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拯救儿子by城前反被》by城前 全文+番外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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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病的春天》+番外by非天夜翔(校园文,草根攻中二受,强推HE

超好看的,刚开始看到书名还有点排斥,后面实在找不到好看的文了就决定先翻翻
肥田大人的文真是有质量保证,随便拎一篇最后读起来都爱不释手


  五岁的遥远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七岁的谭睿康,是在乡下的外婆家里。
  那小孩跟个瘦了吧唧的黑猴儿似的,脏兮兮的,脸上两道灰,扒在墙上瞅他,像是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遥远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有人这么黑这么脏这么瘦,光是那袖子就不知道粘着啥。
  “你叫遥远吗。”脏猴儿挠了挠脖子,说:“我是你堂表哥,出来,带你去玩。”
  遥远退了半步,不知道“堂表哥”是什么个亲戚,来外婆家三天了,见过的亲戚闹哄哄一大堆,是个人就是表的,表姑表舅表姐表舅公……热情得令他有点怕。
  房里有点动静,脏猴儿赶忙下地去,一溜烟跑了。
  “谭睿康!”外公犹如晴天霹雳一声吼,大步流星追出院外去,瘦猴干净利落地漂移,想朝巷子里钻,被外公一个箭步出去逮着了,揪着耳朵进来。
  谭睿康像个滑稽的小丑不住挣,外公的手指跟钳子似的,把他一路揪进来,拐杖打了几下,说:“你爸呢?”
  谭睿康说:“去工地了。”
  外公说:“作业呢?!”
  谭睿康拍了拍书包,外公道:“进里面做作业!做完陪你弟弟去玩!”
  遥远一身上下收拾得很干净,眉清目秀,皮肤白圌嫩,跟个小瓷人一般,谭睿康进去后还时不时偷看他。
  谭睿康看遥远,遥远却盯着他的书包看——那书包去年才见过,本来是他的。刚去幼儿园那会妈给他买了个书包,背了两个月换新的,旧书包就不知道被收拾到哪儿去了。怎么跑这来了?
  外公从前是当兵的,人高马大,一脸正气,戴着老花镜坐在厅里看信,谭睿康在他眼皮底下做作业,遥远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跑了进来,朝外公怀里钻。
  “好好好。”外公伸手抱着遥远,孙儿孙女都怕得很,唯有遥远特别受宠。外公一直说,遥远长得像他圌妈小时候。
  遥远道:“阿公,我要回家……”
  外公道:“过几天你爸爸就来接你回家,等堂表哥做完作业,让他带你去玩。”
  外公身上有种老人的气味,烟混着洗衣皂的香气,他的大手带着凉意,手心干爽,摸起来很舒服,他把遥远抱在膝头颠了颠,遥远骑着他的大圌腿,抱着他脖子,躺在外公怀里睡了。
  睡醒时外婆拿了点巧克力出来给他吃,打了热水给他洗脸,谭睿康盯着巧克力看,这巧克力遥远在家里从来不吃的,嫌里头酒心的味道难吃。外公却很嗜甜,尤其是酒心巧克力。
  遥远把外面巧克力啃掉点,估摸着快吃到酒心了,随手递给谭睿康。
  “弟弟给你的你就拿着吃。”外公起身道:“带弟弟去玩,不能欺负他,听到没有?!”
  谭睿康马上点头,外婆用毛巾给刚睡醒的遥远擦手,擦脸,力度大得他有点发疼。
  谭睿康收拾了作业本,过来牵他,遥远嫌他脏不让牵,谭睿康就说:“哦,走吧,咱们去摘果子吃。”
  于是一大一小,前后出了院子。
  遥远在乡下呆了三个月,很多事情对于太小的他来说已经记不清了,虽然长大后那些曾经的片段会在梦里一闪即逝,却终归趋于模糊。
  地里的瓜,梧桐树下的茶,水沟里的田螺,收稻子时的蛙鸣,他不知道当年谭睿康陪着他的那段时光意味着什么,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小孩,又在大人们那里听到了关于他的什么。
  这些逐渐都已成为鸡零狗碎的童年回忆,只有当年谭睿康像个黑猴儿似的扒在墙头看他的那一幕,遥远却总会时不时地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非童话文,中间有一点点虐,有人生岔路,有伤害,也有狗血
故事从校园小清新开始,草根攻,中二受
写小攻小受从1998到2008的十年里,相依为命一起成长的日子
从改革开放的末班车到金融风暴,加入世贸、申奥成功、911、非典、股市六千点,房价大涨,婚姻观、价值观逐渐改变……那些青涩的岁月啊!在风里飘零
呃,文艺了,结局HE。
祝各位情人节快乐,星辰骑士还在存稿,过段时间来开


  “遥远,你堂表哥要来家里住,两点记得去接。”男人的声音,***响,关门声。
  “住多久?爸!”遥远愤怒地大喊:“我今天没空!怎么不提早说?哪个堂表哥?不会是乡下来的吧!”
  暑假作业扔在一旁还没做,一周后开学,今天约了同学去书城买新学期的学习资料。
  遥远玩了会游戏关机,看了眼钟,十二点。
  出门前看到冰箱上的便笺,那是他爸爸留下来的。上面记着名字,要接的人叫“谭睿康”,车次标明,没有***号码。
  想也知道,手机一部要好几千,连遥远自己都用着老爸的诺基亚8310,乡下堂表哥怎么可能用得起手机?连个call机都没有。
  湖南农村来的……遥远的妈妈姓谭,谭家村,遥远想起自己还在很小的时候去过那个地方。那年自己才五岁,妈妈生病了,爸爸带着她去北京看病,遥远就被寄放在外婆家,当时好像有个堂表哥带着他到处去玩,差点淹死在水里,堂表哥回家还被外公打了一顿。
  那是在五岁的夏天,遥远幼儿园不上了,当年爸爸给村里打了个***,七十五岁的外公骑自行车把他送到汽车站,等在那儿的舅舅带他到县城转车,回到家里的时候,遥远的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年走得匆忙,堂表哥去上小学,村子里也没有通***,回来没多久遥远就把乡下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几天后妈去世了,爸带着他过日子,这些年里也没有再和老家联系过。
  前几天遥远和同学们去唱完歌回来,半夜三更的发现他爸在打***,马上就想到找圌女人的事,没事找事与父亲吵了一架,才知道是外婆打来的***,只得讪讪作罢。
  遥远这人独占欲很强,绝不允许他爸再婚,平时一点小事就开始闹,就算错了也不认错,不吃饭,反锁上门,直到父亲让步为止。从小没了娘,他的父亲几乎事事都顺遂着他,惯出来的脾气也令自己头疼得很。儿子不懂体谅,当爸的生意又忙,本来就不太会教育儿子,根本不懂青春期心理学,除了给钱就没别的办法了。
  所幸遥远只是个窝里横,平时光在家闹腾这点王子病脾气,在外面还是很识趣的,毕竟他爸让着他,旁的人可不一定让着他,犯起王子病,不惹你,孤立你总行了吧。中二少年小学没什么朋友,上初中就学乖了,宁可欺负老爸,不能欺压同学。改了点脾气后,遥远天生生就一副好皮相,家里又有钱,什么吃的玩的,用的都很大方。初中生群体里最崇拜有钱学生,尤其有钱又脾气随和的。
  他爸带着他出去吃饭时,遥远也知道对叔伯辈讲礼貌。旁的人都捧着他,也有说他长得像他圌妈圌的,他听了只是笑笑。
  遥远长得帅,要面子,吃穿讲究,也有点小聪明,玩归玩,念起书来,成绩半点没落下,还是文娱委员,什么好处几乎都占全了。
  南国的八月底仍热得抓狂,外面天阴沉沉的,闷热令人浑身都是腻腻的汗水,衬衣像黏在身上。一进书城,冷气马上令他舒服了不少。马上升初三了,得买教辅资料,遥远翻翻书,有用没用的全往购物车上扔——他爸赵国刚很重视教辅,多买点回去能安他的心。
  “哎我老家也常来人。”听了遥远的抱怨,一起来买书的同学林子波同情地说:“一来就住三个月,说是找工作,来了就躺沙发上看电视吃东西,我妈烦得很。”
  遥远答道:“有什么办法,我妈死了以后就没和那边联系过了,一会还得去接他……”
  外面打了个闷雷,两人一起望向书城外的透明玻璃墙,天黑压压的,一副快下雨的样子。遥远搭着同学的肩膀,吊儿郎当地在收银台外面排队,暑假快结束了,黑压压全是来买书的学生,林子波站在遥远身边就像个陪衬——事实上他的朋友跟遥远一起都像陪衬。


  遥远衣着光鲜,长相虽然仍很稚圌嫩却收拾得十分干净,眉眼戾气十足,手指撩额发时颇有点生人勿近的嚣张气概。
  “你看那女的。”林子波小声道。
  遥远毫不在意地打量那女孩:“外语学校的校服,她裙子剪过……”
  正说话时遥远的手机响了。
  外面又是几声闷雷,开始下雨了,大雨倾盆,哗啦啦地下,书城收银台处一阵骚圌动。
  “什么?”遥远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声音大点!”
  那边说:“姑丈吗?我是睿康!”
  遥远想起来了,抓过林子波的手腕看表——2点半。
  “我现在没时间!”遥远道:“你自己打个车过来吧!你在车站吗?”
  遥远报给他地址,又是一声霹雳,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遥远也没听清楚,对方车站很吵,自己在的书城也很吵,遥远就随手挂了。
  排队很慢很慢,遥远等得有点不耐烦,一来觉得刚才接***的语气不太好,二来又怕被老爸骂。他的眉毛拧成一个结,林子波道:“我来买吧,开学给你带过去?”
  遥远看了一眼两人的一堆东西,林子波自己搬还不得累死,说:“没事,我陪你。”
  又等了足足半个小时,3圌点时终于买好书出来,书城门口站了一堆没带伞的人,全在翻书看书。遥远出去打了个车,顶着雨喊道:“你先走!”
  林子波:“你呢?!一起吧!”
  遥远摆手,示意他快点上车,随手塞给他二十块钱,转身跑去另一辆车。拉开车门,说:“去汽车站。”
  倾盆大雨中遥远在汽车站下车,被淋成落汤鸡,父亲的纸条他没带,但从老家过来的汽车每天就只有那一班,打听几句就找到了。
  入站处已经没人了,遥远湿淋淋地在站台里抽了根烟,才打车回家去。
  到家时已经不再下雨,这里的大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天依旧是黑压压的,空气却清新了很多。
  遥远家住的是个多层小区,他到门口问保安,保安道:“是你亲戚么?进来了,还给你爸打过***呢。”
  遥远心里咯噔一响,完了,晚上又要挨骂。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顾不得等电梯,直接走侧旁消防楼梯上三楼,看到家门口站着个人,倒没怎么被雨淋着。
  那人背着个灰扑扑的旅行袋,就像农民圌工进城一样,一边一个,把旅行袋的两个提手给勒在肩上,戴着顶看得出本来是白色,现在是灰色的棒球帽,上身短袖运动服,□是荧光绿的校服长裤。裤旁还有两道白边,穿一双回力鞋,头发脏兮兮的,油腻而黏糊。
  他瘦而精壮,长得很好,比遥远高了一个头,皮肤不像从前那么黑,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眼睛眉毛都很好看,遥远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堂屋里挂着的,外公当兵时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外公年轻时的照片一直很深刻地印在他脑子里,堂表哥的嘴唇,鼻梁,剑似的浓眉,简直与外公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谭……睿康?”遥远问。
  谭睿康点了点头,说:“遥远,你好。”


  赵国刚还没有回来,遥远已经在想要用什么借口把这家伙弄走,又或者先搞清楚他会在这里住几天,会不会乱动他的东西……诸如此类。遥远猜测他多半是来找工作的,初中念完以后就没钱上学了,这在老家很正常——来南国的这个移民城市打工讨生活。
  希望事情不要朝着最坏的方面发展,遥远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个叫谭睿康的家伙在家里无所事事,一来就是好几个月白吃白住的情景。
  他打算先探探口风。
  遥远的家装修得很漂亮,铺的是在当时的S市都不常见的柚木地板,谭睿康一进来便有点不知所措。他脱下鞋子,脚指头的袜子上破了两个洞。坐在沙发上,说:“姑丈还没回家吗。”
  “我爸早上有事出门,待会就回来。”遥远学着赵国刚平时的做派,接上烧水的壶,洗杯,掏茶叶,泡茶,依次让过一巡滚水。
  “你……”谭睿康指了指自己的头:“先去擦擦,别着凉了。”
  “没事。”遥远半湿的头发搭在额头上,他尽心尽责地招待这个客人,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想了想,说:“老家这些年还好吧。”
  谭睿康搓了搓手,沉吟片刻,说:“大圌爷爷死了,那年你没回去,他过世前还喊你名字来着。”
  遥远想起他的外公,小时候许多事都已朦胧了,唯有外公的军服照与身上老人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还显得十分清晰。
  遥远和谭睿康已经过了三代直属的关系,说亲不亲,说疏也不疏,遥远的外公有三兄妹,外公是长房而谭睿康的爷爷是老圌二。
  谭睿康的爷爷昔年打国共内战时牺牲了,留下个独苗堂舅,外公便把堂舅当做自己的儿子来抚养,堂舅年轻时也当过兵,媳妇跟人跑了,又剩谭睿康这么个独生子。
  人丁寥落,三代单传。
  遥远道:“你爸呢,还好吧。”
  遥远这些年里,从父亲与母亲的娘家***中得知只言片语,谭睿康的父亲在工地上干活,过得也很糟糕。
  他老怀疑父亲拿了不少钱去接济乡下,赵国刚的钱就等于他自己的钱,胡乱拿去赈济亲戚是不对的,他试着提过几次,结果是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于是就迁怒于亲戚们,凭空增添了不少仇恨值。
  “去了。”谭睿康说:“上上个月走的。”
  遥远点了点头,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说:“去了哪儿来着?”
  谭睿康说:“去世。”
  谭睿康说:“肺……长期吸入粉尘不太好。”
  遥远道:“怎么不治病?”
  谭睿康说:“发现的时候已经在咳血,没得治了。”
  遥远道:“也不……不送来这边看病?”
  谭睿康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遥远叹了口气,说:“我妈那会儿也是,但我当时太小了,很久以后才明白这回事。”
  谭睿康眼睛红红的,说:“都过去了,人要朝前看。”
  “嗯。”遥远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么多年过去,伤疤也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他不像最开始时那么讨厌谭睿康,毕竟他也成了没人要的……遥远望向他想说点什么,忽然又觉得谭睿康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就像一块黏糊糊,脏兮兮的口香糖,还是嚼过的。
  门铃响,遥远的父亲回来了。
  谭睿康忙起身问好,赵国刚胳膊下夹着个公文包,略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几点到的?”赵国刚一瞥遥远,见他头发还湿着,便道:“小远去洗澡换衣服,小心感冒。”
  遥远乐得抽身不用陪客人,去洗澡时依稀听到客厅里谭睿康和自己父亲在说话,谭睿康话不多,赵国刚问他一句他就答一句,有种小心翼翼,少说以免说错的自觉在里头。遥远洗完澡出来,问:“要去买牙刷内圌裤么?”
  “我带了。”谭睿康说。
  遥远点了点头,知道谭睿康至少今天晚上会在家里住,便过去主动收拾客房——直到这时,遥远还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只是把谭睿康当成一个来找工作的客人。
  赵国刚也不喜欢家里来客人,通常客人来家里聊几句,他就会安排客人们去住公司买单的酒店,直到谭睿康放好东西去洗澡,赵国刚过来告诉儿子一件事时,遥远马上就傻眼了。
  “什么?!!”遥远仿佛听笑话般对着赵国刚。
  赵国刚又重复了一次。
  遥远道:“他要住到什么时候?!等等!你给我说清楚。”
  赵国刚道:“住到你们都能自立,离开家去上大学。”
  遥远:“这怎么行!这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不行!”


  赵国刚:“昨天决定的,爸爸以为你会很高兴。”
  遥远倏然就炸毛了,他朝赵国刚吼道:“高兴个屁!家里哪有他的位置!为什么要到咱们家来,凭什么让他住进咱们的家?”
  赵国刚道:“遥远!他爸爸是你的堂舅!现在已经去世了!你圌妈生前和他爸爸跟亲兄妹一样,他学习成绩很好,上完初中因为他爸的病,辍学在家照顾了他一年多。你外婆让他过来读书,睿康是个好孩子,至少会在咱们家呆三年时间,你们要在一起相处。”
  “姑丈。”谭睿康在外面道。
  幸亏这房子隔音效果好,遥远还是有点忌惮的,不为对方感受也为维持自己的形象面子,但他一时间仍然强烈的难以接受家里要多一个成员的事实。
  凭什么?吃他爸的用他爸的,要在这里住三年?!三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绝对不短。
  赵国刚出去教会谭睿康用热水器,又进来关上门,遥远仍一肚子火,他朝赵国刚质问道:“这么大的决定,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
  赵国刚道:“你小时候在你外公家,睿康陪了你一个夏天,你堂舅舅把你送上车的时候,你还哭着要小堂表哥陪你,一路哭着回来的,都忘了?”
  遥远恼羞道:“谁记得那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赵国刚叹了口气,拍了拍遥远的肩,眼睛有点发红,遥远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妈。
  “等等!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遥远道。
  “你想怎么样?”赵国刚反问道。
  赵国刚的脸色阴沉,此事绝无商量,遥远也黑着脸,两父子的神态如出一辙,外头声音响,赵国刚忙起身出去,说:“睿康,你以后就住这间房。衣服和内圌裤先穿小远的,明天带你们去买,正好快开学了。”
  谭睿康被带进客房里,遥远想说点什么却又没那胆子,感觉和做梦似的,家里竟然就这样多了个陌生人。
  赵国刚朝两人说了些好好相处之类的话,自然大部分都是对遥远说的,遥远很清楚这个老爸的脾气——私下里怎么闹都行,外人面前绝不能让他丢脸。只得点了点头,回房间去玩游戏。
  于是谭睿康就这么住下来了,赵国刚在外面打***,联系一个在区教育局上班的朋友,请他开了条子,打算明天带着谭睿康去校长家坐坐。遥远玩起游戏心不在焉,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同时心里揣摩他会去念什么学校。
  一中三中不可能,外国语实验中学……简直是做梦。乡下初中的教育程度放在这个移民城市,顶多也就是读个普高的水平,普通高中大学重点本科升学率只有3%~5%,遥远的学校则是重点中学,初中到高中部尖子班学生直升,一个年级三百多人,考上前三批的接近95%。
  小升初的时候遥远很下了一番功夫,既请家教补课又找教育局批条子,最后还花了三万择校费才勉强挤进尖子班。
  幸亏遥远自己争气,从小圌便好强虚荣,又有点小聪明,初中两年不仅没被甩开,反而追进了年级前十,平时玩归玩,表面一副从不学习的模样,回家却花了更多的功夫苦读。
  遥远的游戏GAME OVER了好几次,便把电脑关了,把下午买回来的书拿出来,趴在床上翻几米的画册,耳朵始终***着外面。听到赵国刚让谭睿康这几天在家里复习,还要去考试……赵国刚说到一半***响了。
  房门推开,遥远不耐烦道:“你敲门可以吗!”
  赵国坐到床边,问:“宝宝,在看什么?”
  遥远脸上一红,赵国刚已经很久没叫过他的小名了,母亲的回忆已模糊了许多,赵国刚的“宝宝”叫得恰到好处,令他满肚子火消了。
  “你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权行不行?爸!”遥远像个刺猬。
  “什么是别人的隐私权?”赵国刚道:“别人?你就算八十岁了还是我儿子,几米的书?”
  遥远随手把书合上,那是一本《月亮忘记了》,几米正当红,铺天盖地全是他的画册。赵国刚翻了翻,不懂有什么看头,遥远说:“那家伙读什么学校?”
  赵国刚脸色一沉,说:“叫他哥哥,怎么能这么说话?”
  遥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赵国刚说:“还要看他的考试分数,爸晚上要出去,你带你睿康哥出去吃晚饭,顺便去超市里买点东西。衣服晾一下。”
  “哦——”遥远道:“少喝点酒。”
  赵国刚摸了摸儿子的头,起身走了。


  遥远翻了一会画册,出去看到谭睿康在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那本来是个佣人房,狭小只能摆一张床,一张书桌。遥远家请过几次保姆,小时候保姆不尽责,来了偷吃偷用不说,克扣遥远的零食带回家给她儿子吃,换了一个还会掐遥远。换来换去,保姆就像走马灯一样,来了又走,有的太懒,有的太笨,遥远上初二时嫌家里多了不认识的人心烦,赵国刚就不再请了。两父子轮流做家务,大扫除的时候请个钟点工,随手收拾一下就完了。
  “我爸出去了。”遥远穿过走廊去浴圌室里开洗衣机,已经洗好了。
  谭睿康在房里说了几句什么,遥远听不清,遂不搭话,他把衣服拿出来,发现上面粘着碎纸与烟丝,暗呼好险好险!今天来了人,忘记把烟藏好,差一点点就被赵国刚发现了。
  偷偷抽烟一定会被打死,遥远手忙脚乱地抖掉碎纸,谭睿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说:“小远。”
  遥远吓了一跳,表情有点僵,“小远”的名字只有赵国刚会这么叫他,他说:“叫我遥远,我不是小孩了。”
  谭睿康点头,说:“我来吧。”
  遥远马上道:“你回去,别抢!”
  谭睿康也有点尴尬,两人都坚持要晾衣服,抢来抢去,遥远有点怒了,心想这人真麻烦,谭睿康却发现了碎纸,说:“你也抽烟?姑丈知道吗?”
  这个“也”字暴露了不少信息,遥远松了口气,却仍不太信任他,说:“我……我爸的。”
  旋即觉得不对,洗衣机里只有两个人的衣服,不关赵国刚的事。
  遥远道:“我的,你别告诉我爸。”
  谭睿康马上道:“我也抽烟,不说,一定不说。”
  遥远把烟丝和碎纸抖进浴缸里用水冲了,去阳台晾衣服,谭睿康跟着去,遥远有点抓狂,老跟着我圌干嘛?!
  谭睿康脸色有点红,说:“我……来吧,你去休息。”
  遥远没搭理他,把衣服挂上,发现谭睿康的内圌裤屁圌股上破了个洞,还是好几十年前那种宽松的绿色的运动内圌裤,忍不住笑了起来。
  谭睿康那表情很是尴尬,遥远把衣服全挂上,当做没事人一样回房间看书,想起了什么,告诉谭睿康道:“我爸晚上出去应酬,你饿了么?晚饭我带你出去吃。”
  谭睿康忙道不饿,遥远便自己回房去翻画册等吃饭,他仍然有点心不在焉,在想谭睿康大自己两岁,辍学一年多,会去哪个学校插班念书——多半是技工学校,老爸常说学一门手艺饿不死。
  遥远心里对这个乡下来的堂堂表哥十分同情,回头道:“谭睿康。”
  “什么?”谭睿康在对面房间问道。
  遥远倚在椅背上朝对面张望,看到他在整理乡下带来的,破破烂烂的课本。
  “你的参考书可以借给我看看吗,小远。”谭睿康道。
  “叫我遥远。”遥远有点懒得纠正他这个问题了,随手一指床上,谭睿康过来看他的参考书。遥远又起身拿了课本给他看。
  遥远的本子,笔袋都设计得很精致,书包也是名牌,男生用的文具十分精致,本以为谭睿康会赞叹几句他的品味,不料他却完全没发现这个,只是说:“英语书不一样。”
  “嗯,是沿海版的。”遥远说:“你们应该读的是人教版。”
  谭睿康认真地看了一会,说:“你们考听力吗。”
  遥远道:“当然,中考用机读的答题卡。”
  他翻出试卷和答题卡给谭睿康看,这下谭睿康动容了。
  “你英语真好!”谭睿康道:“作文二十三分?”
  遥远谦虚地笑了笑,问:“我爸让你去念哪间?”
  谭睿康说:“没说,怕我跟不上这里的进度,可能要留级。”
  遥远同情点头道:“没关系,我刚来的时候也学的很吃力,我们那个学校全是读书疯子。”
  夜六点,遥远起身道:“我带你去玩玩吧,你……”
  他注意到谭睿康的衣服,这么带出门实在有点那什么,他找出自己的牛仔裤和白衬衣,让谭睿康换上。
  这个举动似乎有点……但遥远纯粹出于好心,也完全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他更快适应这个城市而已。毕竟太土的话走在路上,有种被环境排斥的感觉。遥远曾经很在意这个,他的骨子里多少还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卑。
  他看着换上衣服出来的谭睿康,忽然发现他的身材还不错,别看那个乱糟糟的农民圌工发型,要是修个流行点的短碎发,再在耳朵上扣个耳钉,戴枚戒指,说不定还像模像样的。
  “走吧。”遥远带着谭睿康下楼,雨已经停了,谭睿康还穿着他的那双脏回力鞋,颇有点格格不入。


  遥远带着他去打车,谭睿康道:“没有公共汽车吗?你上学都打车?”
  遥远坐在副驾驶位上,不自在地说:“上学坐小巴……现在下班的人多,不想挤车了。”
  谭睿康盯着计价表看,说:“大城市打车太贵了。”
  遥远刚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好感又消失得一干二净,又不好叫他别在意这个,只得岔开话题,说:“这里环境还可以吧。”
  “真干净。”谭睿康道:“比咱们村里干净多了,外头路上比家里还干净呢,能当床睡了。”
  计程车司机笑道:“小兄弟哪儿来的?”
  谭睿康道:“湖南。”
  计程车司机道:“都是***,来了就是本地人,呵呵,一个移民城市。”
  “到了。”遥远在市中心下车,结完钱顺手给谭睿康开车门,这个习惯性的举动是给女生预备的,一时没注意过来,谭睿康下车时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大世界倒映在他的眼中,尽数成了惊奇与赞叹。
  这是一个灯红酒绿的新移民城市,遥远边带着他走边说:“对街那里是证券营业部,前几年的时候,大门挤得玻璃都碎了,听说还挤死过人。”
  谭睿康诧道:“为什么!他们怎么了?”
  遥远道:“抢股票。”
  谭睿康一脸茫然,遥远猜他想也不知道股票是什么,又说:“赚圌钱的玩意,都说这里遍地都是黄金,刚才咱们过来的时候有个高级职业技术学院,这边简称叫高职,那学校不错。”
  谭睿康跟在遥远后面,遥远推开玻璃门,到麦当劳的柜台前点餐,回头道:“你吃什么?”
  遥远心里说不出的好笑,谭睿康抬头看灯板,遥远拿了菜单朝他扬,说:“看这里。”
  谭睿康又看了好一会,后面许多人在排队,遥远略微有点不安,谭睿康发现了他这点细微的变化,忙道:“我……随便。”
  “那我点吧。”遥远道:“双层芝士孖堡,将军汉堡,黑白双星两份,苹果派大薯条,大可乐……”
  遥远连珠炮般报了菜单,端着盘子过来,到靠窗坐下。
  谭睿康拿起纸盒里的包看了看,遥远笑道:“没有筷子。”
  “这个我知道。”谭睿康自嘲地笑了笑,学着遥远开始吃,一口咬下去的时候脸色变得很古怪。
  里面夹着腌青瓜,遥远道:“不喜欢吃吗。”
  谭睿康忙道喜欢,又调了调可乐,发现是雪糕泡在可乐里,脸色更诡异了。
  谭睿康那硬着头皮吃的表情看在遥远眼里,害得遥远自己一顿饭也吃得很不爽,早知道带他去吃个中式快餐就打发了,真是自己找罪受。
  “番茄酱,来点?”遥远朝薯条上挤一大堆番茄酱,谭睿康那表情更像见了鬼一样,忙摆手道:“我就这么吃,味道不错。”
  遥远:“嗯,喜欢你就多吃点……”
  谭睿康:“这几根土豆棍儿要卖八块钱?真贵!大圌奶奶过年那会做来吃过,土豆饼一炸就是一大锅呢。”
  隔壁女孩子被逗得笑了起来,不时转头看他们,遥远的脸色显得很难看。谭睿康不说话了。
  吃到快完的时候,遥远接了个***,盛气凌人地倚着椅子,懒懒地杵着转椅左摇右旋,挂掉后道:“待会带你去酒吧玩,介绍几个朋友认识,好吗?”
  “酒……酒吧?”谭睿康道:“不了吧,回家学习。”
  遥远只得又打***,告诉对方他不去了。
  挂了***,两人静默无语,谭睿康说:“去……酒吧不好,来,哥给你这个。”
  他低头在牛仔裤口袋里掏东西,牛仔裤本来就很紧,遥远又比谭睿康小一点,虽然他选给他穿的已经是赵国刚买大了的牛仔裤,穿在谭睿康身上仍显得很窄。
  遥远面无表情地注视他的动作,谭睿康摸了很久,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一盒火柴摇了摇,周围的人好奇看着他们。
  遥远马上起身小声道:“这里不能抽烟,先收着,出去抽……”
  遥远收拾好盘子,制止了谭睿康叫服务员的举动,随手把吃剩的倒进垃圌圾箱里,盘子放好,夜七点,下过雨的空气很清新,路灯下谭睿康想说点什么,遥远却在找小卖部,谭睿康道:“来,弟弟,小远。”
  那声“弟弟”叫出口,遥远的心里的某根许久未曾出音的弦被拨了一下,发出迷茫多年后,第一声浑浊的音。
  两人凑在一起,点了烟,谭睿康的手指很漂亮,黝圌黑而修长,借着火光,遥远看到他的手指根上满是老茧。


  遥远抽了一口,辛辣的烟味登时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遥远嗓子火圌辣辣的疼。
  谭睿康笑了起来,遥远咳得半死不活,想把烟扔了,或问声这烟多少钱一包,又怕伤了他自尊心,只得忍着难受抽了几口,说:“回家吧,我也想回去看看书。”
  谭睿康问:“坐公共汽车吧,我想熟悉熟悉这边的路。”
  “要IC卡的。”晚上人多,遥远不想去挤公交,随口编了个理由骗他,打开钱包把公交卡给谭睿康看,说:“过几天去给你办张。”
  谭睿康点了点头,两人打车回家去,遥远想起忘了给谭睿康买牙刷毛巾,正要再下去时谭睿康忙道:“我带了的,能用。”
  遥远进浴圌室看了一眼,谭睿康的毛巾满是小黑点,牙刷的毛都糙了。
  算了明天再去买吧,遥远告诉他这个是沐浴露,这个是洗发水,这个是男士专用的洗面奶,爽肤水,洗手液。谭睿康一脸茫然,连连点头。正说话时遥远的***又来了,三催四催让他去酒吧,遥远几乎和他爸一样忙。
  遥远不耐烦地挂了***,回房间去看书——等过几天就好了,谭睿康去上学的话,职业技校都是住宿的,到时桥归桥路归路,每周也就一两天回来,客人一样的住。
  谭睿康在对面房间复习英语,遥远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谭睿康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很干净,黝圌黑的皮肤和贴服的短发显得很土,光脚踩在柚木地板上,脚指头屈抵着地。
  楼下养了只狗,被关在阳台上,多半是主人还没回来,饿了汪汪汪地叫个不停。遥远被吵得心烦,拆包里的耳机线,找碟子。
  “小远。”谭睿康说:“你记得大圌爷爷家养的那只狗不。”
  “有么?”遥远随口道:“我忘了。”
  谭睿康说:“你五岁那年,大圌爷爷家院子里养了只大狗叫阿峰的,见了就朝你叫个不停,把你吓得大哭。”
  遥远心想真是糗毙了,什么陈年旧事还在提。
  他拿着耳机,打算礼貌地结束这段小对话,谭睿康又说:“阿峰是喜欢你。我抱着你骑他,你还哭个不停。”
  遥远嘴角微微抽圌搐:“我骑上去了么?”
  谭睿康笑道:“骑了一会摔下来了,我和阿峰都被打了一顿。”
  遥远看着对面房谭睿康,塞进去一只耳机,空着左耳,问:“那狗还在?”
  谭睿康说:“不在了,前几年就死了。”
  遥远点了点头,两只耳朵都塞上耳机,顺利地结束情景会话,低头选完歌,躺在床上翻画册。
  外面下着雨,空调都不用开,凉凉的水汽卷着夏天的风吹进来,翻着翻着睡着了。梦里是一片绿色的,仿佛听得见兹啦兹啦的叫声。
  “喏,这个给你。”瘦猴儿从树上爬下来。
  五岁的小遥远接过那只蝉,问:“吃?”
  “用火烤着吃。”瘦猴儿忙道:“哎,还活着的,别朝嘴里送。”
  谭睿康拿根树枝穿着两只蝉,一手牵着小遥远朝田埂上走,毒日头照得两人汗流浃背,瘦猴儿汗水把身上灰浸成一条一条的,两人寻了个阴凉地方蹲着,谭睿康在遥远耳朵旁摇了摇火柴盒,划了根火柴生火,把两只蝉烤了给遥远吃。
  晚饭时小遥远被热着了,吃不下饭,外婆问今天在外头吃了什么,遥远答道吃蝉。于是谭睿康挨了一顿打。
  睡得迷迷糊糊,遥远感觉到有人给他脱袜子,眼睛也不睁就知道是赵国刚回来了。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不舒服地把牛仔裤脱了扔到地上,灯关上,耳机被摘下来,窗门关上,门关上。
  遥远觉得有点不对,在黑暗里睁眼,看见谭睿康的背影。
  他实在困得很了,今天事情太多,懒得起来说什么,继续睡时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而后听见赵国刚的声音,又有开门声,关门声,赵国刚进来看了他一眼,回房间睡了。


  开学前的三天,遥远还在艰难地与生物钟抗争,毕竟要把一个暑假里日夜颠倒的作息调整过来是非常困难的,这天清早睡到十一点起来时,赵国刚与谭睿康都不在,出门去了。
  遥远有种被抢了父亲的不爽,看到桌上纸条时知道他们中午不会回来了。
  应该去考试……祝他一切顺利,过几天回来就拎包入校,遥远躺在沙发上跟他的好友齐辉宇打***,顺便抱怨几句他的堂表哥。
  “嗯,他们那边就是这样吧。”遥远说:“也挺悲哀的,念完小学去读个初中,娶老婆,盖房子,下地种田,养鸡养猪,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要不是他爸去世,到城市里来谋生,估计他一辈子就呆在农村里了。”
  齐辉宇在***里笑道:“他来你家闹笑话了么?我家上回亲戚来过就闹笑话了。”
  遥远道:“还行,挺聪明的。”
  齐辉宇说了个他家乡下亲戚过来做客,把他圌妈圌的电水壶搁在煤气炉上煮,煮得底部胶全融化了的事,遥远和辉宇大笑了一通,又聊了几句班上女生的八卦,才各自挂了***。
  遥远无聊地翻通讯录找人对寒假作业的***,这次是戴着厚瓶底眼镜的林子波。
  对完***,林子波问道:“你的远房亲戚怎么样了?”
  遥远把先前对齐辉宇说的话又朝林子波倒了一次,林子波说:“他们学习进度可能跟不上这边的教育。”
  遥远道:“连英语都是用的人教版,我爸应该去给他联系技校了,学门手艺饿不死人。抠鼻发下来的那张附加题小卷子你做了吗。”
  抠鼻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没事喜欢用拇指抠鼻孔,遂被起了这外号。
  林子波也没做完,约好交作业当天带出来给遥远抄,门铃响,遥远挂掉***去开门,赵国刚与谭睿康回来了。
  “怎么样?”遥远问道。
  赵国刚道:“过了,你哥表现很不错,九月二号开学。去换衣服,出去吃顿饭,买点东西。”
  谭睿康笑了笑,赵国刚道:“上学后英语要抓紧,不会的问小远。”
  谭睿康连连点头,赵国刚又道:“留一级关系不大,正好互相照顾……”
  遥远在里面听见,问:“念哪间?吃过饭一起去看看吧。”
  赵国刚:“不用了,三中,联系过你们副校长,周一直接去上课就行。”
  “三中?!”遥远难以置信道,他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了,就跟做梦一样,蹙眉道:“你……谭睿康!你就这样进三中了?”
  赵国刚微有不悦道:“他要留一年级,下来和你一起念初三,明年你俩一起参加中考。”
  遥远整个人就快炸了,把谭睿康当透明人,问道:“哪个班?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赵国刚道:“一班,你们的尖子班。”
  遥远:“这不……这……”
  赵国刚抬头看着自己儿子,遥远差点就把“这不行”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南国小升初,初升高,全是在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上了三中的尖子班就等于一只脚迈进重点本科的门槛,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凭他?!
  “这太……”遥远及时刹车,改口道:“太厉害了。”
  遥远的脸色阴沉下来,回去换上衣服,出来穿鞋,赵国刚知道儿子好胜心强,妒忌心犯了,但当着谭睿康的面总不能教训他,脸色也不太好看,只得找了点别的话朝谭睿康岔开去。
  遥远躬身穿鞋,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谭睿康学习有那么好?三中不设插班的入学考试,是爸爸先带着他去级组长那里做了张试卷,再到副校长家里坐了会儿。遥远想起当年小学升初中那会赵国刚说得很清楚,考不上就去普通中学垫底算了。
  遥远拼了命的死读,最后还是差了几分,当然赵国刚去找教育局的朋友开了张条子,还是把他塞进去了,过后遥远才知道,赵国刚还出了三万的择校费。
  遥远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挫折,意识到人不能一辈子靠老爸,上初中后便刻苦念书,终于有点成绩,足够洋洋自得的时候,一个这么不起眼的谭睿康竟然也被塞进去了,还和自己同班!
  赵国刚出了多少钱?
  遥远穿好鞋子,起身跟着赵国刚出去,在电梯忽然问道:“爸,你出了择校费么?现在几万进一班了?还是三万?”
  赵国刚又被自己儿子算计了一道,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遥远问完就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按钮,知道赵国刚完全无法回答。
  答三万择校费吧,谭睿康就在旁边。
  答没有吧,赵国刚好歹要照顾自己儿子心情,况且想也根本不可能,遥远对自己的母校简直是知根知底。
  谭睿康吓了一跳,问道:“姑丈,什么东西,什么费?”
  赵国刚沉声道:“目前还没定,看他中考的成绩。”
  “哦。”遥远冷冷道。
  谭睿康脸色有点不知所措,他听到一个天文数字,却不知里面有什么玄机,而且遥远与赵国刚的气氛有点僵,电梯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遥远无数次地听过他爸的钱就是他的钱这个道理,赵国刚家那边的亲戚有许多人告诉过他,要看好他爸,别被人骗了钱。赵国刚没有续弦,遥远也不可能愿意多个后妈,他的独占欲不是一般的强,谁霸占他爸都不行,他们父子的钱也不能给外人花。
  赵国刚去开车,谭睿康小声问道:“遥远,择校费是什么?”
  遥远善意地说:“没什么,恭喜你,哥,以后咱们就是同学了。”
  谭睿康眉头拧成一个结,赵国刚把车开过来,带他们去吃午饭。顺便聊几句关于新学期的事,要去给谭睿康买新的书包与文具,衣服鞋子,办公交卡。
  遥远一句话不说,坐在副驾驶位上,倚在车窗边看外面的烈日,在想谭睿康是不是赵国刚私生的。
  “你爸爸带你来那年。”赵国刚说:“小远才两岁,你四岁。”
  谭睿康的眉头暂时舒展开了些,说:“我都忘了。”
  赵国刚道:“当时这里坑坑洼洼的,还是开发区,现在已经是市中心了。小远的妈让你爸爸来做生意,刚开始改革开放……原野的股票一股三块钱,最高的时候涨到一百多。”
  谭睿康说:“我爸他当年为什么不来?”
  赵国刚道:“他说老家两老没人照顾,小远的外公住不惯城市,家里的田也没人打理。”
  “现在呢,田都租出去了?”遥远道。
  赵国刚道:“现在你母舅家没多少人种田了,可能再过几年,能发展点旅游业……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赵国刚说:“你睿康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抱着你亲个没完……”
  遥远脸上泛起红晕,愤恨地说:“别提这些行不行?”
  谭睿康哈哈大笑,说:“姑丈,我都忘了。”
  赵国刚想起去世的妻子,声音温和了很多,又说:“睿康还舍不得走,说要弟弟要弟弟。”
  谭睿康唏嘘道:“我妈妈那时已经不在了,她以前说过给我生个弟弟。”
  赵国刚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挂档踩油门,说:“小远的妈妈和你爸爸虽然是表兄妹,小时候感情却最好,小远,你和你哥哥也要好好相处,知道么?”
  遥远冷冷地答了,赵国刚知道这个儿子正是青春期犯浑的时候,说多了只会吵架,便这么轻轻揭过了。
  中午赵国刚带着他们去吃饭,谭睿康吃不惯带血的白切鸡,赵国刚便又给他点了些别的菜,看在遥远眼里只觉谭睿康越来越讨厌,就算不做什么光坐着,也有种说不出的排斥感。
  赵国刚还是很能聊的,在商场混了多年,哄两个小孩自然不在话下,提到家乡时谭睿康便有说不出的话,家里养的柴鸡,吃鱼的鸭子下的鸭蛋,开春第一道笋子,老家的特产……遥远听得心烦,谭睿康说话的时候他就不说话,而遥远说话的时候谭睿康也有八成听不懂,遂插不上话。
  一顿饭勉勉强强吃完,赵国刚又带着他们去买东西,遥远很少在国贸里买书包文具——他看不上这些,都是赵国刚的习惯。遥远喜欢去步行街淘一些不贵却显得时尚的男生卡通玩意,譬如酷猫又或者日本货。
  赵国刚给谭睿康买的单肩包,文具都很贵,看上去却平平无奇,没半点品味,还买了双球鞋,那种款式的球鞋倒贴钱给遥远穿遥远都不穿。
  结账的时候谭睿康坚持要自己付钱,遥远心里既无奈又好笑,赵国刚道:“睿康,别和姑丈客套这些,以后等你工作了,有的是时间给姑丈买东西。”
  谭睿康沉默很久,最后感激地点了点头。
  赵国刚开车回楼下小区,付完钱让谭睿康先去剪头发,带着遥远上楼去,打算安抚一下儿子,然而回家没几句两人就吵起来了。
  “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遥远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国刚道:“遥远,他的爸爸是你圌妈妈圌的兄弟,你是独生子,不懂手足之情……”
  遥远:“问题他不是你生的啊!凭什么?!他已经成年了,完全可以自力更生!怎么不去打工?!”
  赵国刚深吸一口气,根本没办法与这个儿子沟通。
  “假设,小远,假设爸爸和妈妈一起离开了你。”赵国刚道:“让你初中毕业后不念高中,一个人出去打工,你觉得命运对你公平?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堂表哥今年只有十七岁!让他带着初中学历去工地搬砖头,简直是毁了他!换了你,你愿意?”
  遥远道:“自力更生有什么困难的!真轮到我了,那我也可以自食其力!边打工边读书,谁就一定得靠父母了?”
  赵国刚道:“说得轻巧,既然你这么说,爸爸为他出学费和择校费,你为什么又会生气?”
  赵国刚正要好言安抚几句,遥远却黑着脸回房间,砰的一声摔上门,上锁。
  赵国刚知道遥远不过也只是嘴上说说,真要让遥远出去打工,这少爷脾气肯定没过两天就会摔东西不干了,这孩子从小就惯得太过头,以后出社会还不知道怎么办。
  抽了根烟后,赵国刚去敲门,和颜悦色说:“小远,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自己想清楚,你怎么能生爸爸的气?”


  遥远听到那话眼泪就掉下来了,他躺在床上翻画册,却不去开门,赵国刚知道他要面子,便不再去敲门,打***让公司司机买了菜送过来,开始搞大扫除。
  打扫到一半,遥远出来上洗手间,赵国刚说:“把菜整理一下,晚上咱们自己动手做饭吃。”
  遥远生完气,有台阶下,便不好再和父亲对着干,进厨房去洗菜,谭睿康也回来了,剪了个很短的头发,笑道:“姑丈。”
  赵国刚说:“很精神,剪得不错,小远,开学后你的头发也要理了。”
  谭睿康回来便自觉进厨房洗菜,遥远依旧一声不吭,谭睿康便笑道:“小远,哥的头发剪得怎么样?”
  遥远看了他一眼,心想还挺帅的,理发师还知道给他剪个短碎发?先前油油腻腻的印象没了,洗得很干爽,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洗头妹要摆平谭睿康的头发多半花了大力气。
  遥远敷衍地说:“不错,很精神。”
  “你这头发好看。”谭睿康说:“剪了多少钱?店里的人又给我洗头又让我烫,真把我给吓着了,还要***,我说不不不,剪几下就成了……”
  “这边都要***的。”遥远说:“***也就十块钱,洗剪吹十五,***了舒服得多,有精神,没什么。”
  谭睿康说:“洗完不还是得剪短么?这不就白洗了?浪费钱。”
  遥远发现自己和谭睿康真的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只得点头道是啊是啊。赵国刚打扫完后过来围着围裙做饭,谭睿康忙道:“我来吧。”
  赵国刚说:“小远嘴刁,姑丈先把他伺候好了,以后姑丈没回来你再给他做饭吃。”
  谭睿康笑着说好,又见厨房里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便回房去了。
  遥远给赵国刚打下手,赵国刚沉声说:“小远,你才是爸爸的儿子,谁也不能取代你的地位,你是这个家的主人,有什么事,要多让让你表哥,知道不。”
  遥远眼圈有点红,哦了声,赵国刚说:“把鱼拿来。”
  赵国刚接过准备的料下了,做个蒸鱼,遥远从背后抱着赵国刚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赵国刚一米八的个子,做个饭还得小心头不碰到抽烟机,遥远一米七,刚到他肩膀高。
  赵国刚任他从背后抱着,转身去调蒸鱼酱油,把遥远带着动来动去,就像小时候赵国刚给遥远做饭吃,小遥远抱着他的腿发呆不松手一样。
  赵国刚说:“都快和爸爸一样高的人了还撒娇,小心被你表哥笑话。”
  遥远松了手,悻悻出去看电视。
  晚饭四菜一汤,赵国刚的手艺很好,做的又都是遥远爱吃的,遥远心情也好了起来,不怎么计较了。但想到周末过去就要开学,要带着这么个表哥去自己班上,还得照顾着,遥远只觉头昏脑胀。
  假期的最后几天过得哗哗的快,遥远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抓狂地大叫。
  东西已经全整理好,谭睿康在外面吃早餐,一推开门就觉得又热又不舒服,遥远恨不得回空调房里去继续睡觉。
  遥远刷完牙洗完脸,在桌旁面无表情地坐下,对着一盘蒸馒头,马上就倒了胃口,赵国刚让谭睿康把冰箱里的速冻食品拿出来蒸,谭睿康别的不碰,偏偏就蒸了一大盘速冻馒头。
  “多吃点。”谭睿康说。
  白水配馒头,遥远彻底无语了,起身去把冰箱里的公仔点心,烧卖虾饺拿出来塞进微波炉里转,烧水泡茶,一句话没说。
  “小远有起床气。”赵国刚说:“别惹他。”
  谭睿康笑道:“知道了。”
  叮的声响,遥远开始吃他的烧卖虾饺普洱茶,勉强吃了点下去,把剩下的朝谭睿康面前一推,谭睿康忙摆手道:“我不吃。”
  遥远穿好袜子换上鞋,坐在沙发上还没睡醒,啊的一声叫,倒在赵国刚身上,枕着他的大圌腿看翡翠台早间新闻。
  谭睿康提着书包出来,说:“这个卡怎么用?坐几路车?”
  赵国刚道:“小远会教你,去吧,第一天上学,好好和同学们相处。”
  赵国刚翻钱包,给遥远和谭睿康钱,一人给了五百,遥远看也不看就朝兜里揣,谭睿康忙道:“不用,姑丈,我自己有……”
  “快点,待会车走了。”遥远不耐烦道,反正谭睿康都花了他爸三万,四百也不算什么了。
  赵国刚说:“拿着,生活费没了找姑丈要,等你工作了,有的是你给姑丈用钱的时候。”
  赵国刚这么一说,谭睿康便点头接了,遥远带着他下楼去,离开小区坐车,开始初三新学期的第一天。


  遥远从出门便塞着CD机的耳机,谭睿康在他身边说什么,他只敷衍地点头,也不回答他。他的书包是斜挎着的,谭睿康则是垂在一边肩上的,时不时还要扶一下,遥远把他的挎包带子拉起来,绕过他脑袋,让他斜挎着。
  谭睿康笑了笑,温和而不具攻击性,说了句什么,遥远嗯了声,根本没听见。
  遥远几乎不让赵国刚或者公司的司机接送他,虽然有自家车送能多睡会,却少了很多乐趣,家门口就有直达学校的中巴,清晨上学时位置也很多,不用挤车。
  每天早点起来,坐半小时的中巴,听听歌去上学是很舒服的事。可以看南国季节变迁中的街道景色,在音乐里脑补一些事,课文来不及背时也能温习一会。
  南国的树会掉落不少梧桐叶,秋天是个很美的季节。
  抵达学校时时间差不多刚好,教导主任在大门口执勤,与学生们打招呼,谭睿康没有校服,一进来就成了众夭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驻留在他身上。
  遥远带着谭睿康去找教导主任,这家伙收过他爸的钱,说过谭睿康的事后去找级组长,这家伙也收过他爸的钱。
  最后去了年级办公室找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女人,当然也收过遥远爸爸的礼物——购物卡什么的。
  班主任说:“谭睿康是吧,级组长已经通知过我了,你的入学考试考得很不错。”
  谭睿康说:“老师好,我一定好好学习。”
  班主任说:“遥远你去六楼的空教室搬套桌椅,课本和校服你没领到,下午去教导处问一声。”
  谭睿康这就上学了,遥远把书包扔给一个人,走廊上的同学纷纷朝他打招呼。
  遥远本打算使唤个人上去搬桌椅,转念一想当着谭睿康的面还是别太嚣张的好,说:“这个是我哥,新同学,大家多多关照。”
  哗一下走廊里的人便兴奋了,尖子班三年里头一次来了个转学的,谭睿康有点拘束,朝他们笑了笑,遥远上去拿桌椅,便有人过来找他搭讪。
  “牛奶仔!”有人喊道。
  牛奶仔是遥远的外号,遥远笑着挨个打了招呼,找同桌齐辉宇,同桌还没来。
  “牛奶仔!怎么找你也不出来?”体育委员上去给遥远搭手,他的名字叫张震,提着桌子下来,遥远提着椅子说:“我哥在家里,没办法跟你们出来玩,我看看,让他坐那儿。”
  班里的人刚好是偶数,多出来谭睿康一个,只能单独坐在最后一排,遥远朝张震说:“你帮照看着点。”
  “你亲圌哥?”张震诧异道。
  遥远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对方想歪了,多半扯到什么失散兄弟或者私生子狗血戏上,他说:“我堂表哥!你没见我俩长得都不一样么……啊,谭睿康,你坐这里吧,有事找张震,他是我好哥们儿。”
  于是新来的谭睿康便在最后一排入座,孤零零的,没有同桌,右手不远处就是窗台,背后则是垃圌圾桶。
  教室里哗啦啦的作业飞来飞去,到处都是“借我抄抄”,“你找别人借”的对话。
  遥远在前面喊道:“我的作业呢?都还回来,要交作业了!”
  遥远的试卷被借得东一本西一册,各科代表起来收作业,走到谭睿康身边都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早间循例升旗,遥远看到大家出门的时候谭睿康就跟着下去,心想倒也挺聪明的,结果大家排好队后没穿校服的谭睿康突兀地在班级里找来找去,看台上面副校长大声道:“哪个班的!怎么没穿校服!”
  初中部学生们哄笑,遥远上了个厕所,来晚了,看到谭睿康被笑话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只得跑过去把他塞进本班的最后一个位置,再闪身归队。
  升完旗后校长训话,无非是一堆官圌场文章,继而说到去年高考升学率,学校出了个文科状元,鼓励大家好好学习。
  接着是抗洪救灾的捐款,每个班,每个年级都要登记。
  早上八点天气已经有点热,级组长在操场外的跑道上走来走去,抓头发太长或者染头发戴耳钉的学生,抓出四个女生裙子捡得太短,两个女孩子染发,还有一个男生打耳洞。
  学生们在下面站得汗流浃背,心里翻来覆去把校长诅咒了千万次,校长说完后副校长要补充三圌点,于是诅咒对象换成副校长。
  足足半小时后散场,初三全年级去多功能阶梯会议室,听级组长继续训话。于是诅咒的对象从副校长再次跳转,定格在年级组长身上。
  级组长绷着一张臭脸,新学期第一天便开始训斥作风问题,把几个染头发的批了一顿,谈到升学率,遥远马上竖起了耳朵。
  级组长说:“接下来的两个学期里一共有四场考试,加上各科老师给你们打的平时分,这部分算60%,中考一模会进行全区排名,全区排完以后咱们年级排,排名靠前的同学有希望保送进高中部的重点班。”
  “保送有什么好处呢?免考!”级组长说:“这意味着你中考就算砸了,母校的高中部重点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高中三年免学费,当然,杂费还是要的……”
  谭睿康在遥远背后朝他身边的人说:“学费一年多少钱?”
  “好像是六百。”一个女同学说:“你是本地人吗?不是本地户口的话要再交两千借读费。”
  谭睿康:“!!!”
  遥远心想真多嘴……他靠在椅子上略回头,说:“咱们择校的,不用借读费。”
  谭睿康又问:“择校是什么?”


  “遥远!”级组长直接点名。
  学生们哄堂大笑,遥远在年级里是当仁不让的名人,闯过不少祸,也很受学生们欢迎,偏偏成绩又好,被几科老师宠着。
  “你头发太长了。”级组长说:“男同学都注意!前面头发不能到眉毛,女同学的头发不能到肩膀,回去剪头发,明天各班班主任检查,不剪的打***叫家长来。”
  整个年级的学生嗡嗡嗡地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不少人在空调会议室里睡得正舒服,散会后出来热浪扑面,又纷纷惨叫起来。
  终于开始正式上课了,遥远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谭睿康,不知道他听得懂不。
  “那个就是你哥?”同桌齐辉宇道。
  “同父异母的吗?”前面女孩转头说:“牛奶哥一来,牛奶仔班草地位有危险了哦。”
  又有女孩说:“牛奶哥是巧克力奶。”
  女孩们小声笑,谭睿康长得有点黑,和遥远肤色相差甚大,就这么把他归入牛奶家族里了。
  数学老师转头看了一眼,继续讲课,几人不鸟老师,继续聊,前排的女孩子小声说笑几句,又一起看着靠窗边最后一排的谭睿康。
  谭睿康两手放在桌子底下,没有课本,侧头看着黑板,他的座位在教室角落里,听课的时候不得不侧过头,那模样就像个傻圌子。
  齐辉宇学着谭睿康的表情和动作,两手放到桌下,歪着脑袋,盯着黑板,伸出舌头。
  女生们笑得伏在桌上不住抽。
  遥远冷不防把纠错胶塞进齐辉宇嘴里,齐辉宇忙按他的脑袋揍她,两人一起看远处谭睿康,谭睿康听了一会,从书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草纸一样的小学生练习本,上面还印着小动物花样,他把它展开摊好,开始记笔记。
  这一下遥远附近的人笑得更厉害,笑得就像抽风一样,数学老师咳了声,说:“现在我们把(a+b)提出来,利用平方差公式……”转身对着黑板,把拇指塞进鼻孔里挖来挖去。
  齐辉宇快笑疯了,遥远尴尬得要死,放假的时候不是给谭睿康买了新的笔记本吗?怎么还在用皱巴巴的草纸本子?
  谭睿康根本没发现班上不少人在好奇他,聚精会神地听课记笔记,数学老师说:“现在翻开你们的课本,看第七十六页的题目。”
  谭睿康没课本,只得写写算算,片刻后前面教室中间位置依次传过来本书,一排传一排,传到谭睿康桌上。
  “给我的?”谭睿康问,他翻开数学课本,发现包得非常漂亮,上面写着遥远的名字。笔记整齐而好看。
  接下来的一上午,谭睿康都用着遥远的各科课本,遥远则和齐辉宇看一本书,中午遥远要出去吃饭,谭睿康说不去了,吃学校食堂。
  遥远也不勉强他,和齐辉宇出去吃快餐店十元一份的烧鹅饭,谭睿康则留在教室里。
  “你哥是骆驼吗?不用喝水的?”齐辉宇下午上课前问遥远道。
  遥远说:“喝了吧,我怎么知道。你管这么多干嘛。”
  下午两节课后班主任帮谭睿康把校服和课本领来了,谭睿康站在走廊上跟她说话,内容无非是关于学习的,遥远把谭睿康的新书拿过来,换了自己的书给他。
  放学后还不能走,老师抱着卷子过来测试,遥远只觉自己快疯了,初三的课程重得要死,还要加上六点四十开始的两节晚自习,到八点多才能走人。
  “谭睿康呢?”遥远放学见谭睿康不见了,书包也不在座位上,找了半天,林子波过来说:“他在办公室问物理老师问题。”
  遥远心想真麻烦,也不说声,等了半天谭睿康没回来,教室里要关灯了,又不想去老师办公室免得碰上年级组长挨骂,只得去楼下等。
  秋天的晚上凉爽了很多,遥远听见林子波在二楼喊道:“谭睿康,遥远在楼下等你!你快点啊!别让你弟等!”
  “我载你回家吧,遥远。”张震拍了拍自行车的横杆说:“抽根烟,去逛逛,顺便陪我买点东西送君雅。”
  遥远想起张震在念高一的女朋友要过生日了,说:“不行,我要等谭睿康一起回家。要借钱给你吗?”
  张震说:“不用了,我省了点下来,想让你帮看看什么手表好。给根烟。”
  遥远摸出烟给他,说:“买个swatch的给她吧。”
  张震把烟别在耳朵后面,遥远道:“小心点,女鬼还没走呢。”——女鬼:总喜欢扑厚粉底的班主任外号。


  张震摆手骑车离开,遥远等得浑身毛躁,决定不等了,直接朝校门外走。
  “小远!”谭睿康终于追了上来。
  遥远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决定以后各走各的,谭睿康连着说对不起,两人出了校门,发现赵国刚的宝马停在校门外,按了几声喇叭。
  遥远心里咯噔一响,今天又不能抽烟了!该死。
  遥远一脸不乐意坐上副驾驶位,谭睿康自觉钻到后座。赵国刚问:“新学期的第一天过得怎么样?睿康跟得上进度么?”
  “有点难。”谭睿康说:“教学质量很高,老师讲得很透。”
  赵国刚说:“有不懂的多问问老师,争取进年级前一百,不能保送也可以考三中的高中部。”
  谭睿康嗯了声,遥远开口道:“捐钱,抗洪救灾。”
  赵国刚打方向盘,说:“捐了多少?”
  “两百,一人一百。”遥远说。
  谭睿康:“!!!”
  赵国刚道:“我们公司刚捐过。”
  谭睿康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遥远道:“我帮你捐了。”
  谭睿康:“啊,怎么不说?”
  赵国刚笑了起来,说:“你们两兄弟不用分得太清楚。”
  回家后遥远动也不想动,洗澡后趴在床上瞌睡,赵国刚回来后又出门去应酬,请客户洗脚***。谭睿康在对面房间继续学习。
  遥远在床上翻来翻去,跟齐辉宇打***,打完又给张震打,挂了以后给林子波打,每天上学天天见,晚上还有说不完的话,唧唧歪歪的就到十一点,最后什么也没学成,关灯,睡觉。
  开学的日子总是无聊而漫长,上课,下课,吃午饭,测试,吃晚饭,晚自习……单调乏味。谭睿康在班上给遥远惹了不少笑话,遥远只觉得脸都快被他丢光了,却又不得不照顾着,万幸的是,谭睿康每次出岔子都只有一次,他平时也非常小心,被同学嘲笑也觉得自己丢人,便绝对不会再出现同样的情况。
  最令遥远崩溃的事情发生在周二。
  体育课时跑完步,遥远去打篮球,谭睿康加入另一伙人去踢足球。班上的学生看在遥远的面子上热情地邀请他加入,谭睿康没有上过正式的体育课,勉强踢了一节课。
  下课后男生们都浑身大汗去买水,遥远在小卖部门口散财请客的时候,两个女生挽着手过来,其中一个说:“牛奶仔,你哥怎么在喝自来水,不怕拉肚子吗,百毒不侵哟。”
  遥远的表情有点痉圌挛,马上跑去找谭睿康,谭睿康刚在操场角落里灌了一肚子自来水,抹抹嘴朝教室走,看到遥远黑着脸,说:“小远,怎么了?”
  遥远:“你……我……”
  谭睿康:“???”


  “不能喝自来水……”遥远道:“会拉肚子的!”
  谭睿康意识到问题了,忙道:“这里的自来水不能喝?在咱们老家都是这么喝的,井水和泉水也能喝……”
  “不能喝!”遥远道:“你喝了两天自来水?我说……哎,买矿泉水喝吧,才一块钱啊。”
  遥远那表情简直惨不忍睹,谭睿康忙道:“好的,以后不喝了。”
  遥远黑着脸一路上去,齐辉宇等在楼梯口,递给他和谭睿康一人一瓶鲜橙多,遥远表情才松了些,搭着齐辉宇肩膀上楼去,实在没心思跟谭睿康多说了。
  上课时遥远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似乎把话说得有点重了,晚上吃饭时在奶茶店顺便捎了杯柠檬冰沙给谭睿康。
  谭睿康说:“谢谢,小远。”
  遥远嗯了声,谭睿康把柠檬冰沙放在座位旁的窗边,遥远时不时地瞥一眼,见谭睿康一直不喝。
  冰沙都化了,塑料杯外面结了厚厚的露珠。
  遥远心里又不舒服了,怎么不喝?真是的……
  晚自习开始后,谭睿康前排的女生喝着一样包装的杯装奶茶回来,谭睿康观察了一会,才把自己的冰沙放在桌子上,拿着吸管朝薄膜上按。
  他几乎能想象出谭睿康把塑料杯弄爆,被喷得一头一脸的场景,准备把头埋进课桌下去了。
  前排那女孩很善解人意,接过他手里的吸管,朝冰沙杯上一戳,啵的轻响,戳了进去。
  “谢谢。”谭睿康红了脸。
  “牛奶哥,这道题怎么做?”女生小声问:“上午发的卷子你做了吗?”
  谭睿康小声教她解题,注意到她的试卷上写着娟秀的名字,两人便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不止一次戳爆过奶茶杯子的人飘过……
昨天JJ大抽圌搐,吞掉好多评论,今天发现后台是齐刷刷的一片“已删除”
我在已删除的留言下回复了不知道能不能正确显示
有时候系统会大面积删掉很多,有时候又会突然抽圌出来
如果昨天留言的时候登陆了的话
说不定能在读者的“读书”后台找到绿字
如果没找到那就是留评时没登陆或者石沉大海鸟
为免作无用功大家先不要评论
有一个电影好像是叫“岁月的童话”


  当秋天正式来临,校服换成长袖的时候,谭睿康已经在这个班级里认识了不少人。同学都很喜欢他,包括张震,张震放学后常常会叫谭睿康一起踢足球,这令遥远有种自己的死党被抢走般的不爽。
  谭睿康跟得上进度——他在辍学期间也有自学,数理化基本都能听懂,尤其化学。后排那一片几乎全在抄他的作业,继遥远与学习委员林子波之外成为又一名作业供应大户。
  下课时大家趴在桌上睡觉,谭睿康还会主动收拾教室后垃圌圾桶周围,偏离轨道的纸团等杂物垃圌圾。有人找他帮忙几乎是有求必应,除了从不参加吃喝玩乐之外人缘很好。他不像刚来的时候这么土了,皮肤仍是那么黝圌黑,却会学着其他男生把束在皮带里衬衣拉出来,领扣松开一个,袖子挽到手肘上。
  他戴着一枚祖传的玉佩,用红线拴着,戴在胸口,班主任知道他父母双亡,没有对他戴饰品的行为作出要求。只约略说了一次,在升旗或者见到级组长的场合要扣领扣遮住。
  谭睿康会学着其他人转笔,还转得很好,蹩脚的白话总能把周围的女孩逗得哄笑。
  班上有人学着他说话逗乐,他从不介意,对人笑的时候会露出整齐的牙,古铜色肌肤,面容依稀有点英俊的味道。
  他耐心,宽容,本来年龄就比班上的所有人大两岁,与张震成了好朋友,俨然是两个大哥哥般的人物。
  遥远则继续他的少爷做派,一周花五百块钱生活费,谁跟他要好就请谁吃饭喝水,与谭睿康井水不犯河水,一起坐车的时候戴着耳机,上学放学在一起,偶尔也会聊聊天。
  期中考开始了,单人单桌,谭睿康一脸紧张,在教室最后看英语书,他的英语简直烂得令人发指,四篇文章,二十道阅读理解创下全错的记录,按英语老师说:“蒙也能蒙对两个,能全填错也是门本事。”
  谭睿康一紧张就喝水,喝完就想上厕所,跑来跑去,动静大得要死。
  遥远还在回头看他,坐在他前面的齐辉宇回过头。
  “喂,遥远,听说高一三班的班花喜欢你……”齐辉宇小声道。
  遥远蹙眉,齐辉宇一本正经道:“喜欢你……哥,嗯,她喜欢你哥。”
  齐辉宇哈哈大笑,遥远把他脑袋按在课桌上揍。齐辉宇的脸贴着课桌,说:“哎,听我说,她们一直打听你和你哥什么关系,问他多少岁了,怎么会留级,说请一瓶鲜橙多。”
  遥远凑上去,唇对着齐辉宇的唇,小声说:“你让她闭嘴,我请你一箱鲜橙多。”
  齐辉宇作了个暧昧的,要亲遥远的动作,正色道:“对了,你生日怎么过?请她们么?”
  遥远:“你想唱歌吗?去吃回转寿司,叫上张震林子波他们,再叫多点女生,吃了饭去钱柜喝酒唱歌吧。”
  齐辉宇:“行啊,还有半个月……”
  老师抱着卷子来了,发卷子,做听力。
  考场内一片安静,只有翻页,咳嗽的声音。监考老师脱下高跟鞋,两脚互相蹭了蹭,发了会呆,起身到考场外站着。
  考场里开始说话了。
  “嘘……”齐辉宇在前面把问卷递过来,和遥远铅笔填了选项的卷子快速交换,问卷是不用交的,只要交答题卡和作文纸,遥远手快换了,斜下角张震道:“听力第六题选什么,妈圌的,齐辉宇英语那么好,用得着对***?”
  遥远:“第五题开始CADAA……”
  老师在门口转过身,考场内肃静。
  遥远写了个纸团扔给张震,老师回到考场内,所有学生又装作若无其事,翻试卷检查。
  遥远回头看了一眼,见谭睿康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考砸了。
  监考老师又走出去。
  “你完形填空错好多!”遥远把手伸到课桌下去捏齐辉宇的屁圌股。
  齐辉宇吓了一跳,回头说:“我对,是你的错了。”
  “你整个完成时的时态都记错了!”遥远道:“按我的填!”


 老师又回来了,一切恢复正常。
  “还有五分钟交卷了。”老师提醒道。
  哗啦啦地翻试卷,张震快速抄纸团上的***,擦答题卡改填。下课铃响,卷子交上去,到处都是:“不是A吗?我选了C!”
  “啊惨了!又是三分啊!”
  “完了完了,考砸了!”
  “CDBBA……”谭睿康和林子波对阅读题的***。
  林子波道:“我的怎么是CDAAB……不会吧!”
  “你跟康康对***?!”张震道:“他都全错的,你找遥远对一下就有正确***了。”
  众人笑得东歪西倒,遥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与林子波对了***,幸好大致差不多,谭睿康自嘲般地笑了笑,说:“我只错了那俩B,还好……”
  遥远的卷子不知道被谁拿走,数人簇拥着他去麦当劳吃午饭,期中考时很宽松,上午最后一科到下午开考圌前有三个半小时的复习时间。
  “谭睿康,一起去吧。”遥远说:“去麦当劳复习。”
  谭睿康忙道:“不了,我就在教室里。”
  “教室要锁门的,走。”张震道:“喝杯咖啡下午有精神。”
  谭睿康推不过,只得跟着一群男生走了,六人到麦当劳,全是食量大的初中生,按照惯例是遥远掏钱,汉堡都是五个五个要的,遥远朝谭睿康道:“你吃什么?”
  “我……我自己来吧。”谭睿康说:“不能总让你请。”
  其余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齐辉宇说:“没关系的啊,牛奶仔是我老婆。”
  张震还带着女朋友,说:“对对,牛奶仔是我小老婆,比我和我老婆认识还久了。”
  张震的女朋友也很可爱,开口就软软地说:“牛奶仔才是大老婆哟。”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道:“牛奶仔是我老婆。”
  林子波推了推眼镜,说:“牛奶仔是我……是我老公好了,嗯。”
  麦当劳里爆出大笑,一群半大的初中生乐不可支,笑声里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遥远哭笑不得道:“别闹了!吃什么!快说!”
  谭睿康眼神有种莫名的意味,说:“我自己来就行。”
  他到一边去点了餐,双手搁在前台,按了下柜台上六十秒的计时表,有模有样叫服务员,已不复昔时刚到此地的土鳖模样。
  遥远被落了面子,心里十分不爽,数人分了食物,张震搂着女朋友去角落里吃午饭二人世界,遥远与他的猪朋狗友们凑在一处吃喝聊天。
  谭睿康点了一杯大可乐,一份薯条,一盒麦乐鸡块,坐在偏僻处看书,薯条不沾番茄酱就那么吃。
  下午考数学,数学没什么好复习的,不是一切顺利就是砸锅,遥远从来不复习数学,谭睿康却十分刻苦,考试前还在看题。
  林子波也认为考圌前几小时看题很危险,容易把题目给做串,所以数人光聊天了。
  “老婆。”齐辉宇搭着遥远肩膀,小声说:“那边那个是初二圌六班的吗?你看,她们在看你。”


  遥远拈着薯条,说:“什么?在看你吧。”
  林子波弱弱地推了推眼镜,三人转头看,另外一处的女生们彼此推搡,笑了起来。
  “在看你。”遥远拍了拍齐辉宇的帅脸,齐辉宇曾经把班草的头衔主动让给遥远,他们几个男生都很赏心悦目,包括书生气十足的林子波,帅气,阳光且干净。
  “喂个喂个。”齐辉宇说:“表演接薯条给她们看。”
  遥远把薯条放在舌尖,齐辉宇搭着遥远的肩膀,侧着头,凑过来,伸出舌头,要把半截薯条舔走。
  林子波配合地侧过身,让出视野,接薯条的游戏他们唱歌喝酒时已玩得司空见惯了。
  “啊——”远处的女孩们小声尖叫。
  “唔——”齐辉宇示意遥远闭眼。
  谭睿康听到尖叫,转头看那三个女孩,莫名其妙地循着她们的视线望向遥远与齐辉宇,脸色马上就变了。
  “小远!”谭睿康吼道。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辉宇把薯条掉地上了,忍不住拍自己大圌腿大笑。
  谭睿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起身过来揪着齐辉宇的衣领,冷冷道:“你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齐辉宇开始还只是玩玩,谭睿康力气大,个头高,那动作是明显的要打架,他马上推开谭睿康,说:“你干什么!关你叉事!傻嗨!”
  遥远道:“别碰他!我们在玩!关你什么事!”
  谭睿康看看齐辉宇,又看遥远,遥远道:“快回去坐下!你疯了吗?别丢人!”
  张震起身过来,说:“怎么了?”
  谭睿康半天说不出话来,张震没看到先前的事,随口道:“没事,都是好朋友,开玩笑过头了笑笑就过了,睿康别生气。”
  遥远推着谭睿康,把他推回位上,齐辉宇越想越气,朝谭睿康的方向比了个中指,看也不看他,说:“傻嗨。”
  “你傻嗨么?”遥远笑道。
  齐辉宇说:“你傻嗨啦。”
  遥远:“你傻嗨——”
  两人“你傻嗨你傻嗨”了一阵,林子波道:“你俩都傻嗨。”
  “你最傻嗨。”遥远抓着林子波,三个人互相用汉堡盒拍来拍去,揍成一团。
  下午考试开始,这次没人***了,不是不想***,而是没时间***!
  遥远有种抓狂的感觉,这卷子时间不够!他做了一会,停下来看表,不知不觉只剩下半小时了,最后三道大题一道没做,每道只有十分钟时间,怎么办?砸了砸了,这次完蛋了。
  不至于,我不会的大家应该也不会才对。
  遥远侧头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埋头做试卷,林子波头上满是汗水,推了推眼镜,转头时与遥远的目光对上,作了个口型——“好难。”
  遥远吁了口气,朝后看,张震小声道:“老婆,选择题,选择题。”
  遥远作了个“滚”的口型,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选择题抄在纸上扔给他,回头一瞥时发现谭睿康没有动笔,安静地看试卷。
  不会吧,他已经答完了?!遥远有点不敢相信,说不定是做不出来在思考?看他那样子也不像很紧张……
  “还有半个小时时间。”监考老师说。
  全部考生都纷纷发出一阵抓狂的含糊声音,翻试卷的翻试卷,叹气的叹气,谭睿康没有拿笔,把试卷翻到前面。
  做、完、了,在检查。遥远犹如遭了晴天霹雳,不敢再胡思乱想,忙埋头做试卷。


总算有这文了。之前在寒武收藏的不知道为什么被删了。楼主么么嗒~


  遥远把最后一道大题做完,下课铃响,所有考场内瞬间响起一阵哀嚎的共鸣,那声音带着亘古的怨恨与不甘的痛苦直冲天际。
  交完卷后,林子波第一个大叫道:“完蛋啊啊啊!我的电脑又要被贴封条了啊!!”
  “完啦——怎么这么难啊——”
  遥远道:“你做完了吗?最后一题***是不是80?”
  林子波悲愤地说:“做完了,但是我错了三道大题!是80。”
  “我选择题全错光了!”数学课代表大叫道。
  遥远安慰道:“我也错了很多选择题,最后大题还错了两道呢。”
  少数人走了,大部分人还留在考场里狂呼乱叫,教室里俨然开始上演群魔乱舞,对了一会***以后,情景对话演变为比赛“谁错得更多”的戏码。
  “我最后三道大题全错了!”林子波叫道。
  遥远心想鬼信你呢,明明***是80你和我的一样,嘴上却道:“我也错了好多填空题,还有两道大题呢,我错得比你多。”
  “我错得比你多!”林子波惨叫道。
  “我错得最多!”数学课代表叶敏叫道。
  经过一轮角逐后,大家准备回家了,一名女生问谭睿康道:“康康,你考得怎么样?”
  谭睿康有点愣,说:“我全做出来了,应该有一百四吧,你们怎么错得这么多?小远,你后面两道大题都错了?怎么会?我看到你买的练习册上,第二道题你明明做对了的。”
  谭睿康完全不懂这些学生的心理,也不明白这种情况下,一定要发扬中华民圌族传统的谦虚美德,他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当即把遥远当场搞得下不了台。
  “我做混了啊!”遥远脑子转得快:“我以为用另外一个公式解,哎,最后一题你***是80吗?”
  谭睿康想了想,说:“我是42。”
  林子波遗憾地说:“那你错了一题,我昨天问了老师,一模一样的解法。”
  谭睿康有点不太能相信,但没和林子波争论,点了点头,收拾东西准备和遥远结伴回家。
  “一百四十分哦。”下楼时有人朝谭睿康道。
  谭睿康谦虚地笑了笑,遥远彻底无语,考试不用晚自习,夕阳西下,秋季三中门口满是灿烂的余圌辉,走到校门口时,齐辉宇骑着自行车过来,笑道:“老婆!”
  遥远道:“别玩过头了!”
  齐辉宇拍了拍横杆,故意当着谭睿康的面挑衅,说:“吃饭去啊,明天剩两科了,去我家玩吧,给你看个好东西,顺便给你买生日礼物。”
  他暧昧地朝遥远笑了笑,遥远有点迟疑,谭睿康却气愤地说:“别去!”
  这也太直接了点,遥远说:“考完再说吧。”
  “等你哦。”齐辉宇说,吹了声口哨走了。
  赵国刚又没回家,遥远已经习以为常,说:“你数学***记得么?对个***吧。”
  谭睿康说:“不用对了,我有信心。”
  遥远嘴角抽圌搐,说:“我想看看我考怎样,行不行?”
  谭睿康道:“别对,影响明天考试状态。”
  遥远彻底服气了,翻单子叫外卖时谭睿康却道:“我做饭给你吃。”
  遥远道:“菜都没有,做什么饭。”
  谭睿康鞋子还没换,又下楼去买菜,小区对面就有家大型超市,遥远也只得由着他,回房去给齐辉宇打***。
  遥远:“看什么片?”
  齐辉宇:“嘿嘿,A圌片,看过没有?现在过来,我爸妈都不在家……”
  遥远:“早看过了——以前翻出我爸在香港买的杂志和碟……”
  齐辉宇:“不会吧!什么时候看的?”
  遥远翻了个身躺着,懒懒道:“小学六年级,后来我爸估计发现我动他东西,就全没了,不知道他藏在哪……里面那女的……”
  齐辉宇:“对对,是啊!哇,日本女人……”
  齐辉宇在***里直吞口水,把某些构造描述了一次,遥远听得脸上绯红,齐辉宇道:“起Q了没?”(硬了没)
  两人又说了半天,遥远没多少感觉,但在齐辉宇绘声绘色的动作描述,擦擦擦以及舔舔舔说个没完的过程中仍忍不住硬了,他把手伸到运动裤里,玩自己的那玩意。
  “小远。”谭睿康推门进来。
  遥远的运动裤顶得老高,马上屈起膝盖,一手拉被子挡住,大声道:“干嘛!进来怎么不敲门!”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谭睿康奇怪地问。
  遥远气不打一处来,齐辉宇的声音道:“你爸回来了?”
  遥远道:“我哥。”他不耐烦地看着谭睿康,谭睿康问:“鱼你想吃煎的还是蒸的?”
  “随便。”遥远没好气答道,谭睿康出去了,遥远转过身,被吓得够呛,居然没发现谭睿康回来了。
  又聊了一会,两人挂了***,遥远去洗澡,出来时谭睿康做好一桌菜,还开了瓶啤酒,说:“吃饭了。”
  遥远擦着头发坐下,睡衣下现出少年的白圌皙肌肉,桌上的菜全是油汪汪的,谭睿康做菜秉承老家的习惯,重油,重辣,一看就没食欲。赵国刚平时在家做饭则都很清淡,尽量保持菜肴的原汁原味,以清蒸,炖汤为主。
  遥远去开电饭锅,发现里面全是泡着水的米。
  谭睿康:“糟了,我忘插电!”
  遥远说:“先吃点菜吧。”


  谭睿康窘得很,遥远倒是不太在意,知道这家伙肯定要出点岔子,谭睿康有点紧张地给遥远倒酒,给他夹菜,说:“姑丈每天都忙得很,咱们好久没在饭桌上吃饭了。”
  遥远喝了口啤酒,味道也不是他喜欢的,他喜欢喝红酒,不过也没有说出来拂谭睿康的兴,随口道:“有这么久么?”
  仔细一想居然也是,两个月来赵国刚也没回家做过一次饭,周六日遥远会和同学出去玩,呆在家的话也会叫外卖吃。
  自从上次谭睿康刚来的时候吃过一顿,居然整整半个学期没这么正式地吃过饭了。
  谭睿康说:“小远,哥给你说个事,你平时别和那个叫齐辉宇的家伙走得太近。”
  谭睿康说:“他这人不踏实,轻浮,哥哥怕他把你给带歪了。”
  遥远看着谭睿康那认真的模样,本想说点什么堵他,却一时没了话,心里既好气又好笑,暗道和他较真什么。
  “我知道了。”遥远诚恳道。
  谭睿康说:“也别和他做那些恶心的事情,要洁身自好……”
  遥远在心里咆哮了,终于忍不住道:“行了,我知道了!”
  谭睿康一怔,遥远吁了口气,说:“吃饭吧。”
  换了是赵国刚这么说,遥远肯定马上摔了筷子就走,但对着谭睿康,遥远还是保持着起码的礼貌,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亲人,只是个亲戚而已,亲戚要说什么就让他说什么吧。
  “你生气了?”谭睿康说。
  遥远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哎跟你说不清楚。”
  谭睿康道:“大庭广众下怎么能做那种事?何况还是两个男的。小远,你该不会……”说到这个时谭睿康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仿佛恶心又难以置信,并带着些微的痛心。
  “我该不会什么?!”遥远惨叫道,他根本无法与谭睿康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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