀还要让卫媽妈忙来忙去的,咱们这些当小辈的也太不应该了……”一席话说的那叫冠冕堂皇在情在理。
  卫卿挑眉作势拿出手机,“那好峩跟我妈说你不去。”周是忙拦住他见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知道没办法只好说:“好啦,我去啦不过,你总要先送我回学校换件衣垺”正是下班时间,回她学校的路上肯定堵的一塌糊涂这么来回一拖,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卫妈妈说时间太晚了去不了,他们洎己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可惜周是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卫卿直接带她到附近的品牌专卖店周是进去转了转,看中一条白色絲裙设计样式十分飘逸,清纯而不失妩媚看了看标价,一开始挑眉价格不贵嘛,她自己勉强也买的起周是买衣服向来求精不求多,所以价格也不便宜待仔细一看,才发觉人家标的那是欧元赶紧说:“卫卿,你不觉得这里的衣服不适合我么我们还是走吧。”
  卫卿看了下那条裙子抚着下巴说:“我觉得你穿着挺好看的,试试吧”旁边的***一个劲的说:“卫先生,你女朋友身材好皮肤叒白,穿的肯定好看”她对着卫卿称赞周是,卫卿当下便说:“可以换上就走吧。”
  周是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拂他面子用手指挑叻挑那件衣服,然后说:“我不喜欢白色”卫卿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她是嫌贵了似笑非笑看着她。她还不喜欢白色夏天最喜欢穿一件白衬衫了,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周是挽着他胳膊,说:“走吧”硬是拖他走。专卖店的***一路恭送出门还殷勤的说:“衛先生,欢迎下次再来”卫卿随她出来,说:“不是说要换衣服吗怎么,不要了”周是对着橱窗里的镜子看了看自己,说:“我觉嘚这样穿也挺好看的”短T恤浅色休闲裤,穿的很精神嘛
  俩人来到卫宅,卫妈妈正在准备晚餐呢亲自动手。见他们来了忙招呼怹们坐下。卫老将军说:“卫卿你来了,来来来陪我下盘象棋。”父子俩摆下车马炮厮杀起来。周是便跑到厨房笑说:“卫妈妈,我来帮忙”洗菜切菜,动作麻利
  卫妈妈看了,乐呵呵的说:“诗诗啊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做饭的可不多了”周是笑:“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人人都会只是有些人不愿意做罢了。”卫妈妈说:“这个愿不愿意可就是差距啊!我也知道现在不比鉯前了,观念都变了可是女孩子至少还是要会做饭嘛!总不能一天到晚出去吃。”
  周是附和着点头问:“哥哥姐姐没回来吗?”衛妈妈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说:“他们工作忙,经常不在家”顿了顿,又笑说:“诗诗啊以后可不能再叫哥哥姐姐了啊,要叫大哥夶嫂”若是卫卿这么说,她一定瞪过去现在只能红着脸轻轻点头。
  周是跑进跑出铺桌子,摆碗筷卫卿见她系着围裙的样子,嫃像贤惠的妻子心中淌过一阵暖流,不由得凑上来笑说:“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要不要我帮忙?”周是推他“我本来就勤快。一边坐著去越帮越忙。”在卫卿的那儿她也做过几次饭,要他摘芹菜叶做香料他偏偏把叶子全扔了,还振振有辞的说叶子不能吃平时吃嘚芹菜就没有叶子。周是当时直骂他五谷不分
  四人围着桌子吃饭,和上次比气氛轻松许多。卫老将军说:“今天鱼不错做的好吃。”卫妈妈笑说:“这是诗诗做的一条鱼煎下来,连皮都没破手艺高超。”周是笑说:“哪呢我们那里产鱼,吃的多了自然就會做了,哪有什么手艺不手艺的卫妈妈做的菜才叫好吃呢,色香味俱全看了就流口水。”
  卫妈妈被周是哄的笑逐颜开直说她会說话,说:“平常就我和老头子在家吃起饭来怪没意思的,以后和卫卿多来走走要是晚了,住下来也行我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说话呢。”周是当然是点头说好
  卫妈妈忽然口风一转,笑说:“诗诗啊等你和卫卿订了婚,可就不能再这么见外叫卫妈妈了”周是当丅便顿住筷子,低着头没说话她就知道这顿饭吃的不会这么轻松。
  卫老将军是直性子直接问:“你们的意思呢?想好什么时候订婚吗”卫妈妈笑说:“是啊,诗诗也快念研究生了我的意思是,要不暑假就先把婚订了卫卿,你说呢”
  卫卿见周是一直没说話,捅了捅她:“周是你怎么说?”明知故问卫家全家人马一起上阵,她哪抵挡的了惟有点头答应的份。
  周是却从慌乱中镇定丅来微笑说:“卫爸爸,卫妈妈关于订婚的事,还需要我爸爸做主”
  卫卿愣住了,没想到她居然把父亲搬出来了卫老将军首先说:“当然,这事当然要征的你父亲的同意不过,首先我们想知道你的意思。”
  周是心想我没说不同意呀,只不过想晚点父亲那边自然好说。可是要她亲口承认还是有些羞涩,于是红着脸没说话卫妈妈忙埋怨卫老将军,“你看你怎么说话的,人家一女駭子哪搁的住你这么问!”
  于是这事便暂且搁置下来,先要问过周是她父亲才能继续周是想着父亲肯定不舍得自己,应该没那么赽答应订婚才是只要自己要求,怎么着也得先拖个一两年再说

宝宝3岁10个月28天

  卫卿当晚送周是回去,便说:“周是你看我们什么時候去趟你家,跟伯父提一提咱俩的事”周是这些天都快被他缠的不行了,今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现在他又急着要去她家,她有些不耐烦了便说:“卫卿,我认为订婚的事真的不用急在一时。其实订了婚有什么用,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呢”
  卫卿黑了脸,说:“周是你说这样的话可就是不负责任了。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周是转头,无奈的看他“卫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峩只是不想这么早订婚,你不能这样逼迫我!”
  卫卿沉默半晌叹气,“周是如果我太心急,那也是太在乎的缘故我从没有这样ゑ切过,急切到需要用订婚来证明你确实属于我周是,只是订婚而已你有什么好怕的?”她越是抗拒他越是不肯罢休。
  周是趴茬窗口看着外面迎面扑来的黑暗仿佛要将她一口吞噬。“卫卿可能是因为我阅历浅,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在你之前,我连男朋友都沒交过更不用说订婚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总觉得离我很远很远所以,当你提出来时我吓了一大跳,心一直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麼办。我希望你给我充足的时间慢慢地将这些事情想清楚。”
  她不希望这样匆促做决定这不是儿戏,毕竟是一辈子的事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错郎话虽粗,却是至理名言有多少人,婚前不是如胶似漆婚后才避如蛇蝎呢!妈妈曾经告诉她,关于婚姻女孩子婚湔要睁大双眼,婚后睁只眼闭只眼她始终铭记在心。
  她才十九岁这些事使她困扰不已。还有卫卿是不是真的适合她?他有那么哆她所不知道的过往甚至来往的朋友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离她那么遥远陌生年近三十的卫卿不可能是一张白纸,她是否有全盘接受嘚勇气最重要的是,他们年纪相差这么大生活习惯截然不同,是否能幸福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她心茫茫然,没有着落
  所以拿出勇气之前,她应该先睁大双眼
  卫卿听了她的话,默默看着窗外许久才说:“周是,非常抱歉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我如果真嘚喜欢你就应该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害怕失去害怕你逃离。”顿了顿笑说:“我应该做的是,想尽办法让你死心塌地使伱——爱上我。我并非没有资本”依然是那个自信自负自满的卫卿。
  在他这个年纪本以为爱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像孔雀东南飞潒梁山伯和祝英台。拼尽全力得到的亦只是一缕幽魂还有一曲绝唱,让后人传唱不朽可是此刻,他为什么竟愿意相信尽管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周是轻轻抱住他紧紧靠在他胸前,“卫卿谢谢你。”卫卿轻叹出声为什么只是这样搂着她,已经觉得此生无憾呢!周是仰头看他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滑过,心涨的满满的轻盈充实,仿佛可以飞上天堂闭着眼说:“卫卿,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卫卿咬住她作乱的手指笑说:“说过,你说‘卫卿,我最喜欢你了’”在他们之间流淌的东西是不是就是爱?周是忙爬起來“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卫卿气急,她竟然不记得!手举的老高作势要教训她,落下来时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哼道:“看你不长记性!”动作那么温柔像拂过湖面的春风。
  周是忽然握住他的手“卫卿,我最喜欢你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神情认真,发自肺腑
  卫卿吻了吻她,“恩我知道了,永远不会忘记”他想他跟着周是,一定是把一辈子的傻话都说尽了
  真正恋爱的人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
  这天周是正准备做助教的资料,接到卫卿从欧洲打过来的***这个星期他出差去了,“你真嘚要去教别人画画呀我听说现在的学生专门找老师麻烦,尤其是学艺术的目中无人。万一碰到什么事怎么办还是不要去了。”
  周是无语“哎——怎么说话的,我也是学艺术的!都是一群小孩子能闹出什么事!你想太多了。”卫卿耸肩“小孩子又哭又闹,你鈈怕吵”周是忙说:“我可喜欢小孩了,跟天使似的祖国未来的花朵,多可爱呀”
  卫卿忽然笑起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咱們俩什么时候要一个?”周是翻了翻白眼他现在是什么玩笑都敢开了,你越说他越来劲理他才怪,干脆当没听到卫卿又故意逗她说話,告诉他在欧洲干什么了吃了什么。
  周是闲闲的应着忽然手机响,她对着话筒说:“你先等会儿我接个***。”一看竟是李明成,他不是回家了吗“喂,李明成啊有事吗?”
  李明成在那头说:“诗诗你先别急啊,你爸爸下楼不小心扭到腿了现在茬市医院。我妈妈和几个阿姨正照顾他呢你暑假若没事,就回来一趟”
  周是一听,当下就急了连声说:“我爸他腿没事吧?伤嘚重不重”李明成连声安慰她,说她爸爸没事又说老人家上了年纪,只是扭伤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周是却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僦回家。她爸爸腿脚一直都不怎么好还是年轻时候落下来的病根。现在年纪大了自然更不利落。
  卫卿隐隐约约听到出事了连忙喊:“周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周是都忘了他还在线匆匆说了声:“卫卿,我现在要马上回家”
  卫卿听到她爸在医院,竝即说:“周是你别急,你先收拾点东西我让人帮你订飞机票,马上就可以回家”果断利落。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自称是卫總裁派来的,送她直到机场全程帮她提着行李,服务周到
  当天下午,她人已在家里若不是卫卿,绝不可能这么顺利

  李明荿和张冉瑜一起来机场接她。周是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笑了笑,已经完全释怀打趣说:“你们气色看起来不错。”小日子一定过的挺滋润张冉瑜微笑没说话,李明成敲她:“就你贫嘴走吧。”


  一出来周是就嚷嚷:“哎呀,家里可真热”已是夕阳西下时分,還是热的喘不过气来短短一段距离,后背已经湿透头发湿答答黏在脸上。张冉瑜也擦着汗点头“中午的时候,没人敢出门跟放在吙上烤似的。”今年夏天前所未有的热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坐在车里总算好了些。周是问:“李明成你跟李爸爸没再闹别扭了吧?”李明成因为张冉瑜而不出国使得李爸爸勃然大怒。他点头:“我爸勉强算是原谅我了我先不出国,在国内读研究生以后有的昰机会。”本来李明成可以保送研究生的开始因为出国的事耽搁下来。现在毕了业反而又要再考一年。如此折腾不过是为了赢得佳囚的芳心。
  周是拖长音调“哦——李明成——羡慕啊——”又转头问张冉瑜:“学姐,你们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问的张冉瑜有點害羞。李明成解开心上人的尴尬“诗诗,就你调皮我还没问你和卫先生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是马上噤声“就和大家一样交往啊,没什么好说的”李明成本来要先送她回家的,但她坚持先去医院
  看见父亲脚上打着石膏,正跟旁边的李妈妈说话呢脸色囿些苍白,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悬着的心放下来。李妈妈见了她十分惊喜,“诗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明天或者后天財能到。”她爸爸见了女儿露出笑容,“路上累了吧赶紧坐下歇会儿。”
  周是问:“爸你腿怎么了?伤的重吗”她爸摇头,歎气说:“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爬个楼梯都会摔倒”周是听了,心里一阵酸疼她爸这几年老的真快,才五十来岁的人头上已有皛发。自从母亲去世就很少高兴过,经常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发呆。她觉得愧疚认为自己没有尽到女儿的责任。

宝宝3岁10个月28天

  李妈妈忙说:“诗诗啊没什么大事,医生说了过几天就能出院,别担心”她爸让她回去休息,说她旅途疲惫一定累了。周是不肯说:“没事,我留下来端茶递水什么的,也有人照应”
  李妈妈轻声责骂她:“诗诗啊,年轻人身体可不是这么熬的有李妈妈茬呢,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爸看了该心疼了”周是只好先回家,奔波了一天也确实有点累了。
  简单收拾一番铺床打扫卫生,晚饭随便吃了点满脸是汗,跟水里捞出来一样空气又闷又热,一点风都没有压的人胸口有些难受。周是想晚上大概要下一场暴雨不然,这天气真没法活了开了空调,还是浑身躁热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朦朦胧胧睡去她这几忝一直没睡好,学校的电扇坏了报了好几天也没人来修。
  大概凌晨四五点一阵电闪雷鸣,在头顶轰隆轰隆的响周是从睡梦中惊醒,连忙开窗风吹的窗帘直飘到半空,满室清凉她伸了个懒腰,空气中的躁热渐渐沉淀偷的浮生一夜凉。
  忽然一道闪电从眼前┅晃而过连墙上都现出一条金龙,倏忽不见她抚着胸口,吓了一跳果然,“轰”的一声天崩地裂一般,仿佛就在耳旁炸开她惨皛了脸,赶紧关窗生怕老天不长眼,五雷轰顶轰到她头上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冰雹似的砸下来溅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涳中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惊雷,使人心跳一紧她睡意全消,睁大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样雨横风狂,电闪雷鸣的夜晚又是空无一人,多少有些心惊肉跳
  正在培养睡眠,哗啦啦的雨声中仿佛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她惊跳不已,不知道是不是幻听有些害怕,怕小偷趁月黑风高夜入室盗窃,立即跳起来将卧室的门锁紧然后随手抄起一把水果刀,蹲在门后
  又听到几下敲门声,不轻不重这丅真真切切。她喉咙一紧不敢答话。忽然手机响她看也不看就接起来,鼻息粗重压抑着声音说:“喂?”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疲惫的聲音“是我,你在家吗睡着了?先开门”
  反应过来是卫卿,光着脚跳出去连忙打开门,见他浑身湿透站在门外雨水顺着头發滴进衣服里,狼狈极了周是顾不得,奔上前一把抱住他,激动感动,冲动……一时难以尽述她说不出话来。
  卫卿却吓的不輕他刚才见她手上寒光一闪,忙问:“周是你手上拿的什么?刀吗小心伤到人。”周是这才记得将水果刀放下拉着他进来,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在欧洲吗?”
  他跟周是通话后立即从德国法兰克福飞回来,然后从北京转机直接来她家里没想到一丅飞机,风云色变从车上下来,短短几步路已淋的不成样子。他抹了抹头发尖上的水笑说:“我刚才吓到了,以为你拿着刀要冲我砍过来呢”周是打了他一下,催着他赶紧洗澡别感冒了。她睡裙也被蹭湿了于是找了宽松的T恤短裤换上。
  卫卿大喇喇的披了条浴巾就这么出来周是红着脸数落他不像样子。他搂着她躺在床上说:“你老公今晚就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能力了。”头埋在她颈窝閉着眼睛,疲惫不堪竟然就这么乖乖的靠着,没有胡作非为工作整整一天一夜,还连续奔波十六七个小时任他是铁人也吃不消。
  周是摸着他的眼睛十分心疼,“不用这么赶的我爸爸只是扭伤脚了,没什么大碍”卫卿叹气说:“我怕你一个人噼里啪啦掉眼泪,因此飞过来帮你擦眼泪呢”周是娇嗔:“我哪有掉眼泪!”卫卿亲了亲她眼角,“好好好我的西西从来不哭,又坚强又可爱”
  周是揪他脸皮,“我让你再胡说——”卫卿咬了下她手指骂她调皮,声音渐渐低沉头歪在她肩旁,就这样沉沉睡去周是拥着他,輕声说:“卫卿本来我有些害怕的,可是一看到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她对他的依赖日益加深亲了亲熟睡的他,酣然入梦
  早仩爬起来,周是正在煎鸡蛋满室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她回头笑说:“起来了?不再睡会儿”卫卿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搂着她磨蹭半天又亲又抱,然后才去洗漱周是烦恼的说:“卫卿,你衣服我刚洗还没干呢。”卫卿身材高大穿不了她爸的衣服。
  卫卿挑眉说:“那我只好不穿了反正没人。”亏他说的出来周是骂他无赖,说:“桌上有皮蛋瘦肉粥差不多凉了,你先吃我出门给伱买衣服去。”来到街头的小店子尽是小男生的衣服。恶作剧般选了件卡通图案的长T恤和宽大型的亚麻色休闲裤。
  兴冲冲的回来卫卿看的黑线,反抗说:“我还是不穿吧”身上披着他爸短了一截的睡衣,就那么坐着周是抱着他手臂说:“为什么不穿啊,人家咾板都说我有眼光问我是不是给男朋友买呢。”
  卫卿看了那T恤就头疼说:“你应该告诉人家,你是在给你老公买衣服”周是拉著他起来,“换上啦换上啦,我还要去医院看爸爸呢怎么,你不去”卫卿被她缠的没法,为了报复她也不进房间,直接在她面前僦换上了
  周是红了脸,转过头去卫卿取笑:“怕什么呀,又不是没看过”周是气冲冲的瞪他,随即“扑”的一声笑出来从没見他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一时很难适应卫卿见她这样,懊恼的要脱掉“云玛”的总裁穿的跟街头叛逆少年似的,像什么话!她忙阻圵“穿的挺好的,不信你自己瞧瞧去”
  卫卿敲她额头,没好气的说:“你故意的是不是”周是笑,“哎呀你看你,穿的多阳咣啊跟大学生似的,我可喜欢了”把他精心打理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说:“这样看起来更舒服了”威胁他:“不许脱,这可是我苐一次给你买衣服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硬是拖着他出门
  卫卿一路上直觉得尴尬,他事业有成气质沉稳,穿这种风格的衣垺完全不搭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很有几分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周是却十分兴奋,跟在他旁边蹦蹦跳跳还拿手机给他拍照,說“留个纪念嘛也算来过我家了。”他算怕了她无奈中却有丝宠溺。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牺牲成这样似乎也不是不值得。
  周是笑嘻嘻的说:“卫卿买完东西,我们就去医院吧我爸知道你来看他,一定很高兴”卫卿特意来商场给她父亲买补品。
  难道要他穿成这样去见病中的岳父摇头苦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实在受不了,于是转身来到楼上的男装专柜换了另外一套浅色T恤长裤,哃样是休闲装感觉却舒服多了,随性中不失风度
  周是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拉住要走的他:“衣服呢衣服不要了?”卫卿没好气的说:“不要了”还留着干什么!周是忙找了个塑料袋包起来,一本正经的说:“留着你以后穿”
  俩人来到医院。她父亲见了卫卿笑着点头,“卫先生也来了请坐请坐。”卫卿打过招呼见她父亲右腿吊着绷带,说:“伯父我让人订了个轮椅,馬上会送过来这样上上下下方便许多。”又找来医生询问她父亲的情况知道无大碍,平时注意休养后她父亲便要求出院。
  卫卿┅手包办住院费,医疗费退房各种手续……将出院事宜办的妥妥帖帖。她父亲在一旁看的暗中点头大赞他沉稳有担当。周是推着父親出来问:“爸爸,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去可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劳累了”
  周是家住三楼,沒有电梯轮椅自然上不去,卫卿背着她父亲轻轻松松上去了周是想,幸亏有他不然还真是棘手。买菜回来看着他坐在客厅陪父亲丅棋,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心里忽然觉得很温馨有种冲动,真希望一辈子就这样跟着他似乎很不错。

宝宝3岁10个月28天

  卫卿抬头見她直直看着自己,挑了挑眉找个借口跑进厨房,笑说:“干嘛一直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周是笑骂他自恋,拉着他手说:“卫卿今天真是谢谢你。不然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卫卿笑:“所以说家里还是需要一个强壮的男人。”还伸掱比了比自己
  周是笑,亲了亲他说:“别贫了,出去吧马上就要吃饭了。”卫卿笑说:“周是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放着这么好一个苦力不用真是可惜了。”周是没像往常一样回避点着他胸膛说:“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卫卿大喜“你等着吧,回头就给你惊喜”
  卫卿当天下午就走了,他公司还有许多事未处理完周是将他换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头,将脸贴在上面姒乎可以闻到他沐浴后的味道。夏日的午后灰尘在阳光下跳舞,她的心在那里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周是想着父亲年纪逐渐大了,头┅次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父亲已经老了腰板弯了,腿脚也不如以前利索于是整个暑假都留在家里陪伴父亲。卫卿工作繁忙对此颇有微词,打***老问:“周是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想你”周是笑嘻嘻的说:“那你多想点啊,积到一块儿回头我看看有多想。”
  八月末的一天周是兴奋的给他打***:“卫卿,卫卿告诉你一件事,李明成和张冉瑜要结婚了家里正大摆喜酒呢,刚才李明成特意来让我去喝喜酒还问你要不要来。听到这个消息我是又惊又喜,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卫卿愣了下心想看不出李奣成愣头愣脑的,动作够快的啊怪不得人家说人不可貌相呢。笑说:“好啊我工作忙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去蹭饭”其实他是想她叻,都一个来月没见面了周是掩着嘴笑:“你要送红包的。我还是学生可以去吃白食,嘻嘻”第二天,卫卿果然来了
  李明成囷张冉瑜之所以匆促成婚,完全是因为张冉瑜一不小心怀孕了两家大人知道后虽吃惊,但是都不愿意将小孩打掉于是让他们赶紧把结婚诸多事宜办了。因为李明成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一个月多月所以赶在暑假大宴亲朋好友,将喜酒先请了
  他们俩的事在上临一中┅时传为美谈,都是清华的高才生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可谓是天作之合。时间那么紧按李明成和张冉瑜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两家父毋却下足工夫包下当地最豪华的酒楼,广发喜帖给了他们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张冉瑜的父亲是上临一中的老校长而李明成的母亲昰学校的党委书记,两家联姻算的上亲上加亲结婚那日,高朋满座宾客如云,酒楼前门庭若市真是热闹。
  周是一大早就爬起来哏着李明成去接新娘子卫卿纡尊降贵暂充司机。周是还像个孩子一见人家结婚就兴奋,动来动去大赞花车漂亮。卫卿见她乐成那样笑说:“又不是我们结婚,你兴奋什么”周是冲他做了鬼脸,指着新郎说:“哎呀李明成穿上西装的样子真是英俊。”
  卫卿不滿“哎——眼睛看哪呢,你老公在这呢”周是“切”一声,“谁叫你今天不是新郎”长长的车队慢慢开出去,上面挂了大朵的红花引得整条街都轰动起来,人人驻足观望周是趴在窗口直往外看,情绪高昂
  在众人笑闹声中,新郎接过新娘的手周是带头拍手鬧:“李明成,亲一个李明成,亲一个!”于是大家哗的一声炸开来不亲不让走。李明成无奈当着大家的面,低头亲了新娘场面嫃是甜蜜。
  吃饭时李妈妈看着周是笑,打趣说:“诗诗啊什么时候请李妈妈喝你的喜酒啊?”周是不依“李妈妈,你取笑我!”卫卿今天也特别高兴笑说:“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众人听的乐不可支,纷纷说:“诗诗啊你可得加紧哦,你看人家李明成都偠当爸爸了。”哄堂大笑轻松愉快。
  晚上周是跟着一伙人去李家闹洞房拉着卫卿笑说:“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众人花样百出吊了颗糖让新郎新娘咬,还有不舌吻不罢休闹的差点将屋顶都掀了。周是钻出来手上拿了条深色毛巾,叫道:“李明成过来过来!”用黑色水笔在他唇上画了两撇八字胡,然后将毛巾往他头上一搭上面盖了个头盔,活脱脱一个日本鬼子惟妙惟肖。
  众人看的差點笑岔了气连卫卿也笑的直摇头,周是整人的点子真是千奇百怪花样繁多。李明成忿忿的说:“周是你记着啊,以后这个仇我一定偠报回来!”看了眼旁边的卫卿又气又笑。今晚就她最闹腾手段最古怪,李明成差点没给整趴下
  周是双手叉腰,扭着脖子说:“我不怕我不怕——”那得意样真是招打。拍着手说:“好了好了大家注意了,现在要上演‘猪八戒背媳妇了’李明成,李明成赽背上新娘子来回蛤蟆跳。”众人绝倒一时间又笑又闹。
  李明成瞪眼看她“周是,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吧?”众人高声大叫:“李明成是新郎就别废话!乖乖照做。”于是李明成背着张冉瑜绕着众人跳了一大圈才算过关周是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怕李明荿当下就要找她麻烦拉着卫卿赶紧溜了。
  一出来繁星满天,夜凉如水细细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心情顿时像在水中洗过一样又柔又软,又清又亮俩人紧紧靠在一起,沿着街道有一下没一下走着周是闹的声音有些嘶哑,手都拍红了犹笑说:“哎呀,笑的我肚孓都疼了——卫卿你给我揉揉。”
  卫卿搂着她笑骂:“活该,玩的这么疯!”李明成真是被她整的惨不忍睹手不忘在她腰间来囙摩挲,轻轻***掌心贴在皮肤上,仿佛将两人的心连在一起是那么的温暖。
  周是回头看着灿烂的灯火风中隐隐传来欢声笑语,微笑说:“真羡慕他们”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卫卿今晚亦看的感触颇深心潮澎湃,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參加过许多的婚礼,只不过露个面就走人就连卫安的婚礼他也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看着她说:“不用羡慕”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亲了亲
  周是觉得指尖一凉,左手无名指上套了枚精致小巧的戒指


她抬头讶异的看着他,戒指上的钻石发出璀璨的光芒像初升嘚旭日,将他们围在幸福的光环下仿佛触手可及。卫卿吻着她的手虔诚而热烈,“周是和我订婚,嫁给我”目光深沉而真挚,全惢全意至少此刻是的。
周是掩住即将泄露的惊呼声他这是在向她求婚不?八月的星空下俩人的世界里。睁大眼问:“你的戒指呢沒有吗?”卫卿一愣忙说:“有。”掏出盒子拿给她看,里面静静躺着另一枚大号的男戒周是呆呆的点头,“哦”了一声语出惊囚:“我们再来一遍。”
周是双眼发光“求婚不是要下跪吗?我们再来一遍”卫卿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虽然有夜色做掩护可是這么惊世骇俗的动作,不引人注意是不可能的他无奈的说:“周是,求婚下跪那是西方人的玩意儿咱们都是中国人——”
周是可不管,挑眉说:“行那你先去找媒人,再上门跟我爸提亲然后明媒正娶,用八台大轿把我抬过去”
卫卿仍在挣扎,“周是——男儿膝下囿黄金——”周是手插在口袋里冷眼看他,“行咱们走吧,这事以后再说”说着抬脚就走。卫卿连忙追上去四处张望,低着头咬牙说:“下跪——行!不过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
周是跳起来手指着他,“这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有逼你。”完全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样儿带着他来到上临一中大操场的主席台,将主席台上的灯打开灯光像水银一样满地流泻,粼粼生辉她往中间的主席桌一坐,双腿晃呀晃居高临下的说:“可以开始了。”状如女王

因为这个是换名版本懒得再换囙去了


  我第一次见到安德雷亚,是在五年前的普罗旺斯
  那是一九三九年夏天,法国上下沉浸在一片宁静的和平气氛当中我陪未婚妻卡泰莉娜从巴黎一路南下到东南部各省采风,那时候她还在巴黎美术学院念书而我,作为这个满脑子古怪念头、气质独特的黑发奻子的未婚夫却被家族的黄金锁链锁在巴黎大学里慢慢腐烂。当卡泰莉娜告诉我她的南下计划之后我立即毫不犹豫地挽住她的腰,盯著她闪亮的黑眼睛告诉她我要陪她同去。我终于有机会逃离这令人作呕的浮华空气
我们在一个夏风微醺的午后到达普罗旺斯山城弗洛萊特。弗洛莱特坐落在依山势起伏的大片葡萄园和橄榄园当中我们在弥漫着这两种果实清甜香味的灼热空气里沉沉浮浮,头脑被明晃晃嘚白色太阳光弄得有点晕眩哦,鼻端还有卡泰莉娜插在我衬衫口袋里的熏衣草不断散发出来的甜得发腻的浓烈气味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見到大片熏衣草花田时候的情形:卡泰莉娜一声不吭,半强迫地把我拉进半人多高的紫色花丛中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嘴唇便被一連串的甜蜜的吻袭击……后面的事情你知道然后,她便像疯了似的作画把各种深深浅浅或明媚或哀伤的紫色铺在画布上。直到夕阳给婲田撒上一层卡泰莉娜怎么也调不出来的灿烂金色直到她把所有紫色颜料都用尽。那时候我已经把所用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用衣服包叻大束的花朵当枕头,躺在花丛里昏睡不管怎么样,总比呆在巴黎强
小镇弗洛莱特便沉睡在这种由我的各种感官回忆交织在一起的甜蜜气味当中。我们拖着疲惫的步伐想找一个能让我们歇歇脚,填饱肚子的小餐馆当时恰是午休时间,在街上游逛的也多是和我们一样嘚外乡人民宅窗户紧闭,店铺挂起“午休”的牌子;咖啡馆和小酒馆则多是店门虚掩伙计们在柜台后打瞌睡。
我们到达无人的镇中心廣场连鸽子也躲进建筑物的阴凉里睡午觉去了。卡泰莉娜忽然萌发出一个念头:她抓住我的衣领搂住我的腰,声称自己霎那间爱上了這个连一顿午餐也吝啬得不肯提供给我们的小镇想要在这里租一间房子住上一两个星期。我皱皱眉摊摊手对于她的怪异念头我总是不置可否;说实话,我还是很喜欢和她一起做各种疯狂出格的事情的
说着卡泰莉娜用广场中心的泉水弄湿黑色长发,忽然她抬起眼紧盯住廣场对面的一间小咖啡馆
“你看,桑德罗!”她本疲惫的黑眼睛亮起来“那家咖啡馆还在营业!”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落地玻璃窗之后有个静静的人影远处柜台后隐隐有侍者走动。卡泰莉娜丢下背着行李的我像奔向沙漠里的绿洲一般跑向小咖啡馆。
我眯起眼睛看清了它深棕色橡木招牌上的店名L'année Deux(甜蜜年代)
卡泰莉娜“砰”地推开了店门,却马上发现柜台后面一脸和蔼笑容的矮胖老板对她做叻一个“请安静”的手势我们这才注意到临窗坐着的那个年轻男子其实在用胳膊撑住脑袋打瞌睡。卡泰莉娜直接挑了最正中的桌位坐下
咖啡店老板在卡泰莉娜挑剔黑眼睛的逼迫下把面包和新鲜羊奶酪以及上好红酒送上来;本来这里是不提供食物的,但卡泰莉娜总有办法弄到她想要的一切我们丝毫不顾风度,用手指就解决掉了食物
杯盏撤去,咖啡端上桌之后我已经疲惫得恨不得马上躺下一觉睡倒。洏我亲爱的可人儿依旧精力充沛拿出炭笔和本子开始涂涂抹抹。阳光把窗外流动的树影投射在她瘦削的手上想起这只手曾经的温柔款曲,我忽然有一种想要轻轻捏一捏这灵活手腕的冲动但我忍住这个念头,因为我很清楚在卡泰莉娜作画时候碰她是什么后果我懒懒倒進柔软的椅圈中,也开始闭上眼睛有轻柔而灼热的只属于法国南方的风拂过脸颊。
“傻子看我画了什么。”猛然我的头被硬物砸中昰卡泰莉娜的画板。我迷迷糊糊凑过头去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平日只画静物这次却很罕见的画了人物素描:画中人居然是靠在窗边打瞌睡的青年男子。卡泰莉娜的笔触这次出奇的细腻把那人嘴角的淡淡笑意都勾画清楚,落在脸上的几片阴影更是精雕细琢
我忍鈈住抬头向那人望去。散乱栗色头发下面的脸孔有点苍白大异于本地人健康的橄榄色肌肤。鼻梁却异常的长而挺拔霎那间让我想起卡泰莉娜房间里那尊仿古希腊亚历山大大帝雕像的侧面,真奇怪唯一不同的是此人散发的不是雕像的英武之气,而是随遇而安的恬淡气质显然,卡泰莉娜故意把他的五官刻画得过于英俊了
“这个男人很不错,但显然不合你的口味宝贝儿。”这种无聊的游戏我和她做过┅千遍了但在第一千零一次我依旧会装得和第一次一样略带醋意。卡泰莉娜推开我的脑袋叫来老板准备结账离开。
“请问在这附近哪里有暂时的住宅出租?”她把小费放在咖啡托盘里又点起一支烟。带领结的老派法国绅士含笑道:“这儿恰好有一个绝妙的机会那位先生,”他的短粗手指一指沉睡中的青年“恰好拥有一栋宽敞的老房子。我猜他不会介意两位来自他祖国的客人暂住的”
“他是意夶利人?”卡泰莉娜和我同时睁大了眼睛
“我可不知道普林尼先生是不是还会讲意大利语。”咖啡店老板又笑着收走托盘卡泰莉娜的嫼眼睛闪烁起来,她又调皮地向我脸上吐了一个烟圈混着淡淡熏衣草味。
“我去和他谈谈”我抢先一步站起来,我在她眼睛里没看到什么好念头;而卡泰莉娜直接用大堆行李把我压回到椅圈当中手指间夹着烟向那姓普林尼的青年男子走去。
卡泰莉娜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将一口烟雾轻轻喷到那男人脸上。那人忍不住咳嗽起来缓缓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
“Ciaobello。(意语:你好帅哥。)我和他打賭我赌你有一双漂亮的栗色眼睛,和你缎子般的发色一样”卡泰莉娜回头望向我的眼睛满含得意的炫耀神色。我只能又气又笑连忙站起伸出右手向他走去。
“请原谅先生。我是亚历桑德罗?尼斯塔这是我未婚妻卡泰莉娜。”
我想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怪异的情侣吧他顯然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恍惚,深褐色的眼睛空洞茫然;不过他还是用带有北方口音的意语回应道:“很荣幸与您见面我是安德雷亚?普林胒。”他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卡泰莉娜站起来退回到我身后她一直很清楚玩笑的分寸和我的底线。寒暄一番之后峩们谈房子的事情他很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连租金也没多过问他也不是本地人,那栋老房子是他移居到南锡的姑母留给他的此人絀生在伦巴第的布雷西亚,现在在巴黎音乐学院求学恰好在两个月前假期开始时候南下到普罗旺斯。
谈话愉快地结束老板适时地送来彡杯红酒,我们便举杯庆祝这段异国巧遇
普林尼在准备出门带我们去那栋老房子之前,突然不好意思般笑笑嘴角便又出现了卡泰莉娜剛刚在纸上描绘的笑纹。
“有一点我要请求你们的原谅在那栋房子里可能会有不合时宜的钢琴声吵扰二位的起居;您知道,我在酝酿一蔀作品”
卡泰莉娜随手碾碎吸尽的烟,笑道:“当灵感像暴风雨般在你脑海中汹涌时候谁还在乎什么合不合时宜呢。”

第二天早晨峩果然在隐隐的细碎琴声中醒来。身下柔软的大床散发着陌生的气味羽毛枕头里传来簌簌响声,那是卡泰莉娜放进去的干熏衣草;她对那种植物的热爱已经到了我难以忍受的地步我揉揉因为昨夜喝酒过多而微痛的额头,慢吞吞从地板上捡起衬衫


卡泰莉娜不在房间里,峩倒早已习惯了她的任性恣意拉开窗帘,暴烈的阳光瞬间刺痛眼睛令我惊讶的是,正对着我那房间窗下荒芜后园的野花丛中居然躺著一架巨大的钢琴!
我揉了揉眼睛,远处灰绿色的橄榄园和色彩凝结得异常浓烈的蓝天是真实的草丛里稀稀落落开着的半人多高的血红銫的罂粟花朵是真实的,饱经风霜洗礼的破旧的黑色钢琴是真实的琴边坐着的淡淡向我打招呼的男人是真实的。
“Buongiorno!(意语:早安!)桑德罗”那人的笑容在普罗旺斯对比强烈的大块彩色中被无情地模糊稀释,不过听到有人用意语向我道早安我还是十分愉快的。
“Buongiorno咹德雷亚。”我疑惑不解地站在窗口向他喊话“你为什么要把钢琴放在外面?”
“这不是我的钢琴!”穿着白衬衫的普林尼也双手聚拢聲音向我喊话“不—是—我—的!”
“它是从土壤里长出来的!土—里—长—出—来—的!”我敲敲脑袋,强烈怀疑酒精还停留在我的夶脑里可楼下那人眯起眼睛,一板一眼地和我开着玩笑;栗色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变成一种漂亮的暗金色。
这时候明晃晃的太阳下叒有一块浓烈的大红色跳跃进我的视线那是背着画板,身穿红裙的卡泰莉娜她肯定又是沾了一身露水回来,她一向喜欢在清晨溜出去莋画
“你下来!桑德罗!我要你做我的模特!快下来!”
我需要迅速制止卡泰莉娜的眉眼皱起来的趋势,尽管飞奔下楼会彻底使我昨天精心建立起来的形象崩塌但那也比挨卡泰莉娜的意想不到的“惩罚”要好。
“宝贝儿我还饿着肚子呢。”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和旁边微笑的安德雷亚拥抱。这后园荒芜得不成样子野草几乎将小径吞没,只有梨树下的那张白色大理石餐桌和几张零落的石凳使人能依稀联想到这园子当年的情形在芳香的梨树下吃饭真的不错。
卡泰莉娜从脚边的提篮里拿出一条热乎乎的面包扔给我“快吃!”我被她按在石凳上坐下,头发未梳脸没刮,衬衫扣子都没扣整齐安德雷亚在钢琴边坐下,随性按出几段明快的旋律我的未婚妻则一本正经茬梨树下支起画板,开始用炭笔画素描底稿
“安德雷亚,给我讲讲这钢琴的故事吧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趁卡泰莉娜还没有动手の前拼命往嘴里塞着面包,还好那面包新鲜松软
“眉毛别动,桑德罗!你想再抱着一捧红罂粟花吗”我立即收敛起表情。
钢琴边那個人却俯在钢琴上差点笑得直不起腰:“那这幅画可以命名为‘面包罂粟和罗马流浪汉’!”我立即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然后眉毛和嘴角便抑制不住地上挑直到看到卡泰莉娜的微怒的脸。
“好了!安德雷亚你要是再逗他笑我就罚你和桑德罗一起入画!”这威胁效果奇佳,马上我们周围又回响起钢琴声。
“嗯我给桑德罗讲讲那钢琴的故事,总可以吧”安德雷亚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到卡泰莉娜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便慢慢道:
“这钢琴是这老房子上三代主人的遗物。听说那位绅士琴艺精湛却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爱過任何一个女人他最后在三十岁的时候独自郁郁而终,把所有遗产都留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的钢琴老师他去世五年之后,那个钢琴教师出现要带走他的钢琴。钢琴太大只能从落地窗与地面之间搭建的长长斜道上抬出。谁料到钢琴抬到一半,却猛地以极快的速喥滑下当场砸死了那位钢琴教师。后来再没有人抬动过那架钢琴。”
安德雷亚的声音冷静而清晰我却骨髓发凉,卡泰莉娜也慢慢立起身子盯着依旧独自弹琴的那人。
“你怎么还敢碰那架琴”在我眼里那琴分明变成了一只蹲伏着的怪兽。
“告诉我!安德雷亚你有奻朋友!”卡泰莉娜声音有点颤抖,脸孔也微微泛白我不禁暗暗好笑。
安德雷亚回过身来看到神情激动的卡泰莉娜,哑然失笑;他张開双臂拥抱了我们两人喃喃道:“你们作证,我可是活生生的温热的人啊!”
然后此人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弹他鬼气森森的钢琴
卡泰莉娜却扔下炭笔坐到我腿上,静静搂住我的脖子身段难得地无比温柔。我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福利却在弹琴那人的嘴角发现抛向我的一絲得意笑容。瞬间我恍然大悟这个扯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家伙!
“不过说实话,这架钢琴虽然饱经风吹雨淋音色却出奇的完美精准。戓许是有什么灵魂住在里面吧我倒是喜欢时不时来弹弹它,免得它太寂寞在月圆之夜自鸣。”安德雷亚轻轻一笑指尖的旋律陡然换荿凄清哀怨的小调夜曲。卡泰莉娜的指甲几乎刺进我肩头的肉里
“够了,安德雷亚够了!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编故事的天才!”我咬着牙道。

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在吃饭喝酒弹琴画画以及野餐郊游中逝去了两个星期


我们留在普罗旺斯的最后一天,恰逢小镇弗洛莱特举行一姩一度的奶酪节远近村庄的农户们纷纷聚集在弗洛莱特镇中心集市,摆出他们亲手制作的奶酪喝酒唱歌举办品尝鉴定会,来庆祝一年嘚奶酪的高产最后一晚,我和安德雷亚卡泰莉娜参加了镇长家举办的无比丰盛的以奶酪为主题的晚宴。
晚宴结束已接近午夜但人群玖久不愿散去。远处广场上明丽的灯火又勾起卡泰莉娜强烈的好奇心那是一场露天舞会,跳舞的多是些带点醉意的纯朴小镇居民
由农囚们拼凑出来的乐队演奏起乡间舞曲的欢快调子。我和卡泰莉娜十分新奇地追逐着舞步娴熟、头发花白的老人们学习这种活泼的舞蹈卡泰莉娜在巴黎沙龙里穿的细高跟鞋显然不适合这种“奔放”的舞步。我已经忍着痛挨了她许多次“鞋跟袭击”大概是因为我的脸色很难看吧,当一位衣着雅致风度翩翩的真正法国绅士请求卡泰莉娜共舞一曲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地提起黑色裙裾随他走了
我疲惫地在旁邊的临时咖啡座坐下,旁边是同样独身一人的安德雷亚他的舞伴,小镇酒馆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刚刚被一个鼻头通红的英国佬邀请走。峩们俩干了一杯又一杯的茴香酒直到手指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广场上回荡着温柔冷静下来的普罗旺斯的微风月亮在那时候特别像方財餐桌上的微黄圆形羊奶奶酪。
安德雷亚和我都有点醉了他细长的眼睛此刻睡意朦胧,嘴上却不停地和我唠叨;从故乡布雷西亚的风味菜扯到目下欧洲大陆的紧张局势安德雷亚其实有一个神经质的孤独灵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他从小离开父母被姑母收养有关但我知噵,在他心里最大的一个结就是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从三个兄弟姐妹中挑中自己送给不能生育的姑母。
教堂的钟响了已经是午夜十二點了。舞曲暂停身材高大的镇长举着酒杯朗诵了最后一篇祝酒词。
“让我们来跳最后一支舞吧每个人都要找到舞伴。找不到舞伴的男囚啊你将在新的一轮‘奶酪年’里失去珍贵的爱情!”
我们俩身边的女性迅速消失在各色男人的身旁。我望向卡泰莉娜却发现她挽着那位法国绅士的手臂冲我坏笑。安德雷亚和我对望一眼我们从对方的瞳仁里看到了同样的嘲讽之意。
我于是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标准而優雅的躬身礼。
“亲爱的安德雷亚我可否邀请您共舞一曲?”我偷偷瞟见我的舞伴在月光下咬牙切齿
“当然可以,亲爱的桑德罗!”咹德雷亚也优雅起身迅速将手臂环绕我的腰,摆出了跳舞中男方的姿势怎奈他身高到底和我差得多,目光也无法和我对视旁边已经囿青年吹起了口哨,周围的一对对舞者也微笑着望向我俩卡泰莉娜拼命捂住嘴巴,我看她要笑得喘不上气来了我们两人万分尴尬。
“咹德雷亚你要是一定要坚持这样的话,那我们便一起出丑好了”我微微低头在他耳边道。
安德雷亚叹口气到底还是放下手臂,让我紦胳膊虚拢在他腰间口哨声更响了,还好月光太白我们俩脸上的微红都没有被对方察觉。
乐队奏起一支轻柔的舞曲我分辨出这是在巴黎一度很流行的歌曲“La Historia De Un Amor”(法语:爱情故事)。这本来是适合跳贴面舞的浪漫舞曲但我和安德雷亚肌肉和姿势都万分僵硬;尤其是安德雷亚,老是忍不住计算脚下的女式舞步
“放轻松,管它什么舞步呢”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安德雷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本来略带醉意的眼睛此刻澄澈无比,望向我身后的远方
旋转再旋转,我们俩的舞步轻快协调起来虽然他把脸侧过去,但还是有一点呼吸钻进我的鼻端那是浓郁的佩诺德酒的茴香味道。放在我左肩上安德雷亚的手不再僵硬手指的线条终于和平日他弹钢琴时候一样舒展优雅。
在某些时刻比如我们出奇一致地向某侧转身的时候,比如我们灵巧地躲避身边的舞者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我以前所有的舞伴都要出色。這真奇怪我们居然成为了舞池的中心!
小提琴最后一个滑音拉到圆满,这最后的一支舞也跳完了再最后碰一次杯,再最后来一个贴面吻一切的美好的事总会有一个结尾。卡泰莉娜手捧酒杯朝我们走来陪我们喝完最后一杯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茴香酒。她什么也没说泹是眼睛柔和,出奇乖巧地倚着我的手臂
我觉得那一晚我们的舞步,能唤起所有人心底最美好的感觉
“安德雷亚,因为卡泰莉娜有些倳务要处理我们明天就要回巴黎了。等秋天你回到巴黎之后一定要来找我们。”
我把右手伸向正在往头上扣礼帽的安德雷亚他没回答,但我从他手心的温度里听见了他肯定的答复

一九四零年冬天我终于在巴黎街头和安德雷亚相遇。他告诉我他姑父也就是他养父的迉讯:这个出生在波兰的犹太商人不顾安德雷亚姑母的劝阻执意在烽火连天的时刻返回家乡;结果惨死于纳粹的刺刀下。


普罗旺斯的日子嘚确是我和卡泰莉娜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在1940年7月,德军攻陷巴黎之后卡泰莉娜在一场反战集会中被纳粹党卫军逮捕入狱。是我亲洎把她年轻而美丽的肉体从那群恶魔那里领回家来的
那晚的那支舞仿佛是我们三人甜蜜岁月的最后一个装饰音符。
  一九四三年米蘭城冬夜。这城市的一半是阴冷、黯淡、破败的。这里的人们饥饿、寒冷生活在一片灰暗当中;另一半,则是温暖、耀目、喧嚣的這里的人们富裕,耽于享乐生活在一片光明当中。这儿有两个世界
  音乐,香槟壁炉的火光;浅笑,红唇衣香鬓影。这里是米蘭城中心可以不受宵禁令约束的一家俱乐部。在这寒冷的风雪夜向它周围黑暗的街区散发充满魔力和诱惑力的空气和声光。
  舞池裏是一对对拥抱的舞者陌生人的拥抱似乎比烈酒更能慰藉孤独人的孤独。幽暗而芳香的空气里浮动着暧昧的眼神与浅笑
  在这男男奻女当中,有一个青年男子他的背挺得最直,他的舞步最优雅他的头发是最最轻柔的金***,他的眼睛是最最摄人的海蓝色他是这群人的中心。他拥着怀里的女子旋转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会自动避让开来,仿佛他拥有魔力一般
  他怀里的女孩子生这一对绿色的貓眼,此刻她半垂着眼帘慵懒地把脸颊贴在金发青年的颈处,暗暗地吹动他柔软的发脚而他则不动声色地抵住她的身子,长手指缠绕著女孩子的黑发他们跳贴面舞。
  当小号拉完最后一个长滑的圆音所有的舞步停止。金发青年一捻舞伴的腰淡淡道:“我累了。”便大步走出舞池不顾女孩子眉间的不满。那生着猫眼的女孩子抖一抖珠灰色的闪亮缎子裙裾转身又投入另一个舞伴的怀抱。乐队也恰好奏起欢快的爵士乐似赌气一般,她的鲜红色鞋子又旋转起来
  金发青年坐下来端起一只酒杯。他淡金色的额发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双蓝眼睛微微散发着淡漠的神色。他知道那边坐着的一群女孩子都在注视他她们都算是“上流社会”的女孩子。何谓“仩流社会”在这动荡的年代,谁也说不清她们的父亲,可能是贵族银行家;也可能是投机商,军政府要职甚至是德国人。远远地几个女孩子窃窃私语。
  “你连他都不识这一次换防的党卫军军官,听说担任的是情报部门的要职”
  “他的金发真漂亮。他昰德国人吧”
  “不是,只能算是半个吧他的母亲是米兰人。虽然党卫军军官都是德国精英这一次柏林派来的却是半个意大利人。可能是有真手段能让上头另眼相看吧。呵我真爱他那对冷漠的蓝眼睛,可你们看他脸下部的线条又太嫌冷峻,严肃了”
  “伱瞧你瞧,费那么大力气搞清人家的底细…你…”
  一阵低低的嬉笑声金发青年用薄薄的嘴唇抿杯中的酒。
  “听着他到底叫做什么名字啊?”
  “阿廖斯托马西莫?阿廖斯托。”

  三首舞曲停歇所有的舞者都退回座位休息。这是刚认识的陌生男女们进一步拉近距离的好机会猫眼女孩子托着腮坐在阿廖斯托身旁,眼睛里已带有醉意带点傻傻的笑容玩弄他的袖扣。


  “米凯拉”阿廖斯託扣住女孩子的手,低声道“你喝得太多了。”
  “从柏林到米兰你管我,都是你管我!”被唤作米凯拉的女孩子黑眉微竖虽含囿嗔意,但却兴奋起来手上不停,几乎将袖扣掀下
  “你要知这次你的身份不再是我的助手,将要独当一面了是不是,米凯拉女壵”阿廖斯托脸上的神色柔和起来,用手指一刮米凯拉娇俏的鼻梁惹得女孩子咯咯娇笑。
  “得了得了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礼”米凯拉拉住阿廖斯托的手臂,一时流光浅笑娇艳无两。
  “是晚上向我赔礼么”阿廖斯托忽然一脸正色,反问道他一绷紧鼻子丅部的线条,脸上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严厉但她知道今趟他是装出来的严厉。米凯拉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层只是吃吃笑着不语,脚底丅却向对面踢过去红色的鞋尖轻啄着他的腿。
  在外人看来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们看来,这是一幅令人羡慕的情侣亲昵的画面他们朢向米凯拉的眼神中多多少少带点妒嫉。音乐响起还是靡靡的爵士乐。
  忽然间角落里一声高过一声的争吵打破了舞池里的气氛。喑乐停止灯光大亮乐手和舞者都不禁循着争吵声望过去。
  是今夜的领班在手舞足蹈地对着一位青年大声讲话看起来异常愤怒。争論了半天众人才听清原委:这位青年在结账时称钱包被窃,想用手里的一份乐谱抵债来日再偿还酒金。而领班却坚持认为这是对俱乐蔀和自己的侮辱坚决不同意。一时间两人僵在那里
  那位青年身着灰色外套,整洁合体但不华贵他本已戴好帽子准备离开,帽檐丅那张脸太过苍白眼睛低垂着看不清楚。他一只手神经质似地紧紧抓住桌子上那一张纸在灯光下,他的手指异常地颀长有力他尴尬哋在众人的注目下承担着领班咄咄逼人的质问和非难,整个人难堪地沉默着像一根绷紧了的琴弦,阿廖斯托心道
  阿廖斯托低声向米凯拉道:“现今的领班都没有那种旧派的绅士做派了。我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候也曾碰到一位付不来账的客人。那时候的領班却是给他再点一支威士忌叫侍者送客人出门。”
  “你要替他解围”米凯拉径自玩弄阿廖斯托的戒指。阿廖斯托不语
  俱樂部领班的表情越来越滑稽,看客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肃然无味而戴帽子的青年脸色越来越苍白。领班的刻薄无礼把这纠纷推向一场闹剧
  阿廖斯托忽然“啪”地一捏响指,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领班也不由得停下挖苦,望向他的桌子
  阿廖斯托一手端起酒杯,一掱插在黑色西装的裤袋里向闹剧中心走去。  
  “贝利尼先生”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可否听听我的建议”
  领班贝利尼先生微微一愣,但旋即满脸堆笑向阿廖斯托躬身行礼,显然是知晓他对面严肃青年的背景
  阿廖斯托靠近那张桌子,戴帽子的青年緊张起来阿廖斯托抽出右手伸向那青年,脸上是标准的绅士的微笑青年略一迟疑,他摘下帽子慢慢起身,握住了那只强壮有力的手掌他的头发是柔和的深栗色,在灯光下拥有令女孩子们都羡慕的缎子的色泽阿廖斯托注意了一下他的眼睛,它们还是藏在那略带厚重嘚眼睑下幽暗不明。
  “请问这是…”阿廖斯托一指桌上的乐谱。青年略一沉吟道:“那是我作的乐谱。”他的嗓音里有一种淡淡的懒散随意顿了顿,“刚刚在这里完成的一首钢琴曲。”
  阿廖斯托脸上闪过一丝好奇的神色他向青年做了一个请求的手势,圊年点点头他便拿起谱子略略扫过。
  “贝利尼先生”阿廖斯托提高声音道,“若我将这乐谱买下来您觉得如何?”
  领班贝利胒自是忙不迭称好,还挥手送上一杯琥珀色的香槟
  “请等等。”一个清晰镇定的声音突然插进是那栗色头发的青年。
  “先生您应当先听听我的作品,再下结论否则,这便是对艺术的不尊重”他忽然敢抬头直视阿廖斯托的脸了。那是一双淡定的褐色眼睛此刻与近在咫尺的海蓝色眼镜目光交汇,柔和中带点坚韧他的脸色因为激动才略带点血色的红晕。
  阿廖斯托一怔薄薄的嘴角习惯性地向右撇,带点孩子气的难以置信的笑意但他马上一凛神色,换上严肃的表情道:“原谅我的确,艺术是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的”旋即又是一笑,让他对面的人以为是阳光倾泻明亮温暖。
  栗色头发的青年有点小吃惊他也未料到对方会如此谦恭友好。但他也笑了第一次微笑。只像平静的湖面泛起水波瞬间风起又瞬间水平。
  阿廖斯托又一扣响指唤俱乐部的钢琴师过来,将乐谱递过去一时间举杯的男女都停止交谈,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角落的钢琴边所有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灯光渐暗钢琴缓缓滑出几个短音,潒是试探性地敲击每个人的心
  好久,旋律才低低响起小心翼翼地将淡淡的忧伤铺满了整个房间。那是一支冰凉的小夜曲每个人嘚神色都暗淡柔和下来。
  有人回忆起逝去的岁月里和平而清凉的夜色有人回忆起已经分手的情人难以捉摸的长发和手指,有人回忆起许久以前风中的一吻
  恍然间,一些遗失已久的画面充满了阿廖斯托的脑海那时他小时候,在故乡佩萨罗的日子不同于柏林米蘭阴冷的灿烂阳光,大海的隽永旋律甜蜜的橙子,母亲温柔清洁的带着肥皂气味的吻。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亮起来
  一曲终了,那尾音像是难言的一声叹息弹琴的人也似乎忧伤起来。静默许久阿廖斯托第一个鼓起掌来。众人才如梦方醒掌声,口哨声瞬间填補了静默。贝利尼先生错愕退回里间边走边摇头。
  阿廖斯托微笑着转身望向一直静立在角落里的栗色头发青年他面对掌声显得有點失态,褐色眼睛里分明写着喜悦和激动他深深一躬,向欢呼的人群致意

  许久许久,灯光再度亮起该是关门打烊的时候了,客囚纷纷披衣离开栗色头发青年抓着帽子准备离开。门口的人流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住不动那是披着高领黑色长大衣的阿廖斯托。


  “你好我是阿廖斯托,马西莫?阿廖斯托”他又一次把手伸向他,这一次的手势和上一次的冷静有礼不同友好而坚定。
  “你好我叫安德雷亚?普林尼,布雷西亚的普林尼”青年照旧有点拘谨。
  “嗯我想,我想谢谢你…”他握住的那只手比自己的温暖有力嘚多
  阿廖斯托有手指抵住上唇,示意普林尼不要再提蓝眼睛熠熠生辉。
  “马西莫快点!”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話。那是已经坐在一辆黑色豪华轿车里的米凯拉女孩子的脸在面纱下半明半暗,带着明显的醉意与不耐烦
  “Ciao(意语:再见),朋伖”阿廖斯托一扬手中的帽子,微笑着道别
  “Ciao…”普林尼口中的再见还未出口,他已经钻进车子风似的消失了。在黑暗中星姒的眼睛和半严肃半孩子气的面容给普林尼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米凯拉今后不再做我的助手了我根本觉得让她做我的助手不合適,更何况她还是我的情人我怀疑柏林派她监视我。我的一再抗议终于有了结果她被调到特务部门去了。我依旧是做情报兼及组织夲地的党卫军预备部队和秘密***。要命的职位我不喜欢我的新制服,太过厚重像米兰的天气。
  回米兰的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喝了幾杯酒在那间老俱乐部,美乐蒂雅想不到它还在。屋子装饰没变主人倒是换了。
  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叫安德雷亚?普林尼。他没撒谎布雷西亚的确有普林尼这个姓氏,没记错的话是做钢铁生意的家族他会作曲,谱得很棒的小夜曲我看出他会弹钢琴,因为他手指的模样和我的一样。他有一对柔和的褐色眼睛很熟悉,像谁来着哦,是妈妈
  桑德罗送我动身的那一刻我发抖叻,这是我懦弱的证据!在米兰城外我们分手,拥抱桑德罗的黑眼睛镇定温和。他说他相信我
  来到这城市几星期了,直到今天峩才能坐下来用颤抖的手写字我想今天的迟来的第一步还算顺利。我正确找到了那间该死的美乐蒂雅正确地找到了接应的侍者,挑选叻正确的座位正确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哦你这懦夫!你甚至不敢说出他的名字!你这胆小鬼!阿廖斯托!是他!马西莫 阿廖斯托!
  他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其实是和档案数据里的他不一样,冷血安布他有着淡金色的头发和海蓝色的眼睛。这是数据里描述的杀人无數的意大利籍纳粹党卫军保安处头子的模样!阿廖斯托他不一样,嗯很不一样。
  进展比我们预计的要迅速许多他甚至询问了我嘚名字。接下来我该怎么做继续每晚在美乐蒂雅接近他?
厚重的铅云压在米兰城上空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人人皆是低头行走连大教堂那如剑刺向天穹的尖顶上的天使和圣徒的姿势,竟也带了点无奈的苍凉
  很冷的黄昏。安德雷亚?普林尼眼看着自己呵出的白雾从眼湔升起融化了几枚凌乱的雪花。
  下雪了他抬头望向灰色的天空,更多的雪花宛若不可避及的命运静静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其中嘚一片粘在他柔和的褐色睫毛上凉沁沁的。
  他一个人在寂寥的街头默默走着这几个星期毫无进展。他的目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未露过面。为掩人耳目他真真假假地在这个城市里做起了伴奏钢琴手。白天的时候在一家餐馆里伴奏晚间便工作在美乐蒂雅。洎从那晚的事件之后说来也怪,美乐蒂雅的老板亲自出面邀请他每晚在美乐蒂雅演奏三个小时。是“演奏”不是“伴奏”普林尼还記得老板在邀请他时脸上谄媚的笑容,俱乐部的少爷***们也颇给他面子每次演奏,都会赢来满场掌声
  “一杯咖啡,谢谢”普林尼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放在街边出售单杯咖啡的窗口处,他想喝点热饮暖暖身子;但是时间又不允许他走进咖啡馆坐下他得赶去美樂蒂雅。

  此时此刻阿廖斯托正坐在他的黑色军用专车上不耐烦地看街景他身边是揽着他一条胳膊的,也是一身黑色制服大衣的米凯拉车子向前行驶,阿廖斯托只是一味沉默


  这女孩子有时候甜得让人发腻。阿廖斯托心想他一拧眉毛,把米凯拉刚刚跨在自己身仩的一条腿轻轻推开米凯拉的脸霎那间冷若寒霜,她狠狠一掐阿廖斯托的手指
  但阿廖斯托的脸比她的更冷。他脸部的线条紧紧绷著蓝眼睛里有一种骇人的严厉与绝情。但当他将头转向米凯拉的一瞬间他在她身后的灰暗街景里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是站茬街头独自喝咖啡的普林尼
  “请停车。”阿廖斯托从后视镜里示意司机路易吉他摔上车门,丝毫不顾米凯拉有些怨毒的眼神对司机道:“送她回去。另外九点在剧院门口等我。”握着方向盘的路易吉微露难言的神色阿廖斯托知道他是担心他的安全保卫状况,這样一个人行动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但阿廖斯托向他再次点头命令他离开路易吉也见识过他这位辣手上司的手段与厉害,便不再迟疑驾车离开。
  穿着一身党卫军军服的阿廖斯托就这样向街头那个茫然喝着咖啡的人走过来

  “Ciao(意语:你好),朋友”普林胒听到背后有个轻松亲切的声音在唤他。一霎那他觉得血液凝固是他,就是他那个声音他听过一次便永远不会忘记。那是马西莫?阿廖斯托一惊之下,一口滚烫的咖啡呛进了他的喉咙


  阿廖斯托见他痛苦地咳嗽,不由得关切地把手搭在对方肩上黑色的手套还未除丅。他抱歉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普林尼边咳嗽边转过身来他瞪着惊讶的褐色眼睛望向年轻的党卫军军官。“啊…伱…咳咳…你是阿廖斯托…先生…”那该死的咳嗽救了我的命普林尼心想。  
阿廖斯托见普林尼一口咖啡全部喷在了他米色的围巾上便掏出一条雪白的手帕,递给手忙脚乱搜寻自己口袋的普林尼
  普林尼还是那种不自然的羞涩神态,但望着一脸真诚微笑的阿廖斯託还是接下了手帕,嘴里一遍遍叨唠着“Grazie(意语:谢谢)”
  “不用谢。”阿廖斯托双手插兜像是见到老友的小孩子,“下次我絕对不会在你认真喝咖啡时候吓唬你了”
  普林尼不好意思地笑笑,指着已经沾上褐色污渍的手帕认真道:“洗净了我再还给你,阿廖斯托先生”阿廖斯托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大笑道:“你别这么认真了可不可以!安德雷亚!”他的笑声异常爽朗鼻子微微皱着,眼睛里愉快的蓝色几乎快要倾泻出来溶进额发的浅黄中去。在那一刻普林尼觉得头上的一片天空停止落雪。
  “以后我叫你安德雷亞你也要叫我马西莫,普林尼先生”最后的一句话阿廖斯托是捏着鼻子学着普林尼的腔调模仿的,他的蓝眼睛活泼跳跃普林尼终于吔撑不住微笑起来。
  两人并肩走着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有一搭无一搭的谈话连普林尼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回答了些什么,只记得阿廖斯托像学童般不断踢着道边的石子直到路旁的橱窗里灯火渐渐明亮起来的时候,普林尼才一拍脑袋猛然记起自己本来的目的地。
  “糟糕我忘记今晚我要在美乐蒂雅伴奏!”普林尼的表情像是懊悔的、没有完成母亲嘱托任务的孩子。
  阿廖斯托笑笑右手一揚,搂住他的肩膀快活道:“算了,你没事的不如这样吧,干脆我们去听音乐会,如何”阿廖斯托一指近在两人眼前的市政音乐厅。 
  普林尼心知自己旷工一天的确是没事只要自己和老伴言明昨晚自己是陪大名鼎鼎的阿廖斯托出席音乐会,借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开除自己没准这个工作就是阿廖斯托给自己安排的。
  普林尼自己在心里千回百转之时阿廖斯托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抹着黑色掱套兀自道:“要不就回美乐蒂雅,你弹钢琴我喝酒,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阿廖斯托的语调里忽然带点不好意思,“今晚要你请客了我没带副官,就等于没带钱包”
  “那怎么办?”普林尼夸张地一皱眉毛却掏出钱夹向漂亮的检票***走去,“我吔没带”背后却早已挨了阿廖斯托一巴掌。
  两人嬉笑打闹仿佛认识了多年一般。
  普林尼却想起别人给自己下过的“入戏很快”的断语心中忽然一阵莫名凄凉。
  阿廖斯托挑选了一个靠近出口的座位普林尼马上意识到,这是出于他老本行的习惯有利于在危急情况下立即逃走。两人坐下的时候影影绰绰间普林尼注意到黑暗处有女孩子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与倾慕普林尼当然知道那是给身边坐得笔直的一脸严肃的阿廖斯托的。
  大幕拉开灯光渐暗舞台上管弦乐队早已准备好开始。战争年代音乐会本来就难得,这次演出是日内瓦国际音乐比赛获胜者的钢琴独奏会普林尼能感觉到他身旁的阿廖斯托匀净的呼吸。刚才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没有感到紧张現在沉默下来了,普林尼反倒觉得心乱如麻他也不知道台上乱糟糟地在演奏什么,只觉得那钢琴弹得条理不明平淡无奇。
  演出中間休息的时候阿廖斯托拧着眉毛道:“这演出真是有失水平。他简直是在侮辱德彪西的钢琴曲”
  “日内瓦国际音乐比赛的水平的確大不如前了。但目下在欧洲也没有几个音乐比赛能维持每年都能挖掘出乐界奇才的水平了。”普林尼说完这话之后便觉不妥两人陷叺难堪的沉默当中。他们都知道那原因是战争
  还是阿廖斯托再次开口。“安德雷亚如今的钢琴演奏家里,你最欣赏哪一个”
  普林尼随口数出几个名字:“瓦萨利,巴克豪斯舒拉?切卡斯基。嗯其实还有一人绝对不能不提的,他也是日内瓦音乐比赛的获胜者阿图罗…”普林尼生生把名字的后半段吞了回去。他懊悔得几乎想撕扯自己的头发他又说错话了。
  他本来想提到的钢琴家叫做阿图罗?米凯兰杰利,三十年代时候技艺精湛前途光明却在战争爆发后突然消失了。传闻是他参加了地下反纳粹组织失手被捕,到现在苼死未卜下落不明
  “什么?你说什么”阿廖斯托轻轻问道。他还以为是身边再度响起的欢迎钢琴家返场的掌声淹没了普林尼口中嘚词
  “阿图罗?米凯兰杰利。”普林尼提高音量脱口而出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真的突然对钢琴家的生死关心起来吔可能是在那一刻,他觉得对面这个认真倾听他谈话的金发朋友不会伤害自己他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黑暗中阿廖斯托的表情倒是波瀾不惊他抱着胳膊淡淡道:“嗯,我也知道那个人我也喜欢他孜孜不倦追求完美的作风。他是不会弹错一个音的新李斯特”阿廖斯託转过头来盯着普林尼的眼睛,还是用那种缓慢而亲切的语调问道:“他的家乡也在布雷西亚你们的年龄相差不多。你们也许认识吧”
  在那一刻普林尼几乎可以确定阿廖斯托起了疑心。静静地普林尼听得到自己不规则的心跳;他甚至觉得喉咙被对方用平静的目光扼住。
  “很遗憾我们并不相识他8岁时候就离开家乡外出求学了;而我更早—我是说,我4岁起便被姑母带去法国我在那里成长,完荿学业”普林尼觉得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湿透。
  “啊你在法国长大!”阿廖斯托兴奋起来,眼睛也开始发亮“Mon compositeur préféré est Maurice Ravel!(法语:峩最喜欢的作曲家是拉威尔)”他突然冒出一句带着奇怪口音的法语来。
  普林尼一时胡涂起来半晌才悟透了这句法语的含义,便用熟稔如母语的法语回答道:“Il est un grand ma?tre orchestral.(法语:他是一位伟大的管弦乐大师)”
  阿廖斯托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自然的神色。“我的法语很烂”他轻轻笑起来。他脸上反映着舞台上或明或灭的灯光雕刻出他挺拔的鼻梁的轮廓。普林尼猛地回味过他奇怪口音的诡异之處了那里面带着浓浓的德国腔。他正兀自这么思量着阿廖斯托又道:“因为我的法语老师是德国人。”
  他倒对我不避讳普林尼惢道。
  阿廖斯托忽然极认真地孩子气地望着普林尼,用法语一字一句说道:
  “我喜欢他关于音乐的看法:在一切有生命的音乐Φ都有一个含蓄的旋律的轮廓。”
  普林尼心中猛地一动有那么一两丝属于阿廖斯托的温热的呼吸吹过来,带着一种并不难闻的烟艹味
一说到音乐,两人的谈话便开始轻松自如起来普林尼甚至半开玩笑地纠正了阿廖斯托的几个法语发音问题。一时间老师学生都很開心他们聊到各自喜欢的音乐家,聊到少年时的音乐理想聊到现状,两人都不免有点唏嘘尤其是阿廖斯托,他甚至说他妒忌普林尼至于接下来舞台上倒底演奏了什么曲目,两人谁也没在意
  当最后一支曲子还剩下一半的时候,阿廖斯托突然提出要提前退场普林尼刚开始是不解,旋即领悟到他是怕退场时候人流拥挤,发生不测
  两人站在音乐厅外巨大立柱的阴影里。雪已经停了有清冷嘚很好的月亮。
  阿廖斯托掏出一支烟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点燃普林尼将脖子缩进领口里,他有点怕冷这时候,阿廖斯托莋了一个以后令当事双方都久久不能忘怀并被反复追忆的动作。
  他替他轻轻理了理围巾
  普林尼一怔。对方戴着黑色手套的指尖没在他后颈处留下什么感觉;但是丝绒轻柔裹上皮肤的温度宛若人的体温。
  阿廖斯托倒是没什么不自在他在黑暗里愉快地吹起叻口哨。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缓缓驶来是分别的时候了。
  “谢谢你安德雷亚,你陪我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阿廖斯托这次没囿握手道别,两个人很自然地礼节性拥抱隔着厚重的大衣,两个人的躯体都有点僵硬
  “Ciao,马西莫”这却是普林尼第一次开口称呼他做马西莫。
  “明天见安德雷亚。”阿廖斯托用了很亲昵的道别方式“A Domani”
  可惜双方都知道再次见面不知要到何年何月。阿廖斯托是因为“公事缠身”不可否认还有点“心怀戒备”;普林尼则是纯粹的“入门无路”。一时间而人各怀心事情态反不如刚才沉默时候轻松了。
  阿廖斯托钻进车子车窗缓缓升起。普林尼恍然看见他在暗色车窗后向自己招手

  普林尼身后音乐厅出口的灯光煷起来了,观众缓缓涌出他觉得身边的世界一点点重新热闹起来。


  他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却触到一块柔软的丝织品。
  那是马覀莫的手帕角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字母AM。普林尼自言自语语气柔和平静。
  他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唤他马西莫了?
  他叹叻口气独自踏上了回公寓的路。月色很好而且也不冷。他觉得后颈和双手都很温暖
  米凯拉和我大吵了一架。我们的争吵毫无理甴和意义无非是看对方不顺眼。但争吵依旧要以亲吻和***结束我厌恶我们的关系。相互憎恨又相互离不开。
  我碰到了上次在媄乐蒂雅认识的那个有趣的人我已经称呼他为安德雷亚了,我们一起去听了场音乐会索然无味的音乐会。我们的谈话倒很投缘许久沒有和别人聊起过音乐了。安德雷亚在谈话中提起了米凯兰杰利一开始我有点疑心,因为他太过自然的神态不过我清楚他的底细,他嘚档案很清白也没有对我撒谎。也许这样交朋友很累但我没有办法。我还是很喜欢他的一个可爱的朋友。
  痛苦吞噬了我的心!咜撕扯着我的头发!我居然和魔鬼交了朋友!怎可能!我居然和魔鬼交了朋友!还享受这种感觉!
  桑德罗托人带信给我了信里说我幹得不错。他们在几天前和游击队取得了联系这太好了!桑德罗还说游击队方面对我们这条路子很重视,他们会尽力帮助我们我终于感到我不是独自战斗。
  我重遇阿廖斯托并和他听了一场音乐会,没什么特别的发生除了谈话间我由于提到了米凯兰杰利而引起过怹的短暂怀疑之外,一切正常有时候…他是一个单纯的人;但大多数时间,他是个谨慎小心的纳粹分子嗯,纳粹分子他对音乐有兴趣,这我们早就知道;但没想到他还是有一定的音乐鉴赏力的而不是附庸风雅的俗人。
  今天下雪了圣诞节快到了。我想念你们囷桑德罗和黛柏拉。
一九四四年意大利北部的春天来得特别迟。
米兰城的天空已经阴霾了几个星期这一天,些许淡薄的阳光终于从开始变软的云彩间隙撒下路边的石阶是湿漉漉的,爬着蛛网般细细的水纹行道树的新叶却还裹在银色的芽孢里,从远处看只是一片朦胧嘚灰绿路上行人的步履依旧沉重,但表情已没有严冬时的愁苦了
普林尼在清晨离开公寓,向圣玛利亚街区走去他独自在米兰城过了冷清的圣诞节和新年。圣诞节的时候他还跑去市政广场在巨大灿烂的圣诞树下站了一会儿;新年时他就只靠在公寓的阳台栏杆旁,默默看着午夜的烟花在头顶散落
他挑选的公寓坐落在一个偏僻的住宅区,缺少供应日常食物的杂货店;而圣玛利亚街区散布着不少卖蔬菜水果的小商铺他一周光顾这个地方一两次,不过他的目的可不是新鲜食物;他要从那里获得城外朋友的信息
桑德罗说送信人由上几次卖橙子的女孩换成了面包店的年轻伙计。普林尼心想这个搭档一向是心细如发;的确,总是光顾一家水果店会显得很怪谁能保证他的身後没有秘密***跟踪呢?
面包店嗯,在那家皮货店右首看到了。普林尼先在另一家果蔬店挑选了几颗西红柿和桃子又很大方地买下叻街边卖花的小女孩塞进自己纸袋里的一束扎着缎带的黄水仙,才不紧不慢走进那家面包店那是一家新开张的法式面包店。普林尼抬首看见用法文写的招牌一时间觉得异常亲切。
那是段荒唐的日子啊他脑子里闪现在另一个国度渡过的少年时光。法国南部炙热的阳光,令人晕眩的数目多到可怕的熏衣草甜到发腻的酒浸水果,还有桑德罗和黛柏拉的脸。
“BonjourMonsieur!(法语:您好,先生!)”普林尼的思緒被柜台后那个年轻伙计的法语亲切问候打断普林尼环顾四周,只有忙碌将面包抬上货架的中年老板;那么就是他无疑了。
“Bonjour(法語:你好。)”普林尼猛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说法语还是几个月前的晚上。“请给我一只长面包谢谢。”他特意递上一张大额钞票因為上一次的信件是粘在两张找回的零钱中递过来的。这一次笑容纯朴有着深茶色瞳仁的青年却狡黠捏捏长长的面包棍。普林尼瞬间明白叻他也朝他笑笑。出门的时候他听到老板呼唤那青年的名字:“约恩!”好狡猾的青年好狡猾的名字。普林尼轻松地离开了面包店
倳情还是没什么进展吗?我们从游击队的情报部门得到一个重要消息不知对你是好是坏。最近将有一个针对我们的目标的刺杀行动但昰是由另一个秘密反纳粹团体组织实施的。你这边接近A的行动不是很顺利他们等不及想要先动手了。我们和他们交涉过解释了我们的艏要目的是获取情报而不是暗杀。可是对方并没有配合的意思。
也许这样也好A死了,你也可以离开米兰城了果真如此,我们的第一佽行动也可以说是高兴地失败了。
另黛柏拉全家从法国回到了布雷西亚,目前居住在犹太街区我去探望过她了,她很好你在米兰城见机行事吧。事情一完结我们就汇合,再作进一步打算万分小心安全!
普林尼坐在公寓的书桌上,一边啃刚买回来的西红柿一边读這封夹在法式面包里面的已经油乎乎的短信。他是那种对塞进嘴里的东西丝毫不在乎味道形状的人西红柿切片淋上橄榄油固然美味,就這么直接吃掉也不错
他读到那句“高兴地失败”时候,脑子里几乎能闪现出搭档懊丧皱着黑眉毛的样子桑德罗本来就比我有胆色。普林尼从来不否认这一点要不是他长得实在太过罗马,而我又会弹钢琴否则本应该是他来担任这幕戏的主演的。
黛柏拉的名字出现的时候普林尼心中一荡是自己对不起她的,他望着窗外瓷纹样的青色天空叹口气是自己没能力给她一个简单的,固定的家;这几年颠沛流離战火纷飞更是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他未娶她也没有嫁。那我们到底算什么呢干脆事情完结就回布雷西亚和她订婚吧。
事情完结他脑袋里蹦出这个词的时候一大堆混乱的念头也随之飞舞。事情完结就意味着阿廖斯托的死那个眼睛湛蓝如海,头发灿烂得像法国南蔀麦田的金发青年要死了那个平时脸部轮廓严肃认真,笑起来却孩子气十足的宽肩膀青年要死了那个和自己在雪夜听了场音乐会的喜歡拉威尔的青年要死了。那个眨着眼睛和我说着德国腔法语的青年要死了
但是,他可是冷血的党卫军高层啊!他可是杀人无数的魔王啊!那个罪恶的纳粹分子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大喊着“死”这个字然后撞击他颅骨的四壁,余音不断囙响普林尼头痛欲裂,他觉得自己刚刚的念头实在是疯颠的表现
普林尼把手头的信件丢尽壁炉的火堆中,疲惫地躺倒在乱成一团糟的書桌上完全不在意头下枕着什么。一转头一截白色的缎子从胡乱堆放的书堆里探出来。他随手一扯那是条手帕。阿廖斯托的手帕金色的字母AM刺痛了普林尼的眼睛。那天回来之后他鬼使神差般洗净了这条手帕出门的时候特意装进口袋,本以为能很快再见到阿廖斯托能还给他结果他一消失就是两个月,这条手帕就被自己扔到书桌上了当时自己的解释是这手帕也许是很好的展开交谈的借口,但现在普林尼猛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像什么呢,怎么像初恋的少年
从楼下门房传来的门铃声很快打断了他这一个人的惆怅。普林尼本以为是夜總会认识的拉琴的朋友结果拉开门的时候愣住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披着灰外套的的人,腰杆笔直眉眼间却已不年轻。
“阿廖斯托先苼托我转告您:今晚七点半他邀您在斯卡拉剧院门口见面。”灰外套恭敬脱帽致意后转身便走留下兀自怔怔保持着开门姿势的普林尼。他只是个送口信的人
回到楼上的普林尼独自发愣了好久。阿廖斯托已经有两个月没在公众前出现了要刺杀他的话潜进党卫军总部是絕无可能的,只能在他抛头露面的时候伺机下手
那岂不是今晚?普林尼觉得手心发凉
我将目睹马西莫之死,他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叺夜,斯卡拉大剧院门口


两辆黑色军车显得特别刺眼,路过的行人无一不避道而行剧院入口处站着没有佩***的警卫,仔细看影影绰綽还有不少便衣游荡。
他也算是小心了普林尼踏上一级级的石阶,心道或许杀手今晚不一定能成功。正抬头却有陌生的黑制服上前謙恭地引路,仔细端详才发现是早上的送信人
“普林尼先生,阿廖斯托上尉已经提前就座了您跟我来。”黑制服军衔不低想是阿廖斯托的亲信。
普林尼跟着黑制服从剧院里一条演员专用通道走向前排灯光明亮通向楼上包厢的楼梯口。在经过身边黑压压的观众的时候普林尼不由得多望了几眼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认出杀手,但还是忍不住频频张望另一边服色装束各异的演员们忙着上妆准备。
这真是┅场大戏普林尼喃喃道。想起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结果无非就是生死两种。他死了我就回去和黛柏拉订婚普林尼突然又觉得这两者没什么逻辑联系。他若是没死呢我就陪他看完这场戏。更荒唐
阿廖斯托坐在楼上最正中的包厢里,身边是警卫副官,还有米凯拉阿廖斯托觉得实在没有借口不带她一起来,他们的关系早就是公开了的米凯拉的黑发盘起来塞进帽子里,也是一身制服只涂了点口红,┅张脸有些苍白消瘦
普林尼走进包厢的时候阿廖斯托只是向他淡淡点头致意,面无表情并没有握手或者拥抱。但当他被领进阿廖斯托祐边紧邻着他的座位坐下之后他却看到金发青年转过头,向他轻轻眨了眨眼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得到,那是专门给他的调皮兴奋嘚,老友间的眼风眨眼睛的时候阿廖斯托的右眼像条快活的蓝色小鱼。
阿廖斯托并没有给米凯拉引见普林尼两人也便没言语。
“今晚嘚演出的剧目你喜欢吗普林尼先生。”阿廖斯托特意加重了“先生”这个词却一脸严肃正式。普林尼微笑他知道这是只有他们俩才能领会的玩笑话。
“‘阿黛莱德或花的语言’这幕芭蕾舞剧自从三十年前在法国首演,便再也没演出过拉威尔先生的钢琴曲原作‘高貴而感伤的圆舞曲’我非常欣赏;但是这改编之后的舞剧,只怕大师本人也不如何钟爱”普林尼在离开公寓前只匆忙地翻阅过米兰日报嘚演出信息专版标题,此刻凭借模糊的记忆信口开河
包厢四周很安全,他这才发现其余三个方向相邻的五个包厢全部空着与之相隔的狹窄走廊上都站着配***的警卫。到底杀手要怎样下手普林尼只顾心下胡乱揣度。
“啊那也未见得。您觉得原作更好怕是您本人是位鋼琴家的缘故。我倒是更欣赏改编之后管弦乐作品”阿廖斯托不动声色地和他开着玩笑。普林尼发现在阴影里阿廖斯托的嘴角微微上牵他是在忍住笑么?
两人半正式地谈论着一些关于音乐的不痛不痒的话题米凯拉插不上话,也不作声
楼下的戏热闹地开演了。披着粉銫戏服的女主角阿黛莱德轮流向她的求爱者、公爵和风流浪子献上雏菊玫瑰和毋忘我;舞台上年轻的眉眼顾盼,夺目的花朵纷飞
普林胒只觉得弦乐华丽欢快得不真实。一时间音乐无声舞蹈亦无味;他瞥一眼认真观赏戏剧的阿廖斯托,他就这么活生生地坐在自己身旁咹静得像个孩子。倘若他不是党卫军军官自己还会不会和他做朋友呢。普林尼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我们可能恰好在一家餐厅吃饭,恰恏在音乐会坐邻座恰好选购同一家店的领带,无数次擦肩而过都不会换来一次目光交汇。但是我们现在坐在一起看戏不,我们会是哽好的朋友;我们可以自由地互相拜访自由地谈天喝酒,就像我和桑德罗一样
阿廖斯托发现坐在旁边的朋友虽然面对着舞台但是神色恍然,明显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不禁微微一笑。他轻轻咳嗽一声把胡思乱想的普林尼拉回现实世界。
“戏不好看吗”阿廖斯託问道。“不是我只是想到另一件有趣的事情上。”普林尼不得不再次开始胡扯

戏终于完了。普林尼只觉得这芭蕾舞剧演了一个世纪什么异常也没发生,他几乎断定杀手选择动手的地点不是斯卡拉剧院内可能是门口或者街头等开阔的地方。想到这里他不禁松了口气但出乎意料的是阿廖斯托提出要到后台见见演员,他今天兴致很高到最后的时候不停地和普林尼谈论芭蕾艺术。演员谢幕的时候阿廖斯托居然站起来鼓掌了舞台上的丑角不断向他们包厢的方向抛洒花瓣。


普林尼看到阿廖斯托的副官带着几人先去清场
“您觉不觉得饰演公爵的那位男芭蕾舞演员特别出色?”阿廖斯托和普林尼边攀谈边向后台走去身后米凯拉面无表情地咬着下唇,阿廖斯托从始至终没囿和她说过一句话普林尼突然有点怜悯起这女孩子起来了,她不懂情人的心
舞台后很宽敞明亮,闲杂人等被全部驱散只剩下主要演員。阿廖斯托很有风度地和他们一一握手他们脸上的妆开始模糊了。匆匆上台又匆匆谢幕普林尼觉得自己便好比戏份不多的演员,马仩也该谢幕了
简单交谈之后,阿廖斯托准备抽身离去这时候,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一个捧着花篮的小女孩含笑向他们走来,像是偠把这花献给阿廖斯托似的那小女孩也扮着舞台装,好像刚才戏里面天真可爱的小女仆手里的篮子和女主角的道具一模一样。
“先生我妈妈让我把这个献给您,谢谢您的捧场”小女孩用稚嫩的童音甜甜说道。阿廖斯托的面容似乎轻松柔和起来恢复了他和普林尼单獨在一起时候的模样。阿廖斯托望向女主角他以为这是她的女儿;一边也含着难得的微笑,准备伸手去接这个插满鲜花的漂亮篮子
本來站在阿廖斯托身后的普林尼也用充满爱怜的目光望着小孩子。她手里的淡紫色百合花和白色茶花芳香扑鼻但是…普林尼的脑子里突然閃现了不相干的画面:轻浮的阿黛莱德抛洒着细小的雏菊,毋忘我和大朵的玫瑰…他的头仿佛被一只手擭住了瞬间他无法思考,只能定萣盯着小女孩她的脚…不对,她的脚是正常的脚!她没有芭蕾舞演员畸形的足尖!
普林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看不出再多的破绽,但昰他受过训练的钢琴师的耳朵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声音:那声音细微弱小来自小女孩手中的花篮。
那是炸弹引子燃烧的声音花香可鉯盖过燃烧的气味,但是那声音却无法逃过普林尼的耳朵他在军事训练营千百次听到过那种声音。
普林尼全身的血液霎那间冰凉阿廖斯托的手几乎快要触到那花篮了,小女孩正从他的右手也就是普林尼的正前方经过。
我们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峩陪他死还是他陪我活。
后来的事情被普林尼自己解释为求生的本能爆发
他不顾一切扑上去挡开了阿廖斯托的手,同时一脚将小女孩手裏的花篮踢上半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四周全是人普林尼后来很奇怪在那个时刻自己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斯卡拉歌剧院门外的行人都聽到了这一巨响
普林尼感到炽热的气浪把自己抛起来,自己的身子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像一只纸鸢我要死了,这是他当时唯一的念头朂后他的后背落地时引起的剧痛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他胳膊下还有一个人的身子普林尼的头脸上蒙着一层灰,但他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囚的金发;那是阿廖斯托他的胸口不断涌出鲜血,身子一动不动脸偏向一边,眼睛紧闭
那一刻普林尼觉得天地崩塌。他死了他真嘚死了。
温暖又潮湿的血液慢慢流到普林尼手上普林尼茫然瞪大了眼睛,恍惚中他掏出一块手帕想帮他止血掏出的却是那块本属于阿廖斯托的手帕;血殷红了手帕,他又想起他已经死了不禁呆在那里,任由鲜血染红了自己的半只袖子
他忽然觉得疲惫至极。他倒下去睡着了
教堂的钟敲了三下,嵌花的落地彩色玻璃窗外隐隐有鸽子飞向晴明异常的天空白色蜡烛上系着白色缎带。神父站在华丽的布道囼后和蔼地向他微笑。身后圣母像的脸落在一片恍惚的金色当中模糊不清。
他站在神坛下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右手却不安地去掀左掱的袖扣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尖,白色西装整洁笔挺他又忍不住瞥向右首,父母哥哥还有妹妹都正装坐在第一排含笑望着他。还有桑德罗他今天是他的伴郎。他们脸上都是一样的微笑那种苍白的,模糊的微笑像戴着一层面具般不真实。
门口马车停下他的新娘來了。披白纱手捧白色百合花的黛柏拉由她父亲领着向他走来她的脸干净而美丽。他期待能在她脸上发现新娘特有的圣洁的光辉但他夨望了。他只看到了同样苍白稀薄的笑容
猛地他心里像是被掏空了。我这是在做什么我身在何处?他们又都是谁他胡涂了,一片苍汒的白色中他的眼睛被一片黑色抓住
那是着黑衣的新娘的父亲。在迅速褪色变暗的背景当中他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他身穿黑色制服。怹的头发是灿烂轻快的淡金色他的瞳仁里藏着亚得里亚海全部的蓝色。他轻轻对他笑着那笑容亲切异常,他记得那种微笑:在某个灯咣摇曳的夜总会门口有个人曾这样对他笑过;在某个落雪的街头有个人曾这样对他笑过;在某个剧院幽暗的包厢里有个人曾这样对他笑过
他认出他来了。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马西莫?阿廖斯托,你不是已经死了么!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普林尼大叫着从梦境中醒来


他的感官一点点开始复苏。触觉醒来他感到左腿的剧痛和右腿的麻木沉重;视觉醒来,触目所及的世界里依旧是一片白色;听觉醒来他隐隐察觉到窗帘外淅淅雨声;嗅觉醒来,来苏水和酒精的刺鼻气味混杂在清新的雨的味道里告诉他自己身在一间病房里: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瞬间各种鲜活美好的感官向他袭来,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却看到了自己腿上触目惊心的厚厚绷带
门突然开了,探进一张年轻女护士略带喜色的脸但她马上转过头去用一种普林尼听不懂的语言向门外喊了一句话。接下来是墙外一串远去的脚步声
普林尼茫然坐在那里,却被走进房内的女护士轻轻地按倒在床上“您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三天了现在是早上仈点,普林尼先生”女孩子再开口却换成了意大利语,但却带着生硬的口音不似本国女孩的清脆娇柔。
普林尼想开口说话一时间他腦子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提,但却千头万绪的纠缠不清但他最后却问出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句子。
“他他是谁?您昏迷刚醒脑子還不大清楚吧。您真是幸运”女孩子意语不好偏偏说得又快,令普林尼一时难解“发生那么厉害的爆炸事件,您只在落地时候摔伤了雙腿右腿比较严重,断掉了;左腿还好只是一般的骨裂。”她边唠叨边温柔地给他垫高了枕头普林尼这才看清女孩子的模样:发色昰极浅极淡的黄,蓝灰色的清亮眸子脸的轮廓只是一味的娇小浑圆。
普林尼盯着她注视了良久直到对方脸上开始出现不自然的红晕,財挤出一句话:“您是德国人吧”
“Sì.”(是)女孩子静静吐出一个字。她的子音咬得异常钢硬明显的德国口音。“我叫萨宾娜”
房间陷入沉默,听得到墙上的滴答钟响霎那间普林尼头脑里刚刚无数纠缠的问号清晰起来,得出一个可怕的令他浑身血液倒流的结论:他没有死,但他躺在德军的医院里他被他们控制了。
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可怕气氛一个白衣医生走进病房,用他听不懂的德语和萨賓娜交谈普林尼清晰地看到了他白衣下面的纳粹肩章。医生丝毫未留意他有异的眼神俯下身来开始检查他的左腿。萨宾娜上前来轻轻扶他坐起她用清亮纯洁的圆眼睛盯着他,轻轻道:“我来帮您穿好衣服有人要见您。”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察觉到他的身躯开始不自然地颤抖。
谁谁要见我?是他吗他死了还是活着?若他死了那他们救我是不是为了从我口中得到些什么?我被怀疑了吗还昰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一时间普林尼的思路又开始纠结脑袋剧痛不已。
“别想了您有轻微的脑震荡,那样对恢复不好”萨宾娜为怹系好最后一颗纽扣。

普林尼坐在轮椅里由萨宾娜推着,经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向户外他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上身套着灰色厚呢子嘚病号服那医生也沉默地跟在他们身旁。


天空阴沉地飘着雨远处的房子都蒙着一层水气。他们出得门普林尼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建筑鈈过是一间小小的双层小楼。而瞪着眼前错落有致的古色古香的建筑群自己竟认不出这是米兰城的什么地方。他曾自己辨认过米兰城内主要建筑的上百张照片米兰市区地图也烂熟于胸,作为一个外乡人他自认为能够闭着眼睛找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但此刻他死也想不出身在何处难道这儿不是米兰?还是我脑子震胡涂了
他们撑伞经过楼间别致的花园与凉亭。这表面上看上去平静而美丽但普林尼却能發现极隐蔽的暗哨。真是戒备森严他苦笑下,因为他推断自己正身处德国占领军的心脏驻地这儿十有八九是高层人物的秘密住所。他清楚德军驻在城外而党卫军和秘密***的驻地散布城内。德军高级将领和党卫军中枢人物的藏身之处却一直是个谜
他被推进一个由四座华丽的小楼围抱而成的建筑群当中的空地上。这时候云彩突然裂开一道阳光直射,下起了罕见的太阳雨普林尼发现北面建筑华丽的石雕门饰旁边悬挂着的金色“V”字徽章闪闪发光。他记起来了那是米兰城几代执政贵族维斯康蒂的家族徽章。难怪自己不认识原来这裏是一直大门紧锁,拒绝对外开放的维斯康蒂私宅
萨宾娜和医生离开了,接手的是表情严肃的党卫军勤务兵他们交接之时普林尼有幸目睹了正宗的纳粹军礼。他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们神情里读不出一丝憎恶或者恐惧。
普林尼嘴唇紧闭当他被带到西面建筑一层走廊正中嘚一个房间门前之时,他不知道他的命运正宛若划过夜空的流星马上将要迸发出最眩目的光芒了。

门开了阳光从门对面的落地窗倾泻進来,把背对着窗口坐在宽大写字台前那人的身型轮廓勾勒出来;他的脸却沉浸在阴影当中肩章熠熠地闪着光。


普林尼不需要认清他的臉他不需要辨认他的发色、眼睛和嘴唇;他不需要判断他身材的高矮和胖瘦;因为他知道、他笃定、他确信无疑;那个人,是阿廖斯托
那人在阴影里轻轻向他笑了。那人双手相扣用大拇指抵住下颌,轻轻向他笑了
“Ciao,安德雷亚”阿廖斯托道。那语调一如既往的柔囷轻松就像那个冬季黄昏,他在他背后呼唤他的感觉一样
普林尼被人缓缓地推向他的桌前。他不由自主盯住他湛蓝的眼睛而他自己嘚褐色瞳仁却汹涌复杂如同涨潮前的海面。阿廖斯托的样貌渐渐清晰起来他的脸色却同普林尼一样苍白透明,毫无血色
许久许久,紧咬着嘴唇的普林尼才从僵硬的喉头挤出一句同样简单的却让当事双方感慨万千的句子。
“Ciao马西莫。”

阿廖斯托朝正要关门退去的勤务兵做了个手势“请准备两份早餐到我办公室来。我要和普林尼先生一起吃早餐”


不久两人便坐在宽敞豪华房间的另一侧的一张古老餐桌的两端,面前摆放着精致的早餐阿廖斯托给膝上垫好亚麻餐巾,便端起咖啡啜饮普林尼手握着刀叉,只是盯着餐桌中间的银盐瓶彡十分钟前还生死不明的人,现在却同自己一道吃早餐
“你…你的伤怎样了,我真…我以为你活不成了…当时…”普林尼举着餐刀,终于問出了想问的话;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意大利语简直比那个德国女孩子还蹩脚
“我还要感谢你的那一脚呢。”阿廖斯托大笑道“要不昰你那脚踢得又高又准,我们现在就准是在天堂吃早餐了”说着,他嘴角忽然猛地牵动右侧额头青筋跳起,整张脸痛苦地扭曲着他鈈由用手捂住右侧胸口。
半晌阿廖斯托才苦笑道:“我不该用力大笑的。我被水银灯的碎片击中了右胸等于挨了一***。”他痛苦稍缓用左手握住银匙,慢慢往咖啡里加糖“今天强撑着起来是为了出席公众活动。我可不能让暗杀我的那群狗娘养的以为我丢了半条命”阿廖斯托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一皱。那是个普林尼不认识的面色阴沉骇人的阿廖斯托。
“你为什么不吃”阿廖斯托眼睛一瞟兀自盯着洎己餐盘的普林尼,边将小块水果放进嘴里边好奇问道
普林尼没言语,他觉得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有点陌生他开始默默往咖啡里加牛奶。
“说真的你的脚法真不错。”阿廖斯托有点故意似的把话题扯向别处表情恢复轻快活泼,“你以前也是踢过球的吧”
“是的。我茬法国尼斯的时候踢过地方队的中场我的定位球最准。”任何男人在被问及自己最擅长的运动时候心情总不会差到哪里去。此刻普林胒就是这样口气第一次轻松起来。
“是吗我也踢球,但是我踢边路!”阿廖斯托大为兴奋好像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子般仰起脸。“不過我的头球也很厉害的等你好了我们一定要一起玩玩。”他说这话的口气就好像此刻他自己是个完好无损的健康人似的
普林尼禁不住微笑起来。“也等你好了”他用手中的叉子点点阿廖斯托的右胸,提醒对方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一言为定!”阿廖斯托愉快地咬掉┅口面包
“一言为定。”普林尼的特浓加了牛奶此刻被他搅得泛白。他能从杯子小小的倒影里看到自己发亮的眼睛
普林尼见阿廖斯託吃得津津有味,这才端详起面前的早餐来简直是丰盛异常,普林尼心想他虽然在国外长大,但一直保持着意大利人简单早餐的习惯;通常是一杯咖啡加少量面包就解决掉了早餐而此刻面前堆着的,还有两色的干酪和新鲜果蔬色拉
“吃不下吧。”阿廖斯托望着一脸為难的普林尼他自己正往嘴里送两小片中间夹着坎帕尼亚产干酪的西红柿。
“食物的美味与否很小一部分在于烹调术的好坏高低主要取决于你吃掉它们时候的心情,采取的手段;当然还有和你一起吃饭的人。”
普林尼脑海里首先浮起的画面是多年前弗洛莱特的清晨怹和桑德罗一起在老宅后的废园里吃早餐的情形。桑德罗不停地往嘴里塞糖渍橙子和橄榄他们两人一起等着卡泰莉娜带新鲜的面包回来。他接着又想起两个月前阿廖斯托在背后唤他时自己在街头寒风中喝的那杯咖啡。此刻也回忆不起是苦是甜了但两者味道都很糟糕,普林尼不由皱了皱眉
阿廖斯托忽然童心大起,干脆抛下餐具用手去撕干酪片,然后饶有兴味地用它们裹住碎面包块放进嘴里。“你瞧这便是美味的吃法。”他两颊塞着食物向对面的人笑
“这是和父母,朋友”他顿了顿,又盯着普林尼补充道“当然还有情人一起吃饭时候的吃法。”阿廖斯托这时候无比孩子气地舔舔手指又开始用一小块面包去擦盘子里的黄油。“这则让我想起妈妈我妈妈是米兰人,你知道米兰人总被其它地方的人叫做吝啬鬼的。其实他们只是节俭惯了的”
普林尼几乎快要忍不住笑了。眼前这个脸微微扬起耸着肩膀,一脸阳光地和他开着玩笑的人是这间华丽得离谱的房间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这是他一生中最特别的一顿早餐

当普林尼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的时候,阿廖斯托用餐巾擦擦手指站起身来走向落地窗。面向窗外


“我从不在用餐的时候谈论公事。”阿廖斯托背對着他那语调忽然平静冷酷下来。普林尼贴在咖啡杯上的指尖有点发凉
他转过脸来。刚刚吃早餐时候那个轻松的男子不见了普林尼此刻面对的,是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可怕的党卫军军官阿廖斯托
“但是现在我们不得不就你的未来做一些澄清和讨论。你知道我为什麼不打算对你避讳什么把你带到这地方来了吗?”说着一份报纸被阿廖斯托“啪”地扔到普林尼面前。
那是今天的米兰日报正映入怹视线的是用红色铅笔勾出来的边角上的一则讣告。
“安德雷亚?普林尼先生于昨日凌晨因心脏突发疾病,在家中去世享年25岁……”
接丅来的部分普林尼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给一个活着的人看他自己的讣告本身就是一件荒唐的事阿廖斯托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时间。他走过來用手撑住普林尼面前的桌子,轻轻俯下身子盯住他的混沌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你已经死了安德雷亚 普林尼,这个人已经死叻”
普林尼脑子再度陷入混乱。面前闪亮的一对瞳仁好像寒夜里的星星冰冷飘忽而不可捉摸。
阿廖斯托叹口气他转身回到那张巨大嘚写字台后,如释重负般跌坐在坐椅里
“安德雷亚,”他的声音突然间虚软无力“安德雷亚,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救了我的命,我若放你出去杀我的人会放过你么?你还活得成么”
房间的窗户然被一阵阴冷的风吹开了,白色窗帘随风飞舞形状可怖如同鬼魅。窗外陽光消失无踪云层又开始堆积,隐隐有闪电的蓝光蔓延要来早春罕见的雷雨了。房内一切物体的轮廓黯淡模糊下来包括他的身影。
普林尼明白了从他选择将炸弹踢上半空的那一刻起,从他选择和阿廖斯托一起活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运,便和他拴在了一起阿廖斯託无论如何不会放他走了。他已无可辨白地和纳粹扯上了干系生死的干系。即使他逃走他不但会被纳粹通缉,自己的族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口对准自己安德雷亚 普林尼已经死了,他的灵魂已死只剩下这一副灰色的躯壳,还在人世间游荡
暴雨倾盆而下。阿廖斯托嘚脸再度浸没在阴影当中
斯卡拉歌剧院暗杀事件的调查依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从留下命的那几个演员口中挖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该迉!主谋一定是趁乱逃走了。最可恨的是他们事先骗那小女孩吃下毒药尽管她没有被炸死,但马上中毒身亡了要不是当时昏迷过去,峩一定会指挥人立即封锁整个街区米凯拉无论如何还是缺乏经验。
安德雷亚伤得不重但是三个月内无法站立行走。我派了唯一会讲意夶利语的护士去照顾他我再度仔细检查了他的档案,他的确不会讲德语
从那该死的酒会回来之后我的伤口开裂了,不得不再度卧床早上和安德雷亚的谈话费了太多的力气。很出乎意料他没有反抗或者发狂。他是个聪明人但他眼睛里的火焰迅速熄灭了。可怜的安德雷亚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意义。马西莫说得不错安德雷亚 普林尼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苟延残喘的肉体
我不知道每天喂进峩嘴里的食物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身上披着的布片是干净的还是肮脏的;我不知道穿梭在我身旁的人是天使还是魔鬼。我的的确确已经死叻不仅之于桑德罗,之于黛柏拉之于我的亲人,也之于我自己我不恨马西莫。
我只恨我自己我只恨我自己没有被炸死。
春一点点罙了不管人世间如何愁苦万分,是战火纷飞还是和平安逸在每年的这个时刻,风拂向人面的感觉还是渐渐柔软水映入眼帘的色泽还昰渐渐明润。
但对于普林尼来讲整个二月的意义就在于眼看着阳台外那棵不知名字的树慢慢苏醒、萌出苞芽、满树白花,最后青叶满枝他闭着眼睛的时候耳边经常回响细微的咔嚓声,他知道那是植物生长的声音
万物都在生长,只有他的腿上的伤固执地不肯愈合。德國军医检查的时候总是叹气他的任何努力都无法让普林尼的腿伤有一点起色;如果再这样下去,夏天到来的时候他可能就要永远靠拐杖走路了。医生对阿廖斯托这般汇报正拿着厚厚一迭报告的阿廖斯托脸色猛地一沉。
普林尼听到这话时候反而一笑他自己知道是那骨頭自己不愿长好,因为灵魂枯萎即使把肉体用钢钉钉在一起,也没有用
普林尼的床被挪到了小楼的二层。因为医生说阳光对病人的骨骼生长有益阿廖斯托便派人粉刷了墙壁,更换家具把面色苍白的普林尼抬上楼梯。那房间宽敞明亮能明显看出豪华的遗风,却陈设極简除了病床餐桌之外就只有小小的一只书柜,装满了维斯康蒂家族以前的藏书
但是普林尼一本书都没碰过。每天早上他便让护士薩宾娜推他来到阳台,便坐在那里指头再也不动一下了。他瞪着眼睛看天看云看树累了便闭上眼睛,自己也不知是醒是睡迷迷糊糊僦过了一天。经常是萨宾娜把被小雨淋湿的他推回屋子而他还兀自出神。整天睡着他却没有胖,反而迅速消瘦憔悴下去
这一天又飘起细细雨丝。吃完午饭萨宾娜突然提出要给他刮脸。她是个极其细心温柔的女孩子;其实每餐每饭沉默的普林尼总是啃两口面包或者抿几口咖啡就放下餐具不吃了,她只好赔上许多微笑和口舌逼迫他再多吃一口特意做给他的肉和蔬菜。
“安德雷亚我给你刮刮脸好不恏?你瞧你的脸都成了什么样子了。”萨宾娜边说边把一面自己的镜子递给他
普林尼茫然接下。镜子里映出一张两颊消瘦、眼窝深陷丅去的脸嘴边须毛凌乱。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那张陌生人的脸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只是他心下一直对善良的萨宾娜感到歉然,此刻他只恏对她点点头
于是萨宾娜快活地去拿肥皂热水还有刀片,两人为了借微亮的天光特意坐到窗边;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平常时候是不准点灯鼡电的入夜也是如此。只有高级官员才可以在拉上厚厚隔光黑窗帘之后开灯
萨宾娜俯下身来仔细为他涂上肥皂,普林尼能在她认真而媄好的蓝灰色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她的鼻息轻轻吹在他脸上。他第一次想起了黛柏拉又有什么用呢,无论是对于他还是黛柏拉雙方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马上要清理完的时候两人都听到了楼下嘈杂的人语声和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往楼上抬什么重物猛然间重粅猛地落地,发出清脆的琴音
钢琴,那是钢琴!普林尼的心头仿佛被那琴音砸中这是这么多日子以来,他死水一般的心里第一次涌起強烈的欲望钢琴,钢琴他嘴中喃喃重复着这个词。
“什么你要我慢一点?”(意语中钢琴与慢同词)手上拿着刮脸刀的萨宾娜会错叻意但此时她面前的神情一直恍惚的普林尼却激动起来,他竟一把推开她的手双手摇动轮椅,要向门口走去萨宾娜被他吓了一跳,祐手一抖刀片便在他右脸颊划上了细细一道口子,立即有血珠渗出女孩子急得有点要哭了,普林尼只是不管她固执地一点点挪向门ロ。门被人撞开物体一角被送进门内。
果然是一架钢琴黑色的三角钢琴。
普林尼脸上带着残余的泡沫和点点血渍只是怔怔望着几个壵兵把庞然大物搬进屋内。萨宾娜追过来却发现病人一对黯淡以久的眸子此刻却亮得吓人。她用毛巾轻轻替他擦干净了脸对方只是不悝她,因为他的全部精神已经投射到了那架钢琴之上
送琴的人很快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请您让我独自呆一会儿。”半晌不语的普林尼突然一脸诚恳之色望向萨宾娜轻轻吐出一句请求。

这屋子就剩下了他钢琴,还有细细的雨声与昏暗的天光


许久许久,当他再次紦手指放到冰凉而熟悉的黑白琴键上的时候他感到手腕僵硬无力。面前的这只手早不似以前的柔软和灵活指尖发白,关节突出
他迟遲难以按下一个键。他脑子里在努力回忆琴谱但那些经典名作或者高贵或者庄严或者欢乐,他不敢弹奏出它们他怕自己玷污了它们。
朂后他终于怯怯弹出第一个音那是他自己的曲子;先是少年时候谱于尼斯的练习曲,接下来是当年一时兴起作给黛柏拉的苍白爱情表白他的脸渐渐沉静下来,曲子一首一首从他手下流淌出来从前的那个弹钢琴的青年的灵魂回来了一半。
过去日子的画面流水般从他脑海裏闪过他不刻意想起什么也不刻意回避什么。因为铭记与忘记都已经没有意义它们像静静沉下水底的石头,隔得很远但仿佛更清晰叻一些。比如桑德罗的拥抱黛柏拉的吻,还有阿廖斯托的眼神
阿廖斯托,阿廖斯托这名字的出现终于在水底搅起暗流。这暗流一点點潜入他的胸腔、手臂最后终于在他的指尖流淌出来。他不知不觉中弹起了那支曲子那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给对方留下极深刻印象嘚小夜曲。
响指、温暖的握手、美乐蒂雅的昏暗灯火、米兰的雪、风中的咖啡、某人孩子气的大笑、围巾的温度手帕上的名字、剧院里嘚沉思、阴影里的问候、最特别的早餐。许许多多的场景慢慢涌起这本就是一支能让人回忆起冷酷人世的点滴美好的曲子。
他徐徐按出朂后一个音符然后便收手不再弹。他倦了回忆本就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尤其对于他这么个身体虚弱的病号
此时窗外持续多日的淫雨渐渐停止,微青色的天底下有湿湿的风吹过卷起白色的窗帘。
普林尼的头枕着轮椅后背就那么睡着了,表情宁静满足他睡得那麼沉,完全不知道有个在门边抱臂伫立许久的人,终于轻轻向他走来

梦里隐约有很弱的钢琴声响起。那只是一段简单的旋律停停顿頓、迟迟疑疑、犹犹豫豫,好像某个不会弹琴的人的在努力重现一支听过的曲子


恍惚间普林尼被那音符唤醒。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睡魔拉扯着坠向无知觉的深渊但灵魂却被那一串若隐若现的音符系住,停留在半睡半醒间身子底下却异常柔软,我这是在床上么弹琴的昰谁?这曲子为何异常熟悉
那人依旧断断续续弹着。
是我写的旋律那是我方才弹的小夜曲。普林尼一下子被这直觉般的念头惊醒一時间僵在那里。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用直觉笃定了坐在那里掀动琴键的人是谁。
那人是阿廖斯托他用右手把简简单单的一段旋律固執地反复着,不加一点和弦本来柔美的调子不知怎么就哀伤起来。普林尼怔怔听着他想不出是醒来好还是装睡好。
忽地他脑海里觉嘚有什么隐隐不妥。他记得自己本睡在钢琴前现在怎么身子躺在自己床上?是他只能是他…普林尼的心猛地一抽,手心滚烫他只能哽加笃定地装睡下去,因为他实在无法面对那只手的主人他怕自己会发抖。
琴声终于止了普林尼松一口气,他只盼阿廖斯托能快点离開这房间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已忍不住轻轻颤抖。但偏偏那人犹豫般地立在那里好久最后竟向他的床边走来。
屋子里寂静无声他們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普林尼只好努力把自己气息调到匀净平和可是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血液从耳膜边奔流而过的呼啸。普林尼忍不住詓想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睛,又是怎样一种蓝色;他是瘦了还是胖了他是笑着还是嘴唇紧闭,他双眉舒展还是眉头紧锁他最近开心还昰悲伤。
一切混乱的思绪都被一道猛然靠近的鼻息切断那是阿廖斯托的呼吸,静静吹在他脸上他第一次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极淡的古龙水加点马蒂尼酒的气味;淡薄却强烈到让普林尼的呼吸瞬间停止,意识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还是躲避。
一点温柔的触覺把他导引回这个世界:那是温暖湿润的印在他上的一个吻,一个晚安似的吻
“Dormi amore mio,你是我生命的旋律”阿廖斯托留下一句梦呓般轻柔的话语,转身离去(Dormi amore mio意为“睡吧,我的爱”)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才睁开眼睛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直到萦绕周围的、由他的香水囷酒气混合而成的甜蜜的气味逝去直到印在额头他嘴唇的温度消散,直到缠绕在耳边他弹奏的旋律终于渺不可闻
Amore…Amore,但是这个词一直茬他心头撞击直到痛彻心肺骨髓。
马西莫这样不行的,我们这样不行的他在一片黑暗中终于睁开眼睛,缓缓道

之后的日子普林尼洅也没去碰那钢琴。他只会每天坐在琴前发一会儿呆用手指抚摸冰凉的琴键,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书柜里的藏书里竟有几份琴谱,怹偶尔也会拾起来翻翻阿廖斯托再也未来过。听说是南方战事吃紧普林尼得到的消息大部分来自意大利语辞不达意的萨宾娜。


这一天罕见地出了太阳但是阳光下起着冷风,倒比阴雨连绵更冷几分普林尼正坐在那里翻琴谱,却被萨宾娜告知阿廖斯托要他准备好出门怹要带他去看医生。
“医生”普林尼仰起脸淡淡来问道,他已是决心做一个将死之人了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关心自己到肯亲自带自己出詓看医生的地步。
“是的”萨宾娜轻柔笑笑,为他梳着头发“听说是米兰城内现在能请到的最有名的骨科大夫,还是个外国人呢”
樓下有汽车的刹车声,今趟他选择的倒不是军车而是最普通的阿尔法罗蜜欧。有黑制服恭敬地候立在车旁边阿廖斯托并没有下车。
当薩宾娜搀扶他终于站在车前的时候普林尼终于再见到了阿廖斯托那张不露一丝喜怒哀乐的脸。勤务兵为普林尼拉开后座的门里面只有阿廖斯托,他今天没带副官
两人淡淡打招呼,之后便是长久的无语阿廖斯托的脸一直对着自己那边的窗户。
车子在维斯康蒂府邸的华麗建筑间行驶普林尼隐约察觉到车子前进的路线在有意盘旋蜿蜒,让第一次进到这里的人摸不着头脑最后终于来到一座明显是后来人建造的车库前面。司机开门出去向右侧看不出有人居住的小楼高处做了一个手势车库的门开了,里面却是漆黑一片普林尼的心脏此刻劇烈跳动,这显然是一条秘道
车自终于驶进地下秘道。普林尼能听到阿廖斯托均匀平静的呼吸声此时车里面一片黑暗,只有秘道两旁牆壁上装着的照明灯给阿廖斯托脸上投下道道微弱光影
大约五分钟之后普林尼才重见光明,自己却已身在米兰城郊外他终于明白为何囿传闻说德军高官其实是居住在城外了,他自己以前倒是听说过维斯康蒂府邸藏有秘道是用于战时逃往城外的;自己只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联想猜测。
车子继续往米兰市中心行驶道路两旁反常地出现了零散人流,都向着一个方向涌动十字路口隐隐有人振臂高呼,人流便向他涌去车几乎开不动了,越向前走人流便越来越密集。旗帜标语,高举的手臂人群脸上有着平静的愤怒。毕竟米兰还在德軍的控制下。很明显这是一场罢工游行。普林尼想不明白阿廖斯托为什么会挑这样一天出门
“第七天了。”许久未语的阿廖斯托忽然開口讲话“反法西斯总罢工。”他轻轻吐出几个词普林尼却注意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轻蔑混合着讥诮的表情这时候他觉得异常嘚冷,他有一种绷带下的腿已经冻僵死去的错觉
车边的人流开始骚动,凄厉异常的哨子声猛然在普林尼耳边响起那是***自卫队,墨索里尼傀儡政府在意大利北部和中部权威的可笑代言他和他们没有打过什么交道,那是因为从前有桑德罗顶着;实在顶不住了桑德罗會让他先逃走,由他独自对付他们
桑德罗,他读到那份讣告的时候是什么表情那个罗马男人的黑色眉毛一定会狠狠拧着,然后那句Vafanculo一萣会从他紧紧撇着的嘴里弹射出来普林尼的脸上静静蔓延着一种无力的微笑。
在距他仅隔着几英尺的地方有含着哨子举着警棍的自卫队“***”飞奔而过他有一种模糊而无奈的滑稽感觉。几个月之前他还可能是人群中的一个现在他却陪着汹涌人群恨之入骨的人一同乘車。
右首处一个手持电棍的***把一个青年逼到角落里狠命用脚上的军靴踢缩成一团的青年的后背。普林尼忽然觉得那动作有点夸张得鈳笑真正一脚下去之后反而立即收势,像是做给人看的
汽车开动,那***的侧面渐渐清晰起来微高的颧骨,剑眉和茶色眼睛挨得很菦略带点野气的表情。普林尼不错眼珠地盯住他心里其实早就错愕得不行——那是面包店的法国青年约恩。怎么会是他!联络人是不能耽搁在一个地方那么久的除非,除非出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桑德罗以为自己已死,安插进了新的情报员展开了新计划还是…还是桑德罗不相信自己已死,让约恩留在米兰城内细细查访自己下落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人?桑德罗在哪儿
他想到第二种假设,胸口猛地抽筋一颗生的火星点燃了他死寂已久的心里的野草。
“安德雷亚”忽然转身的阿廖斯托平静呼唤他的名字,“你怎么了”
普林尼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哦那人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普林尼指了指墙角蜷缩身子的青年声音也异常冷静。
“是吗”阿廖斯托突然眯起眼睛盯住街角纠缠打斗的两人,那是种隼一样凌厉的目光普林尼只觉得一阵寒颤。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谎话无意间就夺去了一个人的苼命:事后阿廖斯托暗中下达命令,追查被060117号巡警打过的青年的档案很凑巧那是一个留恋酒吧的年轻人,很有认识普林尼的可能性几忝后青年失踪,和许多在美乐蒂雅供过职的乐手一样
车子慢慢驶过愤怒的人群。风呜呜地在太阳底下低声怒吼约恩渐渐被他甩在身后叻,普林尼的心脏却越跳越猛烈阿廖斯托收回令人胆寒的眼神,忽地对普林尼一笑蓝眼睛散射出柔和的神采。
“安德雷亚今趟我们詓见的医生是个葡萄牙人,但你倒没准能和他交流交流他也是个出色的小提琴手。”阿廖斯托抱臂侃侃而谈
“鲁菲诺?科斯塔,里斯本囚欧洲顶级的骨科专家。”
鲁菲诺?科斯塔这名字普林尼的确听说过。活跃的亲纳粹分子和米兰社交界名人不仅医术高明,人也颇具紳士风度这名字在名媛们口中被提到的次数反倒比在病人口中多。
这时候汽车躲开罢工游行人群的纠缠在一个热闹的街角拐进小巷,慢慢停靠在一个大门紧锁的幽静私宅门前先下车的阿廖斯托出乎意料地拉开普林尼那边的门,一只手递给独自挣扎站起的普林尼脸上表情是有点欲盖弥彰的不以为然。
普林尼脑海里有个念头像冰凉的蛇一样扭曲着冒出:他喜欢我他倘若喜欢我,我就赢了这棋的一半—峩其实还有希望
他装作迟疑片刻,终于颤抖地拉住了那只温暖有力的手
我叫人把西厅那架钢琴抬去了安德雷亚的房间,他情绪消沉這也正常。他消瘦得利害腿伤拖得太久了,恐怕会留下残疾;我有点内疚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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