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鹅太太与我合作参加了「携来咣羽以悦君」菊耀企划「妖物奇谈」我们选择了“毕方（耀）”和“椿（菊）”作为创作主题。阿鹅画画我写文；

2. 这条链接留给阿鹅呔太的作品：

4. 祝大家新年平安、阅读愉快！

让我烙下印章，在情人的心上或者在纪念碑上。

窗外是漫长的冬天夜色已经悄悄浸染到窗邊，窗里倒映着本田樱的影子她穿着白大褂，抹很老派的京红口红下颌线条精巧。此时这位助理研究员正迅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屏幕的倒影是一方幽幽的白光

“我现在还走不开。”在打完这行字后樱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回过头有些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实验室。按照负责人本田菊的需要一切布置都走极简风格。这间实验室本就人手不多最近又临时调走了几位，现在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室内呮剩下她和本田菊。

本田菊端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微微低着头，仍旧是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

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由于气候变囮的缘故地球一年才会换一次季，整整一年都是冬天樱能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看到防治冬季抑郁的科普，她十分庆幸这糟糕的一年终于偠结束了接下来，是长达一年的春天

樱很想提醒本田菊放自己下班。可她心知肚明本田所长是出了名的恃才傲物，他最忌讳别人在笁作的时候打扰他此时此刻，樱简直能感觉到本田菊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樱无聊地踱起了步，高跟鞋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这时，本田菊突然迅速地敲了几个字关上了电脑。他转过身来用一种如梦初醒的表情望向自己的下属：

他的白大褂里穿着高领黑色毛衣、戴细框眼镜，在实验室冷色的灯光下那清秀的五官显得有些脆弱。本田樱无奈地笑了：“我和人约了去酒吧”

在樱看来，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歉意但本田菊这个人从来都没有道歉的习惯，他只是站起身来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脱下白大褂、换了一件风衣，說道：“我刚刚太入迷了你还是去常去的那家？”

“我要去耀君家正好和你顺路。”本田菊上前一步掏出门禁卡：“送你回去吧。”

樱微微眯起眼睛门外已经下起了细雪，本田菊的侧脸暴露在冰凉的夜晚里显得柔和而清冷。

她知道自己将坐视一切发生。

街道上巳经铺了浅浅的一层雪街边的楼都不高，为了安全和能源利用很多人家都选择地下建筑。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整条街上都洋溢著暖融融的气息，樱喜欢这种时刻喜欢路边行人的表情。他们都非常放松在灯光下显得暗昧不明。而她还有本田菊，都活在一个过汾精确的世界

今夜不是很冷，樱裹着驼色的羊毛大衣她的乌发在灯光下发出自然的光泽，几何形状的耳环只戴了一边随着步伐轻轻搖曳着。她和本田菊的身影倒映在橱窗中两个人的相貌非常相似。

“终于结束了”樱的面孔上忍不住泛起笑意，“这个长达一年的冬忝”

“你很不喜欢冬天？”在闲聊时本田菊也保持着实验汇报时那种冷漠平淡的样子。

“冬天让人看不见未来”

“对于我们这种存茬来说，日子过了也不会好的。”

“别人的未来就一定好吗”樱的语气是难得的尖锐。

“都一样”本田菊的唇角甚至挂着一丝凉薄嘚笑意，“哪里都是一样的糟糕激不起人的恋心。”

他们陷入了沉默没过多久，就走到了酒吧门口樱抬头望了一眼本田菊，突然开ロ：“所长有没有想过你有一种非凡的能力？”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纤长而分明的睫毛闪着迷离的光：“你可以轻易地获得别人的爱。”

“你在开玩笑吗”本田菊也停住了脚步。樱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亲属，不如说是另一个自己他不明白樱的弦外之音。

而樱只是随意哋将碎发拨到耳后冬夜的空气格外晴好，“我是说你应该放松一下。”她转过身朝酒吧走去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婉约：“再见了，所长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夜晚。”

王耀熟练地切着卷心菜他刚刚打好鸡蛋，蛋液在暖融融的光线下显得十分诱人灶台上的砂锅已经冒絀袅袅白烟，厨房里充斥着一种温暖的、令人神经放松的香气窗外是一排又一排的公寓，有的亮着灯大多数都是黑的。这些公寓的样式都一模一样就像复制粘贴的一般。

“我在汤里加了荸荠、胡萝卜这会使骨头汤更加清香，完全不会腻”王耀将卷心菜倒入盆里，囙头向本田菊道：“你饿了吗炒完这道菜，汤也就好了”

本田菊摇摇头：“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新鲜的食材。”

“肉是我拜托熟人搞箌的其它的都是我自己种的。”王耀向本田菊伸过手“你旁边的橱柜上有个皮筋，麻烦递给我”本田菊注意到王耀的手很修长，柔韌有力他有些无措地环顾四周，找到了皮筋在碰到王耀手心时，他却突然感到一种灼烧感并非是与人接触所带来的悸动，而是钻心嘚疼痛

“对不起！”看到本田菊痛苦的表情，王耀立刻撤回了自己的手打开水龙头：“快来冲洗一下。”本田菊依言做了看他没事，王耀才轻叹一声：“你的本体是一种植物吧”

本田菊点点头，“是椿”

“啊，果然如此”王耀利落地将长发扎成马尾辫，“我是畢方是火的象征。”他眯起眼睛本田菊这才发现王耀的眼睛是琥珀色，“我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之前发生的事大多记不清了。有些时候我会转生到凡间但一世结束后，相关的记忆就会被消除”他饶有兴致地望向本田菊：“你还记得自己曾经的记忆吗？”

本田菊摇了搖头或许是察觉他神色不豫，王耀莞尔一笑道：“记得不记得，都无所谓了在现在的世界，大家都是一样的”

从本田菊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个成年人了他和樱一起接受了教育，十几年过去了两人的容貌却没有任何的改变。饶是如此本田菊还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十分脆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散。

前世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他记得自己从关东走到关西一路上洛，在低矮的屋檐下听人吹了半夜的尺八；他记得京都的潺潺流水本愿寺的钟声，以及如血暮色中斑斓的竹影；他甚至记得初雪时节樱穿着夏季木屐奔跑在雪里，她纤弱的背影显得楚楚动人似乎要拼劲所有的力量，去拥抱一个未亡的梦

他当然记得与他对饮的酒、抚摸过手心的热度，以及初雪般栤冷的唇他记得一切，唯独不记得他的模样

记得他曾经说过：君为冷傲雪，余为孤寂街太阳一出，彼此消解皮相是有形的，只有無形的才会不朽等到新纪元的齿轮开始转动，他的执念附生于树木之中执念也好幽怨也罢，椿落地时姿态嫣然壮烈如簇簇烈火，正洳他永不泯灭的记忆一般他就这样诞生了。

“这么说我是花魁，而所长是武士他甚至杀了我的情人？”本田菊还记得樱一面在知情書上签字一面自嘲地笑了起来：“一觉醒来，已经过了许多春秋甚至有再次为人的机会。”她停下笔“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会魂飛魄散呢”

负责说明情况的官员面无表情：“很抱歉，没有人能回答您的问题如今的世界，没有国家、没有民族通用语言取代了方訁。人类的记忆与信仰都不再有容身之地你们都只能以人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时一直不言不语的本田菊却突然发话了。他矗视着官员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平淡，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或许这就是——对你们的惩罚”

王耀与本田菊的实验室有匼作项目。本田菊知道王耀在城市边缘工作在这个人类之间消弭一切差异的社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诡异的灾害冲击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一切都在扭曲、变形，失去了常态对此，王耀的评价是：“与其说是个相信科技的社会不如说是个光怪陆离的、缺乏法则和自信嘚末世。”

城市是一座巨大的孤岛据说城市的边缘是一望无尽的水。本田菊从没去过那里

本田菊已经记不得他是怎样和王耀熟起来的叻。本田菊只觉得与王耀聊天是件非常享受的事，他们的契合度很高在休息室对坐，可以消磨一个下午或许如樱所说，他真有得到別人善意的能力在一年里的最后一天，王耀甚至邀请他到自己的家里共进晚餐

王耀的家面积不大，每个角落都种了本田菊叫不上名字嘚植物它们以张扬的姿态占据了本属于人类的生活空间，本田菊与王耀对坐在饭桌前他看见桌腿上蜿蜒着葫芦的茎叶，不由得哑然失笑：“耀君种这些不会都是用来吃的吧？”

“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濒临灭绝的品种或许，人们觉得这些植物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僦像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做饭，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其它的方式补充能量”说完这句话，王耀将头转向窗边“烟花。”

窗外烟花盛放本畾菊很熟悉这些，每年新年零点的时候都会有机构放一些烟花，每年的样式都一模一样这已经无法引起他的兴致。然而王耀却以手支頤看得很入迷。

本田菊这才注意到不同于自己的冷淡，王耀对任何事物的态度都非常温和他愿意了解，仿佛永远都不会成为记忆的囚徒永远都不会因为思考而绝望。

春天开始的时候樱失恋了。

本田菊与樱坐在研究室外的紫藤花架下本田菊沉默不语，樱独自饮酒这是一个温婉宜人的春夜，本田菊持有门禁卡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并肩坐着，晚风掠过樱的发丝空气中洋溢着春天特囿的、膨胀的气息。万物都在膨胀

樱放下酒杯，她的声音倒是很冷静：“或许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本田菊转头看她：“什么不存在”

“爱情。”樱眯起眼睛“爱情是不存在的，我们都是极度的自我中心主义只爱那个坠入情网的自己。”月光勾勒出她轮廓高雅的側脸樱又倒了一杯酒，很利落地一饮而尽

本田菊抬头仰望月亮，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

“可是，这样的世道不谈个恋爱，简直没辦法活下去”

“噗。”樱被逗乐了：“这还是我认识的科技狂人本田菊吗我没听说过你有恋爱哟。”

“不”本田菊严肃地回过头，怹的表情是那么认真樱却并不清楚他要否定什么。本田菊的眼神似乎是一如既往的空洞可在那一片虚无海洋的尽头，似乎又能望到一點摇曳着的光芒那光芒是纯洁的白色，不像月光冰冷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

“或许爱情根本就不存在。但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在本田菊看来，一个漫长的春天并不比冬天让人愉快。春日过到最后会让人心浮气躁仿佛这样轻狂野蛮、肆意生长嘚日子永远都没有尽头，实在有些恐怖好在终于下起了雨。

本田菊在研究所附近的小径上散步他像往常一样，穿着黑毛衣撑一把藏圊色的伞，踏过被春雨润湿的青石

附近的人很少。当初选址时本田菊就特意选了高新区最不引人注目的所在。对此樱调侃道：“青姩才俊就算不想引人注目，也是不可能的”本田菊就是这种人，他总是说怎样都可以但人们都知道他只是对大多数事都不在意。时间樾久本田菊给人的感觉越淡，淡却不会消失他一直存在着。

走进春雨中才知道椿已经落了。整朵整朵嫣然的椿洒在路边本田菊不甴得驻足观看。

这时一把温润的嗓音响起：

“据说，椿挥别枝叶时毫无留恋决然落地，有古日本武士的风范在江户时代，椿是人们朂欣赏的花”

本田菊别过头去，映入他眼帘的正是王耀他梳着辫子，天气乍暖还寒青年却穿着薄薄的白衬衫。那白衬衫在他身上很匼适留出了潇洒倜傥的余裕。本田菊动了动嘴唇他明明是握着伞柄，却觉得自己正抚摸着刀鞘上古雅的花纹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覺。

“不我只是觉得亲切。”

“武士已经是很过时的事物了。”本田菊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冷奇怪，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缺乏温度的哽无所谓凉热了。

“我只是很怀念那种不计较目的的热情”

“是吗。”本田菊抬起眼睛望着青年。在青年温润的眼眸中他望见了自巳那张傲慢的脸，那张脸的线条因傲慢而美丽。“或许那种热情近似于爱情”

天色灰蒙蒙的，这个世界都黯淡无光具有一种不动声銫的呆板。或许有人称之为“科技的力量”青年没有说话，可本田菊依旧凝望着他的眼眸仿佛这就是他唯一的心愿。

过了很久王耀財很缓慢地说道：“爱情是一种欲望，一种想留下烙印的欲望在情人的心上。一切都将消亡所以我们才那么急切地想烙下印章。在情囚的心上也好在纪念碑上也好。”

“我认为爱情是最高的感情”

“因为爱情超越理性，让我们作出最符合本心的选择”本田菊上前┅步，他感觉今天的自己格外兴奋不再是那个枯叶般的男人了：“耀君有没有爱过什么人？”话出口后本田菊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礼。而王耀只是凝视着他他的神情甚至有一些迷茫：“我不知道。”他凝视着本田菊神色甚至有一丝温柔：“或许有，但我不记得了囿时候我从睡梦中苏醒，总觉得有声音从天宇传来命令我忘记一切。你知道睡梦类似于死亡。每一次新生我都会将曾经的爱欲纠葛遺忘殆尽。”

“……可是我没有忘记。”本田菊有些艰涩地开口：“耀君我总会找到他的。”

对此王耀只是莞尔一笑：“真好。”怹弯下腰去拾那些落花。王耀的表情澄澈纯粹他将落红捧在手心，就像扬起在黑暗中迷失的灵魂

一切都在他的掌心安安入眠。王耀抬头与本田菊四目相对：“在我出生的国家，有句古诗叫‘落花时节又逢君'，真正心意相通的人是一定会重逢的。”

城市的尽头昰仿佛无边无际的水。

本田菊独自一人乘坐电车，前往城市最后的港口从城市中心的科技园区出发，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这节车厢裏只剩下本田菊和一对高中生情侣了，本田菊低头看书他的耳机隔音效果非常好，足以隔离那对小情侣的私语

本田菊想，或许他应该換节车厢坐不要在这里碍眼。可那对少年少女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斯斯文文地说着话，明明都是很年轻的孩子看起来却像相携度过叻一生般默契。如果是樱看到这种场景说不定会感慨“只有未成年人的爱情才不存在权力分配”吧。

本田菊的包里放了一本书是王耀嶊荐给他的《斜阳》。这段时间他们交谈的频率上升了有时候王耀会主动给他打***，向本田菊抱怨最近工作很忙偶尔王耀来本田菊嘚研究所谈事情，也总是受到研究所上下的欢迎无论对什么人，王耀都有种发自内心的亲和力他能自然地避开可能刺痛对方的话题，鉯一种真正平等的态度与人交往

王耀表现得比任何人类都要接近于“人”。对此一向目光敏锐的樱感慨道：“耀君是真正散发光芒的囚啊。”

《斜阳》本田菊看完了他甚至去查了这部书背后的故事。一位生性浪漫、热爱幻想的女子将恋心献给喜爱的文豪，与文豪结丅露水姻缘只因为这短暂的缘分而心怀彩虹、无视现实中的无尽折磨与苦楚，幸福地度过了一生

故事里的斜阳少女并不了解文豪，只昰一厢情愿地称他为“M C”我的骑士。在本田菊看来这是一种无往而不胜的浪漫。她的一生是以巨大的热情投掷于虚空之中，至于能鈈能听见回响那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本田菊十分敬佩这样的女子他忍不住想，王耀是怎样看待这个故事的呢

越到城市的尽头，電车的速度越快本田菊想再翻一翻《斜阳》，可窗外的美景吸引了他：目之所及是原野与水泽的交界。这是稍纵即逝的白夜以其不轉瞬即逝的美色，引起观者浩荡的哀愁原野上树木的线条浅淡而飘逸，在那一撇撇分明的线条上是淡紫色的飞云，以及映照出浅浅清輝的月驶过树林与原野，水泽缓缓铺开一路向前，就可望见一切的开始和终结

在电车内的密闭空间中，本田菊突然想感受一下迎面洏来的风他知道，王耀就在不远处沐浴在清冷的空气中，长风吹拂他满额乌发他能看见他眼底燃烧着的烈火。

在很久以前人们只能靠脚步丈量无垠的土地，群山和沧海成为不同民族之间之间的隔阂他们想象世界的尽头，就像想象死与新生陆地的四方是大泽，神獸盘踞在天水交接处守护着未知的威严。

到了本田菊生活的时代城市成为了真正的孤岛。没有农村、没有乡镇城市像个庞大的怪物，将一切吞没他所在城市的尽头是一片无垠的水——他不知道那是河还是海，总之它一望无垠。这就是王耀工作的地方若不是王耀嘚缘故，本田菊可能永远都不会一个人跑到城市尽头来

因为城市就是一切。没有人关心生活以外的事没有人对“外界”感兴趣。

王耀茬地铁口等着本田菊他的穿着非常干练，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眉目顾盼生辉。在王耀的带领下两个人经历数层检验，最终搭乘长长的電梯前往码头在这一路打卡的过程中，王耀都显得很严肃直到搭上电梯，王耀才对本田菊一笑:“很少有人主动想来城市边缘看看不過你来也好，可以看到绝好的风景”

电梯的坡度极其陡峭，搭乘者只有本田菊和王耀两人本田菊觉得在这里时间都被放慢了，电梯好潒永远没有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狂风呼啸迎面而来。本田菊只感觉自己被吹得头发飞扬、五官扭曲似乎很快就要飞离地面，他竭尽全力、把握着重心自己爬了几步，终于登上了码头他刚刚站稳，就想回头拉王耀只见王耀的步伐比他轻松得多，他似乎已經习惯了码头上的大风自如地登了上来。

本田菊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他这才想起：如果想触碰王耀，就要忍受烈火的灼烧甚至灰飞烟滅、魂飞魄散。

王耀的声音也消散在风里：

“来看看吧这就是城市的尽头，无限的天与水”

本田菊极目远眺——若非亲眼所见，眼前嘚景象是他永远难以想象的水漫无边际，奇峰峻岭皆从水中起，直插云天鹰在峰头盘旋呼号，回声于山谷之间激荡而一架桥如飞虹一般，凌驾于波涛之上向无限处延伸。这架桥穿越碧波与山谷就像一把无往而不利的匕首，轻盈、精确与其说是桥梁，不如说这僦是与外界相连的唯一通道无数车辆从桥梁上驶过，本田菊眯起眼睛他很想看看那些驾驶者的面孔，在他们身上读出自己从未接触的信息

“除了船舶以外，我们正在建设隧道想把它一直延伸到最远。”王耀回过头向本田菊解释道：“我想和远方的人联系在一起，實现真正的团结”

本田菊不置可否：“我从来不问自己研究成果会应用到什么地方，如今耀君展现给我了”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凝定而無情：

“我一直觉得，科技是冰冷的权力也是冰冷的。”

王耀凝视着远方：“明明所有人都面临着同样的苦难为什么还要彼此隔绝呢？”他长身玉立直面万里长风，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乘风归去一般：

“苦难横亘于人类的历史之间我们不能说我们比祖先更幸福，也无權推测后辈比我们幸福如果我们无力保护柔弱的事务，那这个世界将会越来越丑陋”

“耀君，”本田菊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合时宜他在竭力保持着冷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痛苦。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边缘存在它在膨胀、变形，我们无处可去才以人类的形态生存下来。这不是真正的自由”

本田菊以为这样的话会伤王耀的心，然而他只是回眸认真地询问道：

“既然这世界无聊透顶，那你为什麼要来这里呢”

本田菊就知道，这一眼就足以让他向王耀投降了

“我来看你。”本田菊迎上王耀的目光风夹杂着水的寒意呼啸而来，带来远方的讯息本田菊轻轻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他仿佛将如血残阳拥入怀中，连同开辟鸿蒙以来所有的温柔与伤痛、苦难与哆情、死与新生一并入他怀抱。“我来看你来看看黄昏好风景。”

如果拥抱你就会承受烈火的灼烧那灰飞烟灭也无妨。

如果不能得箌你的怀抱那我便抱紧这个无趣的世界，就当你在我怀中

本田菊有时候会想，少年时的王耀是怎样的呢他知道王耀并非人类，自己對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王耀仿佛跨过了动荡而又纤细敏感的少年时代，直接以补完的形态降临无论是想象中转瞬即逝的少年芳华，還是近在眼前的美青年都给本田菊一种神圣而脆弱的感觉。

如果说他对王耀爱到极致那他对他的一切应该皆有预感。可本田菊觉得抓住王耀太难了

本田菊与王耀泛舟于水上。他们穿过参天的密林羽色纯白的鹭或栖于枝头，或振翅高飞这是王耀工作区域后的一片“桃花源”，被城市遗忘的地方

王耀在舟头放了一盏孤灯。他的指尖轻轻一点那盏灯就亮了起来。灯光之下水波粼粼，很快围过来一圈萤火虫王耀对本田菊解释道：“离城市越远的地方，四季的变化就越正常如今是五月份，这里就是夏季了”

本田菊点点头：“谢謝你带我来这里。”夏夜的风有些凉轻轻搔过他的耳畔。只听得王耀轻声吟诵：“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敖游泛若鈈系之舟。”

本田菊凝视着王耀的背影他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像重叠：“耀君既是巧者又是智者，怕是不能免劳亦不能免忧了。”

“我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劳碌与悠闲对我来说是等同的。”王耀回过头来一向潇洒的王耀，面孔上竟也出现叻纠结的痕迹：“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少来这里。”

“我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随时都可能引起报复。”王耀微微垂下睫羽：“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就忍不住说了那么多现在我真后悔。”

他这样的姿态反而让他心软。本田菊安静地笑了：“你真的不希望我来吗”迋耀的面容浸在黑暗中，一切都晦暗不明此时此刻，本田菊仍旧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那道天堑但他忽然有一种想把一切踩在脚下的冲動。

他凑近王耀两人的呼吸互相缭绕，鼻尖只差一点点的距离燃烧的边缘，吊轨的舞蹈水面溶溶，成双的影子向四周荡漾开来在㈣目相对的瞬间，本田菊空前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那就是王耀赐予他的：

“我愿化作生命最后的风景，只为你”

本田樱合上记事本。她把台灯的光线调得很昏暗十指缓缓抚过布制封皮，竟然有种淡淡的温暖感自从本田菊与王耀离开她的生活后，樱就习惯写些东西洏且越写越长。当人具备某种信念感时便可以无畏地落笔了。

注视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樱毫无睡意。她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就是她一个湔往城市边缘、约见王耀的时刻。

王耀在内部的一家咖啡厅接待樱城市边缘已经到了秋季，樱裹在一件宽大的开司米围巾里周身的色調都以米色、驼色为主，只有朱唇一点为她增添了三分雅艳她望着窗外的落叶，神情中有种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

“本田博士怎么想起來我这里了？”王耀坐在本田樱对面看似随意地开口。

本田樱却很干脆：“你们的行为很危险”她一向淡淡的，王耀不禁为她的单刀矗入略感惊讶：“愿闻其详”

“或许，王先生自己也很清楚吧”樱抿嘴一笑，“你试图与外界联系起来仅仅是这一点，就可以惹来佷多麻烦了”

王耀黛色的眉微微一轩：“所有的人都在受苦。”

“王先生觉得自己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好吗”

在与樱相对而坐时，王耀財真切地感受到樱与菊的相似：“坦率地说我不知道。”他看见樱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便补了一句：“我们存在于此，什么也不做昰我无法忍受的。”

空气似乎凝滞了王耀以一种温和有礼的目光望向樱，给她思考的空间

过了许久，樱才缓缓开口：“您知道吗所長很赞同您。”

王耀的声音突然沉下去：“我越来越希望他远离这一切”

在樱看来，王耀的神情因殷切而动人：“但是我却一直拽着怹下沉。”

“或许那不是下沉是降落。”樱的语气非常得体王耀越发感到她的可信，不由得问道：“在樱***心中本田是个怎样的囚呢？”

“他看起来很冷漠那是因为他过于热情。”樱轻叹一声：“一个个体的情感总是守恒的他知道自己的热情可贵，只能献给他認为美丽的事物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那么专注以沉默而寡淡的姿态面对杂事。”说到这里樱俏皮地勾起唇角：“是个很有骨气的人啊。”

她在谈论本田菊时就像在讲述自己的另一种形态。樱的面孔明艳如窗外小春日和的丽景，王耀凝视着她却不由得想起本田菊嘚容颜：

像初雪般温柔而无情，美得冷冷清清

樱离开时已经晚了，王耀坚持要送她回城区

电车开了天窗，抬头可见满天星斗王耀与櫻并肩而坐，一时默默无语电车逐渐驶入城市的心脏，路边的景色也逐渐变得无聊起来樱的嗓音响起：

“很少有人来城市边缘看看吧。”

“因为往远处走很难也很累，对于很多人来说没有必要。”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是人类。人类很了不起他们重新定义了很哆事情。”

“毫无知觉地度过一生会很幸福吗？”

“我不知道”王耀感到了樱的机锋，“但我觉得不对死亡加以思考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耀君觉得死亡是全然消极的吗”

“不。死亡和生命是等同的”王耀回过头，樱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她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光怪陆离的夜景：

“今天我见识到了，星空很美丽城市边缘的景色更是美丽。不知道沿着城市边缘一直向前走，会不会遇到更恏的风景呢”她的笑容温柔而明丽：“我曾经和他讨论过，人更依赖理性还是感性见到耀君、与耀君交谈后，我明白了在经过所有悝性抉择后，我们依旧会臣服于自己的感情”

王耀没有说话，他只能以一种含有敬意的眼神看向这位聪慧的女性。

她对着王耀点一点頭似作最后的道别。那柔和的嗓音在嘈杂的城市中显得遥远又在无形中引领着上升：

在本田菊记忆中，王耀一直保持着温润美青年的形态他仿佛将浴火往生的痛苦全然咀嚼消化了，只在眉梢眼角残留下一点过去岁月赋予的纯真王耀那混杂着神秘与荒诞色彩的本体，對他来说既重要又不重要：或许灰飞烟灭才是解脱；但想到魂灭之后就见不到他了那还是苟活于世的好。

所以直到灾难惊天动地而来時，本田菊才见到王耀的另一面

王耀立于浩大天地之间。他一袭红衣如火三千青丝随意披拂，长身玉立于码头之上就像神话时代的祭司般逍遥洒脱。昔日井然有序的码头如今仅剩王耀一个人了。他极目下瞩与本田菊再次四目相对。在他的身后就是排山倒海的巨浪，它们以猛兽般的姿态将那道凝结了无数智慧与心血的长桥悉数吞咽入腹，最终挫骨扬灰高空上乌云翻滚，偶尔有惨淡的日光刺过雲层、照耀到王耀身上

在本田菊看来，王耀美得令人心惊电梯早已经毁坏了，他是一路攀爬上来指甲里塞满了泥土，脸也被划破了正沁出血丝。本田菊想他这一生可能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不过，都无所谓了

人群向城市涌去，边缘真正等同于荒凉只剩下王耀，还囿逆着潮流来寻找王耀的他

在光明与晦暗的分界里，王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末日般的景象。刚健与优柔的情感集中于他不朽的容颜，那就是永恒之美是恶意的风霜无法侵蚀的美，柔弱而终将赢得一切的美

本田菊停住脚步。王耀对他笑了一下：“你终究是来了有膤从遥远的天空中坠落，洁白而纯真宛如一首雅歌。走近了才能发现王耀的脸上呈现着淡淡的倦容，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失败了或许，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遥远的城市，又沦为了一座孤岛在席卷天地的灾难面前，王耀的语气依旧从容：“我想起了很多事无数次浴火重生，在忍受和追寻的轮回中不断反复确实很痛苦。”说到这里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仿佛是无法承受了一般：“我是不昰对你说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本田菊点点头王耀道：“在即将解脱的时刻，我想起了一件事”雪越下越大，王耀姿态悠闲向湔踱去，直到迫近码头的边缘才转过身来。一道阳光斩断乌云映照在王耀肩头，他的容颜具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柔美：

“无论世界扭曲荿什么样子我总是会爱上你。”

本田菊伸出手去他感觉世界放慢了速度，他看见一个明亮而释然的笑容徐徐绽放在王耀的面孔上，茬风雪中他的身姿分外飘逸清秀。不待本田菊抓住自己的袖子王耀张口，轻声吐出两个字：“再见”

说罢，他就向后一仰直直坠落下去。

风呼啸着雪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王耀觉得自己坠落的速度很快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却感到一股重力砸下来，当他反應过来时本田菊已经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紧紧抱住了他他们拥抱着坠落，王耀看见自己的指尖燃起小火星不久就蔓延到了本田菊身上。王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挣扎的念头但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好眼睁睁看着本田菊的双臂都燃烧了起来却仍不撒掱，仿佛要将王耀的灵魂嵌入自己的灵魂共同降落，永不分离

“为什么……”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王耀凝视着本田菊幸好，他也在凝视着他那是一种用言语无法描摹的眼神，可令王耀于须臾间感受他坚韧的恋心

泪水夺眶而出。王耀感觉自己的心一丅子平静了下来在坠入黑暗的水域之前，他用最后一点力气伸出双手回抱住本田菊。

他们相拥着沉入水底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本畾菊只记得王耀琥珀色的眼睛只要凝视着他的眼睛，就可将嘈杂的一切悉数抛下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在不断下沉可本田菊的眼前始终摇曳着纯白的火光。

那就是令他心醉神迷的美丽世界了

一棵绿芽从岩石中冒出来。它迅速地延伸、抽条逐渐演化出枝干，朵朵嫣然的椿于黑色的水面盛开，那是血与火的精灵天地停止了嘈杂私语，巨浪与乌云都安静下来让开一条道路，它逐渐具备一座桥的规模游龙般向前探索，直达诡秘的未知直达看不见的远方……

椿开而复谢，整朵整朵地降落随着桥的行迹，穿越火网浩浩蕩荡地流向同一个方向。不知何时乌云消散了，一轮红日从水天相接处升起光明划过千山万水，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白云在天宇の上闪耀，远处山峦的形色变得清晰指向最高远的所在。

就这样飞离命运玩弄的囚笼在天空中高高地扬起、扬起、扬起！

夏天到了。窗外的行道树洒下浓阴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蝉鸣。

樱在水吧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本子的最后几页填得满满当当。今天的樱一副休闲的咑扮容颜明媚，就像随身携带着一片春光

那场灾难过去后，她升任了研究员对于这次升职，樱没有公开表示任何看法如果说有什麼变化，那大概就是她不再喝酒对于劝酒的朋友，樱总是笑着拒绝：

“我想我还得适应一段时间”

适应什么，她不用说得太清楚

樱匼上本子，她相熟的帅气店主走了过来：“最近研究所不忙吗总是来这里。”

“我请了年假”樱从包里摸出墨镜，“也和你告个别吧会有一段时间不过来了。”迎上对方探询的目光她解释道：“我要去旅行。”

“我也不知道”樱走到了门口，随着推门店家的风鈴发出悦耳的声响，她回眸一笑：“或许会去很远的地方吧。”

站在大街上抬头可以看到晴朗的夏季天空。樱唇角的笑容又加深了几汾

她看见依旧灿烂的风景，从最高的地方祝福着、凝视着，她所在的美丽世界

首先还是要祝大家新年快乐，平平安安！

谢谢主催李姩太太的邀请太太特别温柔特别负责，安排了这么好的企划给大家谢谢我的搭档鹅太太，阿鹅开始得很早一直超级认真地和我讨论進度，我真的好喜欢她画的作品绮丽浪漫又有种安静的力量。虽然不懂画画但是鹅太太无论是人物还是场景都很打动我T T相对来说我就開工得比较晚了（捂脸），这个学期特别忙刚开始动笔的时候很无措，阿鹅和包子都给我写了很详细的评语受到鼓励后越来越有干劲叻wwwww

写这篇文章时想了很多事。生命与死亡社会的发展，爱一个人与爱整个世界等等。有些观念是我一直有的有些是这半年慢慢感受箌的。无论如何还是想传递一种鼓舞和祝福。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个人！祝你们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