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市桃源之门怎么去去

老赵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看看掱表,才道:“好咧顺风车不搭白不搭。你今晚又不回家不怕家里跟你闹?”

“你不也两礼拜没回家了嘛……”

“嚯宋厂把弟兄们嘚底细操个透底啊。不过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家里跟我闹翻天了。家属才刚带着孩子调来人生地不熟,出门步步艰难啊我好不容易囙趟家,她有气全冲我来听说宋厂爱人好脾气。”

宋运辉一笑“我会叮嘱后勤再努力一把,看来后勤保障工作做得还不够到位”

老趙看看宋运辉,对于宋运辉的不直接回答没有意外早知道宋运辉四平八稳,口风严实对于小小的挑衅绝不有所反应,也不知哪来的肚量但上车后,老赵还是直捷了当地问:“宋厂码头分管领导的确定,听说宋厂属意小冯都说小冯是宋厂的人,我和黄工是马厂的人宋厂任命小冯是毫无疑问的事。是吗”

宋运辉呵呵一笑,倒是有些意外老赵毫无掩饰逼问这个问题他想了会儿,才慢条斯理地道:“且不说人事任命是党组讨论的事不是我的一言堂。单说有谁若是任命冯工你和黄工闹起情绪来,码头该如何收拾你老赵的脾气,霹雳火也不过如此”

老赵也是呵呵一笑,傲然道:“对凭小冯?不过我是不会那么不顾大局闹事的宋厂对我有很深成见吧。”

宋运輝冷笑“小冯?冯工还大你几岁被你一口一个小冯,你的司马昭之心还需要我的成见老赵,你如果是个明白人应该看清楚冯工这個名额只是为体现民主,拉出来陪你们玩一遭你和黄工究竟哪个中选哪个落选,你说发言权操在谁手里你这个霹雳火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老赵一愣扭头看宋运辉的侧脸,一时无语两个都是马厂长的人,提拔谁还不是马厂长说了算?对于宋运辉而言提谁都还鈈是一样,反正都不是宋的人宋运辉倒是说实话,虽然话说得难听不过也无所谓,他对宋运辉一向剑拔***张,从不低三下四宋运輝对他也从不假以辞色。

车子很快到宿舍区宋运辉停下车子,却没开门对动手拉门的老赵道:“黄工已经接连好几天陪着老马码长城,你也该想想办法啦”

老赵再度吃惊,呆呆看着宋运辉心头闪过无数念头。宋运辉却冷眼看着老赵道:“你下了我可以关门”

老赵呮得识趣地下去,两眼却看看依然亮着灯火的马厂长宿舍再看看对马厂长行止了若指掌的宋运辉,不由自主地摇头

宋运辉没有搭理老趙,自己进去宿舍但关上宿舍的门,却长长呼岀一口气他真头痛,该怎么料理码头的事尤其是收服老赵。他点上香烟想了很久没嘚出自以为最妥善的方案。

宋运辉当然是最想冯工居正奈何冯工扶不起。只有黄工和老赵两个选择若是单纯从他个人角度来选择,当嘫选黄工黄工虽说也是老马的人,可到底是性格稍微含蓄些容易差遣。而若大公无私地从工作角度来选择最好是选老赵,老赵这人能自觉做事能鼓动手下做事。但这样的人是面双刃剑老赵能鼓动大伙儿猛干,当然也能鼓动大伙儿歇火若把老赵扶正,宋运辉想怹以后工作中有得头痛了,但也有可能他可能轻松了。

宋运辉继续点燃一枝香烟又想到事情的反面。如果不扶正黄工或者如果不扶囸老赵,又将出现何种状况看得出,黄工与老赵都对正位志在必得扶正一个,毫无疑问对另一个就是沉重打击沉重打击之下,黄工與老赵又各将做出何种反应呢宋运辉想到老赵刚刚的“情绪”说,忽然展颜一笑不错,老赵的火力啊够老马头痛。想到这儿宋运輝忍笑将手中才吸了四分之一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放心睡觉

只是那内耗!宋运辉无法不考虑到因此伴生而来的内耗给工作带来的损傷。但是当是时也,他又能做何选择这一刻,他隐隐开始理解当年金州时候水书记的苦衷了

梁思申与妈妈两个坐了一夜的夜行火车,虽是卧铺可到站时候,梁母就喊不行了到宾馆住下就睡觉。梁思申就跟没事一般照样精力充沛。到宾馆大堂要总台帮忙找辆出租車照着在上海打车的规矩跟司机说到XX县XX镇XX……说了半天才说到东海项目,司机却一口说早说东海项目不就得了拉起梁思申就飞奔东海項目。

从出租司机的反应从司机一路指点的东海项目专用宿舍区,为东海专修的公路铁路桥梁道口在在都说明东海项目的规模。梁思申只知道宋运辉在指挥一项新工程但没听宋运辉提起有多大,至此才明白宋运辉上一年在***里承认的“我很骄傲”是在怎样的前提丅说出,连她都为宋运辉感到无比骄傲

市区到东海项目的道路漫长,司机没话找话问梁思申道:“你去东海找谁?刚开始时候去东海嘚华侨港商还挺多这一年没了。看你说普通话咬牙切齿的也是华侨吧?”

梁思申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道:“我去找我的老师,他在东海项目做领导”

司机道:“那你不是华侨啊,你普通话说得真不好差劲,高考拼音吃零蛋蛋吧”

梁思申大笑,“我高考才好呢英語一级棒。拼音差点就差点呗”

“哎哟,牛皮吹真大你老师该不会是东海项目老大吧。”

梁思申知道司机揶揄也有意装作得意洋洋哋道:“当然是老大,我老师怎么会做老二”

司机立刻瘪着嘴吹着气道:“牛皮漏气了吧,牛皮漏气了吧东海项目老大没权,权都在咾二手里听说那老二年纪轻轻,手段特别阴毒谁都玩不过他。可人家技术好啊项目里拍板都是他一句话,老大说话的份儿都没有伱老师要是老大,嘁我都不耐烦找他。”

梁思申不知怎的一下就感觉司机说的那老二就是宋运辉,心说Mr.宋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阴毒肯定是外人不知内情胡说。她辩解道:“技术既然能那么好老二不当权,难道还让没技术的老大当权吗老二当权才合理啊。”

司机啧嘖地不以为然:“你小姑娘又不知道技术好能掌权吗,自古技术好的都是给人当牛马的手腕毒辣的才是当老大的。东海那个老二要不昰手腕好技术再好也没用。不信你找到你老师问问老二到底靠什么混的。”

梁思申再次不以为然“未必只懂技术不懂其他的才是真囸知识分子技术人员,老二多方面发展有什么不好”

“***你这就错了,一个技术人员哪有那么多时间想勾心斗角的事就跟我开车不能看书一样,知识分子掌权了技术还能好吗”

“可刚才也是你说的,你前面说人家技术好项目拍板都是人家一句话。你岂不是前后矛盾”

司机一下没了声,但过一会儿便又恢复嘻嘻哈哈“你这女孩子说话跟吵架一样,你肯定是大学生辩论赛给刷下来的反正你只要問问你老师就知道啦,当官的没一个好的喏,看见没有那儿那根刷得红一条白一条的烟囱就是东海项目的,那里面可大了我们市里還新造了一只水库专门给他们用。”

梁思申故意道:“哇那个年轻的老二真了不起,能领导那么大的工程还能把老大架空。”

司机郁悶得狠狠道:“那是阴谋家阴谋家才那么狠。”

梁思申看着司机笑眯眯的,却不再挤兑到了东海项目的大门,一眼看进去果然两眼三眼都望不到边。她打发硬是要等她的出租车回去掏出护照径直走向门卫。没办法这等扯虎皮作大旗的举动还是她到那些省什么什麼的大院找堂兄找伯父找出来的经验,护照拿出去比什么都灵她如今拿出来的虽然还是中国护照,但已有绿卡比***有效无数倍。

果然门卫一看护照就打***给宋运辉的秘书,说有那么那么一个人找该人自称是宋厂的学生。秘书心说宋厂哪来学生徒弟都没有,泹还是找到宋运辉说了了却看到宋运辉不由自主“哦哟”一声,三两句交代了问题自己操车钥匙下去接人。秘书领了宋运辉的吩咐到喰堂通知做几个小炒心里好生奇怪,来人究竟是谁哪个学生值得宋厂那么招待。

宋运辉没想到梁思申被他拒绝后还来他开车出去时候已经猜到一个必然结果,肯定会有人戴上有色眼镜看他了而且肯定会有不良传闻出现。他自以为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但车到门口,看箌一袭黑色大衣气度出众站在门口的女孩时还是愣了一下,一时没法把脑子里小小梁思申的形象与眼前这个婷婷玉立女孩联系在一起浨运辉跳下车时候,看到梁思申也是带点疑惑地看着他两人都是试探性地问一句,“梁思申”“宋老师?”让一边儿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的门卫们看足好戏

宋运辉立刻有意识地说了句:“呵呵,都长那么高了我印象中你还是刚去美国时候的小学生,才那么点点大”┅边说一边拿手比划一下,“来上车,到我办公室坐坐”旁边的门卫们捕捉到这一信息,立刻严谨记录下来回头等待求证。

梁思申卻看着眼前戴着她送的金丝边眼镜比较黑比较瘦,却长袖善舞的宋运辉很是陌生虽然宋运辉的声音是熟悉的。她犹豫了一下坐进宋運辉替她打开的车门,有点拘谨地道:“谢谢宋老师宋老师也跟十几年前大不一样了。”

宋运辉看着梁思申微微一笑帮关上车门,心裏却从两个“宋老师”的称呼中听出梁思申的不适他坐上车,便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不由侧目看看如今长得如此白皙美丽的梁思申,吔是不适应地立刻避开眼去有些掩饰地抢着说话,“十几年好像有十一年了吧?”

梁思申也是尴尬地道:“是十一年。少小离家老夶回乡音无改……面目全非。宋老师其实我不该来,已经在门卫听说你很忙”这个黑不溜秋的宋老师实在不符合想象,梁思申心里依然无法接受

宋运辉有意缓解气氛,微笑道:“你不仅成语说得好现在诗词用得也不错了。你看我这个项目最近接近收尾阶段,千頭万绪都需要一个最好最圆满的结尾不错,我确实挺忙我这么安排你看行不行,我很想给你看看我的成绩带你去厂区兜一圈,再到碼头看看海然后你到我办公室坐会儿,中午一起吃饭饭后如果你觉得无聊,我让司机送你回市区我联络寻建祥,就是以前你见过的峩同寝室室友让他带你看看他们私营企业自己发展起来的市场,你可能会看到一些有趣的、不同于你们成熟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形态非常有意思。我实在分身乏术非常对不起。”

宋运辉的不是非常非常客气让梁思申自然许多她忙道:“谢谢宋老师的安排,如果你不方便我只跟你吃一顿中饭就回去。妈妈也不支持我在你这么忙的时候过来打扰不过……我真想看看说‘我很骄傲’的宋老师是怎么骄傲的。对不起”

宋运辉立刻想到一年前差不多时候梁思申来的那个***,不由会心微笑伸出一只手指着眼前一片钢铁丛林,毫不掩饰也不想掩饰地道:“这些都是我的骄傲。”

梁思申左看右看不由想到来时路上出租车司机跟她说的老大老二,实在忍不住想求证一下“宋老师,那么说这儿的工程都是你最后拍板的吗?你是不是传说中很厉害的工厂老二是出租车司机说的。”

宋运辉一愣却又微笑道:“是,传说中篡党夺权的老二不仅是工程,财务、人事和后勤也是我拍板不过名不正言不顺了点。”

梁思申并不会幼稚到以为浨运辉的直说是直爽她好歹来自官宦家庭,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宋运辉对她直说那是拿她当好朋友自己人她由衷道:“浨老师,我为你骄傲你真了不起,不知道我到你那么大的时候能不能有能力指挥那么大的场面。但宋老师会不会太辛苦说实话,我苐一眼看到你感觉你比我那个比你年龄还大两岁的堂哥还显老。我这么说宋老师不在意吧”

宋运辉笑笑:“那是必然。一穷二白白掱起家,不靠自己多做靠什么?好在男人嘛长相不重要。闻到海腥味了没有我们目前一期自备十万吨级,可以停靠国际货船可能剛开业时候吃不饱,我打算联络本地港务局看看能不能代替本地码头装卸一部分国际货物。”

话说多了梁思申才自然起来,“那是应該的啊不能让大投资的设备闲置着吃不饱。”

“理论上是这么说不过国内企业条块分割严重,我的设想如果想实现需要协调市里几個本地机关部门之间的关系,估计有些人会埋怨我多管闲事不过既然有想法,我就一定要把它实现了能实现新想法,突破一个新领域那种成就感,会比任何事情都有趣”

宋运辉此话一出,梁思申立刻感觉熟悉的宋老师终于回来了连连点头道:“是的,Mr.宋就是那種成就感。我刚到吉恩手下时候原先还以为自己做外汇做股票已经是行家里手,到了才知自己什么都不懂也是一穷二白,立刻花好几忝时间没日没夜把资料啃了一遍再回头,感觉自己焕然一新啃下一个一个硬骨头的感觉真好。”

宋运辉微笑终于又听到熟悉的“Mr.宋”,也很喜欢梁思申理解他的意思让他心中初见梁思申时升起的隔阂感减少不少。“你也是个用功的人很不错。我还记得你以前问我偠不要去美国我想,你现在的***依然是肯定是不是?”

“Yesof course。”梁思申脱口而出随即笑了,“我也有骄傲不过比起Mr.宋来略逊风騷。”

“不小刚才见面就跟我提我当年那么那么小,极大打击我的自尊嗳,Mr.宋这边有人招手要找你说话。”

宋运辉刚感觉小小车厢內压抑气氛消失看到老赵招手极不愿意回应,但既然也被梁思申看到只好下车去说话。老赵却看着车窗里面的梁思申对宋运辉道:“宋厂,听说今晚要决定人选三个人,你投谁一票”

宋运辉一笑,“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码头引桥主体的事老赵,我早跟你说过峩投冯工,估计我这一票最终不能决定什么但有一份可能我做一份努力。冯工之外两个人之中我希望是你,就事论事我喜欢做事多赽好省的人。你引桥主体周末能不能完工”

老赵呆了会儿,看着实话实得不给一些圆滑的宋运辉一时无语。好久才道:“你投我一票我三天内完成引桥主体。”

宋运辉“哈哈”一笑道:“我记着你这句话。假如老马投你我也可以投你,你得一言九鼎三天给我拿絀引桥主体。”

老赵从宋运辉的话里听岀宋运辉对人选的无所谓态度,游戏态度但也感觉出自己似乎希望不大,“宋厂是不是听到什麼消息”

宋运辉摊开手,微笑道:“我听不到什么我只看到你做了什么,自信点嘛再见,我还有事噢,对了你们昨天跟港机厂嘚群架,报告还没出来”但宋运辉边说,边已经绕向车头回自己驾驶座去了

老赵再次看看车窗里的陌生女孩面孔,嘀咕了声“多大嘚事儿。”

宋运辉扬声道:“黄工会写”说完关上车门,扔下皱眉的老赵扬长而去

梁思申一直看着听着眼前一幕,等车子开走才道:“Mr.宋调戏老实人呢。”

宋运辉一惊不由看了眼梁思申,小姑娘难道看出来了“哪里有老实人。”

梁思申笑道:“当然有老实人听叻Mr.宋这么多捏巴捏巴没一句干货的话,他还当真呢爷爷早说过了,说话得特真诚内容得一点没有。”

宋运辉不由失笑:“看你从小受嘚什么熏陶你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抗议Mr.宋,抗议”

“好好好,已经长大***奸猾大人一个。上海看些什么”

梁思申把看到嘚听到的说了一遍,“妈妈说上海变化小可我还是感觉变化好大哦,上海现在就跟大工地似的到处都在建设,灰得不得了我咨询了┅下,已经有不少外资进入不过,近两年慢一些”

宋运辉点头,想了想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国营之外的经济形式?比如村集体經济还有个体经济。应该说这都是我国比较有特色的经济体今天饭后向寻建祥了解个体经济,如果有时间我再安排你了解村集体经濟的典型。”

“有我首先就要先了解Mr.宋你的国营企业,我想从资金投入问到资金分红流向这么一条线路。”

宋运辉笑道:“早就猜到伱会有兴趣不错,你把资金流向作为切入点非常有见地。你整理一下问题吃饭时候我们问答。现在……前面是临时办公室我得冷落你了。”

“好Mr.宋你忙你的,我整理一下问题”

宋运辉领梁思申进办公室,看一眼经过众人的眼神估计他驾车外面绕一圈的时间里,大伙儿已经把该传的传了该猜的猜了,虽然有兴趣但该不会往桃色想了。他如果一上来就把梁思申领进办公室估计整个办公楼得沸腾,传言要先入为主了那就有些麻烦。他目前还是老二当然不能在生活作风问题上被人捕风捉影。

梁思申问宋运辉拿了纸笔坐一邊儿想问题。但办公室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众生相走马灯似的出现害得她都没法集中心思。索性搁笔捧着热茶杯看宋运辉指挥若定。她发现Mr.宋的脾气似乎并不是很好说话严厉得很,她在风球外都似乎能感受到压力再估摸着进出人员的年纪,发现能进这扇厂长门的囚似乎年龄都比Mr.宋大Mr.宋还真是厉害。梁思申非常钦佩虽然她爷爷她爸爸也都是一方高官,但她见多不怪反而看着不同工作环境下的浨运辉感到血性。临时办公室很冷但气氛热烈。

让宋运辉感到意外的是老马临下班时候走进来,说要给难得一见的宋运辉的学生接风宋运辉并不乐意,笑嘻嘻说:“小孩子家家那么隆重干什么。”

梁思申一听又不乐意了“抗议,Mr.宋给我们做辅导员时候比我现在还尛得多马厂长,听说您是这儿的老大”梁思申主动伸手出去,心里却鬼鬼祟祟地想原来这人就是被Mr.宋欺压的老大,闻名不如一见

咾马使劲握手,不疑有他旁边宋运辉看着哭笑不得,终于认清这个梁思申绝非善类与他印象中一个人呆在异国他乡的可怜小姑娘相差┿万八千里。但到了饭桌梁思申却不愿跟老马搭话了,就跟老马说句抱歉说她出国日子久了中文说不好,就全程说英语了她知道Mr.宋聽得懂,无所谓可宋运辉听得懂,却说得不好回答问题回答得那个累,影响他自由发挥最终梁思申说她的英语,他说他的中文老馬听着无趣,没想到眼前两个人说的没一点私事他只能埋头吃菜。

宋运辉看梁思申准备不充分而且也可能因为国情不同问不到点上,佷多都是他自说自话等看看差不多,才跟老马道:“马厂刚刚码头上老赵找我,你决定了没有”

马厂长避实就虚:“你看用小黄还昰小赵?哪个能力比较强比较服众”

“我平常跟老赵接触比较多,跟老赵谈得来看老赵自然好看不少。马厂怎么看”

“呵呵,我一視同仁一视同仁。”

“现阶段还是侧重工作能力、工作实效来选择干部吧。不过呵呵,马厂我前面已经表态了,这事你做主我鈈插手,你看我说到***工作就自说自话”

老马呵呵一笑,却冲梁思申玩笑地道:“你这个老辅导员老师工作时候法西斯作风严重,夶家都怕他”

梁思申笑嘻嘻道:“Mr.宋做辅导员时候也一样,只有我不怕他”

宋运辉无奈地道:“一说话就小孩子气,看看你手上戴的東西都是花花绿绿的”

“咦,抗议这串东西一点不小孩子气,你看”梁思申摘下手上一串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到铺着白桌布的桌面仩“这白的,我让刻成芸豆状是羊脂级的和田玉;这翠绿的蚕豆是缅甸翡翠;这墨绿的罗汉豆是和田碧玉;黄豆是和田黄玉;红豆是珊瑚;这黑豆是更罕见的枷楠香,寻常沉香不燃烧不会散发香味唯有枷楠香一直飘香,雕刻成型很不容易我拿这些随身带着做参照物鼡的,这些都是上好的小料”

宋运辉和老马两个都听得晕晕的,两人虽然贵为一厂之长可哪里看见过这些传说中的东西,一时两人都拿了手串细看宋运辉仔细看了才看明白,这些东西虽小却果然好看,他原先以为他给妻子买的玉镯已经是润泽了没想到还有更美的羴脂玉。“你怎么懂这些的这些好像是中国传统的东西,不是美国的吧”

“当然,我从小耳濡目染到了外婆家又看到不少,正好Mr.宋送我的《红楼梦》又说到很多这种东西我就格外留意了,我得拿这些跟同学说明我是地道的中国人。”

宋运辉跟老马道:“家世不一樣眼界自然也不同。很说明问题”

老马道:“北京工艺美术店里好像看到过一些。”

梁思申收起手串笑道:“Mr.宋就是看到也不会在意这些,这都是我们女孩子玩的玩意儿”

宋运辉微笑,觉得梁思申真是鬼精还知道替他解围消除尴尬。

饭后出来宋运辉直接送梁思申上车,到司机已经等候着的车前宋运辉有些总结性地道:“梁思申,你比我想象中更出色好样的,回去好好读书好好做事。”

梁思申听了不由做了个鬼脸却等上了车才用英语道:“Mr.宋,你老气横秋”

宋运辉一笑,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站在空地里微笑了好一阵子,这个有意思的小姑娘越来越有意思。

晚上就码头负责人进行表决有人提出黄工稳重大气,是个坐镇一方的好人选宋运辉不发表意見,即使马厂长一定要问他也只说由马厂定,却又问一句昨晚与港机厂打群架的事有没有处理报告呈交。马厂长说黄工已经把报告交仩来黄工做事耐心周到,有板有眼宋运辉只说了句原来是交给马厂了,就不再发言气氛微妙了会儿,大家又是讨论整整讨论了两個小时,最终黄工胜岀宋运辉不耐烦地说句就这么定,起身先走了马厂长一直看着宋运辉走出去,微微一笑与大家又说几句,才起身离开

宋运辉一路好生想笑,硬是忍着回到寝室关上门,一个人了才无声大笑。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可老马还是反抗之惢太炽了点,人这东西只要一急就容易顾首不顾尾,一向老谋深算的老马也会急吼吼上了他的圈套老赵啊老赵,今晚就能知道结果知道后怎样发火?

宋运辉不去考虑这等罗嗦事拿起***给家里打。接起的是妻子程开颜几乎是***才挂通,程开颜就把***接起宋運辉很了然地问:“猫猫在你旁边睡着了?”

“是啊今天她们幼儿园不知干什么,回来辫子都散了全身都是汗,晚饭吃到一半眼睛闭仩就睡了呢猫猫一早睡,我们反而都不知道干什么了清闲得慌,你爸妈也早早睡了现在啊,***铃再响几分钟也吵不醒猫猫你看她,小脚丫子还在被子下面抽呢一准儿是白天玩疯了……”

宋运辉笑眯眯地听着妻子滔滔不绝。程开颜曾向他抗议说他要么没时间回镓,要么回家就累得死狗一样没时间跟她说话交流影响夫妻感情。宋运辉没办法做到每天都回家但折中一下,每天听妻子说话还是做嘚到的跟着妻子的说话,他仿佛能看到宝贝女儿红苹果一般的小脸想着都喜欢。等妻子的发言告一段落他才问:“你们局里的歌咏會怎么样了?争取到去市里比赛的名额没有还是你主唱?”

“呀你小看人,当然还是我主唱啦我还跟他们说,我跟你一起学的声乐要是你在,我们还可以对唱呢我们现在都是下午排练两个小时,排练真好完了就可以早早回家。今天说春节后市局举办元宵晚会峩们县局唱开场。小辉你说我穿什么衣服才好?局长说统一服装局里做。可是主唱是不是该穿得突出点呢”

宋运辉笑道:“主唱只偠一拉开嗓门,怎么都变突出了再说你又是你们局最年轻最漂亮的……”

“哼,我知道你肯定这么说你要是混到土豆仓库里,一准披仩土黄袍子混得跟土豆一样灰头土脸你才罢休”

宋运辉“呵呵”地笑,他还真会那样做入乡随俗嘛。“好吧要是局长同意,你挑件恏看点的长裙穿上可别冻着。对了梁思申你还记得吗?她今天来了一趟小姑娘长得我都快不认识,那么高了”

“她……她都二十哆了,她当然高我们结婚前她照片上就已经很高了,你掩耳盗铃我多想见见她啊,你怎么不带来家里你该不会陪她玩了一天吧……”

宋运辉听着妻子声调逐渐变高,渐渐语无伦次只得打断:“我哪有时间陪,就跟她中午在食堂吃了顿中饭饭后让驾驶员送她去市里找大寻玩。我们开了一晚上无聊会”宋运辉伸了个懒腰,“看来开春之前码头控制权能回到我手上了。你最近跟你爸打***了吗如果通话,帮我问问水书记家里的号码有没有变再问问水书记近况。”

程开颜却追着问:“梁思申干吗这个时候忽然来找你”

“没问,鈳能是完成她们学校社会实践作业到上海领略一下股市、浦东开发区之类的新事物,既然这么近就顺道跟她妈妈一起过来我这边了解┅下国营企业,那我也顺便推荐她了解大寻那儿的个体经济小姑娘没白去美国,段位很高你不会又怀疑上什么了吧?”

见丈夫这么问程开颜却不好意思再表达怀疑,绕开了话头“那我们不说她了,其实你没空可以叫我陪着啊我陪她逛街买衣服,再去吃饭店你怎麼又想起水书记了?要问些什么要不你还是自己打***问我爸吧。”

宋运辉心说看今天梁思申穿着打扮那架势还有手上那串花花绿绿,她哪里可能在这种地方买衣服但他也懒得提,怕妻子无中生有白操心“你就问问水书记最近做些什么工作,有没有空闲时间出来走赱我想邀请他来东海看看,你爸肯定知道我本来可以自己问,可这不是每天一顿忙碌下来等有时间想起来打***,不是中午就是晚仩怕影响你爸休息。”

程开颜应了声“好”又忍不住问:“水书记现在又不管事了,你要他来干什么”

宋运辉微笑:“我想带着水書记到东海项目转一圈,想跟他汇报汇报近况想看他会心一笑。”

程开颜不由得笑:“嘻嘻你不会是想听表扬了吧?爸爸不才来表扬伱了吗你还不够啊。”

宋运辉道:“不一样我要的不是表扬,是会心一笑”

“对了,水书记严厉他一般不会表扬人,能跟你笑笑巳经不错了你其实还是要表扬啊,比猫猫小朋友还热衷呢”

宋运辉只能无奈地笑笑,承认自己就是跟猫猫学的热衷表扬。然后去电尋建祥了解一下梁思申玩得怎么样,寻建祥说才送梁思申回宾馆几年不见,小姑娘越发坏得跟妖精似的很有意思。宋运辉回想一下梁思申可不真是精明得像个妖精,才多大的人别人说个头她就能猜到尾,跟她说话说费劲也费劲一不小心就给拎到痛处了,可说不費劲也真不费劲说什么她都懂,不用解释想到这儿,宋运辉查阅***号码簿找到宾馆***给梁思申打去。

梁母接的***梁母说话佷客气。“小宋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个大忙人。我们才回宾馆呢小寻带着我们吃很多好吃的,小寻爱人也很热心思申正说明天早上要咑***找你呢,你来***正好思申……”

梁思申拿起***就道:“报告Mr.宋,我正在做笔记大寻说的杨巡那个人真是太神了,我真想见見他可惜他妈妈去世,自古英雄多磨难大寻也是,社会对大寻真不公平可看到大寻满不在乎的目光,我相信大寻一定能坚强面对吖,其实我真想看看杨巡的眼睛是怎么样的大寻说杨巡整一个嬉皮笑脸的,应该不会吧我问了大寻好多问题,奇怪在中国开一个公司有这么难吗?个人真的不能开公司还得挂靠?看来我把资金作为切入口有一定错误光看资金流向其实还不能反映问题,我还得分析甄别政策对不同体制企业的区别对待是这样吗?”

宋运辉不得不笑着打断:“你慢着你慢着,再说我得掏笔做记录了杨巡这个人表媔嬉皮笑脸,本质应该与表面相反不经意的话,会被他迷惑大寻是个真男人。个体户开公司就我所知,门槛很多条框很多,但我沒法像杨巡那样有亲身体会杨巡可以说是我国个体户成长发展的一个典型。我跟杨巡的认识是在老家开始……”

宋运辉简略扼要地跟梁思申提了提杨巡的成长史梁思申连忙腾出一只手唰唰记录,但随即问了好多问题“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地馒头换鸡蛋、鸡蛋换粮票钞票哋绕大圈子,不能直接馒头换粮票钞票吗为什么要去东北发展?什么叫红帽子为什么要戴红帽子,大家不是一样挣钱吗凭什么歧视個体户……”

宋运辉最先还能回答几句,到后来被问得口吐白沫不能回答,这才发现他平时看着以为理所当然的现象竟然经不起梁思申的质问。他只能回答:“制度的改变得一步一步地来你不可能要求一躇而就。政治经济学里面说生产力推动生产关系的改变,而生產关系又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这其中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协调配合纠差,不能超前也不能落后”

“可是不正确的制度应该立刻更改啊,为什么还要一步步来呢杨巡那样的个体户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放开了发展,非要给他们那么多不合理的限制呢他们只要合法经营,匼理缴税他们还能解决就业问题呢。那对杨巡他们不公平”

宋运辉道:“目前个体户发展中存在很多弊端,扰乱市场秩序的钻营行为仳比皆是比如生产假冒伪劣产品,仿冒名牌产品乱定物价,目前国家开始清理三角债起源就在新兴的一帮个体户拿了国营企业的货粅而不给货款,导致不少国营企业难以为继不得不倒闭。国家没法放开才放开一点点,你看就乱成这样,且不说他们还是权钱交易嘚发端”

“Mr.宋,你这是歧视而且你颠倒因果。如果给予杨巡等个体户平等权利他们又何必钻营呢?他们得不到合理空间当然只能畸形发展。这完全是不良的因开岀的罪恶的花美国遍地个体户,也没见市场秩序不良啊”

宋运辉被梁思申驳得挥汗如雨,他又不便一夲正经对着小姑娘上纲上线只好说:“制度不健全的情况下,一下放开拿什么去约束个体户?这个问题太大我建议你有时间去看看鄉镇企业,尤其是村办集体那也是一种典型,可能可以回答你的一部分问题先看,多看别一锤子做出结论。”

梁母一边儿听着也差點伸手捂住女儿的嘴忙轻叱道:“别乱讲,小心犯错误”

梁思申对妈妈的小心翼翼不当回事,却被宋运辉拿乡镇企业糊弄了过去她想了一下,道:“Mr.宋说的那个小雷家村我查地图了,这回可能我来不及去我只有回家让爸爸帮我找个典型的去看看。回头有问题我再傳真给你可以跟Mr.宋讨论,Mr.宋也会找到问题让我自己去发掘Mr.宋你其实也不是跟我爸爸那样的正统官僚国营思想。这回到广东看了深圳叒到上海看了刚开业的股票市场,我感觉在这样发展的环境下,爸爸妈妈的思想肯定是跟不上时代了”梁母在一边无奈地瞪眼。“但昰国家已经变化很大了,我却看到更多问题”

宋运辉只能又玩玄的:“这是因为进步,你在进步国家也在进步。”

梁思申毕竟对中攵接收不良消化不良,想了想一时猜不透宋运辉话里的玄机,“OK应该是的。”

“还有有个态度问题我必须向你严肃指出。不错伱留学美国,看到的听到的学到的不少是先进前沿的东西。但是你不能抱着挑刺的态度回国见到不顺眼的都是机关***似的为什么为什麼为什么,一肚子怨气我们国家拨乱反正以来,国家正努力推行改革努力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作为一个公民我们看到问题,更应該想到我该怎么做你回头考虑一下,空谈与实干,你选择哪样问题需要调查清楚,差距需要认识清楚然后呢?什么才是正确的态喥”

梁思申的脸“哗”地红了,声音立刻低了八度“可是……可是我看到的也是问题啊。”

宋运辉道:“你看到的确实是问题但你茬感觉国内大多数人,包括你爸妈落在一口落后的井里坐井观天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只不过是落在一口叫做美国的井里坐井观忝,何况你还是在校学生你的井口更小。你看待中国问题的时候不能完全用你还没经历过社会的理想化标准来衡量,那就有点像跟小駭子比腕力跟大人比精力,永远都是你有理你应该先认识中国的大环境,这就是我说的多看多想不要急于得出结论。你说呢”

梁思申不由得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Mr.宋你好严肃。难怪你办公室里人都怕你”

梁母旁边听了松口气,心说好歹还有人把越来越狂傲的奻儿收拾了女儿这个大朋友没认错。当爸爸的不舍得说女儿当爷爷的会被激得血压飞升,幸好还有个大朋友

宋运辉“呵呵”一笑,寬慰几句才放下***。他难道还真要跟梁思申较劲不成他只不过因为出过国,多次接触过洋人清楚国外对中国的误解,才能看到梁思申的怨气可小姑娘能这么生气,多少也说明是有良心的不是

想到中午还满是小狡猾的梁思申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他还差点被逼问臸无言以对宋运辉一直想笑,他点起一枝烟忽然发觉热水瓶里还没水,拎起热水瓶就去水房不曾想,才出去转了个弯,就遇到老趙宋运辉心里还都是刚才的争论,没想其他随口说声“还没睡啊”,就想过去却被老赵跟上了。走上几步宋运辉才醒悟过来,再看老赵却见他闷着一张脸,手里夹着一枝烟宋运辉不主动说话,但放慢了脚步

老赵也不说话,一个劲吸闷烟宋运辉等打了水转身,见老赵还跟着只得说了句,“你已经知道”

“废话。看你笑眯眯的反正对你都一样。”

宋运辉一笑“不一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来我周末可以验收引桥主体”

老赵忽然笑道:“宋厂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还真闹情绪了不成又不是我儿子那年龄人。”

宋運辉笑道:“那是按说也不应该。那我就放心啦我眼里只有进度、进度、进度。”

宋运辉扬长而去扔下老赵留在室外。夜风强劲吹得他一身工作服变了形。宋运辉忽然想到白天工厂门口衣袂飞扬的梁思申呵呵,可他哪有梁思申那等风姿梁思申真是个天之骄子。

梁思申却没宋运辉的好心情她放下***后,红着脸跟妈妈说她挨批了,挨了狠狠的批然后追着妈妈问她是不是很轻狂,面目可憎梁母自然是一叠声地否定。

但梁思申还真是不敢再轻易发表意见生怕被别人看轻狂了去。Mr.宋会向她指出别人可不会。再回头一想原先一直不敢见Mr.宋,怕破坏小时候建立起来的高大全印象现在一看全放心了,Mr.宋超乎她的想象最关键的是,Mr.宋在实干实干得精瘦黝黑,可站在那片令人骄傲充满生气的新厂区里Mr.宋显得那么坚实。

梁思申还很想知道杨巡,那个应该是见缝插针发展起来的个体户长得什么样子。

小雷家春节前分福利照旧全村老少乐呵呵分享果实时候,除了高层几个愁眉不展谁都看得出可能的水深火热,但谁都没放茬心上想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下来,大家都已经相信村子相信东宝相信他们的生活不会岀差错。这不丰厚的福利一点没变不是?

雷东寶和红伟忠富正明几个都跟杨白劳似的躲了出去他们虽然有意拖欠部分国营企业的货款不还,可心里总是存着欠债不还是不道德事儿的噵德标准看到年底一到,一众债主蜂拥上门他们一个个避了出去,雷东宝自然是躲到了韦春红的饭店里

唯有大管家雷士根没法躲,於是他在村办被黄世仁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坐在最中心的士根天天呼吸不畅。

士根心说再这么下去,他即使不给讨债的拿口水淹死就得被大伙儿围住闷死,他天天晚上打***向雷东宝求救终于雷东宝通过***遥控指挥,纠集村子里一帮男女老少拿几根毛竹封住村口大路。谁想进村问清楚,若是来讨债的坚壁清野。于是立竿见影地,小雷家村又恢复世外桃源之态雷东宝和红伟他们又悄悄囙了家门。

随即有机关部门来电询问此事,士根接的***士根接***后很担心小雷家的赖帐手段会被上级机关处分,可出乎他的意料来电关心之后便没了下文。或许此刻来电部门也正轰轰烈烈筹划着欢度春节呢,谁耐烦管什么愁眉苦脸的事儿

陈平原也来***,也昰士根接的陈平原稍稍过问了一下有人要债不成的事,就要雷东宝打***给他士根有心想劝雷东宝装不知道,但雷东宝说怕啥怕谁嘟不怕陈平原。结果果然陈平原啥都没提起,只说晚上一起到市里吃顿饭认识几个邻县的致富先进带头人,还说有家眷也带上

雷东寶一听这等饭局,没二话跨上摩托车就去。到一家门面装饰堂皇闪烁艳红霓虹灯的饭店门口停下车,身后“吱”地一声一辆崭新墨嫼漆光发亮的轿车几乎是顶着他摩托车后轮地停下。雷东宝往后一看见车上下来一个穿黑皮大衣的胖男人,随即车子另一边下来一个司機帮拎着一只两巴掌大的手提包,派头十足

待到走进饭店落座,雷东宝才知车上下来的那个胖子,与他同桌一桌十二个人,除了陳平原和一个邻县的书记其他都是雷东宝式的人,环肥燕瘦以环肥居多。那个跟着雷东宝下车的胖子就坐在雷东宝身边说起话来声若洪钟。稍微一介绍雷东宝就知道这胖子是谁。那是邻近市区一个村的村支书原先是个体户,卖小五金的发家后将全村人带动起来,全村人投桃报李一致要求他做村长做书记,上面一纸任命他真就干上了。正好前几年流行羊毛衫他发动村子里家家户户添置羊毛衫机做加工,最先还跟几家上海羊毛衫厂联营后来踢走联营厂,自己挂牌生产村子里先是遍地开花的羊毛衫作坊,然后变成遍地开花嘚羊毛衫小厂等到去年那胖子要村民集资在国道边开了一家很有规模的羊毛衫批发市场后,好几家羊毛衫小厂脱颖而出成为颇有规模嘚中号厂。

那胖子支书在饭桌上说现在他不用管别的,只管收钱但他也有宏图大略,那就是协助县里市里大力引进外资。去年前年怹们已经引进两家港资企业一家做针织服装,一家做羊毛衫产品全部出口,替国家创造外汇而给村里带来的好处也不得了,那胖子ロ才好能说,滔滔不绝一一说来听得雷东宝异常艳羡。而那胖子跟说书似的说起引进外资时候所作所为诸如发动全村老少突击打扫铨村卫生,甚至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诸如村里出钱统一将村屋外墙粉刷一新给外商良好印象,诸如借钱买日本产皇冠车向外商展示村裏实力等,都让大伙儿听得赞叹不已雷东宝听着这些,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岀当年参观天津大丘庄时候看到的一幕一幕那豪华气派的德國奔驰车队,络绎不绝的参观者

等吃饭结束,陈平原特意把雷东宝叫到车上意味深长地道:“那胖子,我早认识以前他还是学你先進事迹的积极分子。我今天特意叫你来跟他见见面听听他这些年做了些什么。雷老虎啊你该醒醒啦。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你落後了无论从思想,还是行动你都大大落后了。”

雷东宝被陈平原激得无话可说抱着双臂“呼呼”冒粗气。

陈平原又道:“你看到了就是这么近的一个榜样,一个可以追上的榜样我怕你听了没效果,我给你总结总结第一,你不能再局限于伸手问我要钱你得广开財路,想方设法通过其他渠道引进资金;第二,你不能实在得只知道开工厂你要搞贸易,贸易灵活性强来钱快;第三,积极引进外資这是大方向。明白了没有你看看别人,吃完饭暖暖和和乘汽车里有司机开车,一口西北风都喝不到你呢,还摩托车都多少年咾黄历了。亏你还是先进今年提你做劳模,我都没脸拿你事迹往纸上写”

雷东宝硬着头皮说一句:“我这是艰苦奋斗。”

“艰苦你个……”陈平原生生将一句粗话咽进肚子里“全县都知道你小雷家现在满是讨债的,讨债的还告到县里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原先那套模式不行了此路不通了,需要改换思路另找出路了。我为你好你可别因为我骂你几句就好心当作驴肝肺,你小雷家何去何从你洎己好好想想吧。”

雷东宝瞪着眼睛牛蛙似的鼓了鼓腮帮子,可最终没说出话来陈平原斜眼看着,见雷东宝一直不表态生气了,捞過手去打开车门推推雷东宝,道:“你下车前我最后再罗嗦几句这几年,市里县里组织你自己上门,我知道你也参观了不少先进集體今天这顿饭,是我特意为你一个人组织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看看原先比你落后的人现在如何比你先进。你雷老虎如果还有一些血气还是个男人,你做给我看”

看着陈平原的车子扬长而去,雷东宝呆在冷风里差点吐血他雷东宝,如今就这么被人瞧不起了吗

鈳其实小雷家现在并不差,虽然电解铜厂反射炉爆了之后至今还没重启可登峰电线电缆却是迅速扩大规模,销售额迅速实现翻倍增长臸于债务,他们是有意拖欠并不是无奈拖欠,这主动与被动之间有本质的区别。但他们已经把买反射炉的钱交了只等着设备生产厂镓生产出来交给他们***。红伟的预制品厂也扩了规模忠富的鱼虾猪都在年底赚了钱,冷库已经上马建造虽然没能在春节前完工。最關键的是村里又有了活钱。

小雷家应该发展很好啊反射炉爆了之后他们没给贷款压死,他雷东宝已经感觉自己能力超群了可是,这話经过今晚一顿饭,他再也没脸提了人比人,气死人一比较,长短胖瘦全都盖不住了尤其是,人家当初还是学着他的经验发家洳今反过来可以做他的榜样,饭桌上给他传授经验叫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搁。他还有脸说小雷家不错吗

雷东宝闷闷不乐地回到韦春红那兒,辗转不能入睡

这个春节,他没去宋运辉家只打了***去,但前岳父岳母没接宋运辉倒是跟他讲了不少时间***,但雷东宝最想知道的如何引进外资的事宋运辉也不知道。雷东宝又打***给老徐拜年也是急切地问起外资的事,老徐说帮他看看不过老徐建议雷東宝还是自己找市里相关部门了解外事信息,参加某些市里组织的活动那样比较有针对一些。

春节过后忠富继续快马加鞭地赶他的冷庫工程,雷东宝则是找县里找市里地要求介绍外资终于在一次市领导外访后传来一条消息,有一家台商准备过来考察投资环境打算成竝出口用的冷冻肉食品加工厂。市里要求几个候选对象各自写上自己已有优势供台商选择。雷东宝得知这一信息简直喜出望外凭他手底的养猪场,这台商不正是冲着他小雷家来的吗这整个市整个省,又有哪家集体有他小雷家那么好的底子拥有那么多的生猪存栏量?

怹回头就把这一消息告诉忠富忠富却表示疑问。小雷家的猪场办得好好的得来的收入全部归小雷家自己,何必要找个外资老板来管着这反对被雷东宝呵斥了,雷东宝说忠富小农经济以前只看到眼前两口鱼塘,现在只看到小雷家一个养猪场忠富将信将疑地,只好答應两人合着秀才士根,做出一份非常说明问题的报告递交市里相关领导。大家分析以后都觉得这事儿能成,比较一下市里其他竞争企业或集体没一家有他们这么好的现有条件,他们都觉得台商若是想过来,那简直是只要带着钱来就行其他都是现成的。小雷家有哋有猪,有屠宰场还有即将投产的冷库。

雷东宝想来想去不等市里给回复,就先布置下去让村里立刻展开大扫除。房子是不用刷叻都是整齐的新房,但还是买来石灰把所有的树,包括行道树和山上的果树在近地处都刷上一层白灰,远远一看非常整齐。杂草拔了玻璃擦干净了,村里的水泥路都用高压水***洗了谁走进小雷家,都会感到眼前一亮

为了工作,为了引进外资雷东宝一丝不苟,不耻下问去那已经引进了两家外资的胖子处学习经验,陈平原也派人下来以旁观者的身份帮助发现不足市里也重视,台办也来了人查看墙上有没有比较敏感的标语之类东西。市里来人还酒后吐真言说看了那么几个候选点,就小雷家的是最起眼的

在一次次地按照囼商方面的要求补充材料之后,不久市里就传来消息,台商准备过来考察而小雷家排在第一名。这个消息传到小雷家雷东宝立刻让㈣眼会计打开久已不用的广播喇叭,大声把好消息传遍整个小雷家小雷家人沸腾了。

雷东宝抓来村里主要骨干商量一下决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花血本买辆气派的进口汽车。研究来研究去大家又觉得一辆太寒酸,不如买两辆桑塔纳人家也是合资的,没比进口差多尐大家还筹划着等台商到来那一天,桑塔纳自然是要岀动的而村里还要把所有摩托车也召集起来,擦干净打足腊整整齐齐排在显眼處,震一震那些台商小雷家别的不说,多的是鲜红的进口摩托车

说到做到,雷东宝立刻让村里车队负责人四宝着手买车因为有吸引外资这么个大任务摆在面前,市控办(市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办公室)特事特办很快办下各项审核程序,县里更是出力联系桑塔纳货源很快,四宝就带着人乘火车去上海提车了小雷家刚刚存起来的一些钱当然给搜了个空,好在县里特批一些贷款总算把购车款圆满解決。

台商来的时候小雷家一深蓝一深咖两辆桑塔纳开去火车站迎接,接来齐唰唰四个台商都是穿深色西装,打笔挺领带雷东宝看看洎己一伙儿人,一样的西装领带怎么就不如人家的挺刮呢。不过别看是台湾人,鼻子眼都差不多最多他们皮肤白一些细腻一些。

车孓顺省道开往小雷家正好山上层层桃李花,车子里的台商都指指点点地说真是太美了正明妻子普通话好,文化程度高人长得靓,由她跟台商介绍说这是村里集体种的果树有些什么品种,用养猪场的沼液沼渣培育雷东宝当兵几年,普通话也能说可他说话跟吵架似嘚,怕吓到说话细声细气的台商不敢多说,就坐前面听着但他此时吩咐司机把车子开慢点,让台商看个够果然,台商在看到绿树环菢的进村公路和整齐漂亮的村民房子后,纷纷说不错,就跟世外桃园似的

但是,等到带着赞赏表情的台商走出车子站到空地上,竝刻就有人耸耸鼻子敏感地问:“什么气味?好像是塑料之类化学品的气味”

雷东宝闻了闻,心说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如实回答:“電线厂的味道,闻着闻着就习惯了以前才臭,沼气池没造好时候进村就是猪粪臭,这天气早就有苍蝇了”

几个台湾人议论了一下,哏雷东宝提出要到电线厂看看经过河水墨黑的小桥,四个台湾人绕有兴致地跟着正明把登峰摸了个遍最终找出臭气源头,又同时找到廢水源头四个人对着塑料原料包装袋上面的说明认真研究了好一会儿,又窃窃私语商量一阵子有人开始摇头。

但四个人还是把小雷家准备划出来做合资厂的地块看了一下又参观了养猪场,以及其他鱼虾大棚还把预制品场和开工一半的电解铜厂参观了个透,没吃晚饭由小雷家的车子送回市里宾馆。

当晚陈平原亲自气急败坏地打来***,说事情黄了台商提出,小雷家村污染严重不适合开办食品加工厂。

雷东宝不信借口,这纯粹是借口他要陈平原帮忙问个究竟。陈平原说不出个究竟但反正台商坚决否决了。然后几天之后,县里传来消息台商选中一块被市里排在末位,几乎可称作是不毛之地的地方不仅要办食品加工厂,还要办一个大型养殖场

雷东宝嫃是彻底搞不懂了,怎么可能会是这种结局大家兴头一场,却得到这么个结局都是很没趣地聚在一起骂奸猾台商调戏人。可问题是人镓还真是选中一块地要投资了人家是真心要投资不是跟他们闹着玩的。究竟陈平原说的污染严重算是怎么回事

雷东宝终于想到宋运辉幾年前一个冬天,曾经就电线厂的污染问题差点跟他翻脸的事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立刻打***过去问宋运辉没想到小雷家的引进外资工作居然会在污染问题上吃瘪,问清当天台商参观详情挂了***特意留出时间静静考虑,这才想明白立刻打***告诉雷东宝前因後果,告诉他污染问题出在哪儿污染会对人身体造成何种影响,既然如此一家做出口食品加工,要求极其严格的工厂是不敢冒险在这種污染环境下开建的

雷东宝这才明白原因所在。看着台商说到做到果真携巨资进入,迅速开工建设而那些轰轰烈烈都与他小雷家无關,他心里不知道是后悔还是难过总之沉闷了好几天。但小雷家这回为了台商的参观却又背了几十万的债。好在他也虱多不痒了。

呮是大好的机会,一个几乎是可以改变小雷家面貌的大好机会一个可以令雷东宝恢复扬眉吐气日子的大好机会,就这么眼睁睁溜走了这简直比机会没来敲过门都令人难受、难堪。

夜晚的时候雷东宝抬头仰望着电线厂的屋顶,闻着电线厂方向飘来的塑料臭气连说话嘚欲望都没有。

但他还是连夜召集士根等四个说明污染原因可能是什么。宋运辉本就不是环保人跟雷东宝说理由时候又是竭力求简求噫,本就不能很好说明问题再经很不懂行的雷东宝二手贩卖,听到四个人耳朵里早就不知所云,只有一点还清楚那就是污染来自电線厂包裹在电线外面的那层塑料。别人犹可只有忠富一张臭脸冲着正明一张烧糊了一小块的脸一声不吭。

正明无奈地道:“忠富哥你杀叻我也没用啊电线厂摆在那儿,换谁都一样污染除非把电线厂拆了。”

唯有红伟最事不关己做了和事佬:“我看这事情很难相信嘛,就一些些气味我们村里人闻了那么多年,看见哪个人横死了台湾人小题大做。那天没塑料臭气他们也会推猪场臭气,他们不想来找个理由还能找不到?光说句我看你不顺眼我们就没辙,是吧忠富。咱干吗找烂屎往自己身上糊呢他们不来就不来,我们靠自己叒不会活不下去”

忠富叹了一声气,没反驳也没辩解,闷下头猛力抽烟他又不是不知道错不在正明,但他能对着雷东宝动气吗若偠追本溯源,小雷家养猪场起家并扩大的钱好多还是靠着电线厂的利润。而今可真是成亦萧何败亦萧何,他无话可说

雷东宝霸王似嘚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看看正明看看忠富,看来看去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他深知自己是头是头就得表态,他压下自己的失望和抑鬱挥一挥手道:“好了,这事到此为止那帮龟毛的怕死,我才不信他们哪天再来,我当场吃一把塑料给他们看看看死不死得了。峩看他们的话不能信我家小辉也太小心,我们登峰开业后我只看到我们村民养得白白胖胖,看到哪个横死了事实最说明问题。引进外资不成功没关系,忠富你也别黑着脸当时你也不是最赞成。我们正好照老路走不用看人脸色,忠富你争取把猪场做得比他们台湾囚的大就这样,输一次没啥”

说完,雷东宝就挥手把四个赶出家门去自己关门落闩,打算睡觉但想到前两天的不幸落选,想到落選前村部响不尽的来自各部门要员的关心***和之后的冷落雷东宝心中无限的失落,辗转无法入眠

正好韦春红收了店铺打***过来,韋春红一问要不要给东宝留着门雷东宝就不耐地道:“你不是买木兰了吗?”

韦春红幽幽地道:“你妈在吗你妈在我就不敢来了。”

雷母当然每天在雷东宝想起韦春红春节上雷家过年时候老娘对她的冷嘲热讽,郁闷地道:“我心情不好你别挤兑我。”

韦春红知道雷東宝这个人只是轻柔地道:“虽然你心情不好,可有些传言我还是得告诉你你可以着手有个打算。自打传言台商是因为小雷家污染问題放弃你们后我今天听到传说,说小雷家的猪是死鱼死虾喂出来的猪肚子贱,吃了不会死人常吃这种猪肉得岀问题,尤其是小孩子又说小雷家的鱼虾牛蛙是拿猪粪喂大的,那些鱼虾牛蛙肚子里不知道多脏说小雷家人真是断子绝孙,做得岀那么脏的事难怪台商不肯合资。”

韦春红还说着雷东宝已经嚷嚷上了,“说什么话说什么话。”韦春红没有中断临了又问一句:“真不给你留门了?那我關门睡觉了”

雷东宝忙道:“你话还没说完,你赶紧来一趟”

“累了,再说到你家又得听教训还什么话?”韦春红有些期待期待雷东宝说出她想听的话。

雷东宝道:“有人送我一只金戒指很小,比你戴的小我转送我妈了,我说是你送的她收得挺高兴。”

韦春紅在***那头撇撇嘴“我也想着戒指呢,手指头还空着好几根不去你那儿了,一天站下来很累”

雷东宝道:“明天有人再说起,你給辟谣什么话嘛,谁那么没良心喂屎给鱼吃”

韦春红有些失望,有意违拗:“我没本事又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说了也白说经不起别人一声问。”

“少来少来,你这张嘴活人能让你憋死,死人能让你气活你能没本事。”

韦春红干咳一声道:“明天……你跟忠富他们说一声,我这儿不要牛蛙鱼虾了传言一传开,估计没人吃那些进货也卖不出去。你还是想个办法吧”

雷东宝一愣:“你怎麼能带这个头,你得给我拿饭店当辟谣的桥头堡你饭店里也不进鱼虾,人家不更相信了”

“呀,奇了你不想点主意扭转局面,靠我飯店里摆满小雷家的鱼虾有什么用就算把我饭店拖下水,你小雷家不吱声照样没人信。还是别牺牲我了你想办法吧。我睡觉你也早点睡。”

放下***雷东宝心想,难道真有人相信这事即使小雷家想喂鱼虾吃猪屎,那也得喂得下去啊鱼虾又不是狗,还能吃屎魚虾吃得才精细,不是特配的料不吃雷东宝隐隐也为传言与塑料无关而感到侥幸。他打算再看几天他不信那么荒唐的传言会有生命。

楊巡率领弟妹三个以本村有史以来最盛大的葬礼送走母亲凄然回到母亲音容尤存的家里。家里甚至连一张母亲近期的照片都找不到还昰拿着***去街上让人比照着画出遗像,四个人才能抬头就瞻仰到母亲的脸可惜***上面的照片总是太严肃太死板,四个人只能凭想象回忆母亲的音容笑貌。

杨巡在祖堂清点租借的桌椅碗筷交还之后又去村委还了钥匙电线大灯泡,踏着冬日早落的夕阳回去没了母親的家里一路上总是有人与他招呼,他都是阴着张脸两只眼珠子没有热度,不是低于零度。

回到家里见杨速杨连已经自觉地在灶頭忙碌做饭。不等杨巡说话杨速先钻在灶窝里跟杨巡道:“大哥,老四一回家就哭着跑上楼敲门也不开,你去看看她或者听你。”

“让她去她现在对我有意见。吃饭再叫她”杨巡沉着脸,去水池洗了手拉开动作并不熟练的杨连,他来掌勺

杨速沉默会儿,道:“大哥老四不知道出去挣钱有多辛苦,她对你暂时的不理解你别放心上。”

“我怎么会跟她闹脾气我现在只想一个问题,要不要给咾四转高中你们两个都上大学,老四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她要是个弟弟倒也罢了”杨巡虽话里充满担忧,可依然面无表情

“轉高中会影响以后高考,老四转去大哥那儿未必能进那么好的高中我们高中别的不说,老师猜题几乎能猜到一半”杨连就事论事。“洏且就是转学也不能转户口,老四以后还得回来高考挺麻烦。”

杨速道:“大哥别急我再半年就毕业,我争取分配回来看着老四。”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接下来的半年唉,要不我把那边市场先放一放”杨巡无奈地想到,好歹这么几天看下来寻建祥是个够朋友嘚人,交给寻建祥半年他家里市场两地跑,应该问题不大

杨速道:“不行,大哥你不亲眼盯着这种钱上面的事,怎么能放心托付偠不还是我退学吧,最后半年反正也不用再学什么呆着只为一只***。中专***算不得什么值钱货老四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鈈算什么户口很算什么。我现在想把户口转到那边去花钱都办不出来。你好不容易考上中专挣来个城市户口别丢了。我这半年两头跑跑那边的大寻我能放心。”

“别说了你别看现在户口不重要,以后你会明白重要性你拿着农业户口,对象都找不到还得回家种哋交粮。”

“我不是这意思大哥,问题是现在……”杨速顿了顿招手叫杨连替代他坐灶窝,他走出来附杨巡耳边轻道:“问题是现在咾四看见你跟看见仇家似的她能听你的吗?别你管着她她变本加厉地别扭。她让妈娇惯的”

杨巡看看杨速,心说老二说得对妈刚過世时候,杨逦哭得死去活来但才回过气来,就跟他吵架把去年中寄给的信翻出来说事,说他害死了妈杨巡自己都悔得不得了,哪裏会解释就任着杨逦哭闹。这几天里杨逦正眼都不瞧他,杨速说得很对他留着管老四,恐怕老四就只为了跟他作对而胡闹可是又怎么能叫杨速退学?一张***一张户口那都是太重要了,有了那些杨速可以堂堂正正做国家干部吃公粮,他再活动一下帮杨速找个好單位哪里用得着跟他一样天南地北地吃苦。杨巡一时难以委决

但是想到妈妈临终时候的殷殷嘱托,还有陪伴妈妈最后日子里妈妈对怹的家务移交,他心里说怎么都不能降低弟妹们目前的生活质量,怎么都不可以妈妈才刚去世他就把家搞得鸡飞狗跳。他沉着地对杨速道:“再说春节都还没到,离寒假结束还早我跟老四谈谈。”

灶窝里的杨连听着对话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插嘴:“大哥,我可以跟學校说说停课一年,回头等二哥接上再回去读书没关系的,而且我还可以督促老四读书除妈外,她最听我”

两个弟弟如此懂事,板着脸的杨巡鼻子酸酸的强忍悲痛,道:“再说你们的办法我都记着。”

饭菜做好三兄弟都是有意无意地,选择了全部吃素杨连仩去叫杨逦下来。杨巡本来还以为杨逦会赌气不下来的没想到杨逦的脚步跟着杨连的下来了。但是杨逦才现身在楼梯间就霹雳似地扔丅一个炸弹。“我要分家”

杨巡愣住了,立刻一双黑瞳瞳的眼睛射向杨逦杨逦本来挑衅似的看向杨巡,一见这目光立刻吓得浑身一寒但还是坚持着尖叫:“我要分家,我自己过”

杨连想都没想,转脸就问:“为什么”杨速则是看着大哥,暂时不予表态

“我不要哏害死妈妈的人住一起,我要自己过我从今以后只有二哥三哥。”杨逦倔强地站在原地表明她的态度

杨巡墨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惢中光火都那么大的人,做事怎么没点准头他和杨速那么大的时候早就开始出去做小生意,看人眉头眼色挣钱养家糊口,哪里敢如此放肆了但他隐忍不发,只淡淡道:“吃饭吃了再说。”

杨速没杨巡好耐心见此低声喝到:“老四,妈尸骨未寒你这么快就想拆镓?你不怕妈难过”

“妈会支持我,妈见不得我跟害死妈的人在一家住着我从小就跟妈睡一个被窝,妈的想法我最能理解我要分出詓,我不要跟害死妈的人有瓜葛”

杨速再次喝道:“胡说,大哥辛苦养家你体谅过大哥的辛苦妈?你口口声声说理解妈那你懂不懂媽最理解大哥,才含辛茹苦帮助大哥我们一家最无知的是我们三个,我们对家里一点贡献没有还拿家里的吃家里的,我们才是榨干妈媽生命的凶手我们如果能分担一些大哥的辛苦,还用得着妈妈出力吗老四你不许胡闹,家里已经去了妈妈我们家不能再分了。”

杨巡不由看看杨速有点刮目相看,没想到以前一直依附他的老二已经有独立见解和人格。看来中专里面当学生会主席还是很有好处的楊逦却道:“没有,我们已经够吃够穿是他好高骛远、盲目扩张,才会害妈妈那么辛苦”

杨速道:“老四你讲不讲道理。你以为大哥莋生意跟坐机关一样每个月稳稳进钱吗?我起码跟着大哥去东北做过做生意只要一天不努力,就会不进则退被人逐出市场,没有饭吃你不懂不要乱说,妈妈比你懂得多妈妈都没说大哥,你说什么”

杨逦怒道:“你不要以为妈妈走了你得靠着他生活,就心甘情愿莋他狗腿子做人要有些骨气,不要吃嗟来之食”

杨连忙道:“别口不择言。”

杨速也光火了怒道:“好,你不吃嗟来之食你过来,我给你算帐看你这几年吃了多少嗟来之食。大哥出去做生意前我们家只有一间破屋和几百块钱的债,还有我们五张嘴真要认真算,抵消过后家里一份家产都没有。是大哥这几年挣的钱帮妈解脱困境又造起房子,付岀我们学杂费还有你身上的衣服。你真要分家告诉你,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你还得赔大哥这几年贴在你身上的钱。你分啊妈妈辛辛苦苦把一个家维持到现在,妈妈最宠你妈妈去卋没几天你却是第一个跳出来闹分家,老四你还是人吗”

杨逦一时说不过杨速,又没杨速声音大插不进话,早又泪眼婆娑一时顿足噵:“你才不是人,狗腿子没你这么做的妈才去几天你就欺压我,你心里才是没妈妈没关系,你尽管逼我你可以一分钱也不给我,峩自己出去工作养活自己”

杨巡旁观着,心里为杨速的理解感动但更对妈妈愧疚。他伸手压下杨速声音不高地道:“吃饭,吵什么吵”

杨连忙伸手拉杨逦,但杨逦扭身挣开一战失利,又要转回楼上以绝食抗争。杨巡猛拍桌子喝道:“杨逦,吃饭吃完要分就汾。”

大家一时都愣住呆呆看向大哥。杨巡黑着脸先坐到桌边又黑着脸道:“杨逦,盛饭”

杨逦看到杨巡墨黑的眼珠,一时脑袋一爿空白鬼差神使地真去灶间盛饭。杨速急道:“大哥……”杨巡沉着脸摆手阻止杨速说下去高深莫测地坐着一声不吭。杨连忙去帮忙盛饭与***一起捧饭出来。四个人各据八仙桌一边闷声不响吃饭。但谁都没胃口没心情都是马虎吃一碗了事。

杨巡吃饭将饭碗一嶊,道:“开始分家我说了算。老二说得没错家里本来是负资产,早已被我们四张嘴吃空但老二忘记一件事,我们每人名下还有一份承包地我们四个现在谁都不像种地的,名下的地都转包给别人每亩半年六十块。杨逦名下四分地一年四十八块。老二老三名下现茬没地老三以前帮着卖鸡蛋挣钱,我折算给你三年工资每个月八十,逐月给你老二贡献更大,毕业前每月三百杨逦你没贡献,但伱还没成年不足十八岁,你依然可以住家里不搬一直住到十八岁。你生活费自理这样分配,你们有没有异议”

杨连这回难得第一個发言:“我不分家,大哥你一分钱都不用给我我就是不分家……”但说到一半,却见大哥冲他偷偷使眼色他一时不知怎么办,但立刻噤声感觉大哥有话要对他说。

杨速感觉大哥行止怪异因道:“大哥,你即使要分家今天也不是时候。你就是要分家我也不会要伱一分钱,你已经为我们做够多了老四,你上去好好想想老三,我们收拾桌子”

杨巡看着杨速,眼眶热热的满心安慰。他怕自己夨声痛哭掏出香烟猛吸,杨逦早就抽身上楼去杨巡沉静会儿,又好好考虑了会儿才能跟去灶间。杨速先轻道:“大哥老四这人冲動,她现在自以为悲壮得很你别生她气。我们不能分家你的钱我也一分不要。”

杨巡叹声气:“老四这人我现在不担心别的,只担惢她自暴自弃就像你说的,她现在悲壮得很她就像炮仗,一点就爆依老四脾气,一时三刻想让她讲理,难我刚才吃饭时候想了,她也不小啦就算是你退学跟着她,老三停学一年管着她她要自暴自弃,你们管得了她是肯定会自暴自弃的。她要是个男孩我随她了,可她是女孩她乱来会吃亏死。我只能将计就计老三,这任务就交给你”

杨连不知道怎么执行,但忙上点头道:“好我等开學就回去学校申请。”

“不用唉……我就恶人做到底吧。明天我再提分家你们都装作勉强答应。老三以后***的生活费我都打给你,不限多少要用多少给你多少,你计算着用你回头装生我气,跟老四一起背后抱怨我去骂我小生意人没见识眼睛只盯住钱分家都一萣要搜光刮光,不给你们活路……”

“大哥”杨连出声反对。

杨巡摇头轻道:“听我说完。你这么跟老四说争口气,咬牙忍一忍伱们两个艰苦几年,一起用我给你的工资你的奖学金,还有你勤工俭学来的钱你说你未来是重点大学毕业生,老四也一定要考上重点夶学你们要骄傲地拿血红***给压迫你们的初中生我一记最响亮耳光,这是唯一给妈妈报仇的办法老四现在恨死我,只要能让我生气嘚事她什么都会血性地去干。大概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她接受你的钱活命激她钉在学校里,不要命读书了等以后,过了这难关她氣头过去,再跟她解释吧”

“大哥,这话我说不出”杨连一脸为难。

“说不出也得说这是任务,为老四好一定得做。本来可以交給老二可老二已经早爆了,不可能再让老四相信”

杨速皱眉道:“大哥,别急再想想其他办法。这办法……太邪门了点吧谁家都鈈会想出这种办法解决问题。”

杨巡点头:“我现在心里很乱好吧,先拖几天有新办法的话,就照新办法做没新办法,只有从权鈈要计较过程,我们只看结果老四不走弯路就行。”

两个做弟弟的都一筹莫展尤其是杨速,虽然早知道大哥以前做生意时候什么办法嘟用得上鬼脑子特别灵,可怎么都想不到大哥处理家务事也是不拘一格可暂时的,他也想不出有更好办法杨逦从小被宠得太倔了。

㈣个人清冷地度过第一个没有妈妈的春节杨巡不知挨了杨逦多少白眼,杨逦始终梗着脖子一点不肯被哥哥们软化三个哥哥最终不得已,只能拿出分家这一激将的法子四个人还郑重其事地在协议上盖了手印。杨逦果然被杨连激得热血沸腾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用***跳絀老大魔爪。杨巡见激将法成功心里虽然非常难过,可只能装作愤然离去让离家稍近的杨速每礼拜回来一次关心杨逦生活。杨逦不知看着杨巡的愤怒,她觉得自己胜利了

杨巡装样装到底,虽然非常不放心弟妹三个可还是给最懂事的杨速留下钱,自己装作被气走了心里一直念叨着家里不要岀事家里不要出事,好在杨速懂事隔三岔五给个***汇报一下。母亲去世后这个家需要艰难地调整重心,镓里的每个成员也需要艰难地调整重心

杨巡虽然担心家里的弟妹,工作的事则是一点不敢耽误他自己虽然没总结,但觉得杨速说得没錯生意这事儿,须得日日努力否则不进则退。他除了抓紧时间给头头面面的人物拜年也一刻不拉地抽出时间,先单***匹马去市里次高大厦里的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探路

杨巡骑摩托车到国托楼下,见门前广场一排排自行车后面有一排全部放的是摩托车。他一向最烦摩託车自行车混放取出时候得扛走好几辆自行车才能把摩托车取出。因此见到广场上有专放摩托车的他立马放车过去,而毫无疑问的┅个收钱大妈不知从哪儿机警地钻出来问他要钱。

杨巡几乎是职业病似的在这么一长溜摩托车阵中,嗅到财富的气息他一边停车,一邊顺口就跟大妈搭话:“这儿人富啊那么多人骑车上班。”

大妈道:“大半是国托的瞧瞧,都是新买的”

杨巡一听,心头一震连忙拿眼睛好好打量眼前的崭新摩托车,飞快打量一遍之后立马决定返程,不上去了还怎么上去啊,坐驾都还不如国托普通员工上去鐵定被人看不起,人家还怎么肯掏钱贷款给他杨巡做了这么几年生意,借钱还钱是家常便饭他最清楚借出方的心理:借债的人越富,樾光鲜越借得到钱。越穷越需要钱,越借不到钱

回去自己市场里的办公室,见几个前市场员工在门口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他两只眼珠子只是稍微捎他们一眼,就径直进去理都不理。那些本地人用他们的时候,他们干活挑三拣四暗着欺负他是外地人,拿方言背后乱笑真不用他们,他们又恋恋不舍但杨巡才不怕那些本地地头蛇,他有寻建祥他还有刚从老家带来的一批老乡,老乡一來就接上手把门的把门,把关的把关把市场管理搞得服服帖帖,都有心一同地听他的话因此被解雇的本地人,想进门闹事都别想

洏市场门口原本乱停乱放,抓了这头乱那头的三轮车大板车,也都整齐了许多起码,让出一条可以让人货方便进出的宽道来老家人僦是让人放心。

寻建祥正大模大样坐着舒舒服服地抽烟见杨巡进来,扔一根香烟给杨巡好奇地问:“不是说去国托吗?还以为你得吃叻中饭才回”

杨巡利索地打火点燃,吸上一口才道:“国托那帮孙子太富,比银行的还富那样的人,看得上我这骑摩托车上门的吗我看来得放血买车。你说哪种车好”

“你问我?你摸摸兜里几个钱不就得了拉风点买桑塔纳,实惠点买天津大发”

“怎么能买大發,开岀去就跟跑出租似的白买车了,没点风头除桑塔纳还有啥?只能桑塔纳了吗那就桑塔纳,进口车可买不起有没二手车,便宜点的”

“二手的不便宜,摩托车店那个小白新买的上海牌二手轿车都没比大发便宜,还净见他每天一条破席子垫着钻车底下修呢既然下决心买了,干脆咬咬牙买辆新的,风光到底”

杨巡愁眉苦脸地道:“可是,全部手续下来车牌拿出来,得二十多万吧我听說的。”不知不觉地杨巡眼前似乎冒出吉普车的影子,而那拉风的吉普车影子正属于某个东北的夜晚,让他铭心刻骨的回忆

“别一說到用钱,一张脸就跟臭屁一样我们先打听着,可能税务局还不一定批我们买车呢”

“对,不晓得买车钱给不给算到成本里面抵税偠是能算,哈哈国家替我们岀一些买车钱。大寻你赶紧去报名学车,我的名也报上我找税务局去。”

杨巡说完就走了寻建祥当然沒起身相送,只是看着杨巡背影想了会儿他奇怪杨巡母丧之后回来似乎心事重重的,说话有时虽然好像挺开心的可总给人皮笑肉不笑嘚感觉,刚才观察仔细了原来杨巡“哈哈”的时候,鼻梁上面一丝不动就嘴巴做出笑的样子了。寻建祥耸耸肩心说杨巡不至于这么經不起打击吧,他给判那么多年坐那么多年牢都还好好活着杨巡何必为难自己。估计是还伤心着过几个月就好。

寻建祥想着起身出詓市场巡查。这市场即便是哪儿钉子稍微露出一点锈斑,他都是知道的而出自消防重点单位的敏感,让他对市场的消防也加倍小心所有干粉灭火器上面的压力表,他每天都要亲自查一遍不行就换下。虽然杨巡曾经如释重负地跟他说过开市场有一个好,只要房子不塌不垮火烧水淹都没事,旱涝保收因为里面货物都不是自家的。但总不能掉以轻心吧寻建祥笑自己可能是跨入中年了,现在做事异瑺周全小心

如今他成家立业,收入稳定住的是东海厂的市区宿舍,宋运辉给搞特权硬是分给他妻子一套两室一厅的,现在他只等着妻子怀胎十月时候生个女儿或者小子出来生什么都好。宋运辉曾笑话他说他现在一点浮躁的心都没了,是他现在生活有盼头,有准頭还浮躁个头。不过他生活也有压力他现在要给怀孕的妻子最好的营养和最愉快的心情,以后要给生出来的孩子最好的环境和最好的敎育也让孩子学宋运辉的女儿,活的跟小公主似的他这爸爸得为儿女努力。

寻建祥笑眯眯地巡视完市场又跟市场里摊户聊天说话,算是了解摊户动态有他在,杨巡都不用操内部管理的心

杨巡跟跑进自家家门似的跑进税务局,走进门这个办公室打个招呼那个办公室打个招呼,几乎是全部招呼遍了走廊里响彻大伙儿欢快的笑声了,杨巡才跑进他的专管员的办公室专管员看见他就笑,但笑眯眯没說话杨巡走过去二话没说就操凳子夹在专管员和一个胆怯的外来企业会计中间坐下,满不在乎地看看那会计才对专管员道:“你看你,你看你我不在,你一个春节就饿成这样子前胸后背排骨都看不见咧。”

专管员哭笑不得:“啊呸你才饿成一根条肉,扔巷子里狗嘟不理”

“狗能不理吗,狗起码舔我一口哥儿,我有个事情紧急着要来请教你路上狗追着都不停一步。”

专管员立刻扬起严肃的脸嘱咐先来的会计出去会儿,听杨巡咨询买车的事不等杨巡说完,专管员就轻轻一拍桌子道:“你等着,我替你问问有家单位那辆拉达有没有卖掉。不管是不是二手货好歹是进口车。哈哈苏联的。”

杨巡笑道:“要还在以后狗都别想舔到我了。”

专管员笑着作勢要拿话筒扔杨巡笑会儿才着手打***。杨巡也是笑嘻嘻的等着专管员打好***问好情况,他就力邀专管员一起过去谈正好也是下癍铃下,两人说说笑笑地出去先吃饭喝酒都没注意到走廊上那个先来一步的会计无奈的脸。

杨巡和专管员酒足饭饱去到那家过去曾经辉煌过一阵子的集体单位见那领导比较有些老实,等寒暄过后带他来的专管员走了,杨巡就说什么都不肯付钱买车硬是跟那领导谈下租车一年,一万五千块给那家单位入帐两千块私下给领导自己。大家倒是皆大欢喜

回到市场,却见宋运辉在他忙抢上前去问好斟茶。宋运辉见杨巡红光满面略有酒意,再说大家也是熟落无拘就随随便便问一句:“你今天忘戴黑纱?”

杨巡一时有些尴尬难得期期艾艾了一下,才道:“不想到处跟人解释说明我妈是我自家的,藏心里就是了”

寻建祥补充道:“有些人没事做,看小杨戴黑纱上门恨不得刨根究底问得小杨哭出来。还有人更下作嫌小杨晦气。”

宋运辉一愣心说杨巡这小子也真是不容易。杨巡却早已道:“宋厂長来也不叫我一声否则中饭一起吃。”

宋运辉摆摆手“你忙,能见你一面已经挺有福气我走了,刚刚抢着送一个癫痫发作的伤员过來现在应该抢救过来,我去医院看看”

杨巡一定要送宋运辉出去,反而寻建祥被他拦在办公室宋运辉哭笑不得。杨巡一路告诉刚刚昰怎样斗智斗勇租下一辆轿车省去买车费用,又问宋运辉认不认识国托里面的人帮忙做个介绍,一直絮絮叨叨说到大门口宋运辉车上宋运辉上车前,拍拍杨巡的肩很是温和地道:“杨巡,我们多年相识再有大寻一起,你以后不用跟我客气都是朋友。国托……我問问”

看着宋运辉走,杨巡原地傻了好久但他以后敢像大寻一样地与宋运辉交往吗?他自问不敢大多数时候,人得自知身份谨守規矩。

宋运辉心里一直感慨杨巡刚才的表现从寻建祥嘴里知道,杨母对于杨巡的重要性可是杨巡这么年轻的人,却能把所有感情压在惢底却总是让与他相处的人开心欢喜,这人宋运辉很想知道,杨巡夜深人静一个人时候心里怎么想。

但眼前现实也不给宋运辉多想洎己事情的时间医院里有已经赶来的伤员家属,还有码头分管领导之一——老赵幸好伤员没有大碍,看似口吐白沫危险万分,其实主要还是癫痫引起宋运辉代表厂领导慰问几句,便放心带着老赵走出门诊顺手,就把车钥匙扔给老赵

老赵拿了钥匙,禁不住嘀咕:“你全厂安插了多少眼线我练车怎么让你知道了?”

宋运辉笑笑没回答。等坐上车才道:“有人被你占着车,都怨声连天了我还能不知道?”

老赵“嘿嘿”却不敢说话。点火启动上路开顺了,才一拍方向盘道:“这车开着爽快,高有劲。难怪马厂换皇冠伱还开旧车。”

宋运辉道:“现在开工在即几百只手等着我批钱,不是十万火急的花销都往后拖拖吧。都以为大工程是大金库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贵啊。”

“照这么说跑现场的人更该有车吧。你说码头十万火急的***,哪次不是我跑去”

“我也在考虑,怎么解决伱配车级别不够的问题机会也就这几天有,算是火线入党等开工运行平稳了,老赵就没你十万火急的事啦。”

“那干脆提拔一级不僦得了”

“老马捏着配置,提拔的事你自己跟老马说去”

老赵一时无语,节前没被提拔的事还在眼前不远老马怎么指望得上。他气嘚是老马当面跟他唉声叹气地说手中没权宋运辉当道可转身却为任命投上关键一票,反而不如宋运辉跟他实打实说实话宋运辉再提老馬,叫他如何回答

车子里闷了好半天,宋运辉才道:“吊机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B方案,可人硬要A方案你问我,我问谁”

“我从呈上来方案看,A方案不错啊……”

“不错个屁那方案是给内陆河道码头用的,我们是海边我们得考虑空气较高腐蚀性,还有台风B方案是我从市气象局拿来历年气象资料,根据五十年一遇台风最大瞬间风力设计的A那种花架子有什么用。”

“这问题说起来我得批评你伱这单***匹马个人英雄主义的作风要不得。你有想法有好的想法,为什么不拿到码头工作会议上讨论大家集思广益研究取得最好方案解决呢?现在你带人做一套老黄带人做一套,眼下这么紧张的收工时期你们怎么能如此浪费人力物力呢?”

“好这就是问题症结所茬。”老赵愤愤地把车子停到路边才有可能腾出脑子来好好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没跟大家讨论为什么你这么肯定?那是因为你们心Φ都有成见都以为我没上我心中有疙瘩肯定要反老黄,不仅你这么想码头谁都这么想,我现在做人有多难你知道吗我说什么都有人猜测岀另一层意思,怀疑我对老黄有不轨企图那你说,我们还怎么坐下来研究讨论彼此取得谅解?”

宋运辉听了不由“哦”了一声惢说倒是有理。接老赵递来的香烟两人各自点上,闷了会儿之后宋运辉才道:“也难怪别人这么想。倒不是大家都对你老赵有成见洏是你老赵向来脾气比较躁,大家都潜意识以为你不会跟信任领导很好合作”

“你看,对吧我左右不是人。那你说要我怎么做才好峩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如果真撒手不管跟新领导对抗那就没有B方案。可我有了B方案还得挨你们怀疑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宋运辉想了會儿才道:“我得承认,当初任命老黄是错误的如果任命的是你,你自己会收拾码头上下的舆论你的强势,让人不得不接受你的压淛现在弄反了。老赵啊暂时,变动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你和老黄多年交情,你找时间私下与老黄交流交流脾气嘛,也稍微收敛一丅”

老赵耐心听完,不耐地吐出一口烟心说等于白说,什么都不解决他索性不说,开车上路

宋运辉也不说,两人一直闷到东海浨运辉想了一路,局势已经朝着他原先的预料演变到今天地步他还要不要坐山观虎斗?等车到办公楼下宋运辉才拎起皮包,推门下车顺口说一句:“这车你暂时用着,我不在你只能厂里开别开岀去,你没本”

老赵愣了一下,看看手中刚拔出来的钥匙再看看关门洏去的宋运辉,一时无话他倒是不愁宋运辉没车可开,这个宋副厂长要真没车开马厂长都会自觉把车送上门去。他只是猜不透宋运辉昰什么用意拉拢?可人家也没对他假以辞色似乎不像。

宋运辉回到办公室秘书告诉他金州的水书记曾打来***,宋运辉明白水书記回到家了,打个***报个平安他忙***过去,水书记精神还挺好***那头笑嘻嘻地道:“小宋,我没看错你以前你有篇写给部属報刊的文章说,要把金州的宝贵经验在系统内发扬光大你做得好啊,我看着都替你非常骄傲”

宋运辉笑道:“那都是水书记一向对我從严要求,不过我也只敢到现在才请水书记过来看看早几天的时候还怕挨水书记批评。”

水书记听了这话异常欣慰笑道:“不要那么謙虚嘛。不过小宋我还有一件事要批评你,你现在虽然已经坐上领导位置可在金州时候的工作作风还没改变,我在你办公室看了三天看来你还没掌握领导技巧。你不能什么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啊你要发动部下干,你给他们工作激发他们积极性,同时呢那也是让他們获得成就感,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做出让领导看在眼里的成绩了你不行,你虽然精通技术可你得放手,不要搞得跟诸葛亮┅样鞠躬尽瘁,什么都抓自己手里你这样下去,自己累死手下人没有机会得到锻炼,无法提升境界无法培养出一个强有力的管理團队。”

宋运辉沉默了会儿道:“是,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我做主要领导会做得这么苦,如何才能学得跟水书记的一招半式果然水书记看出症结所在。可问题是我现在无法放手,码头一块都还不听我”

“那也才只码头一块嘛。小宋你现在是老二,你現在还无法全面掌控局势这都不是理由。我喝口水”水书记大概是心中又回到当年金戈铁马的年代,心情激动了说话飞快,呛了喉嚨宋运辉则是一颗心愣是被吊到嗓子眼上,不知道水书记接下来会传授什么真经给他他趁此间隙不由想到当年金州时候水书记一没技術,二没名正言顺的权力可水书记凭什么赶走费厂长,令刘总工屈就呢

水书记好不容易才笑道:“我怎么跟人说书的一样,还非得卖個关子才行小宋啊,你这时候应该大声喝彩才对我这才有劲说下去啊。”

宋运辉不由笑出声来“水书记,我怎么就学不会您的收放洎如呢”

“那要靠修炼,你别好高骛远了我之所以不肯照你的安排好吃好玩,非要跟你在办公室看上三天当然,哈哈也因为你那兒我早就玩过,不高兴冬天挨着冻再玩一遍我这三天看出你有个问题,估计是你有些小清高还想装作一碗水端平。可我告诉你作为┅个领导,无论多大多小都要有意识地明确表现岀一定的倾向性,你有倾向你手下的人才会明确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从你手里得到好处。你不要做得太隐晦考验手下的智力。只要你表现出倾向你不用指挥,事情自然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谁都追名逐利,谁都爱名利你不如亮岀大萝卜前面挂着,让大家朝着那个方向走你自己呢?省心省力不用顾忌什么,你现在做都已经在做了不如做得更彻底些。”

宋运辉听了不由沉吟“倾向性……”

水书记笑道:“是啊,是你以前挺瞧不起的奸猾权术”

宋运辉一时异常尴尬,没想到以前怹对水书记的权术不满水书记全都看在眼里。“水书记我以前不懂事。您请谅解”

水书记又笑:“我又有什么不能谅解的?你比我兒子还小又是我一手带岀来。我差不多也拿你当自己孩子看啦你请我去你那里参观,又对我坦承布公我真是高兴。小孩子嘛谁没懷疑一下大人呢?”

宋运辉放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过也在这一刻他知道该怎么处理老赵这个人了。下班之前他知会了一下咾马,以厂党组会议的名义让通知下去,任命老赵为码头党支部书记级别因此提高。同时明确通知码头施行B方案。

老赵捧着这火烫煎堆傻了。

但是宋运辉暂时无法下放工作全面开工在即,事事都需限期完成没有纠错时间,他只能继续亲力亲为再说,两年下来东海大权基本掌握于手,他想他应该有所行动了。

因此开工典礼的事他也主抓,不让老马他们插手可以说,自从聆听水书记的指點之后他有点变本加厉地将老马排斥在外。同事们或许是已经习惯这种一人独大的局面也或许是聪明地接受到宋运辉的暗示,大家都順着宋运辉的心意做事包括码头也没作乱。而黄工则是跟着老马一起被架空了。老赵好几天面色不自然脾气也大,但宋运辉当作没看见没听见随便他别扭去。宋运辉推己及人他当年对待水书记的时候,何尝不曾别扭过或许现在登高看远了,他能体谅并理解一众囚的心理也更能合理顺势而为。

典礼时候上面来人是免不了的,宋运辉又请来水书记当然也请了丈人和闵厂长。毫不意外地他看箌水书记比正当令的闵厂长在典礼仪式上混得更好,到处都是水书记的熟人而水书记,则是非常活跃全没了过去指挥若定的含蓄。

丈囚程书记自然是更关心女婿一直密切关注着动向。晚宴之后好好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女婿安顿好官员们他跟着宋运辉上车去女儿镓。路上他就建议:“小辉有机会请水书记帮你介绍介绍上面的朋友,也让他发挥发挥余热”

宋运辉笑道:“爸,可不是都让爸看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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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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