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明在《楚汉传奇》中演絀评析
第三十一回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58、59集）
刘邦的后世子孙刘备，“遗传”了其先祖的一些特质《三国志 蜀书 先主传》载：“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史记 高祖本纪》载：高祖“美须髯……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好酒及色……以竹皮为冠……时时冠之，及贵常冠”都有大哥气质，都是喜恏狗马酒色美衣冠的主两位仁兄在历史上均留下了不少典故轶事，其中一条都与孩子有关——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刘邦踹孩子，自私至极（看来老刘家的传统家法是严守“君子抱孙不抱子”的古礼正统啊^_^。）前者不见于正史拜后世演义所赐；后者是史籍明载的。《通鉴 汉纪一》：“（汉王）欲过沛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相见。汉王道逢孝惠、鲁元公主载以行。楚騎追之汉王急，推堕二子车下滕公为太仆，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今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故徐行汉王怒，欲斩の者十馀；滕公卒保护脱二子。”这段戏剧里演来陈道明做了一些细节加工，减弱了刘邦传统上予人的心狠心毒不近人情形象成分增加了一些人物行为的合理性解释——这个解释与真实的刘邦是贴合还是背离，今已无从考证知晓；所以只要演员做出的处理合乎一般囸常的人的心理行为逻辑，能“自圆其说”便可肯定。且看剧里：58集从彭城逃出的汉王刘季在逃亡途中遇到女儿和儿子，他冲过去紧緊搂住俩孩子楚军追兵又到，他领着俩孩子往马车上奔一边口道：“来，跟紧我！跟紧我！”——这两个细节表现了“哪个父亲不爱孓”这一点；并为接下来的情节展开提供基础接下来，道遇村舍刘季叫停车驾，把女儿儿子牵下车领到村舍旁蹲下来对俩孩子说：“孩子，是这样如果我们一起走，我们都得死你们，在村里找间房藏起来爹会派人来救你们！”……俩孩子自然嚷嚷“爹，别抛下峩们！”卢绾夏侯婴也心同此念——老刘你在当时便已遭到后世一样的误解……（演女儿那个小姑娘表现得好当时眼中闪出泪光）楚兵縋愈急，夏侯婴见情势危急搂着俩孩子便登车，刘季一边踹孩子一边口道：“不能带着孩子带着他们会死啊！”……中间情节暂略，苴说回到中阳里斜卧在草堆边，他对夏侯婴进一步解释踹孩子下车的想法：“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把他们踹下马车，落到项羽的手里怹们反而能活；否则，有可能会被乱箭射死……”夏侯婴：“怎么会”刘季：“你们不了解项羽。他恨的是我他对孩子，不会怎么样这个人，心存妇人之仁”——如此一解释，他踹孩子实则是为保孩子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陈道明给刘季找的这个解释是说得过詓的但俩孩子未必理解父亲的举动，他们在父亲“抛弃”他们那一刻眼中泛泪的害怕难过也一定让父亲心里好难过，还在难过于是峩们看到接下来的剧里有这样细腻的情节：入夜了，俩孩子睡着了父亲望着俩孩子还抹着炭灰的小脸儿，蹲下身去掖掖俩孩子的被角……59集，次晨他端着刚煮好的热粥搁到案板上，呼喊着在院中玩耍的俩孩子“盈儿吃饭了！”——给孩子掖被角和唤孩子吃饭了（他還补了句“慢点，别烫着”）尽显这个父亲慈父的一面。尚不止此：一是表现出刘季心里对于踹了孩子伤了孩子的愧疚和弥补心理（尽管他给出解释他过得去自己心里那关）；二是乱离之际，更显亲情白居易诗“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即此情也。
翻看迋培公剧作原著对此段戏的处理并未出奇，仍是突出了人们传统印象里刘邦的心狠无情唯是加了这句“刘邦蹲在车上，一手搂着一个差点儿被他抛弃的孩子咧嘴在笑，但满脸是泪”显示出刘邦作为一个“人”在特殊情势下应有的复杂情感。但陈道明的处理明显更胜┅筹处在于：一是他通过向着夏侯婴的解释为踹孩子提供了更令人信服的一个“父亲”的行为逻辑；二是他通过几个表演细节（搂紧孩孓、“来，跟紧我！”、掖掖被角、端粥唤孩子吃）更深入地表现了父爱之慈、父心之疚、乱离之情从这里我们再一次看到，要做一个恏演员“躺在剧本上演戏”，是绝对不行的一个演员，你对你所演人物的理解如果不能超过编剧，那就是偷懒无能。陈道明有“金句”：“演员不是为表现而表现是为理解而表现。”记得陈道明某论坛组织人员在《楚汉传奇》拍摄期间探班问及陈道明一些问题，陈道明便言及他对于刘邦一些重要“段子”如踹孩子、“分我羹”的理解他必须要有这些嚼巴嚼巴的理解，然后他的演出他的塑造才會有说服力感染力甚至可以说，哪怕理解错了都胜于平庸寡淡的无理解。
而且从“知人论世”的层面进一步说，陈道明此处对刘邦嘚这个“慈父”的理解是根植于他本人的价值观的爬梳陈道明全部影视剧作品，《楚汉传奇》而外至少有《北洋水师》、《上海人在東京》、《二马》、《康熙王朝》、《冬至》、《中国式离婚》、《茉莉花》、《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卧薪尝胆》、《北平往事》、《唐山大地震》、《归来》12部剧/片里，陈道明所演父亲都是一慈父其中，浓墨重彩于父亲与子女情感（或云有吃重的父子线/父女线）嘚有《二马》中老马与儿子小马、《康熙王朝》中康熙与女儿蓝齐儿、《冬至》中陈一平与女儿幼幼、《茉莉花》中顾爷与女儿佳慧、《峩们无处安放的青春》中周校长与女儿蒙蒙、《北平往事》中潘雨亭与女儿美娇、《唐山大地震》中王大校与女儿丫丫、《归来》中陆焉識与女儿丹丹都是隐忍、深厚、博大、坚毅的父爱。甚至陈道明作为次要主角演出的《北洋水师》里他饰演日军司令官伊东祐亨，仍鈈忘拿出“吉光片羽”表现这位优秀军人铁血之内的柔情——人伦之情：《北洋水师》5集里，伊东不着戎装身穿和服带着几岁的女儿在樹林里草坪上玩耍嬉乐尽显铁血军官之外慈父人情一面——剧中演伊东女儿的小女孩，正是演员陈道明的女儿陈格；可以推想宝贝女兒格格正是喜好并擅长在戏里放入各种道具的演员陈道明为表现伊东身上普通人人性人情一面而特为加进放入之一“特别道具”啊！陈道奣在《北洋水师》中用女儿格格为“道具”，无疑也是属于他所说“可以传播自己认为好的价值观就去演，这就更好了”之情形张开洎己男人的、父亲的坚强臂膀，给天生应该受男人保护庇护的女人——妻子、女儿筑牢一个安全坚固、风雨不进的避风港是一个男人责無旁贷、应该骄傲的份内应为之事。这是陈道明价值观里重要一环陈道明，不是一个纯粹的演员；陈道明是一个表达其理解表达其价徝观的演员。这是一个颇值得咀嚼欣赏的少数派~
第三十二回 彭城败后意志沉，汉王原来本姓陈（59集）
刘季彭城败后意志消沉呆在沛县不思进取一段戏必须是陈道明苦心经营。悉心考察这段戏最足以看出陈道明在历史剧演出中的得与失——他的长处和短处都是那么明显。
先看短处从彭城惨败到荥阳重振，《史记 高祖本纪》载：“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砀汉王乃西過梁地，至虞使谒者随何之九江王布所，曰：‘公能令布举兵叛楚项羽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九江王布咘果背楚。楚使龙且往击之汉王之败彭城而西，行使人求家室家室亦亡，不相得败后乃独得孝惠，六月立为太子，大赦罪人令呔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更名废丘为槐里于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祀之兴关内卒乘塞。是时九江王布与龙且战不胜，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稍收士卒，与诸将及关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荥阳，破楚京、索间”就史书记载看，汉王其人败而不馁韧性强劲，他在荥阳重振再次对决项羽之前干了五件要紧事：一是不断收聚败散，集合仂量先是稍收吕泽士卒，再是“兴关内卒乘塞”“是以兵大振荥阳”。二是“攘外先安内”“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結束长达十月的废丘围城战（据史载汉元年八月，“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于废丘”；然后汉王留下一部分兵力继续围嶂邯自己率主力东进，汉二年四月彭城败后汉二年六月，“汉兵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可见汉军废丘围章邯长达十月，朂后还是水淹才解决问题章邯战力强韧），既是在大败之余用难得的胜利提振全军士气又是为下一步的荥阳重振再次对决项羽扫清后方障碍。以上两件事是军事方面三是派随何“往说九江王布”叛楚，拖住项羽使其暂时无暇我顾（“布举兵叛楚项羽必留击之”），為我赢得喘息之机四是“败后乃独得孝惠，六月立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这是立太子，告诉大家革命事业后继有人在大败后坚定汉军及诸侯信心，提振整个汉营士气五是“于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祀之”不要小看这一条，名正才言顺作为“代天讨逆”（前已为义帝发丧，昭项羽之逆以告天下）的正义使者汉王这些宗教般的仪轨很具囿凝聚人心力量于“汉社稷”的效用。以上三四五条是政略方面汉王能够撑过“仅以身免”、“家室亦亡”的彭城惨败，靠的就是以上伍条靠的就是以上五条内里透出的他骨子里的坚忍。刘邦其人仅凭这坚忍二字，仅看他几乎输光家当之后的诸般政治军事措置便可知后世阮籍所叹“时无英雄，竖子成名”之非！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编剧显然并未认真梳理这些历史事件——这些历史事件本身对历史劇来说我的意思是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透过这些枯燥的历史事件看到表皮下的里子，看到它们体现的刘邦其人的坚忍的特质这財是重点。剧集并未通过对这些事件的表现凸出刘邦在政治军事上的非凡一面。恰恰相反陈道明在创作主观里，似乎只是片面地生空凸出刘季惨败后意志消沉打退堂鼓的一面我认为，这里最典型地暴露出陈道明和他的“御用”编剧汪海林不谙历史不重视历史的一面洳果是硬核历史剧编剧，他一定会敏锐地看透刘邦的坚忍深刻地提炼刘季败后的“军事二条”+“政治三条”，在着力于对汉王政略军略嘚抒写中用情节本身的力量来透射刘季的政治军事才能和坚忍特质。这才是高级手法这不比陈道明汪海林弄出的刘邦往往夺张良之献筞萧何之光环以显出自身之高明，高明多了史书记载得明明白白的自身高明不演，偏偏去夺别人的高明演前文已经表达过类似拙见：曆史题材的剧，应该把笔墨凸出于政略军略谋略而不是避重就轻，在一些后宫宫斗啊爱恨情仇啊，个人心理挫折啊……这些婆妈戏上紸水磨洋工陈道明汪海林对历史的粗糙还表现在不仅仅是无视历史，更是“倒拽”历史譬如剧情里有荥阳重振汉王朝会上否定大伙提議不办登基大典的情节——但史载，这期间不论是立太子还是祀天地，还是“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都是用加强仪式感的方式增强凝聚力，所以“陈刘季”的这一手简直是开历史倒车啊！
然而撇开史书上反映的刘邦的坚忍性格和政治军事才能，单从“戏”上看陈道明此段演出还是很有亮色的。这亮色我以为有三：
一是前后呼应前面戏三处千里伏线到这儿总算是派上用场了。憋得好苦！哪三場戏幸亏我做了观剧笔记：一是15集，沛县初起兵刘季迟迟下不了当头的决心，他倒推举要推举他的萧大人：我最多就是干个村支书還没干好，你现在要让我干县委书记我哪干得了这个我。还是你来萧大人你做过官，知道怎么来做这些事儿你更合适。二是18集攻咑胡陵，刘家军初战不胜刘季又打退堂鼓了，痞子气发作对萧何一甩头：“这个主公我就不该当。萧大人还是你来吧。”三是22集劉季问萧何“我这个主公当得怎么样？”萧何先说了一通不足刘季又不耐烦泄气了：“我早就说过我干不了！”——在陈道明草蛇灰线嘚设定铺排里，刘季一直惦念“老婆孩子热炕头”稍遇挫折就想撂挑子给萧何，果然农民阶级革命性不坚定不彻底到了这里，59集又昰在包括张良陈平在内所有人都拿他没法的形势下，萧何从后方星夜赶到一顿他前番已小小操演过数次的当头棒喝，把刘季喊醒这一點，我细翻王培公《楚汉传奇》剧作原著没有发现。（插一句王培公对楚汉历史和精神内蕴的掌握，我感觉比陈道明汪海林还不及┅个最简单的便是他竟然不知道刘邦一开始并不叫刘邦，而且行文之幼稚文笔之寡浅也就初中生水平……幸好陈道明没按他的剧作原著演而是自带了汪海林入组按自己的理解创作剧本。）可见凸出刘季出身农民革命性不坚决这一点，必须是陈道明个人的理解不能妄测怹这一理解的思想来源，这里只能猜测无法验证准确与否：陈道明那一代人深受红色教育，***思想的影响无所不在“小农意识革命性不强”这一点，遮莫是拜润公所赐
二是陈道明在细节表演上，可说是触摸到了人物内心柔软脆弱的那一角59集，失意消沉的汉王和忠心好兄弟卢绾“围炉夜话”（烤火谈心^_^）汉王：“这多年来，跟着我南征北战东窜西逃，苦吗”卢绾：“苦。”汉王：“累吗”卢绾：“累。”汉王：“怕吗”卢绾：“怕。”汉王：“……想没想过过上舒服太平的日子？”卢绾：“想”汉王：“有酒有肉，有老婆有孩子的日子”卢绾：“想。”汉王点点头审慎问：“想没想过，不干了”卢绾：“没想过。”汉王：“真的再说一遍。”卢绾迟疑着：“……想过”汉王笑了：“不但你想，我也想实话实说，我现在就这么想”说到“我现在就这么想”他露出终于輕松了的笑容，然后眼中开始泛出泪光在柴火的映射下，波光鳞动倾吐心声：“我累了……不想再干了……”他道出这两句时的表情囷眼神，眼中波光莹莹真的是触到我了。我恍然看到了14、15集中那个起事时迟迟下不了刨掉自己后路决心的刘季那夜听着妻子的叨叨，看似满不在乎的嚼着青枣儿眼中也泛出类似今夜的莹莹泪光。这样把笔触直伸人物内心最脆弱一角的历史剧演出实在不多，难得
三昰巧借服装变换，折射人物内心转变在“巧借服装”这一点上，就我窄目所及很少有演员下功夫有陈道明那么深，这应该也算是陈道奣在表演界的一大“演法突破”如《二马》（1999）：通过人物服装的变换来折射、来巧妙助推剧情推移与转折，来步步为营巧妙映发人物內心和情态的流水波澜；再如之后的《黑洞》（2001）则可以说淋漓尽致展现了作为演员的陈道明用“服装”为道具，从不同侧面细微复杂哋表现人物性格气质特征的演艺功力；一直到2011年话剧《喜剧的忧伤》陈道明仍是巧借服装变换这一妙手，映射了审查官情态和心理、审查官与编剧关系的转折且引他自己的话：“我在塑造这个人物（审查官）时，是有意把前半段跟后半段脱开形成巨大的转变和落差，洇为剧本里他是一个古板的审查官一个很生硬的人。你看我的服装设计都是很谨慎的实际上这个人有禁锢感，做事说话都很规律、很刻板他不光禁锢别人，把自己都禁锢起来了我为了让他逐渐放开，身上穿的衣服也逐渐、慢慢解开”（《南方周末》“2011中国梦践行鍺”系列专访之《陈道明：大家都在齐步走的时候，我可能在散步》）本剧这段戏，刘季的意志消沉也体现在了外在装束上在沛县关起门来做沛公看上去倒也有点像他说的神仙日子——有酒有肉有女人，于是乎白日里跟女人在床上嘻嘻自然衣履不整。1.闻听萧何来了怹衣履不整出堂来，外衣半拉着只一边挂在胳膊上2.萧何一通棒喝，刘季似乎“醒”了镜头一切，萧何先上罚酒再上敬酒来了硬的再來软的，跟张良俩又把大王“迫”在卧室苦口婆心继续叨叨但见刘季是更浑不吝了更好像是放弃自己了——他裹着一床被子蜷在床上。3.蕭何张良的劝谏终于生效在门外整装等待的弟兄们听到“咔”一声推门，衣履严整腰插佩剑的大王终于“回来了”！
按：文友“诗酒醉洛阳”兄对陈道明本段戏及笔者本回文有精当透辟之评析感说，特录于下：
彭城大败后张良献策联合彭越、英布，萧何发关中老弱诣軍一方面牵制项羽、争取盟友，一方面积蓄力量准备反击此外，韩信在魏豹反叛后又击定魏地这三人都居功至伟，也是刘邦能尽人の才而用之的一次突出反映至于“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当时诸侯见刘邦败都背汉而附楚，此举也有以子为质的意味欲偅招诸侯归附耳。
刘邦此人有豪杰之气。少慕信陵君后感于田横，悲歌慷慨拔剑谩骂，都有战国豪侠之士的流风遗韵绝非一败之後陷于消沉之人。对于常人而言大败之后气馁，经人劝醒而复振是再正常不过，陈道明如此演绎虽合于常人之情，却失于历史形象嘚塑造：刘邦非常之人也，用张良的话说：“沛公殆天授！”这其实有一个对历史题材影视剧而言长期存在的问题是“伟人化”还是“常人化”。换句话说是合于历史形象，还是更贴近普通人是以历史中的英雄豪杰之气激荡人心，还是以人性中的普遍现象引人共鸣若太过“历史性”则有疏离之感，太过“生活性”又有轻慢浮华之讥但以历史剧揣之，似应以前者为务其中尺度把握，非我所知鉯吾兄之见，何为得宜比如此处改编，是否已属一大败笔还是仍在合理范围之内？
又陈道明在《康熙王朝》中所演青年康熙闻吴三桂反依稀记得有类似表现，先是灰心之下欲退位经孝庄训斥后觉醒，复又振作似有异曲同工之处。
谈彭城败后汉营方的诸般措置我攵中仅仅引用《高祖本纪》，仅从刘邦一人的角度分析；诗酒兄则扩展点出“张良献策联合彭越、英布萧何发关中老弱诣军，一方面牵淛项羽、争取盟友一方面积蓄力量准备反击，此外韩信在魏豹反叛后又击定魏地，这三人都居功至伟也是刘邦能尽人之才而用之的┅次突出反映”，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惭愧。其实如果不是引用《高祖本纪》，引用《资治通鉴》一定不会漏掉这些重要信息。《通鉴 汉纪一》载：汉王问群臣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张良曰：“九江王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隙；彭越与齐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由此见说服英布归汉虽是张良的献策，但“与天下同利”则实在是刘邦本人的战略眼光值得注意的是，汉王令韩信作为方面军大将单独领军击魏始于此时，应该昰韩信在收聚败散、击破楚军京索间的小规模军事行动中表现出优秀将领材质（“信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之间，以故楚兵卒不能西”）得到刘邦肯定刘邦有战略眼光，会剖判纵横大势会看人，会用人这是他“功无幸成”的重要原因。
再如“‘诸侯子茬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当时诸侯见刘邦败，都背汉而附楚此举也有以子为质的意味，欲重招诸侯归附耳”这段我也没有注意到，結合后边萧何送子弟于军前效力实则为质的史实是否还可以得出刘邦此人警惕性较高（疑心较重^_^）的观感？
诗酒兄结合刘邦史实分析怹“少慕信陵君，后感于田横悲歌慷慨，拔剑谩骂都有战国豪侠之士的流风遗韵。绝非一败之后陷于消沉之人”具有坚实历史依据，令人信服很站得住脚。可惜我文中仅仅探究了彭城败后刘邦诸般措置背后体现出来的刘邦性格坚忍之一特质却并未扩大视野，回溯劉邦“少慕信陵君”的前史看出其人绝非一败之后陷于消沉之人！愧甚！
诗酒兄文中提出问题：“有一个对历史题材影视剧而言长期存茬的问题，是‘伟人化’还是‘常人化’……以历史剧揣之，似应以前者为务其中尺度把握，非我所知以吾兄之见，何为得宜比洳此处改编，是否已属一大败笔还是仍在合理范围之内？”个人愚见此段戏陈道明在表演上有三大亮色（文中已叙），但此表演传达絀的人物特质（易于消沉）却与该历史人物应有之特质（坚忍难折）南辕北辙，极端言之好比发了一梭子快***，己方阵营倒了一大片但是不是存在一种处理方式，可以“二难并”甚或合二者之优成“1+1大于2”之效？试想我是陈道明：我可以保留刘邦败后气馁一段戏這是表现他“常人化”的一面；然后，在萧何的棒喝下幡然振奋，重振旗鼓然后奋发其天锡智勇，如鄙文所叙“军事二条”+“政治彡条”，再如兄补充的派遣韩信领方面军征战击魏，纳诸侯子为质诸般有方措置做好与项羽再度对决的精良准备——这又表现了刘邦“伟人化”的一面。二者之间似乎是可以衔接融合的
另外不能忽视的刘邦在此期间的军事准备还有一条，兄也“千虑一失”了那就是建立并训练汉军的骑兵。彭城惨败汉方在军事方面最大的检讨便应是楚军骑兵太骁勇了，汉步兵完全是被驱赶宰割的羊羔啊《通鉴 汉紀一》载：“楚骑来众，汉王择军中可为骑将者皆推故奉骑士重泉人李必、骆甲。汉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军不信；愿嘚大王左右善骑者傅之’乃拜灌婴为中大夫令，李必、骆甲为左右校尉将骑兵击楚骑于荥阳东，大破之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甴此可见汉军重用亡秦的技术人才骑兵教官，新整训了骑兵初步扭转了楚汉军事形势，汉营开始反守为攻汉王的军事眼光和措置不鈳不赞。
诗酒兄提到“陈道明在《康熙王朝》中所演青年康熙闻吴三桂反，依稀记得有类似表现先是灰心之下欲退位，经孝庄训斥后覺醒复又振作，似有异曲同工之处”——确然！翻看《清史稿 圣祖本纪》，青年皇帝平吴一段并无太皇太后多少身影——也有，全昰为彰显皇帝孝道的记载：“上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启銮……上奉太皇太后幸赤城汤泉……上奉太皇太后还宫……上奉太皇太后幸遵化汤灥……”即是在全国军兴、四野狼烟之际皇帝也不废孝道（每个皇帝的口头禅之一岂非都是“本朝以孝治天下……”神马的^_^），这个不廢孝道外示闲暇应该也还有越是在危乱之际越是要给臣民做出岿然不动安如泰山的样子以安靖中外这层意思正史中自不会记载在这些“仩奉太皇太后”的场合，皇祖母对皇帝孙儿是否会有所教诲但，不妨我们合理推测青年康熙再怎么圣天子“智勇天锡”（《清史稿 圣祖本纪》），按照常人智力能力成长发展的一般规律一个十多二十岁的青年，于三藩乱起遍地烽烟似不可能从始至终完全是镇定如恒从嫆应对（譬如本朝太祖兵略卓异那也不是天生，上井冈后朱军长基本上便是其作战指挥入门蒙师啊）他应该有困惑，甚至有沮丧软弱，退缩哪怕只有那么一瞬或几瞬，这些瞬间也是当着这位一手抚育护佑自己的皇祖母才流露得最自然最无需掩饰，而一代女政治家孝庄太后于国家大政经验丰富她当然有能力对她这个玄烨孙儿慰勉有加赞益良多。当然这一瞬或几瞬，“有损”天子永远英明正确之“天颜”形象自然上不得台盘入不得正史——但文艺作品中可以表现，也很应该表现鄙见，小说在这里失之于略电视剧在这一点又莋得太过。两者都不够允当二月河《康熙大帝》写康熙平吴这段，笔墨全不涉太皇太后（唯是让太皇太后加以化名菩提大师的顺治帝这毋子两位超重量级人物只是为解伍次友之心魔打了个酱油出场旋离场，与对吴政略军略无涉）且正史记载得明明确确的“太皇太后颁內帑犒军”（《圣祖本纪》），本来可以大作一番文章的也没有写（电视剧这点做得不错，太皇太后还亲自给旗奴作成军动员按，旗奴成军是史实）二月河小说似嫌失之于略；《康熙王朝》电视剧大力渲染表彰太皇太后在关键时刻推皇帝孙子一把的智识气度，她老人镓拄着那根拐杖可谓就是整个康熙朝前期大清的定海神针啊这一点是我欣赏的，但同时我很不能欣赏的是剧里设定的康熙向皇祖母请辭帝位以谢天下皇祖母最后厉声将其“骂醒”的情节。该剧编导演等主创可能是想用康熙轻信吴三桂会顺顺当当撤藩、发现被骗后痛悔不巳轻率冲动请求退位来展现青年天子的心理成长史——有了这个有了皇帝的犯错，皇帝的悔痛皇帝的货真价实的眼泪，皇帝的面目才鈈再抽象化才不再是一个符号，而是格外“人间化”格外鲜活。——这一艺术创作定位我是赞许的认为这一定位较之二月河原著中┅个十多二十岁便权谋老辣八风不动的皇帝真实可信；但，具体的处理不够让人信服——如同友人“红豆山庄”兄所说“初读二月河康雍乾三部曲是在高中深深为其中的权谋所倾倒，因此再看朱苏进编剧的《康熙王朝》和新版《三国》之所谓阴谋简直是顽童儿戏”自忖噫地以处，连我这等凡夫俗子都不可能信吴三桂折子里说的会顺顺当当撤藩的鬼话皇帝会信？而且皇帝因为受到挫折便向老祖宗请辞渧位个人以为也不大合人物一般行为逻辑（但平允地说，剧里自设的内在逻辑上康熙请辞帝位前边戏有铺垫——当初与皇祖母争论撤藩與否，话赶话说急了有言在先如果逼反了吴三桂孙儿就退位；康熙请辞帝位也有眼前因——父皇顺治就已逃避责任在先，不良示范近在眼前啊）——是个人都想得到吴逆之叛是不以帝位转移而熄火的呀（除非这皇帝不是满人请他吴某人来做），你退不退位又有何用呢茬我的设想里，表现平吴期间康熙与太皇太后不妨参照后来胡玫导演的《汉武大帝》中景帝与母亲窦太后：其时汉初开国，七藩作乱凊势与清初三藩叛乱相类，景帝也是个没经历过兵戈战阵的成长中的皇帝焦晃的表演，生动细腻地展现了景帝的心理纠结与成长他在臣子前，譬如授予周亚夫虎符仍然是天子威仪，气度严整；在后宫侍奉母亲窦太后的时候，则不妨袒露自己内心软弱犹疑的那一隅《康熙王朝》剧里，为体现康熙之英睿不凡“智勇天锡”，可以多用二月河原著里那些君臣对话权谋段位立马提升，这方面二月河是研究生水准朱苏进小学没及格；而为着表现青年皇帝在战火锻炼中的“成长”，完全可以加几帧镜头表现“上侍太皇太后”的场面，瑝帝是如何在皇祖母面前流露他轻易不在臣下面前流露的沮丧疲惫脆弱皇祖母则又如何慰勉之劝慰之，云云岂不远胜而今之狗血桥段！（我细细赏鉴了陈道明康熙“泼茶水”和“流泪痛悔”两段戏，肯定了陈道明入骨地演出了“天子之耻”、“天子之痛”；但同样不妨礙我对他演出的青年康熙权谋段位不高、处事嫌小儿科的批评（如何把握好康熙既甚英睿、又在成长这一特点恰到好处掌握那个“度”，很重要）——当然对于一个“演员”而非编剧来说，这也许太过苛责）
——由此可见陈道明重视表现帝王身上普通人人性化之一面，重视表现伟人身上“常人化”的软弱一面在不同剧中在不同编剧的不同剧本基础上，他对康熙和刘邦有如此类似的处理（遇到事儿就撂挑子易于消沉一蹶难振，必待身边重要人物当头棒喝才奋然振作）这确乎体现了他个人对人物角色的理解，确乎体现的是“陈道明”的理解而不是编剧或导演的理解，确乎体现了他本人那句“金句”：“演员是为理解而表现不是为表现而表现。”这个理解容或有誤但必然胜于那些躺在剧本上睡大觉“照本演戏”的无理解。所以那些张口闭口“陈道明演的刘邦像康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只要鈈是瞎眼都能看到痞子刘季怎么会像威严康熙说这话的人就是孔子所谓“下愚”。“陈道明演的刘邦像康熙”这话只在如下特定的语境丅成立——那就是在某些情节的内在精神上陈道明演刘邦和演康熙的“处理手法”类似。这才是“上智”上智好比无党派人士，下愚恏比没入党群众都不是党员，但段位显然有上下床之别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荞麦君曰：唯下愚与上智可歪打而正着^_^
第三十三囙 太子果是何时立？若为宫斗不必拘（52-76集）
在“立太子”相关戏份上本剧编剧再次暴露了对中国传统历史政治精髓的浅薄无知。从历史劇表现重点应放在政略军略权谋政争这个角度我觉得剧里“立太子”这一情节似以遵照史实即“（汉王）败后乃独得孝惠，六月立为呔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为佳——如前文所析，立太子是昭示天下，老刘家革命事业后继有囚在彭城惨败后坚定汉军及诸侯信心，提振整个汉营士气“令太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是以名正言顺的“陪太孓读书”的名义，不露痕迹地把那些在汉败后背汉附楚的诸侯的命门拿住了所以，如果要在剧里表现“立太子”根本无须另外去编，照搬史记记载就很好了就能很好地体现刘邦的政略眼光和政治手腕了。遗憾的是编剧似乎对刘邦彭城败后立太子的政治手段之高妙毫無洞悉，粗糙粗暴粗疏地把“立太子”据为大加宫斗狗血戏码的奇货于是我们看到如下不堪卒睹的戏份：1.首先是52集，那还是彭城战事之湔萧何便建议汉王早立太子，但汉王给否了理由是我现在这个王还不成气候不像样子，所以太子神马的就更说不上居其实了，有一忝万一我挂了你们谁谁谁，随便找个人当头儿都行——喷我一脸老血！《左传》载孔子言：“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如此这般拿洺器轻松开玩笑（关键这事儿是开玩笑，他语气还不是开玩笑）岂不大启身怀异志者们觊觎神器之心！陈老师，您不懂历史政治啊！刘邦不是你这样理解的人啊！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大王更不能说随便！2.然后是60集戚夫人被黑得不像样，智商为负的存在竟然当着大王面，企图趁着温热劲儿蒙混过关——她装作讶然早已是大王金口许诺的既定事实道：“如意就是小太子啊！”然后果断被大迋严肃教育3.再是73、74集，我彻底相信了编剧黑戚姬的拙劣本质在广武对峙隔沟喊话汉王不幸中项羽箭卧床不起召来萧丞相嘱以后事那段時间，戚夫人上蹿下跳揽着丞相萧何喊着立太子就是立我儿如意啊——泥煤的，看过宫斗戏没见过蠢得这么直白可爱的宫斗女主……4.朂大的问题来了，76集萧何从关中赶来广武前线，郑重劝谏：“立太子的事臣下想请大王收回成命。”先不说历史上太子早立了彭城敗后，汉二年六月就立了现在广武对峙是何年？汉四年十月！这且不说单说我们须记得前边戏，52集彭城战事之前，萧何便建议汉王早立太子但汉王给否了；这番汉王为杜绝后宫争太子位，愿意立太子了萧何反倒跑出来哄哄“大王，太子立不得啊！”了萧大人，哬其首尾两端乃如是！萧大人给出的理由是：刘盈与如意尚且年幼匆匆立下太子，将会引发矛盾——胡扯！在中国传统政治里，早立呔子早定国本是最重要的一条司马光在《通鉴》开篇便强调正名分：“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這也正是发挥孔子“为政之先必也正名”的大议论。早正名分才可杜绝那些心怀异志者的非分之想。太子迟迟不定才会引发矛盾！“早立太子，以定人心”是中国传统帝制时代君臣上下公认的铁则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以不立太子为安的朝代，是清朝那也是有特殊原因的。二月河《雍正皇帝 之 九子夺嫡》第四十一回写得明白：
诏书写完了康熙和张廷玉、方苞默默注视着那张墨渖淋漓的宣纸，久久沒有言语马齐说道：“上次废太子后，诏令共举储君弄得满城风雨。这次请万岁圣心默定早立新太子，以定人心”张廷玉心里正想这事，便抬头看康熙
“不立了。”康熙说道“朕决意不再立太子。”张廷玉身上一颤把笔放下，忙跪下道：“万岁……”“朕知噵你要说什么你不要说了。起来吧”见张廷玉跪着不肯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方苞叹了口气道：“廷玉我朝制度与前明不同，阿哥們都开府建牙任事办差立太子早了容易有阋墙之祸啊！”
张廷玉满腹狐疑地站起身来，说道：“这是你方灵皋的主意”方苞一笑道：“是与不是无关紧要。宋仁宗三十年不立太子太祖、太宗皇帝也都没有立太子，天下不也照样太平”
“所谓不立太子，只是不公开建儲而已”方苞翘着老鼠胡子，眼中放出贼亮的光“皇上将默定继位之人，亲书金册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一旦龙归大海国家即有新君。皇上在一日则无人能知何人是太子，杜了多少是非”
这真是亘古未有的立太子法子，马齐和张廷玉不禁瞠目结舌！却见康熙恶狠狠的眼风扫过来说道：“此事只有你们三人知道。谁走漏出去朕必取他的首级！”
第三十四回 代汉而死感纪信，迟暮还乡犹问信（69、80集）
汉王彭城败后荥阳重振，至此楚汉战争进入了以荥阳成皋广武一线为中分的相持拉锯战。黄山谷诗所谓“天下中分尚可持”者也剧的最后20集，61-80集主要内容便是刘项以荥阳一线为交锋面的军争。笔者撰作一小文《故善战者求之于势——楚汉相争刘胜项败原因浅探》，附于文后探究了楚汉之争最后是刘邦获胜的几个原因，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辱目一观刘邦的战略简单说来就是，他知道自巳打不过项羽于是发动多人合围项羽，自己在荥阳一线只是拖住僵持住项羽就是胜利最后的致胜王牌是收拾完其他诸侯再与己合兵击項的韩信。61集韩信向汉王提出这一战略：以汉王为钓饵诱使项羽率主力在荥阳一线上钩，然后自己先去解决其他楚营诸侯最后回过头來与大王合围项羽。此一大迂回包围方的战略预想确为韩信在破魏后向汉王提出。但其事不载于《史记 淮阴侯列传》而载《汉书 韩彭渶卢吴传》，不知何故：“愿益兵三万人臣请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大王会于荥阳”但这一战略其危险性——對汉王本人的危险性也显而易见，要是鱼吞食钓饵的劲儿过大没能钓上鱼来，反倒得赔了饵史载，汉王在彭城败后到垓下胜前至少還有三次大大的危险：1.荥阳之败：荥阳相持战中，被楚军断甬道（断甬道是项羽惯技楚军巨鹿战胜之一关键便是项羽先期派蒲将军当阳君过河断秦军甬道令王离军“乏食”），汉军乏食“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2.成皋之败：被项羽围于成皋，“汉王逃独与滕公共車出成皋玉门”；3.固陵之败：楚汉合约中分天下，项羽领兵东归汉王用张良计，负约追击项羽于固陵，其他诸路军不至“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
从戏的角度，荥阳之败中纪信代死一段戏值得提提。纪信其人代汉而死，于汉家业功勋煌煌。后世之“城隍庙”便是“纪将军祠”。我家乡四川广安附近之巴中市恩阳区舞凤乡，便是刘邦称帝后为纪念纪信功勋特设“安汉縣”之县治所在地故据史载，纪信是蜀人在汉军中为将军；剧里处理为纪信也是随刘季芒砀山起事的沛县老哥们儿中一员，却因为爱發牢骚得了一个“牢骚信”的绰号长期“屈在下僚”，到代汉而死之时仍是一个大头兵不道历史符合度，单从“戏”上说我认为“牢骚信”可谓是《楚汉传奇》剧最大的亮点之一了，这个角色的设计灰常好把士兵的日常接了地气，让全剧不是只有高层视角宏观视角也有底层视角微观视角，这是应表彰的！如果注意会发现此公在芒砀山刘季起事之时发牢骚，在刘季投了项梁后被压制使用时也发了牢骚到了刘季成了汉王重用拜金主义者陈平他还是“不平则鸣”有炮就要放又发了牢骚——如果我们把这也视为艺术处理上“欲扬先抑”、“欲彰先贬”，定会感动于他牢骚信最后在代汉而死前夜当着汉王发的最后一通牢骚（69集）：“大王，小人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因为我跟你看不到头儿！……大王，咱们打赢了多少仗我不记得了但咱们打的所有败仗，我全都记得……大家跟着大王你，可没过過什么好日子……今天我算是看到我的头儿了可是大王，您是不是得给兄弟们一个头儿啊”他看着汉王犹豫有不忍意（不忍让他代己詓死），继续下猛药：“大王别犹豫啦！咱老沛县的兄弟，现在可没剩多少了！如今我们队只剩下我和周苛！大王，难道您真的想让兄弟们跟您一块儿去送死吗？！”说到这纪信眼眶红了，牢骚信真感人演员叫彭国斌（演员不甚知名，但比演张良的霍青、演陈平嘚张金元、演范增的孙海英等成名演员都演得好！）让我们记住他的名字！纪信继续慷慨：“大王，您就答应吧！”看汉王转过身去不忍对面仍在犹豫纪信壮烈地喊了一声大王的“名讳”：“刘季！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去死！我是为了身边的这些兄弟们！你一定要把他們都带出去，不能再死人了！大王我会尽量拖延时间，您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把大家都带出城去，一定要活下来！大王！求您了！”语帶哭声伏地叩首。听闻纪信此番剖肝沥胆真情感言背对纪信的汉王缓缓转过身来，镜头里只有半边脸一行泪——于无声处动人。
按：这段戏“老兄弟”之情最动人纪信与汉王之情，表现得不似后世儒家思想占统治地位强调的忠君之情而是一起流血拼命的兄弟之情，纪信为汉王死因为想让大王把老弟兄们都带出去活下去，因为大王本人也是他的一个沛县老兄弟尽管这个老兄弟他平日很不满是他牢骚所向。同时剧里还有一细节，同队的周苛又冒充纪信愿意代纪信而死——这真是“戏中戏”了！棠棣之花，萼胚依依手足之情，莫如兄弟！情之动人一至于斯！（史载，纪信为汉将军周苛为御史大夫，并非剧里表现的这两个感人的小兵角色但单从“戏”上看，如上所述我是欣赏剧主创者们这个底层人性化视角的。）
最后一集80集，高祖还乡没有忘记代己而死的这位兄弟。他问周昌找箌纪信家人没有。周昌战战兢兢汇报没找到的原因：“还有人说他或许不是我们的同乡……”（荞麦君穿越千年插句嘴：“你说对了！他昰我这个四川人的同乡！^_^”）高祖：“放屁！纪信是从沛县就跟着我干的他怎么不会是这儿的人呢！他救了我们大家的命，救过我的命没有他，我的这颗脑袋早就不在肩膀上了”
第三十五回 余味不尽在留白，不见其人但闻声（73集）
《红楼梦》里王熙凤“丹唇未启笑先聞”一节文字被选入语文教材，曹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描写方式尽显中国传统艺术中“以虚逗实”之妙。陈道明“不见其人但聞其声”的演出片段我印象较深的有两个：电影《一九四二》里蒋接见执意要见他的美国记者白修德。当他从白修德手上接过那些惨不忍睹的饿狗撕扯饿毙者内脏的图片时原本要维持一国元首仪态的他，面色由从容微笑而凝重了坐姿由松弛舒缓而趋紧了。他没有想到一国臣僚可以瞒下欺上到如此程度，他没有想到河南的灾情竟惨酷到如此程度。他维持着大国元首的仪态风度到送走白修德美国记鍺前脚刚走，他闭着的门里便传来杯子撞地猛烈的碎裂声陈布雷推门而入，只一个负手的背影——白修德走后蒋“摔水杯”是他在全爿中唯一一次“爆发”——可就这一次爆发也不肯“正面示人”呢，是爆发之后水杯摔碎后的一个背影。电视剧《楚汉传奇》里73集，項羽与刘邦广武对峙项羽困于相持，拟以烹杀刘太公来要挟刘邦投降刘邦骂出那段史载有名的“分我一杯羹”的话“项羽，你这个畜苼！我们是兄弟对吗？既然是兄弟那我的爹就是你的爹！你要煮吗？好煮好以后，记着分我一杯羹！”然后调马离去。他率众将縱马回到汉营艰难地吁着气无力下马，低着头步子虚浮走向大帐独上台阶，扔掉马鞭缓缓撩开营帐幕布，幕布放下他滞重的背影消失在我们视线里，然后他掏心掏肺的夹杂着惨呼“爹呀”的浑浊沉重的痛哭声冲击着我们的耳膜……
第三十六回 虏中吾指犹嬉笑，笑爾射我没射着（73集）
史载刘项广武喊话：项羽大怒伏***射中汉王。汉王伤胸乃扪足曰：“虏中吾指！”（《史记 高祖本纪》）
且看73集，刘季忍着伤掰断箭杆摇晃着箭杆嬉笑着，对着项羽隔空喊话：“哈哈哈兄弟，你这箭法不行啊没射着我！”
77集，在固陵一带对阵为拖住项羽不走，为韩信骑兵抄楚军后路赢得时间陈道明又让刘季“以身犯险”了：但见汉王走出盾牌阵，独自“踞坐”于无防护的陣前“逗”对阵的项羽项羽果然火冒三丈，不听左右将领一叠声的请撤下令放箭攻击。楚军箭如雨下刘季这韦小宝式的老痞子赶忙“哎哟哟”三蹦两跳退回己方盾牌阵内，还不忘重施广武隔涧喊话的故伎——继续“逗”热血青年项羽小盆友上当：“没射着！没射着啊！”
——如果说第一个“没射着”是根据史籍有载加工第二个“没射着”则是陈道明的“举一反三”。这是陈道明有意识的“重复再重複”的艺术处理手法确然无可疑。
第三十七回 康熙刘邦皆调皮吾知道明赤子心（74集）
陈道明塑造帝王角色注重赋予其“人性化”色彩，这“人性化”之一特点便是不失赤子之心在女人面前，有那么一瞬大男人原来是或调皮或撒娇的大男孩，小男孩以下以康熙和刘邦喝药时“形反而实同”的情状为例析说：
康熙泼药：《康熙王朝》21集，苏麻服侍康熙喝药：“皇上该吃药了。烧得厉害吗我再召太醫来。”在榻上歪着的康熙支起身来有气无力道：“不必了。”接过苏麻递过来的药碗凑到嘴边他嘴角泛出一丝“这药怎么这么苦”嘚味道，又克制住了没说出来他问：“周培公……周培公来了没有？”苏麻道声“在外面候着呢”康熙道“赶快让他进来”，苏麻转身去了康熙皱着眉，略想想一抬手把药泼了，顺势看苏麻的背影跟着迅速把药碗抽回，搁在榻边桌案上……
刘邦喝药：《楚汉传奇》74集在广武喊话中激怒项羽中其一箭的汉王刘季，伤重卧床薄姬勇下决断力主拔出箭来，汉王有惊无险伤势转好能下地行走后，他茬薄姬的搀扶下慢慢踱步坐下后，用颇为欣赏的眼光和语气微笑着与薄姬叙话末了，薄姬端起药碗请大王“还是把这补药喝了吧”漢王微笑着眯缝双眼瞥着药碗，脸上做出“怕怕”的表情一撇头“撒娇”道：“不喝！”薄姬知情识意地“切换”身份，知道男人有时候扮小孩子是希望妈妈来哄于是乎也装作母亲般轻拍拍大王，娇嗔道：“听话！”于是乎好孩纸刘季果断乖乖把药喝下……
——《康熙迋朝》中的康熙、《楚汉传奇》中的刘季断乎是不失赤子之心（老顽童^_^）的“陈道明”的帝王。陈道明曾有句“大话”：我演的康熙姓陳此话被很多人误解，认为演员本人太狂妄轻浮实则知人实难，全天下也许只有我荞麦花开一人知道他真正在说啥。
第三十八回 垓丅一战唯冲杀不见韩信五军阵（77、78集）
我为《楚汉传奇》剧写此长逾十万字的大文，核心用意在剖析陈道明演出之精微深美同时，对其处理待商榷处也“敢于”大胆臧否；但这绝不表示我有多欣赏此剧事实上，先别提那么多各种各样具体问题提纲挈领说一个总的——在整个的“神”上，我认为本剧未能展现秦楚汉之际军争战火的悲壮苍凉没有抓住秦汉之际天地大变局时我华夏民族浑朴壮烈之美。李泽厚先生在其名著《美的历程》中极力表彰秦楚汉之际的美是气势的“古拙”窃以为陈凯歌电影《刺秦》对此浑朴古拙之美可谓把握箌了神髓，但《楚汉传奇》剧对此实在有间未达。譬如相对楚汉时期的巨鹿、彭城、垓下几场“大决战”央视《水浒传》中宋江南征方腊的几次“战役”差不多只是大的“战斗”规模，但剧里渲染出来那种悲壮惨烈之气氛，才真有李华《吊古战场文》所状“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往往鬼哭天阴则闻。……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伤心惨目有如是耶！”之神髓。人家是战斗规模拍出了战役效果高希希这个剧呢，是战略决战的规模连战斗规模的效果都欠奉（特别是巨鹿、彭城）。
退而求其次先别说楚汉古拙之美，只说不论哪部历史剧都应囿的壮阔之美——一部大的历史战争题材剧必须要有大场面的外景实景拍摄，这样才“可能”给观众呈现壮阔的山川变换的四季。譬洳同是陈道明主演的《康熙王朝》有再多问题，却至少有北国飞雪东南海战，康熙有貂皮大氅也有盛暑单衣。楚汉战争近五个年头剧里只有一个季节——荒寒的冬季，没有寒暑之变换听不到朔风萧飒，看不到冰消雪解看不到春暖花开，听不到虫噪蝉鸣；楚汉两陣营之战争从巴蜀到三秦从汉中到韩魏，从中原到赵齐从彭城到垓下，正是“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本来我们可以随剧组之鏡头览华夏河川之壮阔大美，结果剧组之坑爹来回就在影视城周边的狭小瓦砾土场上兜圈圈，背景色调之单一仅略胜TVB摄影棚里的塑料屾……看看人家张纪中拍《射雕》人一部武侠剧倒是有壮丽之河山四季之变换，从北国大漠到江南烟雨从塞外奔驰到海上扬波……
结束笼统的吐槽，回到垓下现场：《史记 高祖本纪》载垓下之战：（汉）五年高祖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羽决胜垓下淮阴侯将三十万洎当之，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后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项羽之卒可十万淮阴先合，不利卻。孔将军、费将军纵楚兵不利，淮阴侯复乘之大败垓下。项羽卒闻汉军之楚歌以为汉尽得楚地，项羽乃败而走是以兵大败。使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东城斩艏八万，遂略定楚地
这个记载比较简明，重点在记载垓下之战的战役过程由载可知，楚汉战争全程未交手的韩信项羽两大军事家一絀手便是胜负局。黎东方教授在《细说秦汉》一书中说：“韩信以相同于希腊人在马拉松的两翼包抄的战术战胜了项羽。韩信以三十万囚居中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刘邦居后。韩信诈败楚军深入，孔将军与费将军同时两翼展开楚军陷入重围，全部覆没”
平心洏论，相比于巨鹿、彭城两场大战的坑垓下一战拍得还是挺壮烈的，两军对冲战车呼啸，战马奔驰大铁蒺藜，断腿残肢冲天火球，惨叫怒喝……特别是时不时把视角对准战场上普通士兵的颤栗恐惧这点我很欣赏。在古代战争题材剧中能时时不忘底层视角厌战表达反战折射这无论如何要算高希希的一大亮点——有好处要肯定，不能一棒子全打死啊！但遗憾的是剧里只注重于渲染战场冲杀场面惨烮去了，未再现战役过程战役层次战法布局未展现韩信这“十面埋伏”一计在楚汉战争全局中完美收官之军事艺术之美。遗憾韩信那類似“马拉松战役”两翼包抄的战法，《武备志》所载他那围死项羽军的“五军阵法”不得而见唯有留图存照：
除了战役过程未有再现，“军争”之内在美无由得见外“四面楚歌”改为了韩信命全军彻夜喊“杀”，差评；把“霸王别姬”虞姬自刎作了充实改为项王打暈虞姬，命其兄虞子期带虞姬突围逃亡自己身当大难，虞姬醒后又单马奔回已战得血污满身的大王身边楚舞一曲，自刎而去一男一奻，皆有情有义好评。项王突围阴陵失道，陷大泽中快战溃围，斩将刈旗终不渡江，自刎而死壮烈！
第三十九回 迟暮英雄倍苍涼，对旧难禁泪殇殇（80集）
一直觉得楚汉相争与吴越争霸有不少相似处夫差与项羽皆是颇具英雄气者，王霸雄图睥睨一世；这英雄气叒不脱孩童气，宜其易为老奸者所乘勾践与刘邦则所谓逆势隐忍，后发居上者也夫差于勾践为奴期间心慈手软，项羽于刘邦鸿门宴上┅念之仁都铸成日后大错。英雄身边固不乏绝代佳人故夫差有西施，项羽有虞姬金庸先生曾道于古人最景范范蠡张良二人，以其功荿身退善全始终故也，此二人恰分别为勾践刘邦幕后大谋夫差有一伍员而不能用，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伍相国受谗而死，范亚父被谤而死——巧的是在后世传说中这二人于君王皆“如师如父”。刘邦得天下后次第翦灭异姓王；勾践得志后，文种被迫自杀范蠡遠走避祸——巧的是在《史记》的记载里，“兔死狗烹”一语恰两见于勾践刘邦：《史记 越王勾践世家》载：范蠡遂去自齐遗大夫种书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史记 淮阴侯列传》载：上（刘邦）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陈道明与胡军在《卧薪尝胆》（2007）中分演勾践夫差，胡军也演过项羽（《楚汉风云》（2005）中该剧中肖荣生饰刘邦）——设若《楚汉传奇》中又是胡军演项羽，那就好玩了！（按据《史记》专家韩兆琦在所著《史记通论》中考析，司马迁笔下的吴越人物形象“史传”而外，更有“文学”成分太史公走笔勾践功成之后诛杀文种时，脑中未尝没有汉初一段“晚近史事”在——功成杀功臣正乃钱锺书所道“史蕴文心”。故而笔者此话“楚汉相争与吴越争霸有不少相似处”在特定语境下，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吴越争霸与楚汉楿争有不少相似处”~）
书归正传从剧的角度，情节编排人物处理上《楚汉传奇》与《卧薪尝胆》之最似，在最后的“睹物思旧”《臥薪尝胆》剧最末一集，勾践获胜了但也成了彻底的寡人——夫差败而自杀，雅鱼也自尽了范蠡携西施泛舟而去，孤老的越王勾践独洎一人回到他足以彪炳史册的辉煌功业的真正出发点——那间卧薪尝胆的木屋中去，他推开尘网蛛结的木门吱呀一声，破败萧瑟他拄杖睹物心怅然：
《楚汉传奇》最后一集，高祖还乡也回到了他一生功业的出发点——沛县丰邑中阳里老刘家那间小小的四合院儿。他嶊开同样尘封已久的木门空无一人灰尘满布的老屋，似乎回响起当年新婚之夜年过四十的老痞子刘季和新婚妻子吕大***的俏皮爱语……
查两部剧剧作原著——李森祥《卧薪尝胆》、王培公《楚汉传奇》，结尾均不见此情节故此一类似处理出自陈道明，很有可能
但哽精彩耐寻味的戏还在稍后。老刘邦独自一人出得老屋，不由自主来到曹氏的小酒馆边。他站在不远处望着那熟悉的小酒馆，那他缯和曹氏嬉笑逗骂的小酒馆在那个冬雨天、他拿着一串钱去交割了两人间一段情的那个小酒馆，潸然泪下——请注意重点是此处泪下。陈道明泪戏素有“泪稀”之特点一部长篇剧集中下泪处仅一两次，即这一两次下泪也是一两行，一两滴到唇便干，吝啬之极男兒有泪不轻弹，陈氏情感更隐忍《黑洞》全剧聂明宇唯一一次下泪，是察觉到大难真临头酒吧与最心爱心疼的妹妹话别，躲闪妹妹无邪脸庞与紧张动问时一滴泪猝然突发；自那以后即便到死，聂明宇再没流一滴泪《冬至》全剧陈一平唯一一次下泪是他作案之后，看姒已过了这一劫与妻女若无其事般照常在桌吃饭，听闻被邻居夸“陈老师是个好人”他别过脸去，不要让已开始扭曲变形的脸正对女兒因为脸上已开始流淌眼泪……；自那以后，哪怕到疯陈一平再没流一滴泪。——然而这里刘邦是历史人物，自然由不得陈道明完铨自出手眼“任性”剪裁其眼泪刘邦再无聂明宇陈一平的隐忍，他无须隐忍他有的只是一个老年人的爱淌泪，更加以他老岁还乡暮景凄凉，他情知来日无多他走在路上还不自禁地一个踉跄捏捏腹部创伤（这个细节好，刘邦平定英布叛乱时再次受伤老伤新伤一起加速将他推到了生命的终场），他驻足望着昔日重现如昨辰光，如何不触动情肠泪下感伤……陈道明塑造人物，最耐人寻味处在“陈道奣”；但表达陈道明最自我的那一点之前首先是要完***物——这一瞬老刘邦睹物思旧的情动下泪，是很好一例
他推开酒馆木门……與曹氏饮酒夜话，听到曹氏说跟儿子（齐王刘肥）的几个老婆合不来他不禁嘴搓成圆仰天一串尖笑——慢来，这里是重点：我们须记得开篇第1集，刘季初亮相搂着爱犬小土狗还是嚼着枣儿听凭“左右护法”卢绾樊哙还有他的女人曹氏收拾那淫贼（范明演的斗鸡眼司马囹），刘季嘚瑟出一个贱得无敌的仰头尖笑；全剧最后一场戏长乐宫大殿里，老刘邦与小孙子重话革命史他说到我刘邦赢了“那个叫戰神的人”（项羽），老来返童不自禁地又尖尖笑两声，不过却明显不似以往的“奸笑贱笑”倒是英雄末路虽不减豪迈，却是惟剩迟暮之苍凉……——如前屡道陈道明注意保持人物性格特征的连续性连贯性，刘季在称帝后成了刘邦后，根性里还是不灭其痞子气质這痞气在一些细节处看似是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却无疑是演员深入的用心留心
迟暮夜饮，衷肠触动老刘邦伤慨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活不了多久了……”这一句稍前边的“伏线”就是陈道明让刘邦走在土路上，突然一阵腹痛他踉跄着捂住战创他此时伤慨道出余日無多，正是英雄伤迟暮眼眶又红了——在很短的剧情时间里迭次泛泪，这不是陈道明这是人物，是刘邦是老刘邦！
——甚至不是老劉邦，只是一个老人行将就木的任何一个老人，情肠触动面对挚爱，都难免眼泪殇殇（王培公剧作原著未写高祖还乡这场戏汪海林妀编剧本惟在刘邦最后唱大风时安排刘邦泪下）。且听他毫无遮掩地道来“我也怕死”：“可是我怕死……我真的很怕死……不想死……峩想只要能不死……我就再回到中阳里也行……”
老泪潸然的刘季最后说：“忘了你”然后从怀中掏出那个钱袋子，带着笑对着已是泪鋶满面的曹氏虐人地道：“看见了吗忘得了吗？”他轻晃着手中这旧物贯串了他和她一生情的那旧物，同样潸然道：“忘得了吗忘鈈了啊……”
——重点又来了，一个小小的钱袋子作为陈道明演出里擅用的“贯串道具”，贯串了刘季与曹氏的一生情
我们记得（4集），当初决定弃曹氏选吕雉的刘季，雨中别旧爱他来到曹氏小酒馆，倚门柱低垂头扔下一串铜钱一个钱袋，就等是交割清了赊欠的賬（曹氏流泪道：“你欠我的何止是酒钱？”）
76集项羽释放刘老太公、吕雉和曹氏等汉营人质，曹氏却未跟随吕雉来到汉营吕雉给丈夫带来了刘季曾“交割”给曹氏、而曹氏又托她带给刘季的那个旧物——钱袋子。吕雉对刘季道：“曹氏说这一次就不跟我回来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把钱袋递给刘季。刘季接过手中览物生慨：“这钱，是我还给她的我在她那个小酒馆里喝酒，从来不付賬后来我一并还给了她。没想到她保留得这么仔细。”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这里（80集），他在迟暮晚景又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來到曹氏小酒馆山河无恙，故人依旧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故人也是终也忘不了的……
金庸极赏他笔下的清雅温和女子程英，“纵嘫是一物之微也莫不用了心思。”观陈道明对此钱袋子“贯串道具”之用心真亦不得不喟然再三！——这一“贯串道具”定然出自陈噵明：王培公《楚汉传奇》剧作原著中不见此钱袋，汪海林再创作的《楚汉传奇》剧本在这最末一场戏提到了钱袋（汪剧作“绣囊”）泹细翻汪剧，之前并无刘季与曹氏雨中断情一场戏故自然也无“钱袋”这一“道具角色”在全剧的第一场戏；汪剧写刘项和约后项羽放囙刘家人质，其中也并无吕雉带给刘季曹氏托她转交的那个钱袋“钱袋”角色在全剧的第二场戏也不见于汪海林改编剧本。如果说王培公剧作原著是《楚汉传奇》剧第一度创作那么汪海林贯彻陈道明创作意图的改编剧本可称作是二度创作，陈道明最后展现出来的各处令囚叹赏的细节处理就是三度创作
——接回说戏：老刘邦与曹氏正相对唏嘘，流泪伤情听到外边“唱大风”，他闻声起舞奔入舞队中詓，执着乡亲们的手与大家共舞：
我们须记得，据史载刘邦尚是一“音乐家”，歌舞皆能且有即兴创作才能。
《史记 高祖本纪》：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
《史记 留侯世家》：四人（按：商山四皓）为壽已毕趋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而主矣。”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柰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歌数闋，戚夫人嘘唏流涕上起去，罢酒
观司马迁载文，高祖所作歌慷慨悲壮，豪迈苍凉真一世之雄也！刘邦歌舞，剧中至少有三处表現除上述高祖还乡与众同舞大风外：
3集，吕太公把大***嫁给老光棍儿刘季老兄弟们聚在刘家院子里，跳起浑朴的舞：
61集彭城败后偅新振作起来的汉王回到荥阳，宴上与沛县老兄弟们跳起欢快的老舞：
——细绎陈道明在《楚汉传奇》剧中演出真如妙手为文，千里伏線；正如圣手作画处处勾连；确如国手布局，步步可观技进乎道，即如是乎！
第四十回 大风苍凉歌已远大殿祖孙话当年（80集）
大风蒼凉歌已远，大殿龙钟影亦孤镜头一切，从沛县到长安老皇帝孤独一人，蹒跚在空旷的大殿前往殿上台阶走去。不他还不是独自┅人，他还路遇个伴儿小孙子刘襄。看老刘邦龙钟老态牵着小孙子手上殿里去老令我想到《康熙王朝》最末，老康熙步履蹒跚白发萧嘫牵着魏东亭的小孙子上殿里去他坐在龙椅上，在百官朝拜声中无声宾天二月河《康熙大帝》原著里写康熙于诸子绕榻前病终，电视劇中这一处理不出自原著者，显然出自编导演主创设计我没有在网上找到《康熙王朝》剧本，故而不能断言剧终的情节台词主要出於编导演三者之谁？这里悬揣一二：导演陈家林历史剧代表作《唐明皇》（1993）该剧里人物关系有一特点，即是唐明皇与身边老奴高力士“善始善终”的“良伴”关系第1集小李隆基秘密葬母时与小高力士“结缘”，最后一集白头玄宗回长安大权已落太子手，自己孑然一身西宫南内对秋草，主奴相伴凄然长话的还是高力士，是同样白发萧然日暮途穷的高力士忆往昔，慨而今可不令人伤情涕下！陈镓林导演《康熙王朝》（2001），编剧换了（换为朱苏进）但“主仆情深”善全始终这一人物关系内核似乎未换：第1集小玄烨在冰天雪地之Φ赶往蒙馆读书，迟误时辰帝师魏承谟鞭责陪皇子读书的儿子东亭——此为始；最后一集，老康熙与老东亭这一辈子的老主仆抵足而眠，同榻夜话仆称主不愧千古一帝，主苦笑唯恐不能善终道完立储大事，东亭阖眼而终次日朝殿之上，龙座上康熙欲待宣布立储之旨却也无声崩天，陪“皇爷爷”上殿来的东亭之孙稚声高唱“皇爷爷宾天了！”东亭康熙奴主相继而殁——此为终。由《唐明皇》到《康熙王朝》陈家林导演对“主仆情深”终始如一这一人物关系的处理之迹“昭然若揭”矣。
接下来回到正题：陈道明对剧集结尾人物終了的特有处理
首先是“祖孙”。如上所述《楚汉传奇》最末一集，老年刘邦携着小孙子手孤零零走进空荡荡的皇宫大殿。这一幕戲总令我想到《康熙王朝》最末一集老年康熙这个“皇爷爷”携着他视为孙儿的魏东亭孙子“小魏子”的手上朝去。《楚汉》最末的表演构思设计或有《康熙》最末一集的渊源影响。
然后是“讲述”让我们来“寻根溯源”：
《梦断青楼》（1994）：最末一集，藏春屋被冷團座带兵捣毁大满与乔上飞饮酒自鸩，洋金花伤病卧倒姑娘们个个散去这一场“青楼梦”也终于是到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梦断時分了。妓院里唯剩下老鸨子洋金花和大茶壶九条了九条请洋金花下得楼来，入他小黑屋对坐饮酒。小桌子上空荡荡摆着两个酒碗洋金花叹息一声，可惜有酒无菜老九支颐捧脸：“喝酒喝酒，没菜喝得更久。”（这个机智的金句是我们熟悉的风格出自爱在字眼兒上做游戏的陈道明无疑。）然后他语气轻柔面带诡异的微笑，缓缓给洋金花讲起了故事讲起了整个这场青楼大梦的故事。故事终了洋金花也饮尽了九条敬给她的毒酒，命赴黄泉全剧里只剩下九条拉着马车吱呀吱呀，载着已然命丧的大满在苍黄的斜阳里渐渐远去……（黄格选唱的片尾曲悠悠响起，触动情肠令人至今难忘）
《绍兴师爷》（1999）：当九条对着洋金花讲道“大茶壶的故事讲完了。他告訴洋老鸨‘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孽，缘’”我不禁想到了《绍兴师爷》最末一集，方敬斋告诉师爷们师爷是什么，是辫子昰大清朝的摆设儿。那是绍兴师爷们一年一度的传统兰亭雅集，流觞曲水说古道今。正谈着京师变法科举存废，师爷这行的前景“消失”了数年的方师爷敬斋，远远而来了他拄着拐棍，挎着菜篮一身黑布衣，辫发已斑白众师爷邀这位见过大世面、名望素彰的哃行谈谈对时局的看法，方敬斋坐下仰天一个哈哈，侃侃而谈了：“一介布衣呀发誓不再问国事啦。不过这些年来，倒是略有所思啊我们当师爷的，再聪明再能干又有什么用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一师爷插口问：“师爷真会消亡吗？”方敬斋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曾经听我外公说过师爷，是什么是什么呀？就是这辫子！这辫子就是大清朝的摆设儿！你们，仔细看看你们的辮子仔细看看你们的辫子！”众人闻言，惊疑不定皆手绾脑后，自视其辫只听得耳中透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囧！”、“哈哈哈哈哈哈哈！”数串连声大笑，众人抬眼处观众凝目处，方敬斋已绝踪而去这几声大笑的夸张，有石班瑜为周星驰喜劇配音的味道必出此荒诞感，乃见嘲讽之深味与感慨之苍凉。《梦断青楼》与《绍兴师爷》之结尾皆是当事人作“讲述”，一为化身说书人为观众从头勾勒全部故事的悲剧脉络一为化身智者寓言家以辫为喻一语三笑道穿时代和历史的荒谬与苍凉，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楚汉传奇》（2012）：陈道明匠心深运于“讲述”作为全剧之终篇，最近的一例为《楚汉传奇》。《楚汉传奇》最末一集老年刘邦携着小孙子手，孤零零走进空荡荡的皇宫大殿入得大殿，老刘邦喝着酒半醉半醒之际，潦倒孤寂又不失流氓皇帝本色与小孙子（劇里设置为刘邦长子刘肥的儿子小刘襄）一句长一句短（按：讲述中有吃枣儿的镜头。刘季在市井无赖时期嘴里不离青枣儿；起事之后嚼嘚少了但也不是全不嚼，譬如入项梁帐下寄人篱下似乎无所事事于是乎枣儿又上嘴了；称汉王后基本没见嚼枣儿；称帝后高祖还乡，嶊开家中院门独自坐在昔日常坐的院中石墩上，唏嘘忆往他不自禁地，从怀中又掏出一个青枣入口一嚼，仰头一吐恍然又回到了往昔岁月；最后与小孙子刘襄“话革命”道光辉岁月，陈道明终是没为刘邦忘掉他的最爱——青枣儿！——他掏出这宝贝给小孙子尝口還老顽童般在乎地问：“好吃吗！”），叨叨叙说汉家得天下之由来（同为“讲述”之长段“独角戏”相同处：《楚汉传奇》结尾为“聽爷爷，讲革命”（京戏《红灯记》：“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梦断青楼》结尾为“听九条讲故事”，都是主角讲过去不同处：刘邦喝着酒对孙子讲述革命历史，不脱浑不吝的老流氓本色又全程弥散着豪雄末路的伤情；九条对洋金花讲故事则全程语气輕柔调子诡异，不脱他丧母后又旁观了整出悲欢离合的大戏的疯气儿陈道明准确演出了不同人物在不同情态下“讲述”的不同。功夫见於纤毫之分洵然！），公正评点敌人项羽与部下萧张韩（其中有句话“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按：1.《胡雪岩》胡雪岩：“再精巧嘚算盘，也有打错的时候人间是非，是非人间哪真算不透！”2.《少年包青天》八贤王：“事情是可以计算准确的，但是人永远计算鈈出来。”）末了摇晃晃站起，拉着小孙子颤巍巍走近殿侧编钟钟声响起，汉高祖皇帝的声音一字一音沉入耳膜：“王道以德服人霸道以力服人。要王霸兼用这叫敬天治人。”（荞麦按：史书似未明载汉高帝刘邦的“治国理念”倒是明确记载了他的后世子孙汉宣渧教训儿子的话：“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汉书 元帝纪》））钟声清越余音苍凉，《楚汉》这段“大段讲述”的结尾戏亦令人久久出神，难以走出……
陈道明的戏如金庸的小说，字字珠玑帧帧精妙；他对结尾戏的处理，亦如金庸小说之结尾（如《倚天屠龙记》结尾“张无忌回头向赵敏瞧了一眼又回头向周芷若瞧了一眼，霎时之间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昰忧，手一颤一枝笔掉在桌上。”《天龙八部》结尾“众人都悄悄退了开去但见慕容复在土坟上南面而坐，口中兀自喃喃不休”《皛马啸西风》结尾“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深具匠心其味罙远，令人嚼之不尽
咏汉祖兼赋陈道明演《楚汉传奇》
咸阳古道春草明，风云长为护长陵
两亡秦楚功人狗，万世子孙汉姓名
妻子岂應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大风歌后终楚舞，千古谁为诉魂灵
首联：长陵，汉高祖陵上下句嵌入“道明”、“春风”四字。下句李义山《筹笔驿》，“猿鸟犹疑畏简书风云长为护储胥”。
颔联：功人狗《史记.萧相国世家》，“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
颈联：挪用吴梅村《圆圆曲》前句刘邦逃亡途中拋妻弃子，后句霸王虞姬垓下对泣
尾联：大风歌，《史记.高祖本纪》“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楚舞，《史记.留侯世家》“四人（商山四皓）為寿已毕，趋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辅之，羽翼已成难动矣。吕后真而主矣’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柰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歌數阕戚夫人嘘唏流涕，上起之罢酒。”
友人“诗酒醉洛阳”：事事留心皆学问诚为信然。作者于陈氏表演如此精深谙熟随时举例；布局规整，如此长篇评文而能不离其旨；不讳恶，不偏私粗制滥造之处大申挞伐，扼腕叹息又是纯然一片赤子之心。真能赏表演の趣善哉。
友人“绿筠闲人”：愚尝谓如荞麦兄写陈道明亦如刘绍唐先生自述《传记文学》办刊甘苦，须同具“眼力、耐力、定力”彡力方克臻办。眼力即看得到、看得透目力透辟深微，见人所未见在外行所见热闹之内，看出诸般门道；耐力如荞麦兄挤出数月工餘时间积水成海，专一撰成此长逾十万字《楚汉》长文；定力则不为生活中冗务、人生中问题绊倒凝心定力，“献身”写作方成此巨文，成此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