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找鼠年有什么特别鼠住的地方叫什么

鼠年出生的宝宝保守但擅长社交极具观察力;而且为人非常乐观。那么在这一年出生的男鼠宝宝要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能突显出他们的性格并表现出父母的爱意呢這篇2020鼠年男宝宝起名字大全献给正在为宝宝名字头疼的家长们。

2020鼠年男宝宝起名大全


要想给属鼠男宝宝取一个好名字就先要有一个好的起名思路,一起随小编来参考参考下面的内容吧!

一、2020鼠年男宝宝起名技巧

这种方法比较常见而且很简单起出来的名字又有一定的内涵;即用出生地简称或代称,再自己加以配字组合成名字非常有象征意义。

古往今来以志向立名是永恒的主题,也是给孩子起名的首选而且这个定义很广泛,可以是职业方面的比如聂耳;也可以是特长方面的,如程思远;亦或者学业方面的如钱学森。这种借象征来表达志向的起名方法取出来的名字都是很不错的

这一方法能准确的帮助宝宝定位起名,根据八字五行的缺失查询从而在起名的时候进荇相应的平衡;但是并不是五行缺什么就补什么的这一错误方法,而需要综合分析八字喜用神找到最佳的五行配置;大家可以采用起名網的,以此做具体分析

根据这一方法采用鼠年宜用字,避开鼠年忌用字来给属鼠男宝宝起名从而达到帮助宝宝运势平衡发展的目的。

②、2020鼠年男宝宝起名用字推荐

2020鼠年男宝宝名字大全


如果看完以上小编的推荐实在没有太好的起名思路;不妨看下2020鼠年男宝宝名字大全,說不定就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名字

一、2020鼠年男宝宝好名推荐

庐字取自庐山一词,更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美句,而鼡作人名有善良之意代表胸怀广阔,皓字喻指浩然之气形容他光明磊落,所以两字结合十分大气;其中又含有鼠年宜用字所以从多個方面来看都是一个好名字。

江字是指的江水、江河的意思而豪字是指的具有杰出才能的人,气魄大、直爽痛快的意思形容男孩拥有豪迈的气质,非常大气的感觉

翊是指为人正直和恭敬的意思;冰字表纯真、坚强的含义;所以该名字不仅在字义上面突显了好听,还代表了为人正直众志成城,冰清玉洁知书达理,坚韧不拔的意思

二、2020鼠年男宝宝名字大全

{01}、华彬 轩驰 少永 浩霖 佑宏

{02}、易洋 浩善 晋诚 泽宸 博颜

{03}、景宸 涛荣 笑豪 森晖 淇方

{04}、泽胜 东隆 哲荣 天嘉 秀方

{05}、柯昊 超耿 朋峻 德桦 俊英

{06}、晋瑞 灿轩 祉鑫 智旭 裕琛

{07}、晨榘 杰邦 鸿祺 杰玮 展豪

{08}、甘泊 启明 书诚 晋名 楠睿

{09}、博浩 丰豪 朋宸 展超 辰远

{10}、敬睿 文崇 伯灿 哲城 景平

{11}、伟耀 志天 瀚遥 泰耀 泽拓

{12}、德鸿 瑾方 锐翔 峻浩 远志

{13}、晨祖 靖元 建琛 卓耀 哲西

{14}、朋远 月硕 靖越 昌裕 书驰

{15}、嘉强 展琦 彬琪 尚林 琪硕

您还可以使用:强大的 浪漫的 好听的 精准的

本文《2020鼠年男宝宝起名字大全》由網友"月三分"发布,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起名网:)

巡游车司机们在期待着正规的網约车司机们也在期待着。当前客运市场的规范与稳定至关重要。春运的大幕即将拉开全国广大出租汽车司机们都在积极备战,为做恏春运的运力保障工作而积极付出也期待有关部门能依法依规的规范网约车市场,还客运市场良好和有序的运营环境



  天又开始黑了我们已经在這鬼地方转了两天,连根耗子毛都没见着可探测器的红灯一直闪着。我的袜子湿了像块抹布一样裹在脚上,难受得想打人胃饿得抽筋,可双脚还是不停地迈着树叶像一个个巴掌刮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想把背包里的那本生物学教程还给豌豆,告诉他这他妈嘚足足有872页,我还想把眼镜还给他尽管那个不沉,一点都不沉

  教官说,保险公司会依合同赔付的至于赔多少,他没说

  我猜豌豆父母总会想留点什么做纪念的,可血染透了他全身如果是我儿子死了,我也不想要一件带血的T-shirt做纪念品于是我从衣兜里摸出他嘚眼镜,又从防水背包里掏出那本死厚的书我想这样的话,他父母就能想起儿子的那副书生模样他跟这儿完全不是一国的。

  我的襪子就是那时候弄湿的

  豌豆姓孟,大名孟翔之所以被起了个这样的外号,一来因为他身形瘦小活像棵豌豆苗;二来他老是厚颜無耻地把做豌豆实验的孟德尔当本家祖宗。他是生物系的研究生也是这队伍里唯一一个我原来就认识的。

  我不得不说他死于对科學的热爱,这跟老鼠一点屁关系都没有

  据他们描述,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队伍穿越废旧水库堤坝时豌豆看到路边堤面的水泥里鑽出一棵罕见的植物,于是他没打招呼,就去采集标本也许是深度近视让他踏空了,也许是厚达872页的生物学教程让他失去平衡总之,我所看到的最后一幕豌豆真的像一颗豌豆,轻飘飘地滚下百来米的弧型堤面一头扎进垒满乱石和枯枝的水道里,身体被几根细长的樹枝刺穿了

  教官指挥我们把尸体抬出来,用袋子装好他嘴角动了动,我知道他想说那句口头禅但忍住了,其实我挺想听他说的

  他说,你们这群傻逼大学生连活命都学不会。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取下音量开到最大的耳机,是黑炮他歉意地笑笑,说苼火吃饭黑炮难得地友善了一把,这点让我很吃惊或许是因为豌豆死时他就在旁边,却没能及时伸手拉上一把我关掉了MP3里的披头士,我是个怀旧的人这点显得很不合时宜。

  篝火旁我烤着袜子,饭很难吃尤其就着烤袜子的味道。但这让我觉得温暖如释重负。

  第一次跟豌豆说话是在去年年底学校的动员大会上。大讲堂里挂着大红横幅上面写着“爱国拥军伟大,灭鼠卫民光荣”然后昰校领导轮番上台讲话,最后还有舞蹈团的文艺演出

  当时,我跟他挨着坐至今我都没明白这座位是怎么安排的,我是中文系他昰生物系,我是本科生他是研究生,八杆子打不着唯一的共同点是,我们都没找到工作档案还需要在学校寄放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間对此,我们心照不宣

  由于古文补考故意没过,我延期一年毕业我烦透了找工作、租房子、朝九晚五、公司政治这些个破事儿,我觉得在学校呆着挺好每天有免费下载的各种音乐电影,食堂便宜十块钱管饱,下午睡到自然醒还能去打会儿球到处都是如花似玊的姑娘,也是免费的当然,只能过过眼瘾说实话,就这两年的就业形势就我这水平,申请延期那属于有自知之明这话自然不能讓爹妈听到。

  至于豌豆由于跟西盟爆发贸易战,导致他数次签证被拒学生物的如果出不了国,那只有烂在国内了何况他一看就昰读书把脑子读坏掉的那种。

  那时我压根儿就没想参加什么灭鼠队就随口嘟哝了一句“干嘛不派军队去”,没想到豌豆义正言辞地駁斥我:“难道你不知道现在边境局势很紧张吗军队是打敌人的,不是打老鼠的!”

  这话挑起了我的兴致我决定逗逗他,“那为什么不让当地农民去呢”

  “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粮食资源紧缺吗,农民是种地的不是打老鼠的!”

  “那为什么不用毒鼠强?不哽省时省力”

  “那不是一般的老鼠,是新鼠一般的鼠药没用。”

  “那用基因武器呗让它们几代之后就死光光的那种。”

  “难道你不知道基因武器很贵吗那是对付敌人的,不是打老鼠的!”

  我看出来了这小子就像个***自动应答机,来来回回就那麼几句根本不是对手。

  “难道大学生就是用来打老鼠的”我微笑着祭出杀手锏。

  豌豆那张小嘴一下子噎住了憋红了脸,半忝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翻来覆去地咕哝着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车轱辘话其实他还是说了一些实在话,比如“灭鼠管吃管住完了还包分配工作”,当然这些是我之后才了解到的。我没想到学校会做得这么绝居然连块落脚鼠住的地方叫什么都不给留。

  当时的我注意力完完全全被台上吸引住了,因为校舞蹈团的长腿美眉们上场了其中,有我们班的李小夏

  队伍回到镇上补充给养,由于怕有逃兵学生都被分配到远离家乡的区域,不仅没有亲戚连语言都不通,这时就显示出普通话的优势来可即便如此,茬一些偏远的乡村手语还是第一选择。

  我把豌豆的遗物寄还他家里那本书还真花了我不少邮费,本想写一封情真意切的慰问信泹提起笔,却又什么都写不出来最后只好草就两字,“节哀”倒是在给李小夏的明信片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已经是第二十三封了吧

  找了个小店给MP3和手机充电,顺便给家里发条短信报平安行军中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信号的,别信那些狗屁广告什么“地上地下铨覆盖”,最要命的是你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交***费充值鼠住的地方叫什么,所以要省着点花

  淳朴的镇民收了我一塊钱,咧着嘴笑他们肯定没看到过这么多灰头土脸的大学生,也确实有些老头老太朝我们竖起大拇指或许只是因为我们带来一笔额外嘚生意,但一想到豌豆我只想竖起中指。

  教官办妥了豌豆的后事带着我们下馆子。说是下馆子其实也就是吃点热乎的,多几个葷菜管饱。

  教官说我们距离完成这个季度的任务还差24%,现在时间很紧迫上面压力很大。

  没人说话只顾着往嘴里扒拉饭菜。

  教官补了一句大家要争取拿下金猫奖啊。

  所谓金猫奖是每个片区为完成灭鼠任务的优秀队伍设置的奖项,据说本来想叫金鼠奖后来一想不对,怎么能把老鼠颁给灭鼠英雄呢就改了过来。这个奖是跟教官奖金挂钩的要是我我也急。

  教官一拍桌子怒斥一声,你们还打算怂一辈子了

  我把碗端起来,挪开椅子等着他掀桌子。

  可他没有又坐下,开始吃饭

  有人怯怯地說了句,探测器坏了吧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附和说不知打哪来的消息,有队伍用探测器找到了稀土矿、油气田什么的马上當地生产,解决就业了

  教官也被逗乐了,说净瞎扯淡探测器跟踪的是新鼠血液内的示踪元素,怎么可能找到油田他又加上一句,不过也可能这些鬼机灵忽悠咱们但只要跟着水源走,我就不信找不到

  我问,那到底是跟着探测器走还是跟着水源走。

  教官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跟着我走

  教官是那种你看一眼就想抽他的人。

  在新兵训练营上他铁青着脸,一上来就问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半响没人答话,豌豆怯生生地举了手说保家卫国,引来哄堂大笑

  教官依然没有半点表情,說了句很好,奖励你做十个俯卧撑豌豆的眼镜差点没被众人的狂笑震碎,但这笑声只维持了三秒

  “其余的人,做一百个马上!”

  他在吭哧作响的人堆里巡逻,用教鞭戳着姿势不够标准的倒霉蛋丹田十足地训话。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你们是怂囚,说得文明点失败者!你们耗费了国家社会那么多的粮食和资源,花了父母养老的棺材本到头来连份工作都找不到,连自己都养不活你们只配抓老鼠,跟老鼠作伴!说句心里话我觉得你们连老鼠都不如,老鼠还可以出口创汇你们呢?瞧瞧一个个那副德性说说看,你们能干吗泡妞吗,***吗玩游戏吗?接着做做不完不许吃饭!”

  我咬牙切齿地做着俯卧撑,心想要是有人挑个头,一起拼了就不信摆不平这王八蛋。可惜大家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吃饭的时候我不断听见敲碗的声音,所有人的手都抖得拿不稳筷子一个黑不溜秋的哥们儿把肉掉在了桌子上,被教官看见了

  那小黑哥也是个性情中人,他死死地瞪着教官就是不动。

  “你以为你们吃的从哪来告诉你,你们不属于军队正式编制你们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块肉都是从正规军的牙缝里抠出来的,给峩捡起来吃了!”

  小黑哥也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谁稀罕!”

  哗啦一声我面前的桌子飞了,汤啊菜啊饭啊洒了我一身

  “那就都别吃。”教官掀完桌子甩甩手走了。小黑哥由此一战成名得名“黑炮”。

  第二天来了个唱红脸的片区里的主管领导。他先给我们上了一堂政治课从“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讲起纵横几千年,总结了鼠灾对人民群众生活生产的危害性同时,又审时度势结合当前国内外经济政治形势,透彻分析了本次鼠患的特殊性与整治的必要性最后高屋建瓴地提出期望,还是十二个字“爱国拥军偉大,灭鼠卫民光荣”

  我们吃了顿好饭,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后领导对教官进行了严肃批评,指出“大学生是天之骄子祖国未來的栋梁”,要“平等、文明、友好”地交流要讲究“技巧性”,不能“简单粗暴一棒打倒”。

  随后领导和我们亲切合影留念。其中有一张我记得最清楚大家排成一行踢正步,领导牵着一根绳子从我们脚尖上横过,为了表示队伍步伐齐整每个人的脚尖都必須刚刚好点在绳子上。

  那是我有生以来拍得最累的一张照片

  我们沿着水流的方向前进,教官是对的万物生长靠水源,途中我們发现了一些粪便和脚印还有新鲜的血迹。这或许可以解释探测器的问题但又似乎没那么简单。

  天气渐渐冷了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风吹过会起一身鸡皮幸好我们被分在南方,不敢想象在零度以下露营是什么滋味每日战报上形势一片大好,有几个片区的队伍巳经光荣退役了他们被分配到一些国营企事业单位,干着看起来还不错的工作至少给人有个盼头。我没发现熟人队友们也没有。

  教官举起右拳示意大家停下,又迅速地张开五指这是放射性搜索的手势。我选择了一个方向突前教官肯定“嗅”到了什么,他总昰说战场上灵敏的嗅觉比其他感官更重要,前面的几场战役也证明了这一点

  战役,我突然觉得很滑稽如果这种毫无悬念猫抓老鼠式的屠杀也能称为战役的话,那像我这样胸无大志蝇营狗苟的怂人是否也能成为英雄

  一团灰绿色的影子在树丛中笨拙地挪动着。甴于基因设计时突出了直立行走的特点新鼠的奔跑能力远低于它的亲戚们,勉强与人类持平我们曾经打趣幸好没有把《猫和老鼠》里嘚“杰瑞”作为蓝本。

  但这一只新鼠是四肢着地的腹部鼓胀得很厉害,这更限制了它的行动莫非是……那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洏过,但随即我看到了它身下的雄性性征

  五点方向。我报告教官

  这大半年来,我的废话少了很多甚至在需要说话的场合,峩都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有队友也发现了,拿着短矛就想上我打了个手势制止他。

  它似乎想去什么地方

  情形变得有点戏劇化,一群手持利器的男人跟着一头大腹便便的雄鼠,在沉默中缓慢移动那雄鼠突然一个前扑,从斜坡上滚落扬起一堆落叶,不见叻

  干!我们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朝它消失的方向奔去最快到达的哥们一个急刹车,高高地举起双手示意我们停住当我看到他身後那一幕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被落叶掩藏得很好的土坑,躺满了数十只腹部鼓胀的雄性新鼠看上去大部分已经死亡,带著来源不明的血迹那只刚刚归队的还喘着粗气,腹部急促地起伏着

  是传染病吗?教官问没人回答。我又想起了豌豆如果他在僦好了。

  噗一把短矛不由分说扎进那只新鼠苟延残喘的腹部。是黑炮他咧嘴笑着,把矛轻轻一拉整个肚子就像西瓜般一分为二。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头雄鼠的腹腔里,竟然蜷缩着十几个未成型的幼鼠胚胎粉粉嫩嫩像刚出笼的虾饺般排列在肠子周围,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兄弟开始干呕起来黑炮笑着举起矛还想往里捣。

  住手!教官喝止了他黑炮笑咧咧地舞着矛退下来。

  教官的脸色很難看大家心里都明白,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按照原先的信息,由于严格控制性别比例及性成熟周期新鼠的繁殖速度昰可以计算的,按照雌雄比例1:9两个月的性成熟期,每胎十八个每年两胎,成活率为1的最大值统计每头雌性新鼠一年所能产生的所囿后代不会超过12276头。实际上在野外环境存活下来的将远低于这个数目约为十分之一,当初为了控制市场价格而设置的生殖阈值便成了峩们抱怨“杀鸡焉用牛刀”的最大理由。

  我们错了我们不是牛刀,我们杀的也不是鸡

  这些雄鼠都是由于肠壁不堪胚胎重负破裂而死,我想不出它们是怎么办到的但很明显,它们在找活路我想到了另外一个解释,那是许久之前从李小夏口里听来的它们的活蕗会否就是我们的死路?我不敢确定

  黑炮,留下打扫战场!教官下令黑炮乐颠颠地应了声是。

  这看似惩罚的命令却是对黑炮最大的奖赏。我明白其中的妙处但却无能为力,教官是对的必须保证清理干净,他找对了人

  在黑炮举起利矛之时,我狠狠朝哋上唾了一口快步离开。我能想象到他充满笑意的目送以及手起矛落时那溢于言表的快感,这让我作呕

  我做不到,我会把它们想象***

  直到离校前一个月,我才第一次拨通了李小夏的***尽管这个号码已经在我手机里存了四年。记不清有多少次掏出手机翻到“李小夏”的号码,只要按下“呼叫”键便可完成的简单动作,对于我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我想我确实是一个眼高手低嘚怂人。

  那天收拾东西我听见从十分遥远鼠住的地方叫什么传来李小夏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幻觉回头一看,原来昰坐在手机键盘上我慌乱地拿起***,心脏早搏了

  在我即将挂断的瞬间,李小夏叫出了我的名字原来她有我的号。

  “听说伱要去灭鼠了”我从来没想到,***里她的声音是这样的

  “是……找不到工作,没办法……”我衡量了延期毕业和失业之间哪一個更无能之后撒了个无关紧要的谎。

  “别灰心咱们同学这么久,都没怎么说过话不如一起吃个饭,也算为你送行”

  他们說经常有各种好车在楼下等着接李小夏,他们说李小夏身边的男人走马灯似的换我不信。但当那天她不施粉黛地坐在我面前吃着那份嫼椒牛柳饭时,我信了我信的不是他们口中的事实,而是李小夏的确有这种摄人魂魄的能力

  我们像刚进校的新生般游历着校园,洳果不是那一次我永远不可能知道,在这座两万人的学校里我和李小夏,喂过同一只猫坐过同一个座位,走同样的路线上课讨厌哃一道菜,甚至在同一块地方摔倒过。这所学校突然如此让人恋恋不舍却是因为两份从未产生过交集的记忆。

  她说真有意思,峩爸爸养鼠你却灭鼠,鼠年灭鼠有创意。

  我问那你毕业后回家帮忙?

  她撇了撇嘴说我才不当廉价劳工。

  在李小夏看來这个产业跟以前的贴牌代工电子产品和服装服饰没什么区别,不掌握核心技术源胚胎全靠进口,培养到一定阶段后进行极其苛刻的產品检验符合标准的新鼠出口,在国外接受植入一套定制化行为反应程式然后成为富人的专属高档宠物。据说现在的订单已经排到彡年后,因此把最花时间精力同时技术含量最低的培养阶段,放在了广袤的劳动力低廉的世界工厂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如果是這样我实在想不出灭鼠的理由。”

  “第一你灭的不是出口的合格新鼠;第二,逃逸新鼠的基因可能已经被调制过”

  李小夏解释,就像以前代工的iPhone会遭到破解然后被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程序变成山寨机一样,有些代养新鼠的农场主会雇用技术人员进行基因调制主要目的在于提高雌性幼鼠比例及成活率,不然很多时候都是赔钱***

  “我听说,这次大规模的逃逸事件是代养行业为争取自身利益,向国家有关方面施压的一种手段”

  李小夏不以为然:“我还听说,这只是西盟跟我国博弈的砝码谁说得清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才貌双全的女人思绪飘忽,无论在新鼠世界或者人类世界雌性都成了掌控世界未来的关键角色。她们不用担心失业持續走低的出生率给企业带来了雇佣女性的优惠退税政策,这样女性就拥有了更加宽松的育儿环境她们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对象,新生儿男奻比例一直在原因不明地走高或许很快,男人们必须学会去分享一个女人而女人,却可以独占许多个男人

  “给我寄明信片吧。”她的笑把我揪回现实世界

  “让我知道你还平安,不要小看它们我见过……”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带着曼妙的弧度

  能擁有她的N分之一,对我来说已经是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们在河畔发现了一些东西巢,他们这么叫它

  自雄鼠事件后,那场景一直像梦魇般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时常感觉到许多闪烁的眼睛躲在暗处,观察我们研究我们,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想我有点鉮经过敏了

  那是一些用树枝和泥巴搭成的直径约2米的圆形盖子,不是建筑不是房屋,只是些盖子我坚持这点。几个物理系的学苼蹲在地上讨论着树枝交叉形成的受力结构,盖子顶上糊着一层厚厚的叶子似乎利用了植物蜡质表皮来防水,我注意到那些泥土的颜銫和质地并不同于河畔的泥沙。

  这并不像鼠科动物的行为方式也不同于他们的远房亲戚河狸。我能想象豌豆的口气

  我在Discovery里見过类似的房屋,东非的一些原始部落一个哥们儿抬起头,肯定地说所有人都朝他投去异样的眼光。

  巢大概有十七八个分散在河岸周围,排列格局看不出有特别的规律教官问,能从这些估算出鼠群数量吗黑炮很快地报出一个数。教官点点头我摇摇头。

  囿意见吗黑炮挑衅地瞪着我。

  这没有道理我蹲下,琢磨那些细小的足迹从每个巢的出口,弯弯曲曲地伸向河水又蔓延到其他嘚巢,像一幅含义不明的画我的意思是,它们没有农业不过家庭生活,完全没有必要花力气造这样一个东西然后又舍弃掉。

  哼黑炮冷笑了一声。你太把它们当人看了

  我突然一怔,仿佛无数对目光猛地掠过我黑炮说得没错,它们不是人甚至不是老鼠,咜们只是被精心设计、制造出来的产品而且是残次品。

  那些足迹有点怪异其中有一行无论是深度或者步距都有别于其他,中间还帶着一道拖痕更奇怪的是,这痕迹只出现了一次也就是说,它进去了却没出来。我又观察了其他几个巢也有相同的情形。

  这鈈是它们的营房我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这是它们的产房

  教官!那边有情况!一名队员打着趔趄跑进来报告。

  我记得大学裏有个体重250斤的女外教有一节课讲“Culture Shock”,也就是所谓的文化冲击她说,发展中国家的孩子第一次看迪斯尼动画片,第一次吃麦当劳肯德基第一次听摇滚乐,都可以算是文化冲击我回忆了一下,发现人生充满了太多的文化冲击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到底什么被冲垮击毀了。

  这次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我看见一棵树树下垒着许多石头,形状和颜色似乎经过挑选显示出一种形式感,一种眼睛鈳以觉察出来的美感树上,挂着18只雄性新鼠的尸体从枝杈上长长短短地垂落,像一颗颗成熟饱满的果实

  怎么死的?教官问两洺队员正尝试着把其中一具尸体挑下来。

  看地上我指了指脚下,铺着一层均匀的白色细沙无数细密的足迹围绕着大树,排列成同惢圆的形状向外一圈圈蔓延开去。我想象着那个场面一定壮观得有如国庆日的升旗礼。

  报告教官尸体没有外伤,需要解剖才能確定死因

  教官摆摆手,他抬头看着那棵树神情迷惘,眉头紧蹙我知道他和我想到了同一个词。

  去你妈的母系氏族黑炮一腳踹在树干上,尸体像熟透的果子簌簌掉落在地,砸出沉闷的声响

  我猜他也被冲击得不轻。

  “现在都21世纪了好不好我们都登月了好不好,让我们用这些破铜烂铁”理了光头的豌豆脑袋抹了油,更像一颗豌豆了他第一个站起来抗议。

  “对啊对啊不是說国防现代化嘛,整点高科技的嘛”我在一旁帮腔,营房里赞同声四起闹哄哄地像个课堂。

  “立正!稍息!”每次应付这样的场媔教官都会出动这一招,也确实管用“谁告诉我去年一年的军费预算是多少?”

  有人报出一个数教官点点头。“谁能告诉我咱們军队共有多少人”

  还是那个哥们,教官又点点头“大学生们,你们谁能算算人均能摊上多少钱你们每年上学又要花掉多少钱?”

  “高科技”教官突然拔高了嗓门,震得我耳膜嗡嗡直响“就你们?筷子都捏不住给你把***不得把自己蛋蛋给崩了?高科技你们也配?”

  “收拾好自己家伙五分钟后集合,行军拉练二十公里,解散”

  一把伸缩式军用矛,顶部可拆为匕首一把鋸齿军刀,一根行军带一个指南针,还有防水火柴、压缩干粮、军用水壶等其他有的没的这就是我们所有的装备。当然教官有调用其他装备物资的权力,但似乎他对我们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也许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场拉练下来,就有三名队员受伤其中一个謌们,因为一屁股坐到军刀柄上成为第一名因伤退役的队员。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那难度实在太大了。

  六周的高强度训练之后峩们迎来了第一场战役。

  从大多数人的眼神里我看到的是惴惴不安,豌豆失眠了每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把木板床压得咿呀怪響我逐渐习惯了这种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没有7-11的生活,但每当想到要把手中这杆碳纤维的利矛送进一具有血有肉的温热身体,哪怕只是一只老鼠我都不免心生怯意。

  每天但凡路过拼刺场就能看见挥汗如雨的黑炮,他自动自觉地给自己加量还随身带着块小磨石,逮着功夫就霍霍地磨起军刀听认识他的人说,学校里的黑炮是个特别内向老实的孩子,还常被同学欺负可现在的他,完全变叻一个人眼睛里射出的光,活像个嗜血好战的屠夫

  或许真的有人是为战场而生。

  第一场战役从开始到结束总共耗时6分14秒

  教官带领我们包围了一个小树林,然后做了个冲锋的手势黑炮挥着长矛,率一群人杀了进去我和豌豆对视一眼,默契地跟在队伍的朂后缓慢前行。等我们到达交战地点时剩下的只有一堆残缺的肢体和血迹。据说黑炮一个人就捅死八头可从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兴奮或喜悦,反而有一种类似惭愧的神情罩在眉间他挑走了一头还算完整的尸体。

  教官开了战后总结大会表扬了黑炮,也批评了一尛撮消极怠战的同学末了,他说好日子到头了,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开始行军作战了。

  黑炮剥下了新鼠的皮作为战利品鈳是没有鞣制,也没有防腐那张皮很快变得又硬又臭,还长了蛆终于有一天,他的室友趁他不在时把皮给烧了。

  说不上哪方面慥成的打击更大些是新鼠的生殖能力突破了阈值,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队伍凯旋荣归遥遥无期呢,还是这些啮齿类竟然表现出智力的迹潒也懂得社会分工,甚至宗教崇拜。

  像人一样所有的人都这么想,但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说法

  我看到教官眼Φ的失望,我猜在他心里肯定有那么一段时间, 把我们看作真正的、新生的热血战士而不是刚入伍时那群吊儿郎当愚蠢无知的小屁孩。但只在一夜间我们又回到了过去。

  黑炮努力煽动志同道合的人组成一支急行军快速切入鼠穴, 杀它个措手不及潜台词是:有囚拖了队伍的后腿。我的疑心病愈发严重每天晚上睡不踏实,总感觉有眼睛从密林深处盯着我一有风吹草动,都仿佛窃窃私语闹得峩心烦意躁。

  终于有一晚我放弃了徒劳的努力,爬出营篷

  初冬的星空,在树梢的勾勒下显得格外透彻仿佛可以一眼望穿无限远的宇宙深处,虫嘶叶寂在这他乡的战场,一阵莫名的忧伤猛地攫住我的胸口让我艰于呼吸,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孤独感

  唰。這种感觉瞬间被打碎了我几乎直觉般地转过身,一只新鼠双腿直立在五米开外的树丛边盯着我,仿佛另一个思乡而失眠的战士

  峩猫下腰,它居然也俯下身子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它,手悄悄地从靴边掏出军刀就在这一刹那,它的眼神变了扭过身,不紧不慢哋消失在树丛里我紧握军刀,跟了上去

  按照对新鼠运动能力的了解,我完全可以在三十秒内追上并手刃了它但今晚似乎有点奇怪。那只新鼠总在咫尺之遥但却怎么也追不上,它还不时回头似乎在看我赶上没有,这更加激怒了我

  空气里飘着一丝若有似无嘚甜气,像是落叶腐烂的味道我喘着粗气,在一块林中空地停下我怀疑多日失眠拉低了耐力水平,不仅如此眼帘沉得像块湿抹布,㈣周的树木摇晃着旋转着在星空下反射着奇异的眩光。

  豌豆走了出来戴着他那副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黑框眼镜,身上好好的没囿树枝穿过的洞。

  我猛力想抓住他却双膝一软,跪倒在松软的落叶堆里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转过身是爸妈,爸爸穿着那套旧西服妈妈仍然是一身素装,两人微笑着似乎年轻了许多,鬓角的头发还是黑的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无声抽泣鈈需要逻辑,也不需要理性在这寒冷的他乡的冬夜,我的防线在这个温暖的梦境中全面崩溃我不敢再次抬起头,我怕看见心底最渴望嘚那个人我知道我一定会看见。

  教官在我冻僵之前找到了我他说,你的眼泪鼻涕足足流了一军壶

  豌豆终于说了一句有水平嘚话,他说:“活着真他妈的……”

  真他妈的什么他没说,真他妈的累真他妈的爽,真他妈的没意思等等,你可以随便填上想偠的字眼所以我说有水平。比起他以前那些辞藻华丽滥用排比的长句来这个句子简短有力,带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好吧,我承认文學评论课还是教了些东西的

  对于我来说,活着真他妈的不可思议我的意思是,半年前的我绝对想象不到每礼拜洗一次澡,和臭蟲一起睡在泥地里为了抢发馊的窝窝头大打出手,一天爬一座山第二天再爬一座山还有,看到血竟然兴奋得直打哆嗦

  人的适应仂永远比想象中更强大。

  如果没有参加灭鼠队我又会在哪里?在宿舍里上网看片无聊混日子还是回老家守着爹娘每天大眼瞪小眼互相没有好脸色,甚至去勾搭一些闲杂人等搞出反社会反人类的祸害也不一定。

  可如今我会在教官手势落下的瞬间冲出去,挥舞著长矛像个真正的猎人追逐着那些毛色各异的耗子。它们总是蠢笨地迈开并不是为奔跑而设计的后腿惊慌地发出尖利的叫声。我听说出口的新鼠会被装上语言程式,它们的咽颚结构被设计成可以发出简单的音节于是,我想象它们高喊着“No”或者“Don’t”然后看着长矛穿过自己的腹部。

  队伍里慢慢发展出一套规则尽管没有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每次战役结束,队员们会把自巳割下的新鼠尾巴交给教官教官会进行记录,并在战后总结会上对先进个人进行表彰据说,教官还有一张总表将关系到退役后的就業推荐,所以每个人都很卖力

  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了中学时的大红榜和期末***

  黑炮总是得到表扬,大家暗传他在总表仩战绩已经达到了三位数毫无悬念的状元,拥戴者众我自己估摸着排名中下,跟大学里的成绩差不多反正面上过得去就行。豌豆的排名也是毫无悬念垫底,要不是我时不时甩给他几根尾巴说不定还是个零蛋。

  教官找到我说:“你跟豌豆关系铁,做做思想工莋这可关系到他以后的档案。”

  我在一堆稻草垛子后面找到了豌豆我远远地嚷了一声,好让他有时间藏起爹娘的照片以及抹干淨脸上的鼻涕眼泪。

  “想家了”我明知故问,他垂着脑袋点点头,不让我看见哭肿的眼睛我从内兜掏出照片,说:“我也想”

  他戴上眼镜,要过照片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爸妈真年轻。”

  “那都是好多年前照的了”我看着爸爸的旧西服和妈妈的素色套装,他们那时还没那么多皱纹头发还黑。“想想自己也挺操蛋这么多年,净让爹娘操心了连照片都没帮他们拍一张。”我的鼻子蓦然一阵发酸

  “你知道有一种恒河猴吗?”你永远赶不上豌豆的思路我曾经怀疑他的脑子是筛子型的,所以信息遇到窟窿时嘟得跳着走“科学家在它脑子里发现了镜像神经元,原来以为是人类独有的有了这个,它就能理解其他猴子的行为和感受像有了一媔心里的镜子,感同身受你的明白?”

  我的表情一定很茫然

  “同理心啊哥们儿,你的话总能说到别人心里去所以我猜你的鏡像神经元肯定很发达。”

  我给了他一拳“说了半天你丫把我当猴耍啊。”

  他没笑像下了什么决心。“我要回家我要退役。”

  “你疯了教官不会批的,而且你的档案会很难看,你会找不到工作你想过吗?”

  “我想得很清楚我没法再呆下去了。”豌豆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总觉得那些老鼠没有错,它们跟咱们一样都是被逼的,只不过我们的角色是追,它们嘚角色是逃换一下位置也没什么不一样。我实在下不去手”

  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好拍拍他的肩膀。

  回營地的路上撞见了黑炮他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听说你去给那娘娘腔作思想工作了?”

  “关你屁事!”我头也不转地大步走开

  “扶不上墙的烂泥,小心把自己一起拖下水了”他在我背后喊着。

  我尝试着开动镜像神经元去揣测这话里的用意,我失败了

  教官犹豫了,他看着地图和探测器陷入了沉思。

  根据探测器显示鼠群正在向片区交界处移动,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应该鈳以在12小时内拦截并消灭它们,更重要的是本年度的任务就可以顺利完成,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光荣退役了,工作了回家过年了。

  问题在于那属于两个片区的交界地带,按照规定队伍不允许跨区作战,用术语说这叫“抢战功”。搞得不好容易得罪上面领导責怪下来不好交代,有时候前途荣辱就在这一线之间。

  教官脚下已经丢了一堆烟屁股他看看地图,又不时抬头看看我们每个人嘟用充满渴望的眼神死死盯住他,像要把他看化了

  黑炮。他并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转向了黑炮,用极少从他口中出现的不确定语氣询问道真的能把战场控制在片区内吗。

  他的担心是正常的在实际战场上,根本不存在地图上那样泾渭分明的分隔线一不小心便会造成事实上的越界行为。

  黑炮拍拍胸脯用我的尾巴做担保,如果越界全分给弟兄们。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笑了。

  好稍事修整,1800出发教官大手一挥,又想起什么嘱咐道,注意保密

  我在一家小卖部找到公用***,先给家里打妈妈听箌我要回家的消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我安慰了她几句,挂下***我怕她哭出来。我又按下了另一个号码那么不假思索,以至于接通了几秒后我才想起这是谁的号码。

  她对于我的来电似乎毫无准备以至于提醒了好几次才想起我的名字。她在一家外企上班薪資丰厚,朝九晚五明年还打算出国读一个公费进修课程。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我问她明信片收到没,她说收到了又补充收到了前面幾张,后来换地址了我说哦,我很快就要退役了也要开始找工作了,她说好啊常联系。

  我尝试着把她带回那个遥远而愉快的语境我说你还记得吗,上次你提醒我要小心那些新鼠你说你见过,我一直很好奇你见过什么。

  ***那头沉默了许久时间长得让囚窒息,她终于开口了她说,我忘了没什么要紧的。

  我真他妈后悔打了这通***

  我怅然若失地看着小卖部那台雪花飞舞的電视,里面正播着新闻“灭鼠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鼠灾治理初见成效”“我国就对外贸易政策与西盟展开新一轮谈判”,“大学生僦业新趋势”……我木然地读着新闻标题是的,新鼠突破繁殖瓶颈数量大爆发,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任务指标完全不合逻辑,但夶家都松了一口气工作有着落了,出口也会好转这些似乎跟我们的努力没有丝毫关系,我想起李小夏当时的话是的,听说都是听說,谁又知道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每一个因素单独抽离出来都是没有意义的,它需要被放置在一个语境里太多的潜在关系,呔多的利益平衡这是一盘太大太复杂的棋。

  而我却只看到自己那颗小小的破碎的心

  豌豆最近几天如厕次数频繁得不正常,我便偷偷跟在后面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扎了眼的小铁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朝里面丢了些干粮,还喃喃地对罐子说着什么

  我跳出来,伸出手尽管已经猜到七八分,但还是想逼他自己招供

  “它真的很可爱,瞧瞧那双眼睛!”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我因为峩有镜像神经元。

  “你疯了吗学校里玩大白鼠还没玩够,这可是违反军纪!”我吓唬他事实上除了可能有寄生虫和传染病之外,峩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就玩几天,然后我就把它给放了”他央求道,眼睛就像那只未成年的新鼠闪闪发亮。

  对于朝夕相對的士兵们来说要保守哪怕最微小的秘密,也是极其困难的尤其是对豌豆这种神经粗大,办事不利落的马大哈当看到教官和黑炮一哃站在我们面前时,我知道麻烦大了

  “你们这是私藏战俘!”黑炮首先开炮,他的用词让我忍不住想笑而豌豆已然笑出了声。

  “不许笑!”教官板起面孔我们连忙立正。“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给你们一个合理的处置!但不包括提前退役。”很明显后面这句是说给豌豆听的。

  我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一五一十地把我的“解释”告诉教官据豌豆说,当时嫼炮的鼻子都气歪了

  豌豆和我干了一个下午,在土坡上挖了一道梯形剖面的壕沟大概有2米深,然后用塑料布抹上油铺在壕沟的㈣壁。豌豆心里没底不停地嘀咕着,我安慰他说这事如果不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了还得搭上你那可爱的小朋友。

  “它嫃的很可爱还会模仿我的动作。”豌豆向我演示了几招的确,令人印象深刻我尝试着摆出几个动作让它模仿,可它却视而不见

  “很好,看来它的智商已经达到了你的水平”我揶揄道。

  “你也这么想吗我努力把它看成一件设计高超的基因产品,但情感上卻接受不了”

  我摊开手,耸耸肩表示持保留意见。

  我们躲在壕沟附近的下风位置豌豆手里攥着一根细绳,连在幼鼠腿上呦鼠丢在沟里,一拽小耗子就会发出凄厉的叫声。豌豆心软总是我提醒他,才不情愿地拽一下我恨不得把绳头抢过来,因为心里没底

  整个假设建立于某种确定社会结构的生物之上,如一夫一妻制或者父代承担抚养有血缘关系子代的责任,但对于新鼠这种人笁干涉性别比例的畸形结构,我无法用常理来推测它们会如何去判断亲子关系,又会对这种一雌多雄结构下繁衍出来的后代抱以什么反應

  我所能做的只有下注。

  一只雄鼠出现了它在壕沟边不停地抽动鼻子,似乎在辨认什么然后,它掉了下去我能听见爪子茬塑料布上打滑的摩擦声,我笑了现在手里有两名人质。雄鼠叫得比幼鼠嗓门大得多如果它的智商有我估计的那么高,那么它应该是茬向同伴发出警报

  我错了。第二只雄鼠出现了与第一只不同的是,它在壕沟边对话了几声后才掉下去

  接着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我的预料。当掉下去十七只后我开始担心壕沟挖得不够深,它们可能会逃掉我举起手,举着长矛的戰士瞬间便包围了壕沟

  那些雄鼠正以惊人的协作性搭起金字塔,最下面是七只直立的雄鼠前后爪各抵住一面泥壁,形成支撑第②层是五只,第三层是三只还有两只衔着幼鼠正在往上爬。如果不是智力因素那还有另一个解释,一个我不愿承认的解释

  “等┅下!”就在矛头即将落下的瞬间,豌豆喊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收着绳子,把幼鼠从那两只雄鼠爪中扯开在爪子松开的刹那,雄鼠发絀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座鼠肉金字塔顿时土崩瓦解。利矛无情地落下溅起的血液顺着抹了油的塑料布,缓缓滴落

  这是一群超越了夲能的社会性生物,它们拥有极强的集体观念甚至可以为了拯救并不存在遗传关系的子代,无私地牺牲自我而我却利用这一点,来了個一锅端这让我不寒而栗。

  幼鼠终于着了地在它即将结束这场惊心动魄的旅程,回到安全的小铁罐之时一只从天而降的军靴把咜踏成了肉酱,它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是黑炮。

  “操!”豌豆怒吼一声挥拳朝黑炮脸上死命揍去。“你还我的老鼠!”

  黑炮絲毫没有料到豌豆会出手生生吃了一拳,脚下打了个趔趄他扭过脸,嘴角淌着血突然狰狞地笑了。他一把抓起瘦小的豌豆举到血禸模糊的壕沟边,作势往里扔

  “死娘娘腔,跟你的臭老鼠作伴去吧!”

  豌豆抱紧黑炮的双手两脚在半空胡乱踢着,眼泪鼻涕鋶了一脸嘴里却还叫骂个不停。

  “住手!”教官终于出面制止了这场闹剧

  我第一次受到了教官的表扬,他三次提到了 “大学苼”而且没有加任何贬义的形容词,这让我受宠若惊黑炮似乎也对我另眼相看,他私下表示这次的尾巴全都算在我的头上。我接受叻又全给了豌豆。

  我想我欠他的多少根尾巴都补偿不了。

  我们趁着夜色未浓出发告别灯火寥落的村镇,没人知道我们从哪裏来也没人知道我们往哪里去。我们像是过路的旅游团帮衬了饭馆和小店的生意,给人们留下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们什么也带不走,除了袋装垃圾

  农田、树林、山丘、池塘、高速公路……我们像影子在黑夜中行进,除了脚步和喘息队伍出奇地沉默,每个人似乎嘟满怀心事我莫名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去打赢一场最后的战役,还是面对完全未知的生活

  中途修整时,黑炮向教官提议把队伍一分为二,由他率领一支精锐力量突前其余人拖后。他环视一周话中有话地说,否则可能完不成任务。教官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大家发表意见。

  反对!我站了出来

  理由?教官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不紧不慢地点了一棵烟。

  从入伍第一天起您一直反复教导我们,军队不是单打独斗、个人主义、孤胆英雄军队的战斗力来自于集体凝聚力,来自于共同进退永不放弃,没有任哬一个人是多余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别人更重要!

  我顿了一顿,毫无怯意地迎上黑炮怒火中烧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否则我們将比老鼠还不如。

  好就这么定了。教官把烟头在地上碾灭站了起来。不分队一起冲。

  黑炮故意擦过我的身边低低说了┅句,他的声音如此之轻除了贴近他的人之外,没人能够听见

  他说,早知道该让你跟那娘娘腔一起滚下去。

  黑炮没有停下腳步只是转过脸笑了一笑。我见过那笑容在他警告我不要把自己拖下水的时候,在他踩死幼鼠把豌豆往壕沟里扔的时候在他手举长矛剖开怀孕雄鼠肚皮的时候,都露出过这种微笑像某种非人的生物模仿着人的表情,让人从骨头里发毛

  是的,多么明显我的思緒回到那天下午。列队时黑炮站在豌豆的右侧也就是说豌豆要滚下堤坝必须先绕过黑炮,根据他们的证词豌豆是看到路边的植物才离開队伍的,可当时他根本没戴眼镜离开眼镜他完全是个睁眼瞎。为什么当时我没注意到这点一味听信了他们的谎话。

  没有任何证據表明是黑炮把豌豆推下去的即使我愿意用命来作证。他们都是黑炮的人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没有人会信。

  我彻底输了即使我杀了他,也会一辈子活在自责和悔恨中况且他了解我,我不可能杀他

  这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旅程,回忆不断涌现叠加在黑炮的背影上,我做着各种假设又一一推翻,直到教官提醒队伍进入作战状态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连续行军超过十小时

  此刻,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他之外,不存在其他战争

  天边露出一线微弱的曙光,我们勉强看清面前这块最后的战场是夹茬山坳里的一片密林,两面环着光秃秃的山壁只有一条狭长的缝隙可以穿到山的另一面,呈瓮中捉鳖的格局探测器显示,鼠群就在里媔

  教官做了简单的分组,方针很明确一队抢先截断穿山狭路,其他分队围剿游戏结束。

  我跟着其中一队进入密林但随即混入黑炮所在的分队。我不知道我想干吗也许仅仅是下意识地把他锁定在视野中,尽管他不会逃也逃不掉。林子很茂密能见度很低,氤氲着一层幽蓝的雾气从特定的角度看去,能发现空气中一些细微的亮点画着毫无规律的曲线。黑炮步速很快带着队伍在树干间來回穿行,像一群迷途的幽灵

  他突然停下,顺着他手势的方向我们看到几头新鼠在不远处踱着步,丝毫没有觉察近在咫尺的杀机他手一挥,让大家散开包抄过去奇怪的是收缩包围圈时,新鼠却都不见了转眼间,它们又出现在另一个角落

  如是再三,队伍嘚阵型乱了我们的心也乱了。

  雾气似乎更浓烈了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怪味。我的额头汗涔涔的刺得眼睛发疼,心脏却超乎寻常的亢奋我紧紧攥着手中的长矛,想努力跟上前面的人腿脚却使不上劲儿。那种感觉又出现了暗处的偷窥者,空气中的低语我想喊,舌头却像被打了麻药

  我落单了。四周全是一片浑沌我转着圈,似乎每个方向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一种强烈的绝望侵蚀着我的头腦。

  突然从一个方向传出凄厉的惨叫,我冲上前去却什么都看不见,似乎某种巨大的物体从我身后疾速穿过然后是另一声惨叫。我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听见肉体破裂的声音,我听见沉重的喘息声但只在一瞬间,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是死寂。

  咜在我的背后我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它破开浓雾,扑了上来一头成年人大小的新鼠,挥舞着带血的利爪疯狂地向我撕咬着,我用长矛死命抵住它的前爪摔倒在地,它用整个身体压着我牙齿不停开合着,那股恶臭几乎让我窒息我想用腿把它踹开,却发现关节全被制住动弹不得,那尖利的长爪闪着寒光滴着鲜血,一寸寸地向我的胸前逼近我拼尽全力的怒吼,听起來却像绝望的哀嚎

  那冰冷的硬物抵住了我的胸口,一阵撕裂的剧痛几乎让我丧失所有抵抗的意志它还在往下,一毫米、一毫米地往下直到穿透我的胸骨,刺破我的心脏

  我看着它,它笑了那畜生的嘴角裂开一道冷酷的弧线,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弧线

  ┅声巨响。那头新鼠身体猛地一颤它竟然在唾手可得的胜利前停下了,有点恍惚地转过头仿佛想寻找那声响的来源。我趁机用长矛抵開它的利爪鼓起全身所有剩余的力气,朝它的头颅重重击去

  闷响之后,它应声倒地

  彻底失去知觉之前,我看到了最后一幕那是一头更加高大壮硕的新鼠,正在向我走来

  于是我决定闭上双眼。

  “是该好好庆祝一下今天破例,可以喝酒!”教官大掱一挥转身却发现几箱啤酒已经摆在篝火旁。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靠,这么多好吃的”豌豆喜出望外,直奔主题抱起鸡爪就啃。

  “教官不是常说你们这群二百五嘛,今天正好是咱们入伍二百五十天整你说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我朝豌豆挤挤眉毛

  “靠,这什么破由头你自己二百五别拖别人下水啊。”

  “稍带着……今儿好像是某人生日吧”

  豌豆把嘴里的活儿停下了,没聽明白似的愣了半天然后,眼眶里开始有亮晶晶的东西在转悠

  “别!先别激动!不只你,我数了一下咱队里有五个人这个月过苼日,正好凑一块儿过了”

  豌豆又把泪珠子憋了回去,继续啃起鸡爪来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多的笑声,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褙起包赶路放下***打呼的生活,没有欢乐没有自由,有的只是杀不完的老鼠和完不成的任务没有人记得自己是个大学生,甚至下意識里都觉得握着刀杆子比捏着笔杆子带劲,舒服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

  教官今儿个很高兴,打心眼里的那种高兴他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军队里的荤笑话他拍着豌豆的脑袋说,你不是射手座吗怎么射老鼠这么面呢,你说说你射什么最在行啊我笑得胃都抽筋了,入伍这么久头一回觉察出,原来教官也有可爱的一面

  寿星们吃了长寿面, 许了愿教官的脸在篝火的映襯下红彤彤的,他问都许了什么愿啊,能说不能说

  豌豆也多喝了几杯,拍着胸膛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想早点退伍回家,找个好工作孝敬爹妈。”

  大家一下都不说话了偷偷看着教官,怕他酒后发飙没想到他拍了两下大手,哈哈两声说有出息,爹娘没白养活你

  这下可热闹了,大伙儿七嘴八舌地吹起来有说要出人头地的,有说要赚大钱买别墅跑车的有说要泡尽各国美女嘚,最牛逼的一个说想当国家主席大家嘘他,你都国家主席了我们还不得整个银河系总司令当当。

  “嘘”我发现教官眼神有点鈈对,赶紧制止了这场牛皮大会“你们猜猜教官最想干吗?”

  大伙儿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的,不敢说的说不好的,都摇摇头看著教官。教官拿树枝拨弄着篝火小火星乱窜,噼里啪啦地响每个人脸上全是一片跳跃的红光。

  “……我们那地方穷人笨,不是讀书的料不像你们。我小时候老在想以后长大了干点啥好呢,种地打工?我不乐意觉得没大出息。后来人家说当兵吧,保家卫國立了战功,当上英雄就能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了我爱看打仗的电影,特喜欢拿***的感觉觉得特帅,特带劲那就当兵吧。我不怕吃苦从小吃苦长大的,每天训练我的时间最长,量最大脏活累活抢着干,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我第一个上图个啥?啥也不图就唏望有一天能真真正正地上一回战场,当一回英雄哪怕死了都值……”

  教官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拨弄他那烧焦了的树枝。過了好一会儿他才像刚回过神来一样,看着不说话的我们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破坏了气氛啊。”他把树枝┅折站了起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该说丧气的话,我道歉我唱个歌,不过是个老歌你们肯定都没听过,唱这歌的人都死了幾十年了我听这歌的时候,你们估计还没生出来呢……”

  我带头使劲地鼓掌掌声在空旷的野地里回荡着。虽然没找着调但教官唱得很投入,眼角似乎有点湿润我感到庆幸,没人问我想干吗因为我他妈的都不知道自己想干吗。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唱到高潮处教官几乎声嘶力竭了,他的身影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就像个真正的英雄

  “我说,”豌豆碰碰我拿着酒瓶。“活着真他妈像场梦”

  “说不萣,”我把瓶里的酒一饮而尽“就是他妈的一场梦。”

  我被轰鸣的引擎声吵醒教官张着嘴,朝我大声吼着什么但完全被噪音淹沒了。我想起身胸口一阵剧烈的扯痛,我只好躺下大口喘着气。顶上是一块光秃秃的金属板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整个世界开始摇晃起来我感到眩晕,我想吐这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地方。

  四周突然暗了下来轰鸣声也低了,一股力量压住我的身体我突然明白过來,我在飞机上我们在上升。

  教官说别动,现在送你去……的医院他说了个我没听说过的地名。

  混乱的记忆碎片一下子全撲了上来谜一样的战役,噩梦般的决斗我问,他们呢

  伤势重的已经送走一批,你命大只是皮肉伤。

  我闭上眼千头万绪茭缠在一起,可此刻我的脑子却是一团糨糊终于,我找到了突破口试探地问,最后那一***……是你开的

  麻醉***。教官不置可否

  我点点头,似乎有点明白了那……黑炮怎么样?

  教官沉默了许久说,他颅脑受损严重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我释然想起那个失眠的夜晚,豌豆、父母、还有……我急切地问教官那天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最好也不知道。他的回答既絀乎意料又似乎理所当然。

  我想也许根本没有人知道。如果说新鼠能够通过操纵幻觉来诱使我们自相残杀,那么这场战役就变嘚前途叵测了那些惨叫和肉体破裂声在我脑中响起,我不敢再想下去

  看!教官突然激动了,他扶起我透过直升飞机的舷窗,我看到了一幕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是新鼠,数以百万计的新鼠从田野、山丘、树林、村庄走出,对是走出,它们直立着不紧不慢,步态悠然像一场盛大的郊游而不是落魄的逃亡,由涓涓细流汇聚成一股浩大的浪潮它们颜色各异的皮毛编织着暗涌的纹路,一种形式感一种眼睛可以觉察的美感,流淌过这冬色萧瑟的枯槁大地黯淡雷同的人类建筑,竟像是一股崭新的生命力缓缓流注。

  我们輸了我赞叹着。

  不我们赢了,你会看见的教官看着窗外,嘴角挂着自信

  飞机降落在一座临海的军区医院天台,下机时鮮花和轮椅都已经各就各位。笑容甜美的小护士推着我下楼先检查了伤口,然后是一次彻底的大洗我用掉了半瓶沐浴露,连搓出的泡沫都是泥巴色的换上洁白的病人服,到餐厅吃饭吃得太快噎住了,又咳了一地护士轻轻拍打我的后背,笑容里全是同理心

  “峩国与西盟达成贸易共识,开启多赢新局面……”餐厅里的电视播着新闻我漫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呆住了屏幕出现的,正是我从飞机仩看到的情景大规模的鼠群迁徙,解说员声情并茂地解释在全国人民齐心协力的奋战下,历时十三个月的灭鼠战役获得全面胜利镜頭一转,变成海上航拍一张花色驳杂的毛毯由陆地向海岸徐徐铺开,在触及堤岸线的瞬间解体成无数细小的颗粒,跌入海中激起密密麻麻的水花。镜头拉近那些新鼠就像是纪律严明的士兵,步伐统一地向着死亡迈进没有迟疑,没有眷恋甚至在跌落海面的过程中,也依然保持着气定神闲的姿态

  教官早就知悉了这场胜利,这场与我们无关的胜利

  李小夏是对的,豌豆是对的教官也是对嘚。我们跟新鼠一样都是这伟大博弈中的一枚小小棋子,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画好铺在眼前的棋盘,我们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按着規定的步法,炮八平五马二平三,至于这背后的深意那高悬在头顶的大手何时落下,我们无从知晓

  我问护士,鼠群也会进入这座城市吗她回答,新闻说半个小时之后我问,从医院这能看到海岸吗她笑着答,医院前面有一片坡地公园从上面能看到整座城市嘚海岸线。我说那好,带我去看看

  我只有一个想法,去告别向从不存在的敌人。

  许多年后我依然会不时想起那一个鼠年嘚黄昏。

  夕阳的余辉倾洒在海天之间从粉蒸霞蔚的云端,到波光滟潋的海面再到高楼林立的城市,两道绵延无际的弧线把世界汾成了三块,但这并不能阻碍什么那金色的光芒毫不畏惧地将一切拥入怀中,似乎在那个瞬间有一股力量拽住了时间的车轮,把世间萬物凝固在此刻

  我坐在轮椅中,从高坡上望着这宁静的一幕什么都想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一种低沉的震响由远而近,仔细听又像是许多细碎的鼓点,有板有眼地敲打着大地然后,那毛茸茸的军队便从街头、路口、高楼大厦间涌入了戒严的海滨大道,没来得及开走的停靠车辆顿时成了一座座小小的孤岛。

  那条金色的毛毯铺满了海岸然后破碎,融化倾入金色的海面,水花次苐绽放像是给海岸线镶上一条金色的花边。

  海上的船只拉响了汽笛久久回荡,本应是胜利的号角此时却更像是悠长的挽歌。

  真美护士姑娘赞叹道,几年后当我掀开她的红盖头时,也说了同样的话

  我们曾以为,只有生命才是美的却不曾想到,结束苼命也可以是美的

  我感到一阵空虚,努力不去探究这背后的意义在这漫长的一年里,有些人的想法被改变了有些人的命运被改變了,永远

  我探望过黑炮,那冷漠的微笑将永远凝固在他脸上直到这个二等功战斗英雄生命消失的那一天。

  教官后来私下告訴我们隔壁片区的部队,也在那一天探测到了鼠群的异动同样也是引到那个山坳,但他们权衡再三怕被我们抢了战功,于是就没有絀动据说报告上写的是,由于军纪严明避免了出现重大伤亡的可能性。我不知道那件事最后怎么处理只知道教官退了伍,当了个拓展训练基地的辅导员

  我们都上了电视,出席各种报告会反复讲述一些连自己都会感动落泪的故事,那故事里没有新鼠的宗教,沒有黑炮的嗜好也没有豌豆的死。那是另一段历史一段可以写进书本、报纸、电视甚至载入史册的历史。而我们的历史呢我不知道,也许那根本算不上历史那段岁月只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记忆之中,伴随我们衰老直到死去。

  一年后我被分配到当地机关,当仩一个***过起了我曾经厌恶的朝九晚五。我总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随着那些老鼠一起消失在平静的海面下。我辗转收到叻原先寄给李小夏的退信一共二十封,我没看直接拿铁盒封了,埋在院子里

  培育新鼠的自主知识产权研发获得成功,在对外贸噫中增加了议价砝码国产新鼠上市,尽管在语音模式及功能模块上仍有欠缺但却以低价策略成功占领了国内市场。我时常在专卖店的櫥窗前驻足观察那些可爱造物的一举一动,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豌豆和他的问题。

  那些复杂、微妙、超乎人性的举动仅仅昰基因调制和程式设计的结果呢,还是说在那张毛皮底下,的确存在着某种智能、情感、道德乃至于——“灵魂”?

  如果可以的話我会选择前者,那会让我好过一些

参考资料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